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 全-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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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话当真？”大爷眼睛一亮，原来在十八年前，他到河顿地区走亲戚，在过黄山岭的时候，路遇强盗，儿子被杀，快要临盆的媳妇当场瘫倒在地。正在这时，一个彪形大汉从山林里跳出来，怀里抱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他一手把孩子塞在自己手中，大喝一声：“朗朗乾坤，竟没有王法吗？”那些强盗个个凶神恶煞，见到有人要破坏他们的事情，看清是一个抱着婴儿的汉子，赤手空拳，不由哈哈大笑。一个面容猥琐的强盗说：“大哥，又有不怕死的送上门来了。”那些强盗嗷嗷叫着，就像一群野兽。没想到这个大汉真能打，这些舞枪弄棒、残忍嗜杀的强盗，竟被他打得落花流水。这人就是哈林亮。此等大恩，大爷一直铭记在心。当时抱的孩子，应该就是现在的阿牛，当时情景万分险恶，他却骨碌双眼，胆子极大，那时就觉得此小孩长大后定然不凡，现在看到阿牛果然器宇轩昂，英气逼人。后来媳妇生了孩子，就是现在的阿莲，他有心想把孙女许配给阿牛，没想到哈林亮拒绝了，说道：“吾乃漂泊之人，四海为家，恐耽误了小孙女。”飘然而去。后来不知为何，哈林亮来到了伏牛村，成了一个地道的农民。自己有心感谢，他却矢口否应，说道：“我就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农民，什么行侠仗义，仗剑救人做梦都没出现过。”大爷见他神情萧索，以为另有难言之隐，便不再提了。
　　大爷本想把这些往事告诉孩子们，没想到一口痰堵住了喉咙，眼看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巴巴地望着阿牛他们。
　　阿牛见状，说道：“大爷放心，晚辈一定好好待阿莲，就如亲妹子一般。”听到此言，大爷放心了，安然地闭上眼睛。
　　阿莲一把扑在爷爷身上，边哭边喊：“爷爷，爷爷，不要丢下阿莲。”其情也悲，其声也哀，在寂静的夜晚传的很远很远。
　　小小不禁落泪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刚才还慈祥地说喝茶，现在就去了。唉，真是人命如草芥，人死如灯灭。她走向前去，安慰说：“姐姐，别哭了。节哀顺变吧。”
　　阿莲泪流满面，好半天才说：“爷爷有很严重的喘病，只要天气一凉就会发作，我最担心冬天，没想到爷爷竟然这样去了。”
　　小小说道：“天气太干燥了，只希望爷爷能够到达天堂。”
　　阿牛忙说：“阿莲妹妹，别哭了。我们为爷爷准备后事吧。”
　　由于大爷年事已高，家里早就准备好一口棺材，寿衣寿鞋都已准备妥当。阿牛帮大爷穿好衣服，阿莲忙打来一盆水，为爷爷最后细细擦拭一遍。
　　白皤挂在门外，大荒之年，一切从简。第二天，本家的叔伯知道大爷过世了，都过来商议丧事。
　　当看到阿牛和小小二人，吃惊问道：“阿莲，他们是谁？”
　　阿莲回答：“这是爷爷收的干孙子。”“你爷爷什么时候收过干孙子？”族叔阿五问道。
　　“是啊，是啊！”其他人议论纷纷，“大伯从来没有说过这回事。”
　　阿莲说道：“这是爷爷昨天收的，还来不及举行仪式，爷爷就过了。”
　　“什么？”阿五瞪大眼睛，“小孩子，红口白牙乱说什么，两个陌生人，爷爷要收他们为干孙子，爷爷怕不是你们害死的。”
　　这是什么世道，自己和阿牛哥好心留下来帮忙，竟被诬为谋财害命之徒，这样的人命官司扯上不得？小小不由急了。
