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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觞引-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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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选择成全?
  
  思及至此,他眸中闪过一道坚定的光色。
  
  ~
  慕染的房里,少年慵懒地斜倚在卧榻上,斜睨了桌旁那男子一眼,冷然一笑,“安王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此人报复心极重,当日绛雪轩一遇,泽榆的淡漠伤了他,从此他便对其冷漠非常,至如今却仍旧不愿给他好脸色。
  
  而泽榆也不以为然,此刻他心里只急切着想要一个答案,“我今夜而来,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并且向你确认一件事。”说话间,他始终专注地凝视着慕染,“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从来没有放下过你。”他站起身,施施然走到软榻边,而后坐在边缘轻柔地抚摸着对方的脸庞,“无论你信与不信,我对你的感情不曾变过。”
  
  慕染略微一怔,头一偏,稍显不自在地躲过泽榆的触碰,“那你又想从我这儿确认些什么?”
  
  泽榆缩回手,神情变得有些惶惑,沉默了须臾,他终是启口,“我想问,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永远比不上凤剪湖?”
  
  慕染何曾想过宫泽榆竟会知道剪湖,当下脸色一变,震惊地坐起身,他反问之,“你怎么会知道剪湖的?”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明烬告诉你的?”
  
  泽榆愣了片刻,忽而笑开来,“是啊,是他告诉我的,说你心里从来只有凤剪湖,于我,不过是利用而已,我起初不信,可如今瞧见你的反应,又不得不信。”唇边的笑容极为苦涩,他站起身,俯视着慕染,“你知道吗,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即便你这么对我,我依然停不下对你的爱。”
  
  “王爷……”慕染沉声唤他,继而又道:“我是骗了您,明烬说得不错,我不过是在利用您而已,至终,是我辜负了您的一片真心,所以就算王爷恨我,慕染也无话可说。”
  
  泽榆歇斯底里地笑着,笑声越发的显得苍凉,“直到这一刻,我才真的……真的有点恨你了。”言下,他转过身,缓缓地走了出去,那背影分显落寞,而心里却蒙上了一层无比的绝望。
  
  他好疲惫,心已支离破碎,回想近四年的相识,一年的真心相待,到头来竟得了如此下场,宫泽榆,是你傻,又怨得了谁呢?
  
  那个深夜,他回到王府,亲手烧毁了那幅画,画上的人是离慕染,却又好似不再是他深深爱着的小染了。
  
  仿佛一切,皆止于这一夜,黑暗尽头,谁都不知道等待着的会是什么。
  
  明烬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环住了他的脖子,而后踮起脚尖亲吻他的唇瓣,那样疯狂却又绝望。
  
  柔软的舌头在明烬口中生涩地掠夺一轮,二人的津液融合在一起,直到感觉彼此呼吸都显得粗重起来,泽榆方才撤离对方的唇,而手臂却仍然挂在明烬的颈间,他喘着气,低声启口,“明烬,我们来做。”
  
  明烬一愣,继而温柔地抚摸着泽榆的脸颊,柔声而道:“泽榆,你别这样。”
  
  泽榆的眸中瞬间浮现起满满的哀伤,他自嘲着说:“原来,我宫泽榆如此不济,如今就连你都不要我了。”
  
  明烬俯下头,在泽榆的唇上又轻柔地一啄,“别胡思乱想,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背弃你,我明烬也会永远陪在你身边。”说着,他勾着泽榆的肩膀往屋里走去,“你累了,早些睡吧!”
  
  那夜泽榆并未回自己的卧房就寝,而是在西厢的客房里睡下,一整晚明烬都陪着他,告诉他说:“离慕染并不是你的全世界,没有了他,你还有我。”
  
  当时泽榆双唇翕动,显然是想说什么的,可最终他却选择了沉默,只轻轻颔首,而后睡去。临睡前,心里想着一句话,那句他没能说出口的,“不,对宫泽榆而言,离慕染就是全世界,没有了他,不如让我去死。”
  
  (卷卅玖完)
  '2009…11…6 15:00:00 染°'




