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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道-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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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兴进院子心没在抢劫财物上,而另有所图,他把缰绳甩给马拉子,把葵花拉进东北角炮台,点亮一盏煤油灯。他*的躯体肌肉凸起,几道伤口还流着血,葵花因见*的男人而羞红脸,他急迫地说:“爷们可是啥都亮出来了,你的呢!”
  “你咋不穿衣服?”葵花脸色由红转为苍白,现出惊人的平静,出言也不可思议。
  “踢开坷垃(攻下土窑),干女人方便。”天兴厚颜,伸手去扯葵花的衣裳,“我发过誓,干一百个女人后再穿衣服,让我想想,你是第八十七个……裤带咋扎得这么紧?”
  死神悄然逼近一个罪孽深重的色狼!
  “轰!”炮台晃然一片火光,炸碎人的残体飞出来,一只手臂砸在伪装秘洞的柴草上后滚落到地上。
  天兴命归西天,其他绺子胡子掠满囊袋,各自离去。臧家大院从血腥中平静下来,狼藉的院子里仍然飘荡着浓浓的火药和马尿臊味儿。
  “葵花……”臧佰传望着坍塌的炮台,双眼涌动泪水,他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臧家遭劫数日后,县府差人送来烫金大匾,上面写着:“舍身除恶。”并当着全村人的面宣读县长亲撰的赞誉之章:架火烧村民女臧葵花,大义拉响手雷,与匪首天兴同归于尽,使屯中妇女免遭殃害云云。
  葵花埋在架火烧村后面的狼洞坨子上,炮手杨继茂十分伤心,尽管这次劫难后他升为炮头,接着是管家,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里深埋了一个秘密,葵花如不死,秘密即将公开,炮台里他俩有几次幽会。
  人不在啦,没必要说出秘密。杨继茂是极少数知道臧家暗道——暗洞的人,直到今天也很少的几个关键人物知道,与当年躲胡子藏身的小洞不同,加深扩大数倍……暗洞还连着隔潮、通风藏着三百石粮食的地窖。
  从炮台上走下来,管家瞥一眼那个狗窝后面地窖暗门,伪装得巧妙没破绽,圈养着六条板凳腿(粗壮笨狗)一般人靠不了近前很难发现。今早当家的走时嘱咐他给地窖通风,通风口则开在外院的一个玉米楼子里,同样隐蔽。
  管家朝外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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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院内线(1)

  臧佰传走出县公署大院,是县长送他出来的,一直送到大门口,县长亲自送一个村长到大门口,一般的说村长走了,至多县长欠下屁股,章飞腾破天荒远送一个村长,说破格也行。
  “县长留步!”臧佰传受宠若惊道。
  一只手拍在村长的肩膀上,县长不常有的动作,意义重大在此,搞政治就是搞政治的,自然而恰当的表现,其效果百倍。臧佰传回忆县长手落在肩头的感觉亲切许久。
  “佰传啊,”县长用了亲近而语重心长口吻道,“整好喽,别掉链子!”
