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禛馨纪事-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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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愿意告诉我便说,不愿谈及,我亦无法。”我看着沉寂的夜色,淡淡的说。
他笑看着我问:“真的看得这样淡然?”我低下头,反问道:“你还在怀疑二哥哥的忠心么?”
“你说呢?我还要多少人质在手上?除了你、除了你家人!”他冷着眼,身子由于气愤微微颤抖。
我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言语。“用人质才能保证的忠心,是我作主子的无能,不是门人的问题!”他摔开我的手,别过脸,独自生着闷气。
“不过问你一句,这急躁的脾气又上来了。”我好笑说着,跟了他进得寝室。见他坐在榻上不作声,我唤了丫环婆子奉上茶后,下人们自退下不提。
月光的清辉撒进室内,我支起明烛,在书案上绘起图样来。
“我在生气。”他对着屋外冷冷的说。
“知道。”我头也不抬的继续绘图。
他突然走到我身边,抱着我道:“你不安慰我么?”
我笑出声来:“你又不是雪……”再提起这个揪心的“雪”字,我没有了晚膳前的淡然,说出口的话就这样浮在半空,上不得,下不得,我还是无法忘记这个伤痛。
“停止,不要再想了。”他紧拥着我说道,“就是怕你太过伤心才……”
“胤禛,你是为了我才让熙儿来京的么?”伏在他怀中,我轻轻问出声,他却未回答。
淡淡的哀伤消融在升腾的雾气中。岁月流逝,我终会遗忘内心的疼痛。
然而,朝堂上的暗流汹涌却未因他的淡然而停止。
次年五月,大哥哥遭人弹劾受贿索银五千八百两,罢去安徽布政使衔1。
我看着邸报,冷笑道:“一个小小的知府都贪了一万八千两,我大哥哥身为布政使只索五、六千两,居然有人相信,实在可笑!我家再不济也不会差这几千两银子,这样指派,什么意思?!”
“所以罪名并不是索贿,而是失察。”他开口说道。
“胤禛,是你去疏通了关系么?”我心里焦急,肚子一阵难受,疼得我弯下腰。
“小心肚子里的孩子!”他慌忙扶我躺了下,劝道,“这朝廷里面的操作,你只不用管。等得你大哥在安徽那边交接完毕,回了京城再说……你看你把脸都急白了!事已至此,有甚好急的。”
努力抑制住情绪的波动,我忧心说道:“大哥哥回京定被阿玛一阵好打了,好在不是索贿罪名,不然非气死阿玛不可。”
“无须担心,我会跟你阿玛解释的,这是朝堂上的党争,与你大哥的为官没有关系。”
“真的么?”放心的笑了起来,不意腹中剧痛,我冷汗流了下来。
康熙五十九年五月二十五日寅时,我的第二个孩子福宜出世。
注:
1。详见《清实录·圣祖实录》康熙五十八年十一月丁酉条:
“江南、江西总督长鼐疏言:凤阳府属颖州知州王承(?)首告凤阳府知府蒋国正勒索银一万一千八百两,安徽布政使勒索银五千八百余两。……”
及康熙五十九年五月已卯条:
“……除(安徽布政使)需索规礼,逼勒交待之处,并无证据,无庸议外,其蒋国正交待之时……(著)布政使于蒋国正冒蠲钱粮之事,不行查出,应照失察例,革职,从之。”
其六十 盛京
更新时间2008…3…1 11:38:00 字数:3105
(康熙六十年一月-三月事)
出生体弱的福宜没能见着正月的花灯,便离了这纷扰的凡尘。
内心的悲哀无处述说,换上素服,我愣愣的看着仆妇、太监们忙里忙外的为福宜准备后事。
夜色漆黑,鼓过五更,他守在我身旁劝道:“馨儿,你昨个儿都未进饮食,现下先吃些东西,好么?”
