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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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为不由仔细审视二人，子齐不羁中有度，子成沉稳却不失势，难得。再看一旁的秦湘，微微红了脸，以前再怎么说又哪见她害羞过？

　　“齐皇子这话该跟我父皇讲，我虽为太子，也不过是她哥哥，这是婚礼，还请分清场合。”

　　有理，有力。

　　对方的威势如此之大，迫的子齐再难开口，不愧为秦国太子，子安大概都要自愧不如。“唐突了。”子成微一拱手，拉着子齐离开。

　　众宾客这才喧闹开来，只是谁都没了心思。

　　云淡仍是满脸喜气，他悄悄拉住郁郁不乐的秦湘，“小公子，婚礼如何，对我和嫣如来说都无所谓。你从回来还没去看过公子夫人吧，离这十里路，秦江边上，我放了条船，你去看看吧，也出去清静清静。”

　　秦湘一愣，旋即深深一躬，趁人不注意溜出门去。

　　江边。滔滔江水，从天边来，又往天边去。太阳时而被云彩遮住，忽明忽暗。

　　江靖风　冷云之墓　子江清越　女江清扬敬立。

　　秦湘抚摸着厚厚的石碑，冰冰凉，渐渐跪在地上。

　　江面上烟波浩渺，白帆点点。小草初芽，花儿绽放。微微风吹，空气中弥散着甜甜的花香。远处三五成群的人美服鲜艳，结伴踏青游春。

　　而我，又是一个人。

　　只是一个人，秦湘伸出手，轻摸江靖风　冷云，爹娘，你们还认得我吗？眼前仿佛出现两人面容，微微含笑，朝她点点头，秦湘不由也勾出笑容，爹娘，就算我始终一个人，也会好好的。

　　“秦湘，上来吧！”她微愣，转过头去。秦为解了船，小船眼看就要顺水漂流。秦湘吸口气，展开身形，稳稳落于小船之上。

　　“功夫见长，”秦为掏出一手帕，“哭了吧，给，擦擦。”见她不理，讪讪收回，“忘了，你师傅说你无情耐痛，这点小事还不值一哭。好了，带你看看咱秦国的大好河山！”

　　他划开桨，小船却不听使唤，仍往下游漂去。秦湘淡淡扫他一眼，接过桨，小船平稳往上漂流。

　　“还以为划船很简单，对了，湘儿，你怎么会划船的？”秦为见她一直不语，找话。

　　“我不但会划，还会造。”秦湘淡淡接口，“你别说话，我要静一静。”

　　江水清碧，触手可及。

　　“别撩水泼我。”秦为悻悻住手，“真没趣。你不挺爱玩吗？”

　　秦湘始终淡淡的，“我可以做到当你不存在，你也试试吧。”　。。

86　去欲尽
江面上，白鸟嬉戏展翅，叫声清亮。

　　“真羡慕它们，无忧无虑。”秦为叹息。

　　秦湘看他一眼，冷哼一声。

　　“我做不到当你不存在，你说句话吧。”秦为耐不住，“出尔之口，入吾之耳，你还有什么好忌讳的？何况，你一向也没什么忌讳。”

　　“你不是鸟儿，怎么知道鸟的快乐，怎么知道鸟的忧愁。这世上万物，生老病死，或行或随，或嘘或吹，或强或羸，或载或隳，一切皆为自然。而人只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也只愿看到自己想看的。”秦湘抬眼看凌空而过的鸟儿，“百鸟而已。”

　　秦为忽有些困惑，爱玩闹，才智过人，也如此清醒，还是我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没想到湘儿对道家十分偏爱？”

　　“谷中的时候，师傅有一年要我每月抄一本经，我自然挑字数最少的道德经。”

　　“还有什么？你在谷中一个人是怎么过的？”秦为来了兴趣。

　　秦湘闭了嘴巴。

　　秦为识趣，不甘心又小心翼翼问道：“你在海朝，那个子成，你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秦湘眼中茫然一闪而逝，“不过若要我嫁他，我不反对。怎么算喜欢？”

　　“喜欢就是，”秦为一时惘然，“就是不想他再受任何伤害，不想他不快乐，不想他一个人默默吃苦……”

