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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天-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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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如此，以后自当如此。
“蝼蚁……尚且偷生，这天下之大，为何没有我容身之所？”荆天的声音平静，他说的缓慢，似乎是顶着巨大的压力，似乎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似乎也只是随意开口。
这一片空间看似平静，但是实力达到天玑境界的修士便可以感觉到弥漫在其中隐晦的力量，天权强者更是可以真真切切地看到淡淡的透明波动向着荆天一波又一波地冲击而去，他就如同时暴风雨之下海浪中翻滚的小舟，随时随地都可能沉没，却偏偏倔强地坚持着。
通玄看得心痛，但是一种庞大的牵制力作用在他的身上，让已经接近极限地他无法动弹，甚至连开口也无法做到，他心中骇然，没想到君无道经历了与自己的一场大战竟然还保留了如此强大的实力，难免有些黯然和无奈，数十年对于意境领悟的差距，竟然比两重天的修为境界更加巨大。
君无道听了荆天的话，威严的脸庞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缓缓说道：“蝼蚁，只是偷生。”
杀机，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强烈，荆天甚至感觉到君无道在下一秒就要对自己出手，若是在之前，他难免心中慌乱和恐惧，但是此时此刻却一片宁静和祥和，似乎面对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正在于自己多年的好友彼此问候一般。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他早已经看穿了生死，看透了世间百态，自己的一条性命根本不放在心中。
“如此，若你想要我的性命，尽管取走吧……”
君无道凝视着闭上双目的荆天，没有立刻出手，反而看似好奇地询问道：“你心中可恨？恨这世界充满无稽，恨将你带到世上的双亲，恨无法保护你的师父，还有一直以来压迫与你的所有人？”
“恨是什么？恨可以做到什么？难道我遇到的所有苦难，为我带来的仅仅只是无法宣泄的仇恨？世界广袤，苍生无数，每个生灵都有自己的生活和原则，彼此伤害是生灵的天性，也是生灵的无奈，我不喜欢，却不仇恨。”荆天淡淡说道，正如他的话语，他不喜欢被人俯视和压迫的感觉，但是却不会因此而产生恨意，尽管至今生存坎坷，甚至身不由己辗转不安，曾经一度产生强烈的恨意，但是如今仿佛大彻大悟，往昔的戾气不见了踪影。
只因为他了悟，想要避免这一切，只能凭借自身强大的实力，其他的一切情绪都是毫无用处的，那只是弱者的呻吟。
君无道再次问道：“就算今日我不杀你，你认为你能活下去吗？如此一来，是否我做的便是你心中的慈悲，免去了你遭受到更多人当面的唾弃和欺侮，给你一个痛快的结果，而你是否又应该感谢我呢？”
荆天闻言思索一下，然后露出笑意，对着君无道深施一礼道：“那便多谢了。”
君无道眼中异色一闪，哼了一声怒道：“小子，你心中当真如此想的？我杀了你，你真觉得应该感谢我？”
“诚如所言，如今的我却是没有足够自保之力，若你今日杀了我，也许便免去了我日后不少苦难，有些不愿面对的事情自然再也不用烦恼，死亡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归宿？”
“这么说，若我留下你的性命，岂不是做了一件恶事，你反而会恨我了？”君无道忽然沉声喝道。
“若是如此，又当感谢谷主，若留得我的性命，虽然难免遇到诸多磨难，但是未尝不会有刻骨铭心的记忆，更有变得更加强大的渺茫希望。”荆天再次深施一礼，显得不卑不亢。
