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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虎兕-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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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两家失了首领,必定军心大乱。自可一鼓成擒,对岑风而言岂不是更加便宜之事?
只不过北宫瑞可以相信岑风,是因为他与岑风相交rì久,自认为熟知岑风的秉xìng为人;但是在豹娘子心里。北宫瑞的想法其实并不足为凭。人心易变,谁知道当初的小老虎崽子与如今的一军统帅,会不会还是一样的心思?别的不说,只说眼下的局面;北宫家与李家驻营之地距离破羌城不过百里之遥,如果不是岑於菟相助,良吾部落的大军怎么可能从容奔袭百里,一击即中?在豹娘子看来,就算岑风没有自己动手,至少也是纵容默许了吾诃子的举动。他们两家是郎舅之亲,别看岑风在人前好似对自己两家多有照顾,可是一旦吾诃子下定决心要铲除两家,岑风未必会坚持与妻舅翻脸。
北宫瑞也知道,豹娘子先入为主,心里对他的话是半信半疑,甚至怀疑得更多一些。但是眼下口说无凭,北宫瑞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只是喃喃说了一句:“rì久见人心。”
豹娘子注视着山下连片的篝火,冷哼一声:“连今夜都不知过不过得去,哪里还知道久后的事情?”说着抬头看看天上一轮明月,又暗自咒骂一声:“该死的月亮……”今夜月sè甚明,照的山头四周山林都是亮堂堂的,月光之下,人影清晰可见,想要在这等明月之下搞什么小动作却是绝无可能的——这对于困守绝地的豹娘子一方而言绝非好事。
山下的良吾部落久久不见动静,惟见篝火猎猎,随风摇曳。但是不论豹娘子还是北宫瑞都知道,他们是在整顿兵马,一旦部署周全,就要发动最后的雷霆一击。凭眼下两家的残部,想要抵挡良吾部落大军,无异于痴人说梦。
白rì里良吾部落大军来得突然,几乎就在豹娘子回到营地时,吾诃子的兵马前后脚地也就赶到了。骤生变难,两家几乎重演了当rì烧当羌攻打两家老营时的惨烈景象。没有等豹娘子组织起人马来,良吾部落大军就冲入营地,两家的战士就成片成片地倒下。
危急之时,幸亏北宫瑞豁出xìng命,带着几十个亲军死命将良吾部前锋抵挡了片刻,才给了豹娘子喘息之机,带出少数人马向大营后山突围。而北宫瑞自己也在乱战中身负重创,虽是被亲军救出。却几乎折了一条腿,至于身边的亲军,更是一个不存。
虽然突围出来,但是良吾部大军兵马众多,又占了先手,大军团团围裹上来,将两家残部堵在一座山头上。此时再计点两家人马,只幸存不到四百人。二人费尽心血才恢复过来的一点元气,转眼间丧失过半。
“婶婶,看对方的动静。想来前半夜吾诃子不会有什么举动,不如还是先回去歇着吧。我虽然行动不便,在这里做个哨探也还能胜任。”北宫瑞轻声劝道。
豹娘子心下略一思酌,便依了北宫瑞的主意。白rì一战自是惨烈不题,后来被围于山上,整整一个下午良吾部几次攻山,直到晚间才稍稍消停下来。一连几番恶战,虽说都被两家人马依仗地利打了下去,而且豹娘子也幸运地未曾受伤。但是jīng神、体力不免损耗极大;她又不放心良吾部落的动静,在山前守了半夜。此刻的确有些支撑不下去了。
转回山顶的营地,豹娘子没有休息,而是先去看了看李嗣侯母子。这个时候山风渐盛,连大人都有些受不了,更遑论襁褓中的孩童了。山头说是营地,其实简陋,不过是各人寻找被风地将就窝着罢了。
当豹娘子看到李嗣侯的时候,小娃娃被一团毛皮裹得严严实实,连一张小脸都被遮了大半。窝在母亲的怀里睡梦正酣,浑然不知部族上下正面临着灭顶之灾。
李嗣侯的母亲脸sè苍白,斜倚在一个破损的马鞍上,时不时地咳嗽两声,却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唯恐惊醒了睡梦中的儿子。
豹娘子见状不由眉头紧蹙,轻声责备道:“你受了伤的。怎么不好生躺着休息,强撑着坐起来干什么?”