　　“人哪有一直快乐的？又怎么会从不受伤？不吃苦，又怎么长本事？”秦湘打断他，“这岂是想不想就能成的？”

　　秦为愕然，耐心解释道：“想，代表你的祝愿，你总得希望这样吧？”

　　“不可能的事情，我从来不去想，希望又有什么意思？”秦湘面上仍是淡淡的，“不过是把弊害降到最低罢了。”

　　秦为无奈，“那你想不想替他分担一些苦痛，或者你说的弊害？”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负责，若这点勇气担当都没有，又谈何自立？”仍是波澜不惊。

　　说不通，只有摇桨声吱吱呀呀。

　　“要怎么样你才愿意不嫁去海朝？”秦为忽地开口。

　　“我嫁去海朝，不会损害你秦国的利益，你知道若你们开战我的选择。”秦湘面上渐冷，“何况，虽然被你打断，可我心里已经答应了，答应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

　　“如果你没有答应，也不是我妹妹，你会不会考虑嫁给我？”

　　“我说过，不可能的事情，我从来不去想。”秦湘口气也冷起来，“我说过不损害你们秦国的利益，你干嘛还阻拦？你既然不相信我，何必又来问？还用这么无聊的问题！”

　　冷峭的话语，秦为只觉有漫天风沙劈头盖脸打过来，护的了头，护不了脚。“你这么想？秦湘，相由心生，你这么看我，是不是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你心虚，心里有疑忌，算计，才想我们也是这样？”

　　同样的杀伤力。

　　秦湘身子一震，旋即反唇相讥，“难道不是吗？除了爹娘，还有谁能毫无保留的信任我？”

　　“因为他们死了，你才会这么想。死人是不会猜忌的，”秦为紧逼，“如果他们现在还活着，活着就有纠葛，说不定你还会觉得他们也在猜忌你，看看你的公主身份能为江家冷家带来什么好处。不过幸好他们死了，你不必再有这个痛苦！你现在跟你所谓的外公爷爷若即若离，不也是怀了心思？”

　　秦湘直视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听他一字一句把话说完。

　　“而你认为的你的子成公子的信任，不过是因为你们隔了距离，如果你们靠近，以你心中充满的心虚，疑忌，算计，恐怕就是另外一种想法了！”秦为直视着她，不依不挠说下去。

　　除了笃定，还是笃定。

　　小船失了控制，顺水漂流。

　　没有剑拔弩张。

　　江面上的风，毫无阻隔的吹过来，吹过去。太阳又从云彩中穿出，天一下子明朗起来。

　　秦湘闪了一下眼，“我摇累了，回去。”

　　江靖风　冷云之墓，两人沉默半晌，各个深鞠一躬。

　　“秦湘从小生活在那样风华绝代的人身边，我们这些人，难怪她看不上。”子成呐呐，“我明白了。”

　　“明白个鸟！”子齐激昂，“这世上的人，从来没有一样的，也不是哪样就比哪样差什么！若秦湘只晓得从江靖风这样的人中去选，我才大大看错他了！”

　　“若我爹在，子齐肯定是他的忘年小友。”

　　两人转头，灰袍人渐渐走近，“你们好好看风景吧，秦湘告辞。”

　　“江边有船，两位不妨乘兴一游。”秦为稍后跟上，微微拱手，“秦为先走一步。”

　　“就这么走了？”子齐不甘心大喊，“秦湘，我们会等到花神节，看看你这个花都画不出的怎么出丑！”

　　“随便！”秦湘头也不回，挥挥手走远了。

　　“子成，走，咱们也划划船，顺便摸条鱼，好久没吃到山野的手艺，馋了。”

　　子成默默看了眼石碑，子　江清越，山野，秦湘，她还会是谁？

　　夜。风云居。

　　“嫣如，想什么，小公子吗？”云淡见她怔怔，问道。

　　“嗯，”嫣如回头，一双秀目微微蹙起，“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很疼她，这点毫无质疑。可是我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觉得我会伤到她，湘儿会……”