君无道闻言哈哈大笑，原本弥漫在天际的恐怖杀机顿时烟消云散，再也找不到半点踪影，他就如同是一个和蔼的长者，用慈祥的目光望着荆天，声音充满了异样的磁性。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要活下去，却绕了如此一个大弯，难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荆天表情不变，似乎从来就没有将君无道的杀机放在眼中，听了君无道的问题，恭敬回答道：“我说过，蝼蚁尚且偷生，我渴望生存又有何不可，只是我不惧怕死亡而已。”
“呵呵呵，有趣，既然如此，今日便饶你性命，但是你需答应我三个条件！”君无道目中精光亮起，毫无征兆地说道。
荆天微微一愣，虽然不明白君无道是什么用意，然而此时也根本不容他有反驳的余地，只能点头说道：“谷主有何吩咐？”
“第一，若你有朝一日成就大神通，不得做出对万魔谷有害之事，必要之时更要出手帮忙，你可做的到？”
君无道这第一个条件很是突兀，似乎是肯定荆天未来必将不平凡一般，让他有一种莫名被抬举的感觉，不过心中虽然纳闷，荆天却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若真有如此机会，荆天在此立下誓言，绝对不会做出有害万魔谷的事情，若万魔谷遇到危难也定当全力相助，若违此誓，终生无法修炼有成。”
见荆天立下誓言，君无道眯着双目轻轻点头，前文提到，越是强大的修仙者对于誓言越是看中，因为他们已经遭受到来自于世界的各种限制，若是违背自己立下的誓言很有可能便会应验，所以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发誓的。
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荆天若是不直接开口发誓，恐怕君无道一时恼怒就会直接出手取走他的性命。
君无道沉吟了一下，再次开口道：“第二条……日后你便跟着我吧。”
“这……”荆天嘴巴微微张开，显然对于这个条件很吃惊。
“怎么？跟着我还辱没了你不成？”君无道望着荆天，秒无表情地询问。
荆天心中明白，自己身份既然已经暴露，那么日后迎接他的定然是无休无止的麻烦，来自于冲霄殿的追杀肯定尤为猛烈，极有可能便会死在他人之手，他有这样地觉悟，也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庞大危机，却没有想到君无道会有这样的一个要求。
看似是在强迫荆天，又何尝不是变相保护着他？只要老老实实呆在君无道的身边，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够伤害到他？
可是君无道到底是为了什么？荆天不禁思索起来，却是毫无头绪，完全不知道应该从何处突破，脸上原本平淡的表情首次出现了较为明显的凝重。
“……多谢谷主。”荆天思索了不少，但实际上时间并不是很长，外界开来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而已。
君无道表情淡淡地承受了荆天的大礼，旋即说道：“至于第三个条件，我目前还没有想好，日后再说吧。”
“是。”荆天收敛心神，一副乖巧的样子。
“徒儿……”通玄和情伊苍老的身影从空中落下，来到了荆天的身前，老人眼眶之中有晶莹的液体在打转，了悟了至情之道的通玄此时表现得更加情绪化，数百年来的涵养和心思似乎淡了许多。
扑通一声，荆天拜倒在地。
“师父！师母！弟子不孝！”这是荆天第一次心甘情愿地开口称呼通玄为师父，原本的一丝隔阂和疏远，在刚刚通玄接受他真实身份的时候已经烟消云散，时隔数年的时间，他再次体会到了那种如同亲情一般的温暖。
得？失？如今早已经失去了意义。
“好！好！好！”通玄皱巴巴的脸皮抖动着，上前颤颤巍巍地将荆天扶起，打量着他英俊远胜女子的相貌，越看越是开心，只觉得自己活了如此一大把年纪，知道这些时日在真正体会快乐和满足的滋味。
一边的情伊眼中含笑，同样泪光泛动，她看到通玄如此激动的模样，不免打趣道：“老东西，你瞎了一辈子眼睛，却找了这么好的一个徒弟，不仅模样俊俏，而且抡起根骨和天赋真是万载难遇啊，如此年纪就已经领悟了你话数百年才领悟的意境，比你有出息多了。”
