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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峡之痛-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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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下午,警卫打开罗进囚室的门,用警车把他送到数公里外的总场场部,带到一个负责官员的办公室里。
  “知道是什么事找你吗?”官员问。
  罗进差点脱口说出那把割刀,这是他的最后机会。按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原则,如果他自己承认了,他们不一定会加重对他的处置,如果在这时他还不主动说,就是吊死鬼吐舌头没得救了。
  但是他死死把牙根咬住。
  “不知道。”罗进慢吞吞做好犯人状,“我要去割稻子。”
  官员说:“先不去。”
  罗进问:“做啥?”
  官员脸容严肃地看着罗进,从桌上拿出一张纸,对着罗进读了起来。
  罗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有好长一段时间,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官员和他的声音都梦幻一般捉摸不定,极不真实。
  但是一切都是真的。根据形势发展,政府在前些时候决定对被判罪羁押的一些原国民党军政人员实施特别赦免,特赦名单已在报纸上公布。罗进因一些具体情况不属特赦人员,但是有关方面认真审查了他的情况,包括他曾提出的上诉申请,决定宽大为怀,对他进行改判。加上已批准的减刑,罗进可望于不久后获释。官员找罗进,是要了解、核对与此相关的一些具体事项。
  这时酝酿多时的雷阵雨终于如期光临,雨点噼噼啪啪扫过劳改农场,场部平房上的瓦片被打出一片乱枪扫荡般的声响,远处有闪电和雷鸣。
  罗进居然不再需要它了,不再需要冒雨潜逃,借助绳索和割刀冒死攀下断崖,然后沿小河逃出劳改农场,走向吉凶难卜的逃亡之旅。谁能想到上天在最后时刻会用如此方式对他露出牙齿,嘻嘻一笑。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罗进总是本能地后怕,要是农场官员突然小腹不适拉了次稀,准备晚几天再找他谈话,天知道又是何种结局。
  官员问罗进:“你对获释后的安置有什么要求?”
  他说,根据档案资料,罗进是台湾高雄人,在大陆没有亲人。对罗进这样的人员有一种特殊的安置方式,就是获释后留在劳改农场工作,为本场正式职工,享受跟其他职工没有两样的自由。鉴于罗进在场改造期间劳动积极,表现良好,没有斗殴撒野或者密谋不轨之类劣迹,农场方面愿意留他,但是这要听一听罗进本人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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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逢劫难(10)
罗进说:“谢谢。让我想一想。”
  罗进对获释没有一点准备,他强使自己从满脑子逃亡计划中跳出来。现在他不必为自己寻找断崖上踏脚的石缝,却要为自己接下来的生活选择一个落脚点,同时还需要为之提供一个合适的理由。
  “我有一个妻子,在大陆,叫刘小凤。”罗进说。
  “我们知道。”官员说,“我们查过。”
  官员说,罗进被捕后曾供称妻子刘小凤祖籍福建漳州,当时罗进称妻子跟他在1949年夏天溃逃时失散,并说明他之所以同意率特务潜回大陆,不是一门心思与共产党为敌,主要还是想借机寻访发妻的下落。罗进被捕后,有关方面曾根据他提供的线索进行核查,在闽南一带没有找到这个刘小凤。
  罗进说:“不管怎么样,我希望能到那边去,自己再找一找。”
  官员说:“可以考虑你的要求,但是你要想清楚,在这里可以吸收你为农场职工,在那边就很难为你安排工作,你可能得自谋生路。”
  罗进说:“我愿意。”
  罗进于隔年初正式获释。一位警卫干部带着他离开劳改农场,穿过群山,乘车向东。罗进曾在许多个日日夜夜里梦想穿越这片山水,不同的是原先他只能设想自己昼伏夜出,像只猫头鹰似的偷偷穿行,如今他竟是公然坐上汽车,有警官陪同进行合法旅行,秘密潜逃的危险和麻烦已烟消云散。
  罗进被移交给地方,落籍在刘小凤原籍地福建漳州辖下的一个小镇上。大陆实行非常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罗进作为一个前国民党军军官,现释放人员,在落籍处受到了严格的管制。他是无业人员,不可能泥菩萨一般安在哪座庙里吃信徒供养,得自己谋生,此时罗进尚年富力强,可以到工厂打临工,可以到街头摆摊补鞋,也可以拜师学艺,当个裁缝或者厨师。罗进却不选这些相对稳定的行当,他挑起一副竹筐,拉长嗓门,学会了一句当地时常传布于城乡,非常专业化,大人小孩都耳熟能详的吆喝:“买铜卖锡,破鞋橡胶底啊。。。。”
  这是收破烂的职业吆喝,它的意思是:铜质的和锡质的东西都可以要,破鞋子则只收那种橡胶底的,其他底子的破鞋一律免谈,因为非橡胶底的破鞋其时无以回收利用。本地收破烂吆喝最具特色的是最后一个“啊”字,吆喝时这个啊要特别拖长,能拖多长就拖多长,才能叫出本行当的绝妙韵味。
  收破烂是一种自由职业,对罗进而言其职业特色和好处就四个字,叫到处游荡。
  2.
