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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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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便从市井中为他招引一二。两人的关系总之是好得没得说的,什么话,由裴寂那儿说出,对于李渊来说,可跟从别人口中说出的不一样。 刘文静告诉李世民,跟裴寂这样傲慢的老官僚要说上正经话,是不那么容易的。他自以为见惯了风雨,不爱理会人家的茬儿。不过,他有点贪杯,也嗜赌,爱沾点小便宜。得从他的这些习性入手,和他套套近乎,再寻找说话的机会。 “在你的朋友中,有谁喜欢和裴宫监一道博戏?”李世民问道。 “龙山令高斌廉。”刘文静沉思着说。 这时李世民的妻子长孙氏进来说道:“叔叔来了。”一位彪形大汉随后嗒嗒地跟了进来,却是长孙氏的族叔长孙顺德。李世民起身为他搬了把凳子坐下,长孙氏张罗着倒了茶,又为众人加了滚水,然后退出。 在李渊这棵大树下,庇护了许多被大隋朝廷逼得走投无路的人士,长孙顺德便是其中的一个。他是长孙氏父亲长孙晟的族弟,曾任右勋卫,因为逃避辽东之役,亡命在晋阳,依靠李渊和李世民生活。他长得浓眉长须,为人果敢勇猛,是李渊和李世民核心机密的主要知情者之一。还有一个亲戚跟他一样的门客身份,那人名叫窦琮,是李渊妻子窦氏的叔伯侄儿,现在也亡命在太原。过去在关中关中:今陕西一带。时,在一次亲戚聚会的宴席上,他曾为了扯酒,和李世民闹了点小小的不和,当时他担任着左亲卫,稍稍气盛了些;现在为了生计所迫投到人家门下,总觉得有些不自在,怀疑这怀疑那的。李世民了解到他的这一心理后,特意对他多加照顾,经常出入他的卧室,好像从没有过去那回事,窦琮才彻底放下心来。他也是一身好武功。 长孙顺德来后,李世民和刘文静搁下了前面的话题不谈。长孙顺德告诉李世民:“刘弘基要我来告诉你,他近日又得了四匹好马,一起带过来不方便,要二郎去挑一匹。” “不是又从哪儿偷来的吧?”刘文静笑着说。 “刘弘基要我转告二郎,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这一次来源绝对正宗。”长孙顺德说着,浓黑的眉毛下小眼睛里满是轻快的笑意,“不过他每次都这么说啦。” “只要马好就行。”李世民想起刘弘基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禁觉得好笑。“偷来的有时反而更好些。” “他还专门卖了个关子,说这四匹马中,有一匹是千里宝马,他要试一下二郎有没有伯乐的眼光。” “哦,是吗?”李世民的兴趣果然被逗起了,“好不好,一骑就知道。走,看看去!” 长孙顺德一边起身,一边说:“二郎,这回得了几万降卒,应该搞得快些了吧?” 李世民指了指刘文静说:“叔叔的意思正和刘先生的一样。” “英雄所见略同,哈哈。”刘文静对着长孙顺德一拱手,又对李世民一拱手,说,“二郎,我就不跟着去了。先走一步,告辞了!” “好,你先办着,晚上我去找你。”李世民说着,站在那里,先让刘文静走了出去。 刘弘基是雍州池阳人,曾继承祖荫为右勋侍,但他年轻时喜爱交游,不事家产,后来皇上进攻高丽时他应征入伍,因为家贫缺少路费走得慢,行到汾阴,估计过了期限,当被问成斩首之罪,便与同行的有意杀了一头牛,被当地官吏抓进县狱,竟躲过了死罪。在狱中一位异人教了他识别良马的绝技,后来他亡命江湖,竟靠盗马为生,渐渐漫游到了马市行情大好的晋阳城。