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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虎兕-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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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威信(三)
() 当岑风的虎形大旗出现在安夷城下时,城里城外的气氛立时陷于凝滞,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之后,这种凝滞得近乎让人窒息的感觉便越发真切起来。;!
当第一缕阳光刚刚洒在安夷城的城头,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照亮城下的大营,远处就出现了第一支骑兵的身影。清脆的马蹄声在宁静的清晨无比响亮,立时惊动了城上城下所有人。城头上良吾部落的人拥挤着,急迫地想要看到自家的援兵,但是他们等来的只能是失望。
不同于良吾部落的迫切,虎字营里虽然被马蹄声惊动,但是除了守夜不曾下岗的哨兵,就只有早起的伙夫们抽空向远处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两眼,随即又忙活起自己的事情来。整个大营宁静如常,营中的将士们似乎大多数还没有睡醒。
唯一的例外是北宫瑞。马蹄声刚刚响起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地从帐篷里跳了出来,伸长了脖子打量着远来的骑兵队伍。。。
越行越近,当大纛上的标识清晰可见的时候,北宫瑞脸上期盼的神sè骤然一黯,代之涌起的是无比的失望。但是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号角响彻营地,宁静的大营霎时间沸腾起来。成群结队的士兵从火堆旁跳起来,什长以上的武官们从帐篷里跳出来,蜂蜂拥拥;粗一看,他们好似无头苍蝇一般四下里乱闯,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互相之间如同顺势而动的流水,没有出现丝毫的阻碍与波澜。
号角声悠扬绵长,久久回荡在半空,直到第三声响过。三千将士甲戈齐整,跨马而立。这个时候,远处的骑兵队伍与大营仍有近一里地的距离。如果是任何一个知兵之人亲眼看到这一幕,恐怕会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来什么时候粗蛮散漫的凉州羌胡竟然也有了如此严肃的军容?
营外的骑兵队伍人数并不多,粗粗一数只有二百骑上下,一人双马,而且多带疲惫之sè;远远停在门外一箭之地,队伍中出来两骑,并行而来。开口叫门。
北宫瑞意兴阑珊地从营门处回来。营门还没有开,守门士卒还在喝问对方姓名,但是北宫瑞早就知道来者是谁。湟中诸部本就多是他北宫家部下,各部落的标识他自然认得清楚。中军大帐里,岑风肃然端坐,虎目直视远端大营门前;帐门前方三丈,方棱铁槊巍然耸立,仿若擎天一柱。
北宫瑞掀帐而入,垂着头有气无力地坐在岑风右手下第一位;成公英没有来,豹娘子没有来。边伍、边续都没有来,北宫瑞就成为营中仅次于岑风的第二号人物,尤在张绣之上。
远处的营门缓缓打开,岑风看到有两骑并行而入,但是隔得远了,却看不清面容,于是问北宫瑞道:“怎么,来的不是你那个便宜老丈人?”
北宫瑞很没好气,却是冲着自己的老丈人去的:“不是。那老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又犯傻了。”
岑风冷冷一笑,没有接北宫瑞的话。
入营的两骑在营门处就下了马,踩着小碎步向中军帐疾行而来。只从那躬身俯首的作态,远远地就能看出无比谦恭之意。
“鄙人东苌子,叩见虎将军!”来的两人一前一后,刚一入帐便即跪倒,叩拜不休。
岑风的记心大抵还不错,一听到名字就想了起来:“原来是东苌子首领,多时不见……你身后的是?”
“是鄙人的小儿子,俾铜嗣……”东苌子慌忙应道。又怒斥儿子:“见到虎将军连话都不会说,还要将军亲口问你名字,太不懂事了。”
东苌子一番装腔作势,做足了卑贱谦恭之态,这大大出乎岑风的预料。
北宫瑞在旁冷笑道:“东苌子首领,你的部落离安夷城似乎最远,却来得这么快,昨夜一定是没少赶路吧?”
东苌子咧嘴一笑:“瑞郎君说的是,虎将军号令相召,鄙人怎么敢怠慢?一接到将军军令,连夜就动身来了,换马不换人,一刻都不敢稍停的。”东苌子看似谄媚的神情中隐约透出一丝得sè,却是半遮半掩向岑风表功了。
北宫瑞心情不好,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再说话。东苌子的驻地,相较北宫瑞便宜丈人所领的芒句部落要远的多,如今芒句部落没有到,却让东苌子赶了远路拔了头筹,更显得芒句部落诚意不足,北宫瑞恼怒之余也不免有了迁怒之意。
岑风可不管北宫瑞心里别扭,他此刻在乎的,只是各部落的态度;今rì他布下的这一局,只为了一个目的,他要认明白究竟谁是站在他这一边的。正午时分就是一条再清楚不过的分界线,在此线内的就是自己人,越过此线者便是陌路。至于谁远谁近,谁亲谁疏,根本不在岑风的考虑范围之内。眼下东苌子来得最快,岑风自然也要另眼相看。
“东苌子首领来得好,我很高兴。”岑风随口夸奖着,东苌子的腰立时又弯下去几分。
岑风指了指右手边第二位:“首领请坐吧。”
东苌子看了看席位,心思就活动开了。右手边第一位坐的是北宫瑞,是岑风亲信之人,以此类推,似乎进营时还遇到一位姓张的将领,看着地位不低,想来要坐在左手第一位的;那么说来,右手边第二位岂不就是除此二人外最高的了?看着帐中席位安排,想来都是为即将到来的诸部首领安排的,那岂不是说自己在诸部首领面前位次最高?