我摇摇头,紧握着未及为福宜戴上的珐琅鱼形长命锁,大冷的天,竟觉得指尖与手中的项链冻成了一块。
“爷,辰时一到便要出发,是否……”苏培盛小心翼翼的至他身旁提醒。才想起他奉了皇命,今日起程前往盛京谒陵1。。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下去准备!”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打发了苏培盛。
见我不言不语,他压抑急躁的脾气,端着燕窝粥送到我面前:“馨儿,听话,喝些粥。”
将脸别向一旁,我倔强的拒绝。他气极,伸手钳制住我的下颚,舀了一勺粥,强送入我嘴里。
“不吃!不吃!”咬紧牙关,我作对的喊了起来,眼泪不自觉的流下。他瞪着我,忽然掀翻几架,其上盛装粥品的瓷碗摔在地上,哗啦震碎,吓得屋外伺候的下人们各个紧张的低下头。
“馨,你不要哭……”他平复了脾气,抱着我喃喃说道,“你一哭,我就没了主意,心里急躁,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伏在他怀里,我抽泣着缓缓睡过去。恍惚中听见他与侄儿的对话:
“爷,小姑姑也去么?但福宜阿哥的丧事。”“交给苏培盛、刘希文便可。”
“可是……”“无须可是了,丢她一人在京城,又是这样不吃不喝?!让她跟着,就算路途颠簸,还可以看着她……”
泪,滑落,哪里都可以,只要在他身边,我便可以忘记哀伤。
醒来时,发现身在马车里,他抱着我,淡淡开口:“睡醒了便起来吃些东西。”
“恩。”我点点头,不敢反抗他的吩咐。接过糕点,埋头吃了两口,我轻声问:“真让我跟着去盛京?”
“还能有假么?”他微微笑了起来,掀开窗帘子,道,“都在路上行了几个时辰了,你睡得像个猫儿似的,叫也叫不醒。”
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见着祭陵队伍经通州、邦均、新城……一路北上,直达山海关城。不知觉间行了十二、三日,便入了兴京,车驾驻跸永陵西。
他与十二阿哥、三阿哥世子弘晟沐浴更衣后,至永陵行礼、奠酒、举哀。
隔日,我们又马不停蹄的赶往盛京,依次至福、昭二陵隆恩殿致祭。如此忙碌了六、七日,祭祖大事才告完毕,众人脸上都有了难得的轻松表情。
得了空闲,他携熙儿至盛京巡视,我耐不住连日赶路的疲倦,放弃了同去的想法,独自留在他名下的田庄内院休息。
一觉醒来,仍未见他们回来,我披上斗篷,出屋欣赏北国风光。
正陶醉在与蓝天接近的壮美中,听见一声呼唤:“主子。”
回首看见一个农妇打扮的女子立于我面前,脑海中觉得隐约在哪里见过,待细看来,那面庞、那眉眼不正是贬斥盛京庄园的秋蝉么?!短短两年时间,她的变化如此之大,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秋蝉?”我不确定的出声,目光拂过她被时间侵蚀的面容,努力寻找曾经知心的谈话。
我二人面露尴尬的不知应该说些什么,一个一岁模样的男孩突跑到她身边说道:“额娘,阿玛找你呢。”
“知道了,快过来给主子请安。”秋蝉腼腆的笑了笑,拉着男孩儿至我面前。
小孩儿唯唯跪下请了安,我笑着取下颈上的金项圈,送到孩子手上:“来得匆忙,也没有什么见面礼。”
秋蝉推辞良久才接受我的馈赠,开口说了些她与德保在庄上成亲生子的事情。
流云片片滑过天穹,看着她洋溢满足的脸,我轻声道:“幼时,我想嫁的是云淡风清、儒雅大方、重情重义的人。但命运总是很微妙,昔日我想得到的平淡你都得到了……秋蝉,你幸福么?”
秋蝉看着我说道:“奴才不知,但是奴才觉得现在过得很有意义。”
“是么?”我笑了笑,压下心底让她回京的提议。
不远处有个人在等待,她已经找到了我不可能拥有的平淡朴实的幸福……我挥挥手,叹息着说:“退吧。”
“主子,”退去的秋蝉突然回首,定定的看着我,问道,“主子认为是谁呢?”
