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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左道-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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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这一番举动只有两分是发自真心,到有八分是故意做作,要让冯知县听着高兴。果然,这一通大义凛然的恭维马屁拍得冯知县大是受用,眉眼里堆满笑容,连连摆手谦虚道:“李先生过誉了。刑狱大事,关乎人命,本官虽然不才,也不敢不慎呐。”

    谦逊一阵后,冯知县写了牌票,唤来捕快衙役,命他们持着这拘人的牌票速速拘传周六全并顾成到案。

    忙完这些后,他又向李三思拱了拱手,客气地道:“李先生,你如此大才,我想委屈先生在公事上为我稍稍效劳。我不敢以下属相待,就请你做我的幕宾如何?”

    所谓幕宾,也就是官员聘请的客人身份的参谋,没有编制,但也比较自由。冯知县上一次就有意将李三思收为己用之意,只是觉得这个年轻人似乎恃才清高,担心难以驾驭,就没这个开口。今日见他突然转了性一般变得谦逊知礼,又确有过人之能,就下了这个决心。

    李三思心中暗喜,这算是自己到大明后的第一份工作,起点也算不低,还是别人主动提供的。不过,他也有所顾虑,有些话还是先说清楚的好。

    “谢冯大人抬爱。不是我想推辞,实在是因为我另有一个短处:咳,咳……我的字写得实在是见不得人。做大人的幕宾少不得要处理公文案牍,这个我就万万做不来。”说到此处,他不禁暗暗叹气:小时候上书法班时,为什么我就不好好练毛笔字呢?

    冯知县哈哈一笑,道:“李先生自揭短处,可见是一位诚信爽朗之人。这让我是更加地喜欢了。字写得好的人比比皆是,又有什么大用?公文案牍也不用你来处理。只需在遇到疑难之事时,先生为我分剖指点一二就好。”古人的“字不好”这个概念和现代人不同。冯县令也只当李三思是在自谦,看这年轻人的谈吐是大有学识之人,字再差还真能差到看不得?若是他当真见到李三思乌龟爬一样的毛笔字,说不定就不肯延聘这个师爷了。

    冯知县的这话到不在李三思的意料之外,他也知道冯知县延请自己可不是为了让抄公文。之所以要事先说明,是因为既可以显得坦诚,又免得日后出丑。

    李三思谦虚了几句,便应允下来。

    冯知县办事也不含糊,趁着高兴,当场吩咐账房给李三思支了五十两银子当作聘资。李三思本来已是身无分文,这些银子可是雪中送碳,揣在怀里沉甸甸的。

    按惯例,师爷和县衙中的吏员是要搬入县衙旁的官舍居住的,李三思托言要回去收拾行李,向冯知县告了辞。伍书吏主动陪送李三思直到县衙大门外。他看出这个年轻人才干非凡,说话圆通,知进退,料定此人必将深得县尊大人信用,是以对李三思格外客气。

    兜里有钱,心里就不慌。李三思走在回客栈的路上,觉得心里踏实多了。有钱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心理状态。口袋有一百万时吃泡面,和口袋里只有一百块时吃泡面的感觉大不相同。有一句话叫作“口袋里越没钱,肚子里越饿;口袋里有钱,不吃都是饱的。”这个道理也是一样的。

    路上经过一家成衣铺,李三思拐进去挑了两件薄绸长衫,花了五分银子,算是小小奢侈了一把。他自己身上穿着的是还是从棺材里带出来的一件薄棉长袍,虽然看着料子做工都很精致细腻,像是高档货,但他总觉得像是有一股死人味在,只是这两天没衣服换,只能勉强一直穿着。

    眼下怀揣“巨款”,自然就得先解决穿衣问题。俗话道,衣食住行,穿衣尚还排在吃饭前面,当然要紧。何况,自己眼下是堂堂县长的秘书兼参谋了,是这萧山县里上到冯县令,下到平头百姓都要叫一声“李先生”或者“李爷”的体面人物。堂堂李爷、李先生穿得脏兮兮的总是不成体统。这看人看衣冠的传统,在现代如此,古代更是如此。在这大明社会里,人分贵贱,衣分五色。官绅士农,各有服色,乱穿不得。

    外衣是人的脸,外面的脸面儿解决了,就得解决里面。包好长衫后,李三思问那成衣铺老板:“有内裤没有?”

    连说两遍后,老板这才表示似乎听懂了,给他拿来一条干粗活的人穿的短打长裤,这裤子也是可以穿在内里的,也可以叫“内裤”。

    李三思哭笑不得,这才想起在这大明是没有“内裤”这种低端玩意儿的,只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丝绸大裤头,低端大气不上档次的粗布大裤头儿等等。总之,不论什么材质样式的裤头儿,都足够大气,简而言之就是“大”。穿着这种大裤头儿走起路来,一杆长枪在里面能自由甩动,十分之拉风,有利于提高自信。大明的男人面对女人时都充满自信的颐指气使,或许就与此有关。此外,这种大裤头儿还很通风透气,有利于降低睾丸温度,提高精子活力。这大明的百姓特别能生孩子,或许也有这种大裤头的功劳。

    李三思觉得,这裤头儿什么都好,唯一不好之处就是裤档太松垮绑不住东西,不能像紧紧的内裤那样可以勒住旗杆。男人穿了裤头儿,见了美女有生理反应时,立刻就现了形。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点沮丧,自己到这大明后,连一个让自己有生理反应的美女都没见着。不过一转念,随即想起自己到这大明才只三天。

    才三天啊,才刚饱暖就开始思**是不是有点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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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原来我也不是我
    回到客栈,看见李四明正一筹莫展的枯坐。李三思把抱着的衣服和怀里的银子放在桌上,笑道:“不用愁。这不是钱来了么?”