虽然也知道一时位次的安排做不得数,但是东苌子心里仍不免自叹一声:“着紧赶来果然是没错,在虎将军身上押宝虽说未见其利,好歹也得了一分先手,总好过去捧吾诃子的臭脚他麾下部众那么多,哪里还有我的位子?”
东苌子心满意足坐在了北宫瑞的下首处,北宫瑞却没有理睬他,而是焦急地看着帐外营门处,有些坐卧不安。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来的部落越来越多,在大帐里济济一堂;如此情形下众人相会,自不免交头接耳互相打探消息,营帐里嗡嗡声不绝于耳,岑风却只当听不见,眼睛只盯着方棱铁槊下的地面rì影正变得越来越短。
北宫瑞焦躁满面,几次离席出帐,可饶是他踮直了脚尖,望断了脖子,也始终不见芒句部落的人马。
冷不防,帐外值星官猛地一声高呼:“午时正。”激得北宫瑞直跳脚,怒喝道:“什么午时正,明明还有斜影,午时还没有到。”
北宫瑞口不择言说了两句,猛地醒悟过来,这不过是个值星官而已,自己和他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一旦明白,北宫瑞三步并两步窜进大帐,开口就想求情;可是才喊出“於菟”两个字,当面就迎来两道凌厉决绝的目光,将他满肚子的话都给瞪了回去。北宫瑞怔怔地看着岑风,看着他从容站起,悠然言道:“午时已到,亲疏分明,各位的诚意岑某都看在眼里,铭刻于心……”
再然后,北宫瑞就听到满帐的卑恭谦让,继而是满帐的歌功颂德。北宫瑞被声音吵得烦躁不安,一甩手退了出去,心里却暗骂:“芒句你个老东西,二十个部落来了十九个,独独是你不来。做惯了墙头草,心眼太多,你自己把自己害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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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杀戮(一)
() 十九个部落的到来让岑风很满意,这是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在湟中、在金城郡的威信,以及这种威信所能带来的绝大好处。十九个部落首领匍匐在他的脚下,意味着他可以支配湟水下游数万人的兴衰存亡;如果是更早些时候的岑风,或许还不能明白这其中所蕴含的意义,人口的增减似乎只是纸面上或成公英等人口中的几个数字;但是眼下面对危局,他比谁都清楚这股力量究竟有多么重要。惟其如此,他也才更能体会自己的威信究竟有多高。哪怕面临危局,依然有这么多人愿意依附、相信他岑风,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十九个部落数量不少,但是来的兵马并不多。依岑风的将令,大部二百骑,小部百骑,这十九个部落加起来,兵力不多不少整整两千八百骑。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也正如岑风所要求的,来的兵马的确都是各部最jīng悍的部卒,绝非寻常可比。
这些人马岑风自觉足够用了,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具备岑风一样的胆识;当岑风说出自己的目的时,十九部首领面面相觑,就连最是谄媚谦恭的东苌子也同样面露苦sè。。。
大帐中唯有岑风面不改sè,胸有成竹:“怎么都不说话了?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各位有什么疑难,不妨直言?”
直言?谁敢直言?!岑老虎的脾气大伙多多少少都是知道一点的,他在凉州出名的可不止是他的战功、威信。众首领互相打量着同伴,朝相熟的使着眼sè,却迟迟没有人说话。过了好半晌,终于还是对身家xìng命的担忧超过了对岑风坏脾气的畏惧,终于有人期期艾艾问了一句:“虎将军。你说咱们大军要一路向西,扫荡湟水上游,那安夷城这个钉子怎么办?”
岑风失笑道:“原来你们担心的是这个;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强攻安夷城,否则,我也不会让你们只带这么点兵马过来。”
众首领闻言讪笑。岑风对各部落提出的要求的确不高。一二百的兵力,相对于部落丁口远胜上游诸部的十九部落而言,只不过是各部可用兵力的两、三成而已,即便损失了也不会过分削弱各部的自保自力;这也是各部落愿意听从岑风号令赶来安夷的原因本钱不多,却有厚利,谁不肯来?
看岑风似乎没有发火的迹象,众首领胆子稍稍壮了些;东苌子半是询问半是吹捧地说道:“将军定是有妙计破城了!”
“没有。”岑风眼睛也不眨地说道,“我根本不打算攻城。城里才多少人?八百还是一千?”