没料想她会问出这样的话,我呆愣片刻,喃喃说:“李姐姐忙着三阿哥大婚的事儿……”
不待我说完,秋蝉扬起笑容,留下一句:“主子明白就好”便离开了。
内心一阵感慨,某些记忆中的往事已经随风远逝,再不能回头。见着他与熙儿回来,我亦未提起遇见秋蝉。
为赶回庆祝皇帝继位六十年大庆,祭陵一行人踏上了返京路途。
“胤禛,你看,”我指着沿途的桃树,对他说,“好美,这样别致的景色只有这寒冷之地才会有呢。”
乱落的桃花,和着飞雪上下翻飞,弥漫成一张铺天盖地的温柔的网。
“在南边,只有梨花伴红雨吧。”他抚着我的发,微笑着说道。
靠在他肩上享受这片刻安详,却看得一队人马经过,一时间人声鼎沸,喧闹不已。
心里厌恶,我直起身,皱着眉,听他扬声问着车外骑马随行的侄儿:“用晦,怎么回事?”
侄儿在窗外回禀:“爷,是奉天府地方的兵丁出来田猎呢。”
他打起车帘望了望,问道:“怎么这么许多人?”
熙儿恭谨回答:“用晦方才问了旁人,都说这还是少的了。平日里那些将军、都统的亲随兵丁,还有省城官员的子弟,多不胜数。”
沉着脸又看了看,我轻轻拉了拉他的手,他才压抑着不再作声。
渡过句骊河,住进附近驿馆,枕着隆隆的河水声,久久无法成眠。在这壮阔的辽水面前,俗世之人显得如此渺小,就连悲哀也冲淡不少。
“胤禛。”我伏在他身边轻声唤着他的名。
“到窗边看看么?”我点点头,他找来一件皮袍为我披上,抱起我行至窗边。
我红着脸说:“被人看见……”
他笑了笑,伴着我坐在临江窗前。流转千年的河水浩浩汤汤在我眼前奔流而过,靠向他,我心中感慨万千。
“辽水东西岸,寒云接渺茫。平沙留燕迹,堠火靖龙荒。木落晴峦出,冰坚雪练长。经时疏定省,望日徒高冈。2。”
我微微笑着说:“听你这句‘平沙留燕迹’,我倒想弹一曲《平沙落雁》呢。”
“却非此‘雁’。”他笑着命红鸾拿来古琴,我略试了音,便弹拨起琴弦,古朴的琴音,纠缠着河水的轰鸣声,别有一番豁达大气的风味。
“我倒想到一个名。”他忽然笑了起来,我忙收了尾音,不解的问:“想到一个名?”
“不管男、女,只管叫‘福惠’。”我红着脸啐道:“哪里就想到这个了。”
“这个名儿好,‘福’、‘惠’双至,佛主会保佑的。”
恍惚了神情,我将头埋进他怀里,轻声问:“佛主会保佑我的孩儿么?”他无声点头,对我孩儿的祈愿顺着辽水蜿蜒回转。
遥望着窗外染上翠绿的医巫闾山,心里的悲伤逐渐消失。
“想去看看我们满人的圣山么?”见我出神的望着远处的碧绿,他柔声问。
我点点头,他出言保证:“到了前方驿站,我便带你去,可好?”