在马市,他与前来买马的李世民结识了,有意和李世民套了交情,后来发现李世民有着非同寻常的气度,便死心塌地投效了李世民。李世民爱马如迷,也正需要有这么一位伯乐从旁指导,两人亲密非常,出则连骑,入则同卧。 在刘弘基私家宅院的马厩里,从四匹骏马中,李世民一眼就瞅中了那匹纯黑色的骏马,它黑得发亮,长得膘肥体壮,奇怪的是,它的四只蹄子都是白色的。 “挑中啦?这么快就挑中啦?可不能后悔!”刘弘基在一旁严肃地问,他长着尖脸,眼睛奇亮,正一闪一眨的,带着几分狡黠,几分滑稽。 李世民也不答话,一手抓住马爵,一手上前轻轻摸了摸马唇,那马不情愿地抗拒着,耳朵直向内弯。 李世民又扶了扶马鞍,猛然翻身上马,抓稳缰绳,两脚轻踢马腹,马嗖地窜了出去。“要严防他打蹶子!”刘弘基在后边不放心地喊道。 李世民纵马驰骋,房屋、城墙、大树、人群从侧旁缓缓掠过,耳傍风丝飕飕,马身像运河起风时的一艘小船那样颠簸着,有一种波浪起伏的感觉。有熟人迎面而来,向他打了个招呼,侧身看时,那人已在十几丈之外。这马奔跑的速度的确极快,却跑的很平稳,显示了它对自己身体极强的控制力。同一切骏马一样,它不会轻易向一名骑手表示屈服,李世民只要一拉马缰,就能感觉到它的桀傲不驯,它要按自己的意志确定飞驰的速度。  
第五章、李渊入狱(8)
已经绕着晋阳城驰骋了大半圈,马身都没有流汗,可见它的体力是多么充沛。但是李世民身上的汗却流了下来,流到了马背上,在风中这汗流得令人畅快,他一时性起,向一座小山驰去,上山时马的步伐略略放慢了些,但是直到山顶,都没有听到马的喘息声。真是好马啊,李世民不禁惊叹。纵马在山脊驰骋,看着山下的晋阳城,那种感觉,就像从另一个世界看地面,缥缈,浮动,恍恍惚惚。 正在这时,马儿下山了。 有这么一瞬间,李世民失去了对马背的感觉,身子好像要飞起,又好像向着大地撞击而去。他紧紧地夹住马腹,脚尖蹬到最紧处,身子稍稍弯伏着,但尽力向后遁着。那马像风一般地向山下飞奔,没有减速,甚至反而在加速,它就像在玩一种冲坡的游戏,借助冲坡的惯性,把速度几乎加到极限,快得就像闪电一样,对,的确是闪电的感觉,而李世民自己就坐在这闪电上,感觉已成了闪电的一部分,左右两侧的林木像被快速放倒一样几乎贴到地面上。可以感受到这匹闪电一样奔驰的骏马身上带着的强大力量,而自己正在顺应着这一力量起伏、冲刺。当马儿很快到达山下的平地,李世民终于可以断言,他没有被这一强大的力量所抛弃。 这时候,李世民才发现自己全身已被汗水弄得透湿,就像淋了一场小雨。他恍惚有一种九死一生的感觉,但这种感觉马上消失了,因为他从正在奔驰的马背上感受到了这马拥有的收放自如的能力,它一直是那么自在惬意,似乎在用这种自在惬意告诉马背上的骑手,刚才它并没有冒险,而是有效地掌控着速度。只要你相信它的控制力,只要你能够顺应它的强大力量,你就是安全的。难道我会被摔下来么?当然不会,李世民自忖,那么刚才就是安全的。这时李世民的手无意摸到了马身上的汗水,在玩耍了冲坡的游戏之后,它的汗水终于流了下来,现在它正在享受这份被风吹着汗水和毛孔的畅快劲儿。 回到刘弘基的宅院后,马儿愉快地打起了响鼻,李世民跳下马,上前抱住马的脖子,用手抚摸着它的脸。他发现,那马的大眼睛里露出如水的温情。 “它服了你啦!”刘弘基在一旁叫道,“给它起个名字吧。” “就叫它‘白蹄乌’吧。”李世民轻轻地说,双手仍然搂着马的脖子。 龙山令高斌廉走后,裴寂还没有从赢钱的氛围中拔出来。 “怎么样?我请客。”裴寂懒洋洋地说,他的眉毛很淡,若有若无的,面庞白皙清秀。在一堆叠得老高的银子面前,他的神情并不特别兴奋,只是用不断弹着的中指和食指书写着他的心意,“不知怎的,最近我的手气总是这么好。” “是啊,你最近连赢了三天。”