卷卌  一曲离歌

  半夜转醒,望着身侧的明烬,泽榆深深地叹了口气,尽量放轻了动作,他下床走到香炉前将事先准备好的迷香点燃。香只有半炷,却也足够让明烬至少半个时辰内醒不过来。
  
  将香炉放到床边,而后他又取了文房四宝走到桌边,慢慢地磨了墨,提起笔蘸上墨汁写下一封信。
  
  再回到床边的时候,明烬已经睡得很熟,泽榆取出口中含着的避毒珠,而后轻柔地在明烬额间落下一吻,他说:“明烬,再见了,再也不见了。”言下转身而去。
  
  已近寅时,泽榆孤自走在宫里,莫名地感觉心里很空旷,那里本该装着一个人的,可如今,他似乎再也找不到那人的踪迹。
  
  他依然记得四年前,江南画舫之上,少年对月举杯,偶然间的一个回眸,那时的粲然笑颜,因而沉沦的又何止宫泽锦一人。
  
  是时慕染眼梢带着一点媚,望着他与皇兄,微笑着说:“我叫离慕染。”继而指向对桌的男子,“这位是冷弦。”
  
  那夜的月很圆,如今夜一般,却好似并未散发着刻骨的寒意。
  
  宫泽锦是被从睡梦中硬拉起来的,因为侍卫来报,道安亲王有要事求见,他心说天色已晚,有何事当早朝再议,可那侍卫去了又回,禀明安亲王的意思是不见到皇上,则在养心殿外长跪不起。
  
  宫泽锦无奈,只好顶着双朦胧睡眸出去会他一会。岂料泽榆口中的要事,竟是和慕染有关。
  
  ~
  前殿中,宫泽锦单手撑着脑袋,慵懒地倚在皇座之内,“所以呢?你深夜造访就为了和朕说你喜欢慕染?”他狭长的凤目中忽而闪过一丝戾气,“泽榆,你当明白离慕染的身份,如今你同朕说这话,可是在向朕挑衅?”
  
  泽榆轻轻地摇着头,继而谦卑地跪下身,“臣弟不敢,只是臣弟不想再瞒下去,有些话,希望能够趁着今夜全部说与皇兄听。”
  
  宫泽锦闻之一挑眉,细细地将泽榆打量了一番以后,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下说罢,朕也很想听听看你到底要怎么说。”
  
  于太师椅上坐好,泽榆幽幽启口,“皇兄是在四年前的江南游时爱上小染的吧?”他淡然一笑,“我想我也是,因为他有一双天下最美的眼睛,还有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动人。”如是说着,他口吻顿然一变,“可是皇兄,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年来他已经变得不再是当初的样子了,你将他绑在身边的这些日子里,又可曾见过他如当日在画舫之上那样笑过?皇兄,你难道不知道吗?他一点都不快乐。”
  
  宫泽锦眯起眼,周身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你这是在责怪朕,你觉得是朕把他变成现在这样的?”慕染一直活得不快乐,他又怎会不晓得,他也曾试图让那人快乐,让他幸福,可是离慕染从来不领情。不是他不想慕染恢复那时的模样,而是慕染自己不愿意。四年了,他无时无刻不想走进离慕染的世界,可是对方却始终将心门紧闭,让他找不到任何的空隙,他能怎么办?
  
  而此时的宫泽榆却显得前所未有的勇敢,往日假装的懦弱无能如今再也不需要了,他褪下了伪装,真诚且决然地面对着他的皇兄,“是,我确实这么觉得,皇兄,我相信你爱小染,可是我不信你能给他幸福,爱情本来就该是两个人的事,我也至今才知,一厢情愿是没用的。”
  
  宫泽锦略微一愣,眉宇间泛起几许薄怒,从龙椅上走下来,至泽榆面前,他凑近他,问道:“泽榆,你胆子不小啊,敢教训朕了,嗯?”
  
  泽榆沉声而笑,笑声极为悲戚,“皇兄,纵然您是一国之君,却也只是个人而已,哪有听得了赞美,却听不得忠告的道理?”
  
  片刻的死寂,随之“啪”的一声,一个重重的巴掌毫不留情地甩上泽榆的脸颊,宫泽锦愤怒地盯着他,许久后压低了嗓音问道:“那你如今算什么意思?你希望朕怎么做?”
  