  “放心吧县长,我一定搞好。”臧佰传说。
  骑马出了城,县长的话老酒一样从县府绵长到原野,这一路他不会想别的,县长的话他老牛反刍似的咀嚼一遍,坚硬的地方反复几次,比如县长说:
  “我记得你有个七弟,是老爷子最后娶的姨太太生的,叫……”
  “仪传。”
  “姨太太好像姓程,是程一剪子的……”章飞腾说。
  县长随便说的吗?七弟和这位三妈,臧老爷子的三姨太,年龄比长子臧佰传还小,跟三儿子同岁,称呼上跟老父一夜即是娘,老爷子也考虑到年龄的问题,就让几个儿子管小妾叫三妈。臧家的故事,非普通故事,我们要讲述的故事一步步接近它。
  若干年前架火烧村午夜有人出屋小解,隐隐约约见一颗蓝色的扫帚星从天际划来,陨落在臧家后院,当晚一个男婴呱呱落地,兄弟间排行老七,他就是后来名声三江的七爷,县长提起的臧佰传七弟仪传。
  七爷是臧家几辈人中唯一当胡子的人。臧佰传的祖父是前清秀才,满腹经纶,博古通今,带家人逃荒到爱音格尔荒原,早年在蒙古王爷府中做事,很受王爷器重,王爷便将东夹荒托付给他照管。东夹荒与清朝皇帝的围猎场仅一趟柳树墙之隔,很少有人涉足,荒草没人,泡洼塘沟星罗棋布。他老人家以卓远的眼光相中了这块水肥草美的牧放之地,选择了块风水宝地,盖毡房掘地窨子修干打垒厩舍,迁来家眷,长久居留。
  仲夏,他清晨遛马,蓦见一团浓雾笼罩块草地,真切地听到吱吱怪叫,策马靠近细瞧,蓝色云霭中,两条似蛇非蛇似蟒非蟒的爬行动物,周身鳞片灿灿放光,正戏耍一颗透明的琥珀珠子。只片刻,雾气便散开。龙,他确信自己见到了龙,龙落之处乃吉祥之地。臧佰传的祖父将鞭子朝那块草地一插,定了屯基。因在王爷的土地上,命名为额仑索克,蒙语“二龙”的意思。不久,蒙王爷卖掉了东夹荒,赶回马群。臧佰传的祖父便留下来,跑马占荒,饲养牛羊驼马,家业从此发达兴旺。父亲后来取了扎彩行铺主之女程笑梅做小妾,七爷就是她所生。
  叫了几十年的额伦索克,更屯名是臧佰传的父亲——给驻守三江的巡防军洪光宗司令当副官——做副官时,一次傍晚路经额仑索克,骑在马背上的洪司令回头见夕阳下的屯落惊讶,随口说了句架火烧,对随行的县知事说,这个屯子别叫额仑索克了,叫架火烧吧!
  架火烧村就这样诞生了。已近花甲的老父老来得子,自然特别偏爱,视为掌上明珠。七爷八岁时被送进了春三月、冬三月的私塾,歌谣这样诵私塾:
  人生在世,
  先入学堂,
  南北大炕,
  书桌摆上。
  七爷坐在南北大炕上读千字文背百家姓学算盘,父亲重病在大土炕上翻身打滚地折腾着。上下几十口人的家便由他的二十岁长子——臧佰传支撑着。臧佰传是私塾先生三尺竹板和家法严教出来的,循规蹈矩,且精明强干。他见幺弟不务学业,甚是不满。碍着老爷子和三妈程笑梅的面子,怎好说咸道淡。对七弟出生时扫帚星落后院这一怪异现象耿耿于怀,总觉得不吉利。特别见他童发间长的两个戗毛旋儿,成了一块心病。关东民间流传一种说法:一旋儿丁(兵),二旋儿胡(胡子)。担心七弟长大后应了这句老话,去当万人痛恨的胡子而辱没臧氏门风。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章 大院内线(2)
县长在此时提到早已与臧家断绝关系的七弟,不能是没有任何目的吧?
  “村长,”牛小眼拨马走近他,说,“听说獾子洞的徐家大院拆了,徐德富并到马家窑部落村。”
  臧佰传心里颇得意,三江县内的地主徐德富数一,自己数二,土地没有徐家多,也没徐家土地肥沃,并屯毁了徐家大院,他家的田地也成了无住禁作地带(无住禁作地带,不准居住和禁止耕作的地带。),自然臧家成了数一地主。臧家与徐家前世无怨,后世无仇,丝毫无瓜葛,嫉妒才把徐家视为一只虫子,现在日本人给踩一脚,即使不死,也伤了筋动了骨。
  “当初徐家也钻心摸眼保住村子,保住村子也就保住家财……”牛小眼讲的逻辑对,只是毫无意义,谁都知道的道理,职务上说村长是他的领导,讨讨好,说点套近乎的话自然而然,“徐德富怎能跟村长比,你的根子多硬。”
  精明的臧佰传不怎么看好牛小眼的讨好,根子指县长章飞腾,他不否认这层关系,轻易也不显摆这层关系。朝牛小眼的面,警惕这根神经立刻绷紧,揣测牛小眼不是他说的到街上逛逛,肯定去了那个地方——宪兵队,为日本人做什么事村长心里有数,所以感觉他是一只贴树皮,在身边浑身不舒服。他却这样问:
  “街上热闹吧?”