　　阿牛涨红了脸，分辩道：“昨晚，我和小弟来投宿。没想到爷爷旧疾复发，过世了，你们可不要血口喷人！”
　　小小心里焦急，不由想起古代昏官审案时动不动就打板子，夹手指，惨不忍睹。
　　阿莲还想争辩，阿五喊道：“小三，去把里正喊来，说阿莲勾引奸夫，把爷爷害死。”
　　小小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想霸占大爷的家产，便不惜往孤女身上泼污水。可怕的人心，可怕的贪婪。
　　怎么办，怎么办？小小的脑海飞快的转着，却想不出好主意。
　　这时，里正已经在小三的带领下走进来了。他矮胖的身子，嘴里嘟哝着：“大清早，把人叫来干嘛？”
　　小小心想，不要慌，看里正怎样说。
　　里正在路上已经听小三说了一遍，了解事情的大概。他斜着眼睛问道：“你们是何方人氏，为何要和阿莲勾结害死大爷的？”
　　阿牛一听里正的话，气得脸通红。小小忙摆摆手说：“里正老爷，你听我们说。昨晚，我们兄弟俩去燕城，错过了宿头，便打扰大爷一家。没想到甚是有缘，大爷要收我们为干孙子，我们不肯。刚才阿莲说我们是他爷爷的干孙子，那可不成，连仪式都不举行，就要我们喊这个死鬼做爷爷，我们不是太亏了吗？再说，我们天朝是最注重礼节的，里正老爷你说不是吗？”
　　阿莲听到小小如此胡言乱语，不禁气得发抖。
　　阿牛这时也明白了阿五的蛇蝎心肠，要想保护阿莲只有撇清关系，不由得连连点头。
　　里正第一次听到有人称他为老爷，不禁多看了小小一眼，只见面前站着一个面色暗黄、身材瘦弱的后生，也不像偷奸耍滑之人，不由连连点头，说道：“你们不是大爷的干孙子？阿莲，你这女娃，看到年轻后生就想乱说，又有什么脸面替大爷披麻戴孝呢？”
　　阿莲听了，指着小小和阿牛，浑身直发抖：“你们给我滚！”
　　小小只有在心里说：“对不起，阿莲姐，我们不这样做的话，就怕有牢狱之灾，只有请你多保重了，等我们从燕城回来再带你回伏牛村吧！”
　　小小拿起他们的包袱就准备走，没想到阿五拦住，说道：“慢着，是不是和阿莲这蹄子商量好了，准备卷款先逃。”
　　这时，大家的目光全瞪着小小。小小知道，此时不当着大家的面把包袱打开，断难离开。于是，小小说道：“这是我们的干粮，另外还有妹妹绣好的一些绣品。”她大大方方打开包袱，里正走上前，只见里面装有十来个煮熟的马铃薯，另外有一包用白布包着的东西，鼓鼓囊囊。里正伸手一抖，十多件绣好的绣品纷纷掉下。里正捡起一块，仔细端详，正是那幅春色芙蓉图。如此精美的绣品，里正有些爱不释手，他眼睛一瞪，脸儿一板：“这真的是你们的妹妹绣的？”
　　小小向前，作揖，说道：“回老爷，正是舍妹。”转念一想，又说道：“老爷如果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没想到里正捡起其它绣品，发现件件都是精品，其它的人也露出贪婪的神色。小小暗暗着急，怎么这里的人都那么贪财？
　　阿五惊叹：“哟，这不是我大伯从水泉带回的绣品吗？”
　　小小见他们个个面目可憎，刚才的隐忍终于爆发了：“什么乱七八糟，告诉你，这就是我妹的绣品，不信，我也会绣。”
　　“你一个大男人会刺绣？”大家觉得难以置信。
　　“阿莲，你把刺绣需要的东西拿来，我绣绣让大家开开眼界。”小小吩咐。
　　直到此时，阿莲才察觉叔伯的歹毒。她走进里屋，拿出一块素布，一些彩丝。
　　小小接过东西，捏起绣花针，问道：“里正老爷，你说绣个啥？”
　　里正想了想，说道：“就绣一幅早春红梅图。”
　　小小沉思了一会，穿上丝线，埋头飞针走线。那些婆姨们忍不住说道：“哟，这小哥们还像模像样。”
　　“是啊，绣花都不用缯子，一看就是高手。”
　　“他脸黑黑的，手倒白净净的。”
　　小小不理会她们的议论，低头绣着。阿牛心中苦闷，好好的投宿，竟惹出这等麻烦，唉！如果他们敢对小小不利，自己拼死救出她。想到这里，阿牛不禁捏紧拳头。