  在“文化革命”运动热爆之前,罗进进展缓慢。
  那时罗进已经走过许多沿海兵营。面对海峡,闽南一带兵营星罗棋布,海陆空各军兵种齐备,野战部队和守备部队互相支撑,交叉配置。前线地带的兵营戒备深严,处处安夹捕鼠,反特警惕极高,罗进必须小心行事。
  此刻罗进已经不是国民党陆军情报部门的特务,“###挺进军少校支队长”的头衔已不如一张草纸,罗进热衷寻访兵营不为收集情报,纯粹是个人原因。他只打听一个人,就是此部队是否有一个大个儿“北杠”指挥官,姓杜,叫杜荣林。
  罗进只能从杜荣林这里入手继续他的寻找,这是打散他一家三口的仇人,也是知道他女儿下落的人。罗进所知的最后消息是他在沿海某营当营长,该情报为前秘密情报站长王汉夫,也就是后来在台湾被捉为“匪谍”的陈汉提供的,这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里,人世间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罗进身边发生了不少事件,他估计杜荣林也差不多,但罗进始终认定杜荣林依然呆在沿海,在军营里。两军对峙,最需要好军官,共产党不太可能放弃杜荣林这样的军人。
  作为一个收“破鞋橡胶底”的,罗进没有当年搞特工时的情报网络,没有电台和密写药水,也不敢冒险闯入重兵防护的营区,只能单枪匹马在各兵营之外转悠,用各种曲折的方式打探消息。罗进收捡和分析废纸,外加攀谈,两者都是传统特务的传统手段,罗进精于此道。军营保密措施比较严格,涉及机密的文件、纸张通常都在营区内焚烧,或者直送纸厂打浆,很难让罗进收购到他的废物筐里,但也不是绝无缝隙。罗进紧紧盯住各军营附近的垃圾箱,尤其是军官家属院附近的垃圾箱,后者通常比军营要随便一些。罗进不惜钻入臭哄哄的垃圾堆里挑挑捡捡,把臭桔子烂布头甚至女人用过的月经纸翻得底朝天,从中查找线索。他还格外注意攀谈,任何一座军营都在人间,都不可能不附着着一些村庄、小镇或者小学校,以及理发店、杂货铺、缝补间和肉摊菜担,这些地方总会有一些特别饶舌的家伙,他们喜欢一边卖货,一边卖弄自己的博学和广闻,特别是他们知道的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例如部队里的事情,他们会从买菜的司务长那里探听连长喜欢吃哪种豆腐,指导员喜欢辣的还是酸的,等等。
  在一个县城机关大院外的垃圾堆里,罗进捡到了一本油印小册子,在小册子上再次跟杜荣林隆重遭遇,很滑稽也跟罗进自己邂逅相逢。这本小册子是当地文化部门的一个拥军宣传小故事集,里边有一个演唱脚本,题目是《独立营歼敌英雄赞》,演唱的竟是当年驻本县的海防部队独立营和民兵围剿罗进特别支队的故事,里边有一句唱词,叫做“功勋营长杜荣林,星夜布防抓匪兵”。罗进看到这句唱词,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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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逢劫难(11)
但是杜荣林已经不在这个营了。该营营区外小镇上一个卖咸鱼的货摊摊主对罗进说:“张营长最喜欢吃我的咸鱼,没有我的咸鱼下稀饭,他不动筷子。”
  罗进说:“我见过张营长,大个子,‘北杠’。”
  “去,大你的鸟,张营长个矮,像我这样。”
  “以前有个营长姓杜,他不喜欢吃咸鱼。”罗进说。
  罗进不知道杜荣林上哪去了。九弯?东山岛?另外的军营,还是上天入地了?