刘文静羡慕地问道,“有几百万钱了吧?” “差不多吧。”裴寂仍是不经意地回答。 一旁闷坐着的李世民一副深表遗憾的样子。 如意轩的炒牛肝和双飞翼颇为爽口,几杯酒下肚,裴寂和刘文静的话多了起来。刘文静逐渐把话题往正经事上引,裴寂也难得有今日的好心情,把心中深藏的忧虑倾诉一二。乱世非进取不能求生存,眼下的平静也只是暂时的平静,双方在这方面早就共识,现在又重新确证了一次。随后,刘文静便把李世民和他的行动计划直接给讲了,最后强调:整个密谋的幕后主脑是李世民的父亲李渊。 “是老李吗?”裴寂问李世民,李世民点头表示肯定,裴寂仍觉得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想不到这老头儿隐藏得这么深,把我这个老江湖都给蒙住了!” “现在的问题是,得了这批降卒后,太原的军队就有了两三万人,这么多兵力集中在一地,消息通过高、王两条鹰犬报上去,必定会引起皇上的警觉,如果把军队拆散,或者预先做点儿防备,形势就将对我们由目前的很有利,转为不利,甚至很不利。况且,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变故。所以,事不宜迟,必须及时行动,为大事者不能不果决。” 对于刘文静讲述的核心意见,李世民表示完全同意。 “你们说的非常对,必须抢在别人之前占领关中,号令天下。这是要点。”裴寂是个不愿任人宰割而又对未来不无想象的人,他的智慧和经验使他能够迅速判明李世民和刘文静的计划的合理性所在,但他似乎仍处在震惊之中没有拔出,“这老头还蛮会韬光养晦呢……对,他是比较谨慎,咱侍卫‘左仗班’就数他最沉得住气,这老狐狸……好,你们的意见我基本赞成,我去给讲讲,需要的时候,刘兄再来做进一步的说明。” “好,一言为定。” 在向李渊转述了李世民和刘文静的计划和设想、并表达了自己基本赞同的意见后,裴寂等于正式加入了这个密谋集团。有了裴寂这么经验老到的朋友帮忙定夺,李渊似有所动,他又招集裴寂、李世民和刘文静一道秘密地商议了一回,慎重地得出了结论:加紧行动准备,待军队磨合成熟,就举起义旗。 数日过后的一个黑夜,西山的烽火又不祥地燃成了一片,火舌舔癥着黑暗的天宇。次日果然有快马来报,王仁恭和高君雅的联军中了突厥的埋伏,几乎全军覆没了!晋阳城军民一片恐慌,以为突厥铁骑又要南下了,好在不久便传来了突厥在捞了一个肥手之后退出塞外的消息。过了几天,高君雅将军从前线回到了晋阳,随身仅带了一百多人,接着又有一些伤兵络绎不绝地返回。高君雅告诉李渊,从太原带去的八千官兵中有六千为国光荣捐躯或负伤,其余一二千人马邑郡守王仁恭无论如何恳求留下帮助守边,边塞的兵力现在已经空啦。李渊十分愤怒地指责高君雅违背了当初出发前李渊为他制定的“只准防守,不准出击”的战术安排,给军队造成如此巨大的损失,理当受到国法的惩罚。但一考虑到高君雅是皇上的亲信,害怕承担打击皇上亲信的罪名,李渊强忍了,没有抓捕高君雅。高君雅生性庸碌得很,居然一点儿都没有惭愧的姿态,那份安然自在的样子,好像刚刚前往边塞游览归来似的。   。。
第五章、李渊入狱(9)