　　不过两柱香的功夫，小小抬起头，笑道：“绣好了，请里正老爷过目。”
　　里正展开绣品，哟，红梅打着苞儿，颜色鲜亮，有两朵展开了笑靥，嫩黄的蕊丝似乎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还有一朵似开未开，似乎在等待早春的阳光更温暖些。
　　“好！”婆姨们赞叹着。
　　里正点点头，说：“不错，不错！”
　　小小谦虚地说：“里正老爷，您最公正无私，您凭断吧。”
　　人都喜欢听好话，里正说道：“阿五，本老爷认为，刺绣是这两位公子的，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阿五见此情景，知道多说无益，只好点点头说：“单凭里正老爷凭断。”
　　小小捡起绣品，把它放进包袱，拿起那幅春色芙蓉绣品递过去：“老爷，您最公正，这幅就送给您。”
　　里正光明正大的塞进荷包，接着把眼睛一瞪：“我看这两位公子是好人，谁和他们过不去就是和我过不去？”
　　小小和阿牛作揖：“谢谢，谢谢！”拿起包袱就离开了。
　　




第十一章小小进城（四）

　　却说阿莲看到小小和阿牛走出家门，忍不住悲声哭泣。阿牛心中一软，忍不住回头看，心想：男子汉一诺千金，我已经答应爷爷像亲妹子一般照顾她，现在竟然离她而去，不由放慢了脚步。
　　小小忙拉住阿牛，小声说道：“阿牛哥，别回头，我们径直往前走。”
　　阿牛听了小小的话，不知道她葫芦里装着什么，只好跟着小小走了。
　　里正眼看无事，就嚷嚷道：“没事了，大家散了。”
　　邻居见没有热闹可瞧，便一一离开。
　　阿莲看到阿牛的背影消失在村口，不由放声悲恸，哭泣爷爷的离去，哭诉自己的苦命。
　　阿五眼见如此，只好耐下性子，恶狠狠的说：“阿莲，你可要记住，不能勾三搭四的，可不要毁了我们老齐家的清白，要不我第一个不放过你，想不想尝尝浸猪笼的滋味。”
　　阿莲听了，浑身冷汗淋淋，哭的天地黯然。心想：好狠毒，不过就是为了爷爷的几十亩田和这座老屋么？
　　半响，阿五组织后生把齐大爷抬出，放进坟坑，盖棺，封土。这时，阿莲在家哀戚着，不觉天已经黑了。
　　不知过了多久，阿莲听到敲门声，她胆怯地走到门边，颤抖着声音，问道：“谁？”
　　“是我，阿莲姐，开门。”传来小小低低的声音。
　　他们回来了，阿莲连忙打开门。一股冷风吹过，小小和阿牛忙钻进屋子，阿莲急忙把门栓好。
　　看到他们，阿莲又惊又喜，却冷冷说道：“你们来干什么？”
　　小小连忙作揖：“阿莲姐，别生气了，不过是权宜之计吗？”
　　阿牛也说道：“阿莲妹子，快收拾东西，跟我们一起走。”
　　原来，小小和阿牛出了村口后，就在山林里的土庙呆着。小小说：“阿莲家的叔伯不是好东西，我们不带走她，迟早会让他们害了的。”
　　阿牛连连点头：“我还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民风不古那。”小小唉声叹气。两人决定天黑了再到村里带走阿莲。
　　阿莲一想到族叔狠毒的话语，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问道：“带些什么呢？”
　　“房契，地契，爷爷有没有金银珠宝、细软都可以带走，快点打包。”小小催促。
　　不知为何，阿莲觉得这些人虽然只认识一天，却值得信赖，可以依靠。她快速把地契、房契拿出来，又把娘留给的一根簪子包起。小小四处打量，把堆在屋角的几个地瓜包好。眼见阿莲已经收拾好，小小拿起桌上的烛台丢在柴堆里，打开后门，拉起阿莲的手，与阿牛匆匆离开。
　　他们出了村口，阿莲回头一望：只见红光冲天，房屋眼看就要化成一片灰烬。这时，才听到有人大喊：“失火了，快来救火啊！”
　　阿莲挥了挥手：“再见，爷爷！再见，我的家！”一颗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