  “唔,挺热闹,我看了一段西洋景儿(即拉洋片,也称看西洋景儿。清末从日本传入东北城镇。)。”
  “看啥?”
  “西湖八景。”牛小眼为证明自己真的观看了西洋景儿,学拉洋片人的唱词:
  西湖景,
  八大片,
  看完这片儿看那片儿!
  臧佰传在镇上看过拉洋片,也会其中几句唱词,于是接上牛小眼唱下去:
  往里瞧,又一回,
  外国洋人来打围。
  头前走个猩猩怪,
  后尾儿跟个大老黑……
  两个人嘴上唱的和心里想的不一样,走在秋天的原野上,植物成熟的气息成为不约而同想的事情,一个秉宪兵队长之意,一个受县长的指使,粮食的故事注定要发生。
  “县长追修炮楼子?”牛小眼问。
  “唔,过问了一下。”臧佰传说,提到炮楼子他心里咯楞(别扭),四个炮楼子足以看住架火烧部落村,非得加一个,副村长佐佐木九右卫门坚持修第五座炮楼子,明显冲着臧家来的,他始终怀疑修炮楼子监视自家大院是有人给日本人出道儿,这个人八成就是牛小眼。
  “也是的,当不当正不正修这么个炮楼子干啥!”牛小眼这样说。臧佰传轻易可不上当,他才不对日本人的行为妄加评论,牛小眼逗适你说,甚至帮你骂日本人,过后他添油加醋地对日本人狗嚷(谗言),你要倒霉。他说:
  “多修一个炮楼子,村子更严实。”
  二
  冷惠敏扛着一个旧炕席卷叫臧家大门,给炮台上的炮手吴相林看见,吓他一跳。
  炕席卷这个东西令人看着惊悚,穷人买不起棺材板,经常用炕席卷着亡者入土。一个女人扛着个破旧炕席卷,距离远加上惊讶视线恍惚,竟没看到是臧家的亲戚,其实炮手也从来没见过冷惠敏,误解她扛着死尸,花子为讨钱曾经这样干过。
  “开门啊!哥!”冷惠敏哭腔喊。
  大院住着的臧家几位都是她的哥哥,究竟喊谁?还是喊谁都行,反正听到的人都会给她这个妹妹开门。
  “像是三闺女!”正在院子里的臧佰传,一下子听出是远房表妹的语声,随即问炮台上的人,“相林,谁叫门?”

第二章 大院内线(3)
“是个女人,东家!”炮手吴相林答。
  “哥!是我!”冷惠敏又喊。
  “没错儿,是三闺女,快开门!”臧佰传说。
  管家快步去开门,见是冷惠敏,急忙接过炕席卷,惊奇道:“三小姐,你这是?”
  “归屯子到你们这里来啦。”冷惠敏随即问,“我哪个哥哥在家?”
  “都在,都在。”杨继茂说。
  过了影壁墙,臧佰传迎了上来,说:“三闺女。”
  “大哥,我们村子拆了……”
  “我知道,到屋里说。”臧佰传打断她的话,“进屋!”
  “管家,放好炕席,我赶明儿(将来)要铺呢。”冷惠敏在富人表哥面前如此说,表明一无所有,破炕席是贵重物品。
  “不要了,三闺女有你新炕席铺。”臧佰传吩咐管家扔掉破炕席,带冷惠敏到了正房上屋。
  几个嫂子闻讯过来,围着表小姑子问寒嘘暖。
  “屯子一把火烧了,人都给赶到你们这里来。”冷惠敏诉苦道,这几个女人的同情至关重要,决定她是否如愿以偿留在臧家大院,“我什么都没有,只带出来一领破炕席。”
  “那你住哪儿呀?”
  “咳,有男人的人家盖房子造屋,我孤身一人……”冷惠敏说着落泪,这属于表演范畴,“昨晚我都想找棵树杈勒死算啦,吃没场吃,住没处住,活着啥劲儿。”
  “三妹子,千万别这么想,还有我们嘛!”大嫂说。
  “是啊,有我们吃,就有你吃的。”
  几个嫂子你一言我一语,劝慰落难的冷惠敏。
  臧佰传没在屋子里,跟管家在东北角炮台上说话,话题也是冷惠敏,河夹信子村给日本人一把火烧光,归到架火烧部落村的人划给一块地皮,房木到后山去砍伐,盖房子、盖窝棚、马架没人管。
  “三小姐的房子怎么办?”管家杨继茂问。
  “能咋办?她一个女人哪有力量盖房子啊!”