  忽然间天下大乱。“文化革命”爆发,一片混乱。政治热度持续上升,直至白热化状态之际,一个藏在军营深处的杜荣林意外地被送到罗进的破烂筐里。
  罗进在一张红卫兵传单里再次遇见杜荣林,传单大字赫然为:《打倒杜荣林》。杜荣林果然还在解放军部队里!他在另一防区另一部队,当了代理团长。
  罗进兴奋不已,也颇为杜荣林遭逢恶运兴灾乐祸。罗进没有丝毫耽搁,即挑起他的破烂担,前往传单所说的杜部防区。
  他开始琢磨下一步。找到杜荣林以后怎么办?眼下首要的自然不是打黑枪、报仇一类勾当。那不易得手,也不行。他们间的老账如果能一枪了结,当年刘四斤早下手了。罗进盯着杜荣林的要因是女儿,怎么才能从他那里搞清她的下落?用什么办法?得怎么小心?罗进清楚,不仅是他在找杜荣林,杜荣林可能也在找他。
  罗进受审时,审讯人员曾追问过一些旧事,问起过王汉夫搜集杜荣林情报的事,连当年金门前沿大喇叭广播的《致杜营长的信》都翻出来问。罗进一问三不知,说自己从未派驻金门,所属部门与金门前沿特务机关不同系统,装得跟那些事毫无关系。他心里却清楚,也挺惊讶:大陆情报部门掌握的内情不少。有人盯着他,有人在查那些事,这里会不会就有杜荣林本人?
  没待罗进找到正遭逢大字报轰击的杜荣林,一个意外事件突然发生:一队民兵在杜部兵营附近的小镇抓住罗进,把他捆到了镇上。
  罗进身上有一张证明条,是罗进户口所在地的“革命造反委员会”给他开的路条,路条上写明,持条人罗进原为国民党特务少校,曾被判刑,经政府宽大,劳改释放,为坏分子,以拾破烂为生。路条要求罗进在收破烂所到之处都须向“革命群众”自报反动身份,接受监督,“各地革命群众应加强对其专政”云云。罗进向抓他的民兵出具路条,挨了一顿狠揍。民兵们骂他:“臭家伙你跑这么远干什么来了!”