　　小小安慰说：“姐姐，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
　　阿牛他们匆匆离开。第二天，河口镇到处传布消息：青龙湾的齐大爷死了，他的孙女也被火烧死了。
　　这些消息传到小小他们耳里时，他们已经到燕城了。
　　小小依旧男孩子打扮，她把阿莲涂了一点锅灰，让她看起来就像寻常人家的姑娘。
　　三人走进燕城，小小不由感叹：“真雄伟！”
　　燕城是当今皇帝的胞弟严烨的封地。小小听阿牛说燕王是个冷血王爷，虽然夜夜笙歌，却冷冰冰的，有人说离他三尺就会冻着了；盘剥各路缙绅，毫不手软。有老百姓称他为“阎王”。可是看他的城池，却是异常雄伟，易守难攻。小小想：这“阎王”看来倒是一个胸有丘壑的人，不知他为什么对老百姓却如此呢？看来，皇室的人多半变态。
　　燕城不愧为燕王封地，一进城门，小小就感觉到了它的繁华。各家商铺，只见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那些酒肆饭铺，传来小二的吆喝声：“来罗！”小小这才觉得肚子饿了。
　　他们不敢停留，只匆匆往闹市走去。
　　来到闹市，小小发现和一般的农贸市场一样，卖青菜的、杀猪的、卖鸡的、胭脂水粉、糖葫芦摆了一地。小小选了一块空地，打开包袱，把那些绣品摆上去。
　　阿牛和阿莲第一次做这样的营生，不由把头勾搭着，似乎做错了什么。
　　小小心里暗暗得意：没想到我在这里练了一回地摊。不一会儿，她就觉得不对了，来来往往的路人，竟不在他们的摊子停留。小小四处张望，发现卖东西的都在吆喝：“白菜，白菜，又鲜又嫩的白菜！”“糖葫芦，酸酸甜甜滋味好！”最有趣是那个卖胭脂水粉的：“各位大妈小姐，我小六子的水粉最神奇，涂上它，有皱纹的变成没皱纹的，七十岁老太也像三十岁少妇一样风韵；三十岁少妇像十八岁的姑娘一样娇嫩；十八岁的姑娘就像开放的玫瑰花一样迷死人。大家快来看一看，快来瞧一瞧，无效不要钱。”他的摊子挤满了人，真可说上至八十岁的白发婆婆，下至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这个嚷道：“给我一盒。”那个嚷道：“给我一盒。”让那个小六子一顿好忙。
　　小小微微一笑，看来不论到那个世界，女人天性爱美。
　　阿莲也被吸引了，不禁频频抬头望去。
　　小小清了清嗓子，指着阿莲说道：“你也学着吆喝！”
　　阿莲也红着脸直摇头。
　　小小不禁撅起嘴巴，指了指阿牛，阿牛忙拱手作揖：“小弟，饶了我吧！”要让阿牛当街吆喝，还不如杀了他。
　　小小无奈，她站直了身子，吆喝着：“各位大叔大婶，小姐少爷，大家快来看一看，大家快来瞧一瞧。我们乃是河顿人氏，来贵宝地寻亲，不料亲戚已搬走，身上的盘缠用光了，小妹妹也病倒在床。我们只能把娘的刺绣拿出来卖。有钱的若是喜欢捧个钱场，没钱的若是喜欢捧个人场。”小小的声音清脆悦耳，真像大珠小珠落玉盘。过往的行人禁不住停下脚步，正在买胭脂水粉的姑娘们也走过来瞧一瞧。
　　小小他们面前一下在围满了人。一位丫鬟模样的姑娘，挑了小小绣的那幅“早春红梅”，异常惊喜：“哟，这不正是夫人想要的那块帕子吗？颜色、式样都不错，嗯，绣工更巧。”于是她问道：“这块需要多少银子呢？”小小夸道：“这位姐姐真是好眼力，一下子就挑了一件精品，您出个价吧？”
　　这位姑娘听小小一赞，抬头打量了一下，面前站着是一个不起眼的少年后生，只是那双眸子特别清亮，有着说不出的魅力。她看到小小也正面带微笑望着自己，不觉脸都红了。小小伸出一个指头，她说：“一两银子。”小小没想到刺绣这么值钱，便摇摇头说：“这位姐姐，这块帕子不知费了我妹妹多少心血，加点吧。”“五两，再多就不行了。”她回答。“看姐姐喜欢，五两就五两。”小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