眼泪流了下来,心里暖暖的一阵感动。他叹气道:“又在乱想了……”
我抹去眼角的泪,笑着说:“并未乱想呢。”
只是不知道,他为何对我这样好。
注:
1。参见《清实录·圣祖实录》康熙六十年正月乙亥条,“上以御极六十年大庆命皇四子和硕雍亲王、皇十二子固山贝子允裪、世子弘晟往祭永陵、福陵、昭陵。”
另:此次前往盛京路线参照康熙三十七年七月-十一月康熙往盛京祭祖陵之回程路线(即从山海关行至盛京,而非从口外之出行路线),特注。
2。参见胤禛《雍邸集·渡句骊河》。
其六十一 皇庄
更新时间2008…3…2 11:26:00 字数:2889
(康熙六十年一月-三月事)
“听闻医巫闾山的翠松、‘香雪海’很出名。”临近锦州府,我笑对他说。
观翠松,看飞瀑,徜徉其间,梨花满身,如同在香雪化成的海洋中赏景,那份美妙令人迷醉。望着远处碧绿的高山,我不禁扬起了无限向往的笑容。
“蒙古土默特、敖汉、翁牛特、科尔沁等部的王公、台吉们听闻我们祭陵回来途经此处,都赶来招待,我们少不得要去赴宴的,如此一来便无时间去医巫闾山赏景了……”他满脸歉然的看着我说道。
不知今后是否还有机会观赏圣山的风采,心中淡淡的泛起一阵遗憾,我轻声叹气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低下头,对我说道:“虽不能至医巫闾山参拜山神,但趁着今日有些空闲,我们到附近的海边看看。”
“可以看到海?”我抬头看着他,惊喜地问,“我还未见过北边大海的样子呢!”
“有甚不同的,不过海风更凛冽些。”他微微笑了起来,不忘叮嘱,“出去记得披上斗篷,拿了手炉,还有……”
“真啰嗦。”我小声嘟囔一句,见他面露不悦,将冰冷的手贴到他脸上,我笑着说,“馨儿不爱拿手炉,就想着这样取暖呢。”
他冷哼一声,将我拉入怀里,握紧我的双手温暖着,“不爱拿手炉便罢了,可要老老实实的穿上保暖的皮袍,再这样任性,以后再不许你出府。”我笑着点头应承下来。
到达驿站落脚后,我与他用了茶点略作休息,便带着熙儿、侍卫策马来到海边。
惊讶的看着一条砾石路将海面破成两半,蜿蜒回旋仿若通往天界的云梯,直达远处缥缈的仙岛。听得侄儿对我介绍:“这里的人都唤此路为‘天桥’。”
双手放至耳边,隔绝呼啸而过的海风。我拼命回想,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色,多少年前,在梦中依稀出现,破海的道路,隐约浮现的海岛,如今清晰而真实的呈现在我面前。
“怎么了?”他发觉我的异样,开口问道。我微微摇头,未把梦中见过此景的事告诉他。
看着他的面容,开始相信,冥冥之中,自有主宰。我们的相遇,或许是早已注定的必然,若此生的命运是舍命为他,我亦无怨无悔。
快步跟上他的步伐,下了决心:不管未来的路怎样艰难,我都要伴他走过……
行天桥,登笔架,浩瀚大海尽收眼底,内心颇有些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的胸怀。
“我倒想起一首诗来。”我回首笑对他与熙儿说。
他会心的笑了笑,开口吟诵:“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1。”
“我正是想着魏武帝的这首呢,只可惜现在是早春,与诗中的‘秋风萧瑟’略有不符。”
“眼前俯瞰沧海的心情,唯有此诗可以抒发。”他傲然望着眼前壮阔的海景,我仰望他,那帝王般的威严。
他看着我,解下身上的披风递到我手中,淡淡的说:“这里风大,拿着挡挡。”
我竟不确信方才看到的威严是否只是一晃而过的幻觉。他,是未来统驭我皇朝的至尊么?还是,只能在皇子亲王的地位上,碌碌无为的终其一生?
不知晓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磨难。我紧握双手,出神的望着他的侧脸。
夕阳西下,就着落日的余晖,我们沿着小凌河漫步而行。不远处的皇庄隐约浮现在雾霭中,这片不同于江南水乡的广袤大地,北人的豁达就在这样的景色中孕育。
正欲返回驿馆,却见几个官差打扮的人与猎户装束的庄上人纠缠起来,一来二去之间,语言不合,那些个猎户竟动手打起官差,逃逸开来。
“什么人,竟敢这样放肆!”他沉下脸,冷冷说道。我忙令侄儿与侍卫上前打听为了何事动起拳脚。
他看向我拿在手中的披风,道:“先披上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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