良吾部落来袭之际,李嗣侯的母亲只顾护着儿子往外逃走,不提防背上就中了一记流矢。到了山上。虽说拔出了箭矢,但是失血太多,几度晕厥。有经验的军中老卒悄声禀过豹娘子,说是小夫人被伤了内腑,已是命不长久。豹娘子听了虽是难过,也不曾多往心里去;一则当时战事正危急,无暇多虑,二则如今身陷绝地,不到天明就是举族覆灭,到时玉石俱焚,只怕谁都活不了多久,又何止一二人而已?
李嗣侯的母亲似乎有些畏惧豹娘子的威势,加之体力又虚,嗫嗫地说了句:“躺下来的话,嗣侯睡不安稳,必须我哄着……”
豹娘子的目光落在了正睡得香甜的小娃娃脸上。婴儿的睡容最是纯真,豹娘子看了不由心生安宁之意。现在也只有李嗣侯这样几乎无知无觉的小娃娃才能睡得着了;良吾部落围山不去,山上两家人马都知道难以幸免,眼下的坚守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因此上,山头营地里的气氛不免压抑地沉重,叫人透不过气来。豹娘子放眼四周,残存的将士们或坐或躺,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绝望,此刻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在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中,静静地度过最后的时光。
“姐姐,是不是,这一次撑不过去了?”李嗣侯的母亲轻声问着,望着豹娘子的目光中,满是期盼之意,只盼着豹娘子说一句“放心,不妨事”。可是豹娘子久久没有说话,而是伸手轻轻抚摸着睡梦中小娃娃的脸,似乎片刻也舍不得放手。
李嗣侯的母亲眼圈一红,泪水随之落下:“上一次大人遇害,部落里遭了大难,我当时就以为该死了,只是放不下孩子……这几个月虽说艰难,其实心里还是欢喜得很,只觉得咱们能活着就好,至少还有个指望,能将孩子养大;却没想到,到底还是逃不出去……只可怜嗣侯,他还这般小,连人事都不知……”
“姐姐,你武艺好;我求你,若是有机会突围出去,一定带上嗣侯。我不求他将来像他父亲一样风光,只要他平平安安地……”
豹娘子心中酸楚,强忍着没有落泪;自从李文侯遇害,李家遭逢剧变之后,豹娘子便再不曾于人前落泪,哪怕是人后,那些泪水也是往肚子流。她几个月来苦苦支撑,想方设法只为了保住亡夫唯一的骨血,不料最终还是落得一场空。吾诃子处心积虑,岂能不知斩草除根的道理?眼下三千jīng骑将山头围得水泄不通。山上连一匹完好无损的战马都找不出来,如何还能突围得出去?今夜之后,或许湟中李家就要彻底湮没于世间了,却叫豹娘子如何甘心?