    李四明一看有这么多钱,不喜反惊,吓得腾地站了起来,说道:“三哥,哪里弄来这么多钱?你……你该不是胡来了吧?这可使不得!”这四十两银子足够六口之家舒舒服服地花用一年有余,李三思出去一趟就带回这么多钱财,怎能不叫他吓一跳?

    李三思大有深意地道:“嘿嘿,你的胆子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小了?”

    李四明埋着头不说话,猜不透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心中愈加忐忑不安。

    李三思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了自己被冯知县延聘为师爷的事。李四明听了大是欢喜,对他十分钦佩,开怀笑着道:“有三哥在,果然是能逢凶化吉。这可不是一桩大喜事么?”

    随后,李三思和客栈掌柜算还了房饭钱,就到了位于县衙东巷的官舍,安顿新住处。李四明也跟着帮他收拾搬运行李。其实李三思也没什么行李,不过几件衣服而已。管理官舍的管事已经得了上头的吩咐,知道这一位是县尊老爷亲自延揽的幕宾,对李三思便分外周到,带他看了几间上好的客房。

    客房里有一张大木床,被褥整洁,窗明几亮,有书桌,有木凳,还有一李躺椅,虽然谈不上豪华典雅,但比起客栈里的那间阴潮的烂地方是强太多了。

    李三思挑了一间通风好的宽大客房,给了那名管事三分银子的赏钱,吩咐他去街市上买来一床蚊帐给自己架上。这两天他是被这大明的蚊子给害苦了。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急着要搬离客栈。

    待那管事领了吩咐走后,李三思从怀里掏出四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自己只留不到十两,将银子推到李四明跟前,缓缓说道:“你日前说要回乡奉养妻儿老母缺钱,这些银两差不多也够了吧?”

    李四明推辞了一番,犹犹豫豫地伸手去拿,刚碰到银子,手却突然被李三思按住了。李三思按住他的手不放,双目逼视着他,冷冷地道:“想拿钱,可以,得先把话说清楚!”

    李四明心中格登一突,强笑着道:“什么说清楚?”

    李三思的目光逼人,冷冷地道:“你说呢?你做下的事,定要我来揭穿么?”

    李四明腾地一下跳了起来,额头上渗出了汗珠,目光不由自住地瞟向门外。

    “想跑么?这儿是县衙官舍,我随便叫喊一声,就会有几十个人出来拿你,你插翅难飞!”

    李四明脸如死灰,李大了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李三思想起这两日两人相处的情谊,想起自己起初是当真拿他当自己兄弟的,心就软了,叹息一声,摆摆手道:“算了。你我总算还有些共患难之情,何必硬要我来揭破呢?那就没意思了。你这就走罢,拿上这些银子。”

    李四明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一只手迟疑着,试探着再去摸桌子的银两,见李三思果然看也不看一眼,便连忙抓起揣入怀里就往外走,脚步却越来越慢,走到门口时,终于停步回头看了李三思一眼,想起他曾为了自己向黄家恶奴屈膝下跪一事,心中一热,扑通一声向李三思跪了下去,连连磕头。

    “大哥!小人不是人,小人财迷心窍!小人对不住你!”

    李三思上前搀他起身,温言道:“你知错就好。人孰无过?偶尔起了贪念做了错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先起来,慢慢说。”

    李四明坐下后,用衣袖擦了擦满头的大汗,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前后原委尽数说了。

    原来,李三思并非是堂哥“李三思”。两人原本是素不相识。李四明也根本不知道他的姓名。

    这事还是要从“醉月居”酒楼的那一场风波说起。

    当日,李四明刚刚折尽了做买卖的本钱,连回乡的盘缠都不够,便到这酒楼上叫了一个小菜、一壶劣酒和一点饭食,聊以充饥,顺便借酒浇愁。当时酒楼上宾客满座,生意火爆,桌子不够坐,便有几桌是一些散客拼桌同坐。李四明当时就正好跟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同桌,那年轻人出手大方,点了四个好菜。李四明听他操的是官话,跟自己一样也是外乡人,就多看了一眼,也没往心里去,两人也没搭过话。

    不料,饭吃中途,那人在一碗鱼里吃出一个蟑螂来,顿时觉得恶心不已,扼住喉咙干呕,嘴里就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接着酒楼老板刘三江就与他起了争执冲突。李四明看在两人同桌的份上,上前劝了几句和。混乱之中,那人突然倒地断了气,刘三江吓得慌了神儿。