  罗进发觉自己的运气有些问题。这一带位居山区,位置相当隐蔽,早先一直比较平静,不料就在他涉足的前两天气氛突然紧张起来,有通知说附近发现国民党特务活动,于是所有民兵紧急动员,到处搜查,任何形迹可疑的人都一捆了之。事实上那段时间里除了罗进这个前特务,并无真正的国民党特务光临本山区刺探军情,紧张局势主要是传单挑起的:其时这一带发现大批###传单,红的绿的散布于大片区域。
  罗进在捡破烂生涯里时常邂逅这类纸张,上边写有“反攻复国”、“反抗###暴政”等口号。罗进知道这些传单不是哪个党国忠勇之士冒死书写并投放于此,它们都来自天空,由一些灌饱氢气的气球从金门等岛屿带来,这些气球借风势飘过海峡,风向合适时能飘飞上千公里,把携带的传单投放于广大的大陆地面。罗进在金门参与过这类活动,那边的政宣人员将此定为“心战”一策。大陆这边针锋相对,也由沿海军民用气球和海上漂浮物把宣传品送到台澎金马等岛屿,称之为“空飘”和“海漂”。双方隔海开展宣传攻势,为当时对峙一大项目。让罗进备觉气恼的是,自己早先干过的所谓“心战”忽然战到自己的头上,伙计们的气球早不扔晚不扔,偏就在他接近目标时一古脑儿扔下传单,让他四周花花绿绿全是这些纸片。于是民兵如临大敌捉特务,他被一条绳子捆走,还挨了一顿狠揍。
  几天后罗进受到遣返。没有证据表明他还在干特务,他身上的路条表露了他的确切身份,抓他的那些人打几个电话证实他的来历后,不再跟罗进多嘴。他们没有把一个拾破烂的前国民党军少校收容在本地供养的必要,于是遣返了事。
  罗进被塞进一辆货车。同车数人,两个身份不明的流浪汉,一个算命瞎子和一个乞丐,时称一车牛鬼神蛇,由一警卫护送押回原籍。遣返途中,罗进的晦气再次作祟:他们那辆老爷车在半路上抛了锚,修理大半天,耽误了时间。午夜里,司机把车开进一所中学,该校坐落于城郊,司机说不行,累坏了,就在这里睡觉,明早再走。
  罗进等牛鬼蛇神下了车,被关进一间教室。那会儿学校里“文革”正热,不少学生有家不回,就住在学校里。罗进诸位的到来受到了中学生们的热烈关注,不一会儿就有几个男女学生跑过来欣赏。孩子们多衣冠不整,一边好奇地观看,一边不停地打哈欠,一看就知道是从床上跳下来看热闹的。
  然后来了个学生头头,是个扎两条小辫的年轻姑娘。一个男孩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点点头,径直走到罗进的身边。
  “你是特务?”
  罗进看着姑娘,一声不响。
  “问你呢!”姑娘身边的男孩大声喝道。
  罗进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有关他原为特务,后蒙政府宽大,释放安置本镇,以收破烂为职业,须请各地革命群众进行专政的证明条递给姑娘。姑娘看了看,还给罗进。
  

第七章  逢劫难(12)
“老实点。”她说。
  而后姑娘走出教室。
  罗进看着姑娘的背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深身发抖,有如挨了电击。
  在那一刻他想起庐山,想起一个晴朗的下午,他的吉普车驶过一辆抛锚的军用卡车,有两个学生打扮的女孩突然从后视镜里闪了出来,其中一个是刘小凤。近二十年后,刘小凤忽然从天上掉下来,从这间教室的大门朝他走过来,带顶军帽,穿身军装,右臂上挂着红袖章,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精神又干练。
  除了衣着和语言有异,这位学生姑娘的脸型身材和表情神气,都跟罗进记忆中的刘小凤一模一样。
  第二天上午罗进又被押上卡车,继续前往遣返的目的地。然后一站一站相接,一直被押回他落籍的那座小镇。罗进在小镇上因流窜被狠斗一场,吃了一点皮肉之苦,在保证老老实实,决不乱说乱动后被放走。回到小镇他租住的破房子后不到半个小时,罗进又故伎重演,失踪不见。
  几天后他出现在遣返途中住过一夜的那所中学。
  没费多少周折,前职业特务罗进很快就搞清究竟,知道让他有如遭受电击的学校女生头头名叫杜山,她的父亲不是别个,就是杜荣林。
  他整个儿呆了。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个样子。他千辛万苦到处寻访杜荣林,却在被民兵意外逮住并遣返途中碰上这个跟刘小凤一模一样的孩子,这孩子还是杜荣林的女儿!如果她是杜荣林的亲生女,怎么会长得跟刘小凤如此相像?如果她是刘小凤和罗进丢失的女儿,她怎么会变成什么杜山!
  罗进从学校一步步追踪到城里杜家居住的小院。恰在这时杜家出了大事:大字报披露杜荣林已被调离前线部队,免职受审。然后秦之川的名字出现在大字报上。忽然间杜山采取行动,带学生抄了自己的家,这把火掉过头立刻烧到杜山自己的身上。两天后学校为之震动,出了爆炸新闻。
  王碧丽供认自己的丈夫是国民党上校秦之川,承认藏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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