正在豹娘子怅然之际,山下突然传来无数的嘈杂声。豹娘子心头一惊,霍地站起身来,交代一句:“看顾好嗣侯。”随即快步向山前赶去,只留下李嗣侯的母亲紧紧抱着孩子,似乎对儿子怎么也看不够。
豹娘子来到山前,不及与北宫瑞说话。先被上下的动静惊动。只见原本平静的山脚下,无数火把连接成一片海似,火海兴浪,如cháo水般向山上涌来。
“迎战!”豹娘子厉声大喝。随着竟rì的激战,不断地大声呼喝下令,豹娘子的嗓音已然变得嘶哑,此刻的厉喝之声也显得深沉黯哑,宛如身陷绝地的猛兽,正挤出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不屈的嘶吼。
火海人cháo漫过山脚,好似cháo水步步高涨。向着山头一路推上来,虽是登山,那速度竟仿佛丝毫没有减慢。直到过了半山腰,猛地头上一片声呼啸,正与北宫家与李家人马交上了手。
白rì时虽是突遭偷袭,但是豹娘子乱而不慌,临时选择据守的山头,也是地势险要;虽然山势不高,但是只有正南面缓坡可行。东西两边都是陡坡,人马难以立足,至于北面则是一面悬崖,猿猴难攀。北宫家与李家虽然兵马不足,但是居高临下,本就占了优势,加之地形狭窄。良吾部落兵力的优势无从发挥,甫一交手,顿时被压制得寸步难前;冲天的火海浪头顿时就被遏制住了。
这样狭路相逢的交锋,哪怕吾诃子有如天之智也是无计可施。只能拼着损失与两家对耗。地形上的劣势让良吾部落处处落于下风,往往要两个甚至三个人,才能换得山上一个人。此前几次攻山,良吾部路都是因为损失太大,不敢尽力强攻,才僵持了下来。
但是这一次,豹娘子和北宫瑞都惊觉到,良吾部落的举动比白天时不同,攻山的人马似乎变得愈加拼命,大有不破此山誓不罢休的劲头。虽然不知对方为何一反常态,但是豹娘子心知,眼下就是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若是能撑过这一次的进攻,良吾部落全力攻山不得,锐气受挫,一时半刻就不会再有这么猛烈的攻势;那样的话,或许还能支撑到明天天亮。虽说她也知道,就算到了天亮,失去夜sè的遮蔽只会让自家的处境越发艰难,但是能多支撑过一点时间,总还有一点希望。这个时候,豹娘子无比希望北宫瑞对岑风的评价是正确的;眼下整个湟中,也唯有岑老虎能够救下他们。
眼前良吾部的阵势越来越密集,才杀死一人,身后随即又补上来两人,似乎无穷无尽。三千人马凭借人数上的优势,不断地消耗着山头上两家的兵力。豹娘子手中的短枪连挑带刺,也不知有多少人丧命于枪锋之下,但是面前的敌人却越来越多,耀目的火光充斥于眼前,几乎接天连地。
豹娘子气喘吁吁,看着杀到眼前的敌军,奋力地抬手一刺,右手的短枪不偏不倚刺入对方的咽喉。但是不等她收枪回来,旁边跳出另一个良吾部的士卒,趁机一刀砍下。只听“咔擦”一声,枪杆立时断成两截;原来厮杀半rì,短枪上早就被刀砍斧劈,伤痕累累,此时却到了极限。
豹娘子面sè微变,手上却没有丝毫慌乱,随手抛下右手断枪,左臂一抬,左手枪如电般扎进捡了便宜的良吾部士卒胸膛;右手顺势一抄,就把对方手中的长刀抄在手中。横刀扫过,血光迸shè,一连几条人影,几乎同时向后仰跌,引得面前的良吾部士卒一片惊叫声。
趁着一点喘息的工夫,豹娘子举目四望,山腰处的防线已经被打开了几处缺口,两家人马到底兵少,厮杀久了,此刻渐渐补充不上,最多一时半刻,防线就要支离破碎了。
不等豹娘子多喘一口气,面前良吾部将士又即扑了上来,原先被豹娘子打开的一点缺口随即又被补上。豹娘子回头再战,不提防脚下一松,不知是踩到了哪里一个豁口,身形顿时就是一歪;所幸她伸手敏捷,立时就站稳过来,但是头上毡帽却落于地上,披散下一头的长发。火光之下,明明白白看得是一个女子。
良吾部落上下都知道北宫家与李家此刻的境况,也知道李家当家的是一个女人;见到豹娘子是一员女将,便猜到她身份必定有些不同,一个个便如打了见了血的苍蝇般,争先恐后地朝她涌来。豹娘子眼前一时只见刀光戟影,密不透风。
另一边,北宫瑞离着豹娘子并不远,他此刻意识已是一片模糊,手中的刀虽然还在挥舞,眼前已经辨不清敌我。一失神间,手上猛地一震,长刀不知飞落何处,面前就有一道刀光迎头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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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逢生