　　“不会的。”云淡不容置疑，“小公子才智过人，你又那么善良，怎么会？而且，”他无比坚定，“就算有什么，我是她叔叔，又是你夫君，不会容人欺负你们。大不了，舍了那公主位子，我们带她再回谷中！”

　　想起那个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的人，嫣如一笑，是不用她杞人忧天的。

　　景阳殿。

　　秦行沉吟，“那两个人必是偷跑出来的，不过我们也不能怎么样。只是湘儿的终身大事，还真是烫手的山芋。海朝几次请亲，总不好一直拒着。唉，也不知湘儿是怎么想的。”

　　“不如将湘儿的事交给我吧，”秦为建议，“这样父皇您也有转坏的余地。”

　　“也好，”秦行无奈，“你就多留意一下，看看湘儿有没有中意的人，若有，赶紧定了。对了，花神节不是要到了吗，湘儿定可大展才艺，正好也趁此选一下……”

　　“呃，湘妹画画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秦行微微皱眉，“我还以为只是玩笑，真的？”见秦为郑重点头，他不觉失笑，“这湘儿，还真有趣，什么都会，偏偏不会画画。算了，找个理由，不用让她去了。”

　　“湘儿说她还非去不可，还要大出风头。”秦为期待，“我倒要看看，她怎么个出风头法。”

　　“你们两个，”秦行摇头，“她毕竟是你妹妹，别太难为她。”

　　秦为恭敬点头，心内不置可否。　txt小说上传分享

87　流香
花神节。

　　流香园。园中遍植四时鲜花，搭配得宜。此花开罢，彼花登场。不致繁艳，不致冷清。

　　临水早早搭起高台，台下扯起软绳，以便展示画作。

　　子成子齐但见花开如云，阵阵香气馥郁，车水马龙井然有序，人流涌向高台。“说什么安排妥帖，看，我们连个位子都没有。”子齐发愁看着人流，再看台上，秦湘低头跟一红衣女子说话，两人不时往台下看。“哎，我在这！”子齐用力挥手。“齐皇子，子成公子，这边请。”张铁负责园中守卫，好不容易寻见二人，“太子有命，两位请至台上。”

　　“兄弟还真是来了。”秦湘见二人上台，淡淡招呼。“兄弟不穿灰也挺好看啊，”子齐上下打量，“还以为你就是灰不溜秋，原来还算可圈可点。”

　　台上俱是显贵，见他堂堂一皇子竟当众调笑，不由皱起眉头。

　　“齐皇子嘴巴收敛一点，”秦湘微笑不减，“落下一登徒子名号，也别怪秦国无人可嫁。”

　　秦为倒有些不解，她到底什么意思？江上泛舟后，两人还未说过话，可他知道，那些话，她听到了，也肯定一字不落记到心里。日后怎样，很难说。他不由有些后悔，当日是不是太过分了？

　　“子齐冒犯。”子齐欠身，“湘公主雅量，多多包涵。”

　　子成脸上微微一红，挨着子齐坐下。

　　“清扬，你可来了！”秦湘奔向一白衣女子，扯了她衣袖，小声说道：“你看二哥，他四处找你呢。”她神秘一笑，“清扬，青姐姐，你们是喜欢蝴蝶，还是蜜蜂？”

　　红衣女子有些不解，“若是蜜蜂不蜇我，就是它。蝴蝶，太轻浮。”

　　“蜜蜂太吵，我喜欢蝴蝶。”清扬仰起头，“姐姐，怎么问这个？”

　　“我也喜欢蜜蜂，不过是因为我碰到蝴蝶全身就痒，好，二比一，就是蜜蜂。”秦湘笑笑，“清扬，青姐姐，别怕蜜蜂。只要不惹他们，他们不会蜇人。要知道，他们蜇人后自己也会死的。”

　　“这样啊？”清扬扼腕，“以后我再也不赶他们。”

　　“我有点事要办，记住我的话啊，别怕蜜蜂。”说着，人已经轻飘飘落到台下。

　　一道道经意不经意的目光瞟在身上，子齐只觉如芒刺在背，再看秦湘跟两个女子交头接耳，奈何隔了太远，听不真切。见秦湘下台，他忍不住拉了子成，“走，我们也下去。”