  泽榆被打得偏过头去,而他却依然挂着一抹悲伤的笑容,“承蒙皇兄厚爱,泽榆才有幸活到今日,然我此生只有这一个请求,恳请皇兄放小染自由。”说着,他又对上宫泽锦的眼,平静地说着,“我爱小染,绝不亚于皇兄您,但是为了他,我愿意放手。”
  
  宫泽锦闻言,眸中瞬间泛起一股杀气,一把揪起泽榆的衣襟,他愤然启口,“你凭什么让朕放了他,宫泽榆,你信不信,朕可以立刻杀了你,让你没法再为他说任何话?”
  
  面对宫泽锦的威胁,泽榆却显得极为淡然,往日的懦弱恍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义无反顾,“死了倒好,却是一种解脱。”喘过一口气,他的目光渐渐空洞,“用我的命来换小染的自由,等我死后,就放了他,如此可好?”
  
  宫泽锦不可思议地皱起了眉,“宫泽榆,你发什么神经?”他大力地捏住泽榆的手腕,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望着他须臾,终是轻呵了一口气,语气也放柔了,“是朕方才说话重了,你这个傻瓜,怎么说你都是朕的皇弟,朕又怎会轻易杀了你?”
  
  泽榆唇边噙着的那一抹微笑顿时变得苦涩,那一刻心中仿佛有什么信仰正在慢慢死去,至终空留悲绝,“我宁愿死。”见宫泽锦脸色一变,他又接着启口,“在这艳红宫墙围砌成的奢华牢笼中,我们都不过是宫囚,你怎就不懂?”
  
  眉头更深地凝起,宫泽锦沉声训斥,“宫囚又如何?生在帝王家那是你的命,就算你再不喜欢自己的人生,也必须这样过下去,要做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
  
  泽榆笔直地立在宫泽锦面前,脸上不再有丝毫笑容,“那是您必须承担的,皇兄,我根本没必要去背负所谓的责任,我早该死在十年前的,宫泽榆并不贪生,如今我也只有这最后一个心愿。”
  
  说话间,他瞥见墙角挂着的一把没有剑鞘的长剑,忽而又扬起了唇角,“小染曾说,养心殿内挂着的这把剑是有灵魂的。”他缓缓走到那面墙的前面,取过长剑放在手里轻轻抚摸。
  
  宫泽锦大惊,立刻冲上前夺过长剑,生怕泽榆又发疯干出一些疯事儿来。
  
  而泽榆只是笑着,随后用极度凄楚的嗓音道:“皇兄,我真的很爱小染。”两行清泪忽然划破眼眶,他的话语听似语无伦次,却分明想要说明些什么,“也许在我被安陵信脏了身子的那天我就该死掉的,皇兄,望您成全。”
  
  这一句“成全”说得坚定无比,却让宫泽锦一时没能明白,泽榆希望他成全的,究竟是他与慕染的爱,还是让他早日死掉得个解脱?
  
  “我很爱他,即便他一直都在利用我,即便他心里不曾有过一小块属于宫泽榆的位置,或许在他眼里我只是个一厢情愿的小丑,可我依然深爱他,我曾说过,我可以为他去死,我愿意给他我的一切,我想他幸福、想他自由,哪怕他根本不爱我。”那一番话说得分外绝望,让宫泽锦听了有一瞬间的茫然。
  
  泽榆无声地哭泣着,那模样比撕心裂肺的恸哭还让人揪心,他紧紧握住宫泽锦的手腕,竟是突而笑起来,那张脸和着泪水尤显怪异。
  
  宫泽锦只觉手上一股力道压下,他惊恐地回过神,而后错愕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沉默了须臾,旋即惨叫出声,“泽榆!”
  