  “派人给她压(盖)两间……”
  臧佰传叹息一声,说:“我们是亲戚,人到村子里来了,我不经管她谁经管她。”
  “东家的意思?”
  “留她在院子里住吧。”臧佰传说,几年里想想老五的事,觉得愧对表妹三闺女,要不是自己棒打鸳鸯,她已是五弟媳妇,老五也不会堕落到今天这地步。表姑对臧佰传说:“佰传啊,将来有一天我走了,剩下三闺女孤单一个人,你有力量就帮她一把。”
  “放心姑,我一定当亲妹子待她。”臧佰传道。
  表姑是远房,需要八竿子才打得着,然而他的命是表姑救下的。小时候臧佰传到河夹信子玩,竟对老井里的青蛙感兴趣,扦蛤蟆掉入井中,来井沿儿挑水的表姑发现,情急之下她没喊人,纵身跳下,冒死救上他来。这笔债该在五弟娶三闺女事上偿还,人有时鬼迷心窍,他坚决阻拦,忘记表姑救他时完全奋不顾身。救命之恩还是要报答的,表姑死后,他赶车来接冷惠敏去臧家大院,她断然拒绝,说:
  “我不去!”
  “三闺女知道你因老五的事恨我,那事情毕竟过去……”臧佰传最终也没说动她,冷惠敏一个人留在河夹信子村。
  东家的心里怎么想杨继茂看得一清二楚,他要留三闺女住在大院里,住处自然不用东家操心,管家说:
  “三小姐住东厢房那两间怎么样?”
  臧佰传还是打个沉儿(停顿、沉吟),说不太合适,老五原来住这两间厢房,他跟冷惠敏有过去的一节,让她住似乎不太相当。
  “那就住西厢房吧。”杨继茂说。
  西厢房也有几间空房,许久没人住,炕需要扒,炕面子需要换,至少得三天五日时间收拾妥当。

第二章 大院内线(4)
“先叫她住上屋吧,你抓紧拾掇炕。”他吩咐管家道。
  “哎!”
  “继茂,县里要树我们村为模范村……”臧佰传讲了一遍县长找自己的经过,学说时表情阴郁。
  “这有什么不好?”
  从利益上说,物资配给时期,模范村自然能得到许多好处,三江的十个村子,只树立架火烧一个村子为模范,作为村长脸上有光。臧佰传高兴不起来,模范村意味多交粮食……他担心自己家粮食的安全。他说:“归并来的人口不少,可大都是佃户扛活的,囤子底将够供嘴那点粮食粒儿,我怕完不成任务。”
  粮食出荷是按人口定的数量,县里可不管你家有没有粮食,必须交够规定上缴的粮食数量。
  “即使不当模范村,粮食也一粒少要不了。”杨继茂说。
  “我家的粮食藏不消停啊!”臧佰传道出深深的忧虑,交不够粮食找他村长,“你提醒我的是对的,他们是不是盯上我家的粮囤子?”
  他们自然想到那个可俯瞰臧家大院的炮楼子,两百多垧耕地的人家,院子里修有永久性粮仓十几个,未来炮楼子里的人盯着这些明撂着的粮仓吧?
  “从炮楼子看不清咱藏粮的暗窖。”杨继茂说。
  这倒是事实,别说离得那么远,大院子里的人也很有人知其地窖的秘密。每年三百石粮食怎入仓子的呢?进出粮食窖口是臧佰传和管家精心设计的,十几个粮仓中有两个与地窖相通,每年雇来的伙计们把粮食倒入东家指定的仓子里,拿了工钱走人,至于仓子装了多少粮食,而后又流淌到哪里不是他们关心的事。
  日本人修炮楼子看着我们家的粮食,臧佰传推测得没错。管家甚至比东家早看到这一步。
  “陈粮怎么办?”管家问。
  新粮下来之前要腾空地窖,每年弄到镇上去卖。
  “地方还是得倒出来,陈粮放在仓子里别卖,万一出荷任务逼急了,用它顶些任务。”臧佰传眼光放远些道。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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