    这时,李四明突然动了歪心思,觉得这人既然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单身的外地人,不如趁着自己刚好是和他同席,就诈作是他同行的亲眷,也正好能向这酒楼老板讹上一笔钱财,以作回乡的盘缠。

    他便扑在那人的尸身上哭闹,称他是自己的堂哥,两人同行到这里做卖卖,并且随口给他取了“李三思”这个名字。冒了这一下险,居然也并没人识破。等到众人将刘三江、李四明以及那个年轻人的尸身送到县衙后,刑房书吏向李四明简单问了几句话,也没怀疑他的苦主兼原告身份。

    待到第二天,冯知县便升堂审理这一桩酒楼老板失手殴死顾客的命案。按照《大明律》,案犯失手误伤人命,需赔偿丧葬费用,并且可以向死者家属多出银两求得减罪。当时,刘三江已经低头服罪,李四明眼看这大笔的赔偿银子就可以到手,却不料这位冒认的冤大头“堂哥”竟然还魂活了过来,还大摇大摆地跑到县衙大堂里搅闹了一场。

    他当时是吓得不轻,不管是当真白日见了鬼还是还了魂,他都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前者是鬼魂要报做冤大头的仇,后者是自已冒名苦主家属的活罪难逃。

    然而,出乎李四明意料的是,这位“堂哥”还魂之后似乎得了失魂症一般,脑子不清不楚,说话颠三倒四,记忆也似乎完全没有了,既不记得本人的名字,也没认出自己这个“堂弟”是假冒的。冯知县吩咐李四明看顾他的这位“堂哥”,等待次日再审。李四明落了这个干系,只得领他出了县衙。

    不料,这位“堂哥”一出县衙就像发了疯一样狂跑。对于李四明来说,这到是正好,生怕这位“堂哥”醒过神儿来回复了记忆,他便趁机赶紧回客栈取了行李就走,中途却又迎面给这位“堂哥”截住了。他也就只好编出一套什么盘缠不够两人同行,自己家中有父母妻儿等着回去之类的鬼话。

    李四明说到这里,便惭愧地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再说了。

    李三思点了点头,说道:“你所说的跟我料想的也就差不多。”

    李四明又抹了一把冷汗,说道:“原来你早看穿我是冒认的假货,只是一直不说。也难怪,大哥,你这样厉害的人物,我这个小把戏哪里能瞒得过你?”

    李三思面露笑意,道:“这事到也简单。其一,我死而复活,你见了却并不惊喜,反到一直神色惶恐,直到冯大人吩咐你看管我,你才跟我说上一句话。这哪里是像堂兄弟?这不合常情;其二,我出了县衙后受惊疯跑,你没追上来,反倒回客栈收拾好行李就走。这也不合常情。其三,当日酒楼上拼桌同坐的散客有好几桌,为什么我和你就不会是陌生人拼桌?同桌而坐并不一定就是熟人。再者,你一个折尽本钱的商贩,为人又俭省,怎么会点上五份吃不完的菜?分明大半的菜是和你同桌的人点的。

    其四嘛,就更简单了。你看我这生的这一李脸细皮嫩肉,清清秀秀,分明是一副直草不拣,横草不拿的公子哥模样,哪里像是一个常年跑江湖风吹日晒的商贾?这些事因为我当日刚复活,脑子昏乱,没有细想,待到第二日我在县衙问完案子后,慢慢回想此事,就觉得疑窦从生。我之所以没有揭破,一是想观察留心你的品性,二是想等你主动坦白。”

    李四明登时万分愧服,垂着头羞惭地道:“小弟不是人,是大哥你宽宏大量!”

    李三思敛住笑意,缓缓摇头,森然说道:“我为人睚眦必报,记仇得很,一点也不宽宏大量!你贪图钱财,就拿我这‘死人’做冤大头儿,当真胆子不小!”

    听他这么一声,李四明的冷汗又下来了。李三思放缓语气,继续说道:“有恩我也是点滴必报。我自死后还魂的这三天有赖你照顾,衣食也有赖于你。不管你是打的什么心思,我总是受了你的好。昨日在酒楼上与人斗殴,你并未袖手旁观,反到为了我,头上挨了一下。如此说来,你到也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只是不该一时起了贪心。念在这些情份上,此事我也就不计较了。你拿上这些银子,回家奉养父母妻儿去罢!”

    李四明迟疑了一下,扑通跪在地上大声道:“大哥恩德宽厚,小人不愿回乡,愿意留下誓死追随大哥!”

    李三思微一沉吟,自己在这个地面儿上刚起步,以后确实需要得力的心腹之人相助,说道:“这么说来,你家中有父母妻儿等你回去什么的,也都是瞎话了?你愿留下,也行,却不可再生异心起贪念!”

    李四明连磕几个头,连声道:“小人不敢!”

    李三思扶他起来,笑道:“以后也不用自称小人什么的。我以前是你三哥,以后仍然是。你还是叫我三哥好了。”

    随后,李三思离开官舍,到县衙二堂向冯知县回禀了自己已经搬到官舍居住的事。冯知县见他行事利落,心中嘉许,也就关怀了几句在这儿住得习不习惯的话。

    李三思道了谢,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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