  ~
  明烬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的时候果然已是近一个时辰以后了,当时他见身旁泽榆不见,心里忽然一阵失措,起身欲外出寻找,却又觉得头昏脑胀,摇摇晃晃地走到桌边,只见桌上放了一封信,他迅速地拆开,里面只写了一句话:“谢谢你明烬,谢谢你,那样地爱着我。”
  
  转瞬之间,只见泽榆握着宫泽锦的手,将那把长剑不偏不倚地插入了自己的心口,顿时胸前漫开一片血迹,如曼珠沙华一般妖冶。
  
  宫泽锦的双唇微微地颤抖着,眼前血红一片,耳边是泽榆不久前才说过的话,此刻却分外清晰——用我的命来换小染的自由,等我死后,就放了他,如此可好?
  
  不好不好不好!你个笨蛋,朕还没有答应你,你怎么可以自说自话就去死?将泽榆荏弱的身躯抱在怀里,他强硬地下令,“泽榆,不准死!”
  
  泽榆无力地笑了,而后慢慢地抬起手,摸到了插在心口的那把剑柄,宫泽锦感觉到泽榆欲拔剑,立刻握住他的手。此时泽榆又努力地牵了牵嘴角,笑着问道:“皇兄,我,并没有,负了小染,没有,对不起他,对不对?”一句简单的话,却被他断断续续使了好一番力气才说完整。
  
  宫泽锦的手突然垂落下来,他怔忪地望着泽榆,眼中泛起一层浓浓的雾气。痛觉一点点远离了意识,泽榆知道自己就快死了,可他却笑得越来越浓,最后使出浑身解数握紧剑柄,将穿心的那把长剑拔了出来。
  
  顿时,鲜血四溅,温热的液体喷洒在宫泽锦的脸上、身上,还有他周围的地面上。
  
  “泽榆!”伴着一声悲喝,明烬出现在殿前,他迅速跑上前,顾不得下跪请安,只一把将泽榆揽入自己的怀里,泪水顿时漫出了眼眶,“为什么,泽榆,为何要寻死?”
  
  “因为,我爱他。”怀里的少年微笑着将脸贴在明烬的胸膛上,他虚弱地启口,“明烬,对不起,今生,我终究……亏欠了你太多,若……有来世,我定将真心……赋予你,此刻,独盼你,莫要恨他。”明烬,那一年我割腕自杀,你硬生生将我从阎王殿里拉回来,而如今,利剑穿心你又如何救我?明烬,别再阻拦了,让我死吧,下一世,如果真的有下一世的话,我一定痴心相待,绝不负你。
  
  明烬当然知道泽榆口中的“他”是指谁,但要他不恨离慕染,如何做得到?
  
  十指交扣,泽榆轻轻地握着明烬的手,依偎在他的怀里悄悄睡去。明烬,你知道吗?临近死亡的时候真的什么都不怕了,这一刻倒是看清了许多,原来宫泽榆这一生为离慕染付出一切,到死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人却不是他,一直以为若我离去,最放不下的人该是小染,没想到此刻我最挂念最不舍的人,竟然是你,明烬。
  
  没有惨叫,没有悲泣,明烬只是紧紧抱着泽榆,在时间的流逝中感受怀中之人的体温渐渐冷却,直到宫泽锦下令带他出去冷静一下,他才开始放声痛哭,一边哭一边喊着,“泽榆,泽榆!皇上,求您让我留下来,让我,再多看他一眼。”可最终他还是被拖了下去,临走前宫泽锦问他,“泽榆会自杀,是不是慕染害的?”
  
  明烬眼中泛着红光,他说,“是。”
  
  待天破晓,一道圣旨下达,道今日早朝取消,与此同时,宫泽锦抱着满身妖红的少年,独自一人出了宫。
  
  ~
  慕染彻夜未眠,本想天一亮就去找泽榆,至少该说一声“对不起”。却不曾想过,伴着一道“早朝暂休”的圣旨,宫泽锦却出现在他面前,带着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不久前,宫泽锦愤怒地问他,“泽榆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般狠心将他逼上绝路?”这会儿,他被宫泽锦压在身下,下 体剧烈的疼痛反是让他更为清醒。他反复问自己,泽榆究竟做错了什么?却怎么都找不到答案。
  
  泽榆根本没有做错,错的是他,宫泽锦说得对,泽榆是被他害死的,若世间没有离慕染,又怎会有这一段悲剧?一切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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