通玄闻言白眼一翻，多年的臭脾气又上来了，老脸微红地反驳道：“夫人啊，我哪是瞎了一辈子眼睛？若真是如此，怎么会遇到你呢？”
“为老不尊，在晚辈面前丢人现眼。”情伊瞥了通玄一眼，却见他嘿嘿笑着，浑然不在乎自己此刻的形象。
荆天见他们之间感情笃定恩爱，本来有些沉重的心情也轻松不少，却忽然想起一事，脸色再次黯然下来，沉声道：“师父，弟子是赏罚尊者一脉的罪人。”
通玄的笑容收敛，也少见地露出非常正经的表情，沉默了一段时间，忽然叹息道：“罢了，为师今日终于明白，想来你当日接受传承的时候，就没打算真的长久在冲霄殿待下去，终有一天是要离开的，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荆天无语，不知如何开口，他从来没有想要存心欺骗别人，只是自己身份的事情真的不敢轻易诉说。
“你也不用如此自责，相比这一切便是冲霄殿的劫难吧，数万年来，这样的情况并非没有出现过，冲霄殿至今不是还存在着吗？传承是断不了的，大不了为师为你找一个师弟便是。”通玄展颜一笑，皱纹蠕动。
“师父，您是说，这一次万魔谷攻打冲霄殿，并没有办法威胁到根本吗？”荆天有些惊讶地开口。
通玄点头，表情波澜不惊，若不是肯定万魔谷无法像消灭血刀门一般将冲霄殿灭门，恐怕他也不会这样轻易就认输，很有可能就会拼上自己的性命了。
荆天有些不解了，眉头微微皱起。
“你可知何为至尊？何为独尊？”君无道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三人的不远处，双手背负，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根本就无法让人联想到之前大发神威如同神灵一般的绝世风采。
“至尊乃天下魁首，独尊却独霸天下，两者虽有相似之处，处事方法却不尽相同。”荆天思索一番，做出了以上回答。
君无道点头道：“不错，那你可知我为何不趁此机会将合欢派彻底平定？却要留下他们？”
这句话让情伊面色一僵，好在被通玄的目光劝阻了下来。
荆天摇头，他确实不知道君无道是什么心思。
“鬼灵门曾被剿灭，如今却依旧存在，你又知道其中道理？”君无道却不解释，反而再次问道。
这一次荆天似有所悟，却还是不得要领，君无道见他已经有些明白，便不再多言，有些事情并非说出来就可以真的让人理解，若是自己悟通反而好处多多。
“你们师徒团聚我本不该打扰，但我在此间事情已了，却是要离去了，荆天需随我离开。”
五十回 心中徒有伤心事，可怜说与谁人知
通玄深深地看了君无道一眼，心中一时五味杂陈，许久才叹息一声道：“有劳你了。”
君无道无所谓地说：“你不用谢我，待在我身边对他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何况我留下他也是有自己私心的，谈不上什么帮助。”
“话虽如此，老夫却还是不得不道谢，我收了一个好徒弟，自己却没有办法好好教导，实在是惭愧啊！”通玄轻轻拍了拍荆天的肩膀，他此时形容老迈，只有荆天胸口高矮，这一切自然是需要仰着头来完成的。
荆天心中感动，连忙说道：“师父莫要如此，若是没有您老人家的庇护，绝对不会有今日的荆天，况且您曾为我脱胎换骨，又传我高深法诀，对我有再造之恩，荆天不敢忘记。”
他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正因为荆天的师父是通玄，所以君无道才在当日发现他真实身份的时候留下他的性命，否则只需要一声令下，根本就不用冲霄殿动手，荆天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哪还能够有今日的成就和机缘？
还有那看似貌不惊人的涅槃果，竟然在服用之后能够引起天地异象，当时荆天修为尚浅，见识有限，所以不知道其珍贵之处，如今眼界不同，渐渐明白这一界的天地灵物是如何稀缺，几乎每一棵奇花异果都需要数十上百乃至千年时间才能够生长成型，远远超过了修士的寿命，能够得到无疑是一种莫大的福缘。
荆天骇然察觉，当日自己懵懂之中竟然吃下了如何珍惜的天地异宝，恐怕此界也只有一颗而已，这涅槃果对他身体的改造在潜移默化之中进行，他能够屡次遭受重创而迅速复原不仅仅是有苍生决护体，还有一份涅槃果的功劳，黑玉惊天的变化也与涅槃果无法脱离关系，这一颗异果对他的帮助其实远比想象之中更加巨大。
