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联大和美国飞虎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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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率先抵达的队员已在跑道上排好队，他们在空出的位置依次站定，还有队员陆续赶过来。跑道上回荡着一阵衣服碰撞和靴子摩擦地面的悉索声，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陈纳德和另外两人站在队伍前面，他朝一个叼着大烟斗，手拿笔记本的人略一颌首。那人立刻把烟斗从口中移开，放进他的上衣口袋中，然后翻开笔记本，开始点名。伯特这才有时间环顾自己四周，熟悉一下这些接下来一年里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他惊奇地发现昨晚到他房间的那个中年人也站在队列中，他眯着眼睛，正若有所思地瞅着前方。

　　“喂，杰克。那人是干什么的？”他低声问站在身旁的纽柯克。

　　“谁？”

　　“就是约翰尼　彼塔切身边那个老头。”

　　纽柯克露齿笑了。“你是问可克吗？和我们一样，他是一名飞行员。”

　　“哦。”

　　“你见过他？”

　　“昨晚他到过我的房间，我们聊了一会，他说自己是名飞行员，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哩。”

　　“去你的房间？他是不是问你要可口可乐？”

　　“是的。你怎么会知道？”他好奇地望着纽柯克。

　　“可怜的‘可乐’，”纽柯克叹口气：“我认为他不应该到这儿来。缅甸的天气太闷热了，而它又离不开可口可乐。他这般年龄，留在美国，没有人会怪罪他。”　

　　喊到伯特时，他象其它队员那样应了一声，有两个队员匆匆忙跑进队列中，在他身后站定，他闻到一股残存的酒精味。呛得他差一点呕吐起来，钮柯克狠狠地瞪视着他们，两人慌忙把头扭到一边。

　　他们围着操场跑了六、七圈，天渐渐地明亮了，太阳仍没有升起来。陈纳德解散了队伍。但他委婉地告诫大家，一会儿，他讲课时，如果有人打断他的话，他会十分生气，但提问除外。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一章（２）陈纳德授课
陈纳德环视一眼房间，他的面前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几乎把这间柚木屋都要胀开。他内心涌动一种难以表述的感受，既欣慰，又失望。欣慰的是经过近一年的周折，他终于有自己的队伍，来实践他那些雄伟的计划和梦想，眼前这100名飞行员和外面那些在机场上苦干的地勤人员和机械师、将是他在接下来一年里全部希望和资本。这是他几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他回忆起在重庆的那些日子，如果那时他有这样一支部队，日本人就不能那么猖狂。可失望的是，这些飞行员并不像他希望的那样，从严格意义上讲，他们中没有几个符合他的要求，他已经多次看过他们的档案，很多人的飞行记录少得可怜，有几个还是刚离开航校的学生，另外的人大都是轰炸机、鱼雷机和俯冲轰炸机飞行员，很少有过驾驶战斗机的经历。他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他们会成为优秀战斗机飞行员。但问题是时间太紧迫了，在短短地几个月时间里，让他们具备一名战斗机飞行员应有的技能，未免太不现实了。

　　他叹口气，开始讲课。他讲述了日本对朝鲜、台湾、东北的占领，讲了卢沟桥事件、南京大屠杀和他亲身经历的重庆空袭。他把自己拍摄的那些照片拿给他们看，房间里很快安静了，几个队员还流下眼泪，他们无法相象，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这样残无人道的事情。

　　他还告诉队员，经过四年的战斗，中国空军已几乎消耗殆尽。不用说进攻，就是自身的防御也难以进行。现在，只有依赖他们，来保卫这片广阔的天空。他指着那些照片，严肃地告诫队员，这些手无寸铁的民众，没有他们的保护，还会经常遭到这样的灾难。

　　简单地吃过早饭，他们在跑道上重新集合。天气闷热，但伯特和特克斯仍穿上飞行服，戴上飞行帽，像在航校时那样。一架P…40战斗机停在跑道上，几个机械师正为它做最后的检修。当陈纳德出现时，伯特高兴地发现，他也像他一样，穿戴一新。