私下里,李渊痛心得甚至掉下了眼泪。他呕心沥血训练出来的精锐部队,就这样丢掉了一大半,对他整个积蓄实力的安排损害得多么严重,这事儿让他感到非常颓丧。原定加紧行动准备的计划就这样拖延了下来。 一旬过后,皇上的使臣乘驿站快马来到晋阳,根据皇上的诏书,以“纵虏为患,严重失职”的罪名,把太原郡守李渊收捕入狱,择日起程,押送江都,另将马邑郡守王仁恭定期斩杀。 当李世民独自来到狱室探望父亲时,李渊向儿子承认,他为没有及早起兵感到后悔。 狱室的条件比较舒适,所有的人都退了场,狱卒们对李渊蒙受飞来横祸都十分同情,况且二郎使钱大方是众所周知的。 李渊对儿子说:“大隋的气数已尽,我们家本来承继了‘桃李子有天下’的符命,为父的之所以没有及早起兵,是考虑到你的兄弟远在河北,一时还赶不过来。谁知突然遭受这飞来横祸,后悔也晚了。你不要空在那儿难过,看见形势不对劲儿的时候,你要先走,赶紧去通知你的哥哥也跑。可不要愚蠢得全都被人家抓起来杀掉了,家破身亡,让真正的英雄耻笑我们父子不中用。” 见儿子伤心得说不出话来,李渊又安慰道:“天命无常,你不要太过于焦虑了,周文王当年也遭受了‘?里?里在今河南汤阴,传说商纣王曾将周文王拘禁在此地。之厄’,但他的儿子武王很有出息,最后率领义军会盟孟津,诛灭了暴君殷纣王。你们兄弟如果能做周武王的事业,为父的即使遭遇到了不测,九泉之下也会和你们的妈妈一道感到欣慰的!” “爹爹,您不要这么说,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李世民急切地说,声音适当压低了些,“我和刘先生、裴宫监、长孙叔叔他们已经约好了几百名壮士,随时可以动手!一旦处置了高、王二位鹰犬,估计官兵也会跟着我们走的,凭着爹爹在晋阳的民望,振臂一呼,马上可以聚集起来十万人!这次突发的灾难正好可以成为我们动手的契机,这是老天爷在督促我们兴兵啊,爹爹,我们不能再犹豫了!” “世民,要冷静,可不能轻举妄动。”虽然处在危险的境地,李渊也没有改变日常的缜密思维,他为李世民一条一条地分析道,“现在我被捕了,军权落到了高、王二人手里,他们对我们正防备得紧,事起仓促,官兵们起来响应的胜算到底有多大?不要把话说得那么肯定!再说,就算我们得手了,就算彻底控制了晋阳吧,精锐部队已经被高君雅那王八蛋损掉了一半,剩下的兵力不足一万,降卒是新附的,甭想他们有多大的战斗力,凭着这点正规兵力,能够实现乘虚入关的宏图么?仗是要靠经过训练的军队来打的,草寇倒是人多,但有什么用?过早地暴露了我们远大的目标,会前功尽弃的!世民,你要好好想一想,甭着急,越是这个时候,头脑越要冷静。” 李世民见说服不了父亲,又搬来了裴、刘二人,为了防止给狱卒造成集体谋划着什么的印象,这次他没有跟着进去。 刘文静对李渊说:“将军你知道,周易上说,‘知几其神乎?’现在天下大乱,将军处在容易引起皇上猜疑的位置,功高震主,早晚他是要对你下手的,必须尽早防备才是。您看,这次本是副将的过失,被无辜加在主将身上,说白了,是皇上找到了个害您的理由,如果押送江都,不仅路上危险,到了江都就更危险啊,相信将军您不会伸着脖子等着人家来割吧?现在晋阳起兵的条件已经成熟了,兵强马壮的,还是有着席卷关中号令天下的可能的!就算像您对二郎所说的那样,入关的胜算不大,但只要义旗一举,四方响应,从此独霸一方,做个处在四战之地的曹操,边作战边筹划大局,也是不错的选择啊!” “说一千道一万,反正不能就这样被老虎给白白地吃掉,要抓起武器反击!晋阳士马精强,民心也完全向着我们,我这里历年蓄积了几十万财物,就是留到这个时候用的。”裴寂对李渊说,那张白皙的面庞现在也已被愤怒和焦虑给占据了,“老李,你就领着我们逐鹿中原吧!” 李渊很是感动,对两位的思路基本表示赞成,但他坚持说,还是没到那个时候。要沉得住气。 在僻静处,李世民问探监出来的裴、刘二人:“怎么样,我爹爹同意了没有?” 裴、刘二人沉重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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