通玄摇摇头没有说话，他作为师父，为荆天做的事情真的不多，远远比不上宗门其他长老或者殿主，因此当察觉之后心中难免有愧，此时被荆天如此一说，心中既是欣慰又是苦涩。
“去吧，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一直向北，到迟暮山寻找为师……君老贼，若是我这徒儿有什么闪失，我定要你万魔谷鸡犬不宁。”通玄这后半句话却是语气有些沉重地对君无道开口说的。
君无道闻言不可置否，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到了他这样的身份和地位，就算是自己心中愿意，也绝对不会在被别人用语言威胁的时候同意的，这就是一种傲然的心态，是位居高位者的修养和气质，而在君无道的身上总是能够体会到。
通玄自然也知道君无道的习惯和脾气，毕竟两人之间也曾经有过不少交集，甚至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斟酌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话不得不说，于是面色有些尴尬地开口道：“我说……若是可能，这个……”
“哼！吞吞吐吐，是否是想要我留下通隐的性命？”君无道面色一沉，竟然是低声喝问道。
通玄嘿嘿一笑，面带讪讪之色，却忽然脸色一变，却是身边情伊将一把翠绿色的华丽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森寒的剑光甚至将他苍老如同枯木一般的皮肤生生破开。
“哎呀夫人！你这是做什么？”通玄看似大惊失色，实则心中早有预料一般并没有什么慌乱之态。
情伊虽然模样甚是苍老，但是那种妩媚的态度却并没有少了一丝一毫，只不过表现在此时的容貌上显得非常诡异和丑陋，她死死盯着通玄道：“老匹夫，你若是有什么歪心思，我就一剑将你杀了。”
荆天在旁边见到这一对冤家，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寒气，后背凉飕飕如同被寒风吹干汗水，他此时才明白为何自己的师父和师母竟然能够相互赌气二百余年，就算是都成了这个老朽的模样，仍然不忘吃醋这件事情，看情伊此时的神态，她是真的敢一剑砍下去！
通玄干笑一声，面色有些涨红地说道：“你先放下……放下……我徒弟在这呢，有什么话容后再说，怎么样？”
情伊怒哼一声，别过脸去不看通玄，若不是长得老迈丑陋，真如生气的小媳妇一般，荆天见了心中好笑，却隐隐之间也有些羡艳之情。
往昔因为自己半人半妖而有所保留的感情，此时却应该何去何从？
他忽然之间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如何，不管是许芷晴、君烟梦还是已经变得有些陌生的纳兰阡陌，虽然都让他有一种怜惜和愧疚，却没有让他能够放下一切走在一起的渴望，然而他的爱情，到底应该是什么模样？他渴望的，又是什么？
何况这世界上诸多事情都不是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她们三人都有自己生活的环境和奋斗的目标，又真的能放弃已有的美好事物去追寻所谓的爱情吗？若真是如此，荆天又真的能够承受这样一份感情吗？
古往今来，最美好的莫过于爱情，但是最飘渺最令人受伤的同样也是爱情。
“你们两人先走吧。”君无道平静的声音响起，打算了荆天的思路。
通玄咳嗽一声，目光不经意之间瞥过一个方向，对君无道行了一礼，又微笑着看了荆天一眼，拉着情伊一言不发地飞行离开了。
君无道长身而立，衣袂飘飘，儒雅而大气，令人为他过人的魅力而折服，荆天站在他的身旁，注视着通玄夫妇离去，双目之中流露出祥和的神情。
“尹画眉，你若是再动一下，合欢派就再也不需要掌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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