　　秦为晾在台上，微微含笑，有当日那番话，难保他们毫无芥蒂，就让你们接近，秦湘，离得近，刺才会伤人。

　　秦湘一眼瞧见焦灼的秦彦，拉了他就往僻静处走去。“湘妹，你不是让我在这等清扬吗，她呢，应该来了……”

　　子齐远远望见，“子成，我们跟过去，看看她耍什么把戏！”

　　“你要娶清扬吗？”她满脸认真，“对她好，不想她再受任何伤害，不想她不快乐，不想她一个人默默吃苦？”秦湘不自觉将秦为当日定义的喜欢一口气问出来。

　　“嗯。”秦彦郑重，清扬惹人怜爱，又对他情有独钟，他为何不喜欢？“我愿意娶她。”

　　“好！”秦湘拍手，“我记住了，若你日后对她不好，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来，抱一下，我的二哥妹夫！”她张开手，轻轻抱一下，迅即离开。

　　秦彦怔怔，她这是什么意思？他苦笑摇头，她只是自己的妹妹，就算不是，她那样强势一个人，又哪里需要自己保护？

　　子成子齐亦是不解，但见秦湘在人流中穿梭，似乎还在找什么人。

　　“冷午！”秦湘终于找见，一把扯了他，“过来，我有话问你。”

　　冷午淡淡看一眼，秦湘讪讪收手，“呃，找你有事，你跟我来。”

　　两人转至僻静地方。“湘公主何事？”冷午口气淡淡。

　　“你可知有一个人对你十分倾慕？”

　　冷午淡漠的脸一下子通红，“冷午已有心中所许之人，你……”

　　“说不定就是她呢？”秦湘眨眨眼睛，“她可是不顾娘的反对也要跟着你呢。”

　　子齐不屑，“这秦湘，什么时候改行当媒婆了？”

　　子成仿佛明白什么，微笑不语。

　　“谁？”冷午心口狂跳，皇后不同意，她是嫌我没什么资历吗？只要再过两年，自己入军，一定会出人头地，到时一定向爹提！

　　“你先说。”秦湘不由好奇，一向木讷的冷午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冷午转脸望向远处，难道自己连说的勇气都没有吗？“冷午自觉配不上，她地位尊贵，哪能看得上我？”

　　淡淡的哀伤，淡淡的不甘。

　　子成心中一紧，不会是秦湘吧？

　　“看得上，怎么会看不上？我就怕自己脑子发热，干错事，所以一定要问清楚。”冷午惊喜回头，可后半句一下子让他僵愣，面前那张笑脸恍若一梦。

　　“告诉你，青姐姐可也十分喜欢你，她偷偷画你被我撞见，我何等聪明，自然三言两语就知道她心事，放心，她娘再不同意，有我这场造势，她也没办法！”秦湘张开手，“来，青姐夫，抱一下！看你，乐傻了吧？”她轻抱一下，旋即离开。

　　冷午全身僵硬，头脑嗡嗡一片响，可笑，竟是秦青，那个被自己当面斥责刁蛮的公主，独独怕他，原来是喜欢，可他心中所许之人偏偏也是对他呼来喝去的秦湘！

　　她什么都不知道，正如之前的自己。也罢，这本来也是绝无可能的事，她哪能看得上我？我不过是她几次的手下败将，手下败将，何以言勇？

　　“臭小子，算你狠。”他掏出被劈成两半的阳玉，“秦湘，我给不了你要的自由自在。若娶不到自己心仪之人，是为无情，若不珍惜心仪自己的人，是为无义。冷午既已无情，不能再无义。”他小心将阳玉挂于树枝上，“愿你能找到一个明白你艰辛苦涩的人。对不起，说过要补上，可惜断痕太整。”

　　他微微笑，舒展如春风，转身大踏步离开。

　　“唉，”子齐摇头，“这小子不知道是*的喜新厌旧，还是果决的悬崖撒手。”

　　“艰辛苦涩，我记住了。”子成小心取下两块断玉，放入怀中，“子齐，走，看她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