一旁的张绣及时接上一句:“八百有余,绝不到一千属下已经派人打探过了。”
岑风朗声道:“是啊。不到一千人,用得着费心思么?小爷大摇大摆从他城下过去,难不成他们还敢出城来追?”
“可是、可是……”东苌子急了眼,“背后放着这么一个钉子,是不是……有些不妥呀?”
岑风哈哈一笑,反问道:“不妥么?我怎么记得,早三十年前凉州大乱的时候,羌人就是这么打仗的?”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众人闻之愕然。这个时候,张绣不失时机地又接上了话头;他的口才明显比岑风好得多。几十年前的旧事,洋洋洒洒说来,条理清晰,仿佛历历在目。
当年的凉州羌胡的确是这么打仗的。三十年前的那一场羌乱,以先零羌为首的叛羌部落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器械简陋。根本不足以与汉军争衡,遇到重兵镇守的城池要隘,往往束手无策。所以当时的叛羌诸部作战时,每每绕过坚城险关,专找汉军薄弱处下手。反而抓住了汉军的软肋。这样流寇般的作战方式,让兵力不足的汉军焦头烂额,千里凉州四处起火,汉军的防御总是顾头不顾腚;如果不是出了一个杀神段颎,加上张奂、皇甫规以怀柔手段分化叛羌,那一场叛乱决不能轻易解决。
张绣说了一通凉州战史,最后得意地说道:“如今吾诃子虽然兵多,却远远比不上当年的凉州三明;更何况上游诸部大军十之仈jiǔ都跟着吾诃子去了允吾城,留下的不过是一群老弱妇孺,咱们六千jīng兵杀过去,还不是秋风扫落叶一般?”
“那是那是……”东苌子连连点头,可是看他脸上神情,对于张绣的话分明尚未尽信,却犹豫着不敢开口。
这一群首领,既有着狐狸般的狡猾,又同样有着狐狸的胆小,虽然汇聚安夷城表明了他们对岑风的信任与臣服,但是一到关键时候,墙头草的本xìng又展露无遗。
岑风心下不屑,脸sè便沉下来几分,冷冷地说道:“各位尽管放心,我召集各位来,只为了对付上游诸部落的一群老弱,至于决战之事,无需劳烦各位,本将军与麾下虎字营将士一力担之。”
这个话说出来便有些重了,一群首领心惊胆战,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个忙不迭地表忠心,只差没为了抢前锋的位置打起来。
岑风冷眼看着眼前一群虚伪的嘴脸,耳畔尽是嘈杂的谎言,心下更是不耐,猛地一声厉喝,长身而起。大帐里所有嘈杂的声音霎时间无声无息,寂静得足以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十九个部落首领活像被捏住脖子的鸭子,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我岑风向来说一不二,说了此战我一力担之,就绝不叫各位为难。”岑风环视帐中,目光所及,没有一个人敢与他对视;“各位只管放手去做,等吾诃子回师之际,便四散走小路撤兵;各位都是湟水两岸土生土长,不至于找不到回家的路吧?”
岑风把话说完,身上那一股慑人的气势才慢慢收敛,人也坐了回去。直等到岑风慢条斯理地坐正了身子,各部首领才渐渐回过神来,暗暗抹着冷汗,躬身听令;其中却有人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虎将军,若是我们劫掠上游各部,吾诃子却不肯回师怎么办?要是他们……也去找咱们的部落出气,到时候……”
这个问题冷不防问出来,让岑风目光一凝,却把众首领又吓了一跳。
“放心,吾诃子不会找你们的部落出气,他没那么多时间,别人也不会听他的。”岑风淡然说道,“之前吾诃子一门心思往允吾城去,各位才有机会逃出生天,这几天下来,应该逃得够远了吧?吾诃子现在要想找你们的人,怕也不那么容易。”
不那么容易?难道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吾诃子找不到人?那可就太儿戏了!一天找不到,两天三天总会被找到的,到时候怎么办?难道要互相用对方的老弱妇孺做人质?
一干首领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言说。
岑风将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里:“话说回来,我可不是让各位去劫掠的,我是让你们去杀人的!”
在众首领不解的目光下,岑风原本就有些凶狠的脸庞上流露出狰狞的神sè:“我命令你们,过了安夷城之后,把上游各部落所有能看见的人部分男女老少统统杀掉;如果那些人知道自己的妻儿老小随时都会被杀,而且晚回来一天就多一分危险,他们还会有心思去找你们的部族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杀戮(二)
() 带着不同的心情,岑风与诸部联军踏上了西进的道路;这支看似强大的军队,其实又显得脆弱不堪。虎字营的将士们忧心忡忡,挂念着允吾城的亲人们,只不过出于对主将的信任,才勉强压住了不安的心境。至于诸部首领们,更是惴惴不安;这些人此际无时无刻不在考虑的,是要不要立即回家,还有就是,应该走那一条路回家?
数千人的队伍当中,只有岑风一个人始终信心满满,而且他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军心士气的异常。
半路上,张绣终于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忧虑:“将军,眼下军心似乎有些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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