　　陈纳德在队前踱着步，在队列右首停住脚，他抬起头，仿佛在寻找什么，但除了一块云彩，哪儿什么也没有。他收回目光，表情严肃地看着队员。“我知道，”他说，“你们很少有人飞过战斗机，并认为它算不了什么。但小伙子们，我要提醒你们，一定不要轻视它。”他把霍夫曼叫出队列，让他为队员们演示一遍。

　　霍夫曼轻松地向队友们眨眨眼，仿佛要去接受什么勋章似的，迈开大步朝飞机走去，他跳进机舱，在里面待了一会，把准备工作做好。然后推着操纵杆，让它在跑道上向前滑行，在接近终点时，它猛地冲上了天空，在８００公尺的地方，绕着机场盘旋了两周，又像开始那样稳稳地降落在跑道上。

　　陈纳德又让霍夫曼演示了两遍P…40的起飞和降落，解答了队员们提出的几个疑问。他把队员分成三组，让他们依次驾机演练一遍，熟悉一下P…40的性能。他与参谋长――哈维　格林劳――那个叼着烟斗的人，一起登上了机场边那个用竹子搭建的了望塔，用望远镜观看队员们的训练。

　　直到午后，第一组最后一名队员才走出机舱，这是一次不成功的训练。几乎没有人能平稳地把飞机停在跑道上，不是着陆速度过快，在机轮接触地面前冲出跑道，就是干出了“六点”着陆，在跑道上剧烈颠簸，扭歪了螺旋桨，两架训练机和一架P…40轮胎和着陆装置全部操坏。陈纳德大为恼火，如果不是考虑到这是第一堂训练课，他一定会惩罚他们。

　　那天中午，在食堂里，队员们围成四个大桌。他们心事重重，毫无胃口。几个队员甚至产生了自己是否能继续干下去的疑惑。有好长时间，大家只是低着头吃饭，一句话也没有说。霍华德怕这样下去，会影响队伍的士气。于是，为大家讲了一个好莱坞笑话，他说是从一个不出名的剧作家那里听到的，但他没有向他们透露他与罗伯特　泰勒的关系。

　　下午的训练依旧没有多少起色，在又损坏了一架飞机的着陆装置后，陈纳德只得无奈地结束训练。他承认这是他以前没有想到过的问题。他得回去与参谋们研究一下，制订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他对霍华德、希尔和伯特几人的情况还算满意，霍夫曼和格林劳也认为，就一个从没飞过战斗机的人而言，他们的驾驶技术已相当不错了，尽管他们话里包含着一些鼓励成分。

第十一章（３）在东吁城里
简单洗漱完后，伯特回到营房，坐到桌前，他感到眼皮像铅一样沉重，他与它争斗一番，最后还是放弃了。他躺下时，听到身下有轻微地响声，他翻身察看，发现一些蚂蚁般大小的甲虫正躺在血泊中，他一边挥舞着手，阻挡它们那些带翅膀朋友的攻击，一边把它们尸骸清理出屋外，然后把自己的头和脚都包裹在被单里，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一阵吵闹喧哗声，起初以为是在梦中。但那声音却越来越响，仿佛就在耳畔。他睁开眼，有几个队员正围在他床前，特克斯注意到他醒来了。

　　你们要干什么？”他揉着眼睛，问道。

　　“去城里，你一起去吗？”霍华德说。

　　“好呐，我们怎么去哩？”伯特说，他坐起来，把一只飞行靴穿上。

　　“骑自行车。如果幸运的话，我们能赶上最后一场电影。”

　　“我没有自行车哩。”

　　“搭艾里克　希林的吧，”特克斯说，“一会儿，我会载着你。”

　　“为什么你不载着我？”

　　“那不行，如果他输了，又有借口了。”托马斯　科尔调笑道。

　　“你们还没有比出个输赢？”