刀光之下,北宫瑞无力与抗,待要后退时,突然伤腿上猛地一阵戳心的剧痛,身形不由就是一滞;生死之际,相争只在一线,哪里能容得他出错?就是因腿上这一下停滞,再想躲避时也就晚了。。。 ;:对面的刀锋当头而下,北宫瑞只来得及向后仰头,险而又险地躲开破颅之祸,郎伉的身躯却再躲不开;刀锋自胸口往腰腹划下,带起一蓬浓烈的血花,在四周火光下异常刺眼。
北宫瑞痛得惨叫一声,仰天跌倒在地。适才那一刀若是再进一寸,就是开膛破腹;只是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二遭,他仰天跌倒,对方哪肯罢休,却更进一步,抬手又是一刀斩下。北宫瑞挣扎不起,此时早已心生绝望,见是躲也躲不开,干脆闭目待死。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猛然一枪飞来,将那良吾部悍卒脖颈刺了个对穿。北宫瑞自己闭目待死,不料没有等到利刃加身,却听到身前先传来一声惨叫;睁眼一看,只看到一个硕大的身躯斜着飞了出去,跌落数步之外。
北宫瑞认得清楚,那是豹娘子手中短枪,想来是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相救。北宫瑞急忙张目四顾,只见豹娘子与自己相距不到十步之遥,此刻手中惯用的双枪都已不见,持一柄长刀力战不休,面前十多个良吾部士卒步步紧逼,眼看着就要身陷重围。
北宫瑞原本绝望待死,眼下侥幸逃得一命,惊魂甫定。不知哪里又生出来的力气,奋力爬起身来,在地上四下乱抓,一手抄起一柄长刀,另一手却不知从哪里捞出半截断矛——此时激战已久,地上都是双方死伤将士,也落下不少兵器;北宫瑞不分好赖,抓到什么就随手抄在手中;朝着围困豹娘子的良吾部士卒就扑了上去。
围攻豹娘子的良吾部士卒早就认定了豹娘子的身份,此刻满眼都想着立下大功,眼睛哪里还看得到别处?北宫瑞又是情急拼命。顿时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刹那之间,只听到一连串急促而带着惊讶意味的惨叫声,背对着北宫瑞的两人先是人头落地,断颈处热血似泉涌一般从腔子里喷出来,喷了北宫瑞一头一脸。北宫瑞眼也不眨,刀砍矛刺,瞬息间连杀三四人,生生从包围圈里打出一个豁口来。
豹娘子得了北宫瑞的援手,不由jīng神一振。趁着机会从缺口处跳出圈外,也不恋战。扯起北宫瑞就走。这个时候,北宫瑞已然是杀红了眼,眼前只看得到敌人,哪里肯退?一翻手臂就想甩开豹娘子的手,不想豹娘子毫不含糊,左手扯着北宫瑞衣袖不放,右手上长刀一翻,刀背猛地在北宫瑞伤腿上用力一敲。
北宫瑞没想到豹娘子会对自己下手,猝不及防之下。只觉痛入骨髓,双腿几乎就要瘫软下去。豹娘子看着较弱,气力却不小,拉扯着北宫瑞向后急退,同时口中连声高叫:“火,举火!”
话音刚落,只见山头一片火光闪耀。随即就有无数的火把从天而落,落到两军交锋的前线。
火把是从两家联军的防线后方落下来的,黑夜里,半空中好似下了一场流星火雨一般。火把落下。遇草即燃。一两个火把或许不显眼,但是成十上百的火把同时落下,火势相连,几乎顷刻之间就连成一片。再加上良吾部落本就是举火攻山,被杀死的士卒也有不少火把落在地上,一时间火势愈大,立时就隔断了两军交战的前线;一些倒霉的落在火势之中赶不及出来,被烧得哭爹喊娘,惨叫声响彻云霄。
豹娘子扯着北宫瑞连连后退,堪堪避过火头,看着身前升腾起来的一堵火墙,暂且得了喘息的机会,面上也稍稍轻松了几分,不再是厮杀之际的狰狞神sè。
北宫瑞仰躺在地上,不顾大腿上传来的剧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里只觉万分侥幸。两家残部刚刚上山,豹娘子看了山上地形便定下了举火烧山之计;早先豹娘子将山头营地设在向yīn的北侧,那里草木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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