　　由于闲着无事，一些队员卖来自行车。吃过晚饭，他们会去机场外的道路上骑车消遣。好胜的托马斯　科尔向骑行技木最出众的查尔斯　邦德和特克斯提出挑战，都以失败告终，但他并不甘心，缠着特克斯再赛一场，以决定胜负，特克斯拗不过，只好答应他的请求。

　　“你可要讲信用，这将是最后一次了。”

　　“一言为定。”

　　九月的缅甸，虽然盛夏季节已经过去，但天气仍十分闷热。队员们只穿着短衣短裤，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衣服贴在身上，仿佛穿着湿漉漉的睡衣躺在床上让人难受。队员们索性脱下上衣，*着上身。道路两旁没有一个人影，只是在远远地稻田里时不时能见到几个戴着斗笠的人，弯着腰在地里忙活着，他们对这些衣衫不整地闯入者没有半点兴趣，很少抬起头来，看看这些高声喊叫着、一闪而过的家伙。他们可能把他们误认为城里那些认真的、喜欢大惊小怪的英国佬了。

　　这三十几人组成的车队，在道路上散开着，看上去颇有点环法赛的味道。他们互相追逐着，突然一个急停，或者慢慢地跟踪骑行，的确有那么一点职业车手的风采，但他们的装备……飞行靴和用来载运货物的车子，泄露了他们的业余身份。

　　在城外的小河中，他们洗了个澡，觉得浑身的疲劳也随之而去。他们又变成干净的，招人喜爱的小伙子。他们骑着车子进了城。东吁是一个小镇，像缅甸其它地方那样，到处是高耸的佛塔，在阳光照耀下，闪着耀眼的光芒。街道的一边有几家商店，另一边摆满了货摊，当地人兜售每个集市上都能看到的假翡翠、假玉石项链、手镯、匕首、槟榔、蔬菜和日用品。有几十个欧洲人住在城中，但只有三个适龄的未婚女性，并且都已订婚。起初，队员们对她们很感兴趣，有意无意地向她们大献殷勤。知道了内情后，他们大失所望，不再去找她们了。

　　他们沿着衔道慢慢骑行，时不时弯下身在货摊上挑选自己中意地物品。十几分钟后，他们在一扇门面较大的杂货店前停下车，黝黑的、一只眼流着眼泪的缅甸老板站在最高一级台阶上，笑嘻嘻地迎接他们。队员们的车子都是从他的店里购买的，所以他同他们都十分熟悉。

　　“请进，美国牛仔，请进，”他热情地拍着霍华德和奥尔森的肩头，由于身材太过悬殊，他那样子，宛若一只伸着前爪捕获从它眼前飞过蜻蜓的猫。

　　“老板，我们有几个朋友，需要自行车，你还有一些‘Raleigh’吗？”霍华德说，一边观察着那一堆堆在店里的货物。

　　“嘿，你们太幸运了，昨天刚刚运来的……真正的‘Raleigh’。”

　　“那好，两小时后，我们来取，可以吗？”

　　“没问题，我这就派人过来组装，但是……”老板支支吾吾地说，从流着泪水的眼角处偷看着队员们的神色。

　　“但是什么？”

　　“可不是印度货……真正的‘Raleigh’。你们知道，这年月，到处是德国人和日本人，我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把它们搞来的。”

　　“说实话吧，你想要多少钱？”

　　“这怎么好开口呐！我们是朋友……会瞧不起我，把我当成一个不诚实的家伙，一个贼。”老板摊开手，摆出一副极不情愿地样子。

　　“说吧，说吧，再这样啰嗦，我们要走了，”托马斯　科尔不耐烦地说。

　　“好吧，”老板似乎下定了决心，“就３０美元，我不赚你们的钱，谁让我们是朋友呐……虽然长了５美元，可都是这个该死的战争，这让人怎么活呀！”

　　“好，就这样说定了，两小时后我们来取车。”

　　“没问题，朋友。”

　　“再见。”

　　他目送着队员鱼贯而出，然后锁上店门，迈着轻快地脚步去后院找他的工人，“这些美国牛仔，真是些好小伙子，顶呱呱地小伙子，”他一路上念叨着。

　　他们去了东吁剧场。那晚，正放映Waterloo　Bridge，这部电影大家都看过多次了，可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别的事可做。霍华德安慰说在遥远的东方看他朋友演出感觉一定十分奇妙，他想看看罗伯特　泰勒说缅甸语是什么样子。他们买了票，一路喳嘎作响地来到座位上，留下一路蟑螂的尸骸，蝙蝠不断地从银幕前飞过，当演到克罗宁上尉站在雨中遥望屋中的玛拉时，他们实在无法忍受里面的湿气和霉味，离开了那里。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一章（４）自行车比赛
后来，他们来到火车站附近的饭店，坐下来吃饭。饭店里出售炸牛排、汉堡和几种三明治。汉堡和三明治都油乎乎地，拿在手里，就像用过的肥皂，牛排也不新鲜了，但味道还算正宗，他们要了几瓶苏格兰威士忌，一边吃着，一边说着话儿。

　　外面大路上，挤满了一辆接一辆开往滇缅公路的卡车，它们卷起一波又一波尘土，仿佛有生命的小颗粒似的，飘浮在半空中，好像永远也不会降落。天就要黑下来了，借着渐浓的暮色，他们能看见几只燕子正绕着大路那边的佛塔飞来飞去，可能它们已把家安在塔上，经过一天野外觅食，正飞回来休息，亨受着宝贵而温馨地家庭生活哩。

　　“我总是喝不惯这些苏格兰威士忌，”查利　莫特说，“它们总让我昏沉沉地，如果有波旁威士忌，我永远不会动这些玩意儿。”

　　“可这里没有波旁威士忌，”托马斯　科尔说。

　　“对，我是说如果有的话，这是假设，懂吗？”

　　“假设？假设没有日本人，没有那个陈纳德，我们怎么会到东方呢！可事实现在我们就是在这儿，听着你唠叨什么苏格兰威士忌。”

　　“难道你喜欢这种酒？”特克斯笑着说。

　　“No。”

　　他们沉默了一会，好像每个人都在等待天黑下来那一刻，卡车轰隆隆地驶过去，他们能感觉到手中的酒杯在晃动。

　　“真是难以置信，你们说那会是事实吗？”埃德　雷克托终于按捺不住，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又把它添满。

　　“你指的什么呀！”奥尔森说，其实他们每个人都知道他说的什么。

　　“就是陈纳德手里的那些照片，如果那是事实，简单太可怕了，我从没想到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事。”

　　“这算不了什么，比这些更可怕多得是哩！”霍华德轻声地说，“罗伯特　威尔逊博士是我家的好朋友，从前和我父亲一起在协和医院工作。日本占领南京时，He　was　in　University　drum　Tower　Hospital。去年回国后，他和我们讲起日本人所做的那些事，害得母亲在医院待了好些天，唉！我想她永远无法恢复到以前那样子了。”

　　屋子里静极了，没有人吭声，他们甚至能听见柜台后时钟的滴答声。

　　“日本人的恶梦来了，一旦我们投入战斗，他们再也不能那样为所欲为，”霍奇斯说，他头上和胳膊上都裹着厚厚的绷带。一天深夜，他从睡梦中醒来，看见一个蝎子正大摇大摆地在他肚皮上散步，他大叫一声跳下床，满营地里乱跑。从那之后，见到所有的昆虫，无论是小如蚂蚁，还是大如巨蟒，他都会吓得惊恐万状。为此，队员们送给他一个外号“无畏的人”。

　　“不要吹牛了，”托马斯　科尔把酒瓶举到眼前，仿佛想看看里面的数量和成色，“你连最基本的降落还没有掌握，等到你驾驶飞机像你的嘴这样灵巧时，再说这些也不迟。”

　　“一个星期后，我会像一个真正的战斗机飞行员，我驾驶过轰炸机，也驾驶过鱼雷机，都是顶呱呱的。说实话，我的确有些轻视现在的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