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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紫千红-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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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行已经挂起休息牌,一个客户也没有。有人早就给他开了柜台门,可爱的祥子一进去就大喊:“今天老板免费加餐,新推出的海蛎紫菜汤,女士补血,男士防治前列腺炎,每人一份,大伙快抢啊!”

  工蚁们真的抢了起来,每一只都抢到一碗,连外面的保安也分到一碗。大家急不可耐地喝起来。有些人不习惯海蛎的味道,只喝了一两口,但这足够了,外卖送货员祥子今天客串了一回大厨,他下到汤里的调料,只要抿一口就够受了。

  祥子坐下来,静静地等待好戏上演。1分钟后,所有人都无力地软倒在座位上。祥子一跃而起,熟门熟路地闪进角落里那个电路控制区,熟练地关闭了监视和警报系统。对合作者要讲诚信。他答应过张全的,他的行动绝无风险。

  随后,祥子走出银行,迅速上了停在马路对面的的一辆赛欧小轿车。那是他昨天租的,用的是祥子的驾驶执照,祥子以后开车的时候,绝不会想到自己在未满18周岁的时候,已经拥有一张驾驶执照了。

  他看着表,二十秒过去了,张全正往这个方向走来。他拔通了他的电话。

  “前面有一家建设银行。走进去,柜台门开着,里面有一台保险柜,你最拿手的德国柏林CH—A4型,给你5分钟时间,打开它。”

  一阵沉默之后,电话里传来张全的声音。“我从没开过德国柏林CH—A4型。”

  “别耍小聪明了,你开过,报纸上写的。”

  “那是记者编的。我只跟她说开过保险柜,那个型号是她自己编的。”

  雷蒙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怒火:“我不管,你必须在5分钟内打开它,现在,只有4分30秒了。听着,这几分钟里,我会把张放同学照顾得非常细心!”

  听着电话挂断的声音,张全的心一缩。虽然他已经预感到要做的就是这件事,但脑中还是嗡嗡作响。银行到了,他走进去,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有选择。我要救儿子。不管做什么,我都会做。

  赛欧小轿车里的雷蒙正体验着每分钟心跳150下的感觉。他和张全只见过一面,但凭直觉,他觉得他已经很了解张全,张全不会骗他:他从没开过德国柏林CH—A4型!该死的女记者,她从哪搞到这么一个名字去增加文章的可信性?但是无论如何,雷蒙总是保持乐观,他感觉这个沉稳的中年人会给他带来奇迹。何况,万一失手,他也没有损失什么,无非是再选择一个新的目标和一个新的计划罢了。

  5分钟后,张全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手机响了。

  “开了吗?”

  “自己去看。我儿子呢?”

  “他很好,等会儿会自己回家。现在您请便吧。”

  雷蒙又等了一分钟,看着张全的身影走远,闪身进了银行。庞大的德国柏林CH—A4型保险柜大敞着肚皮,闪着厚重金属特有的光泽。 。。

一·破锁(9)
一家最不起眼的小旅馆里的一张破床上,张放睁开了眼睛。

  精妙的配方,准确的剂量,收放自如的手法,才能达到这样随心所欲的效果。雷蒙又一次心生敬意——不仅是对那位传授自己使毒技术的前辈,更是对人类的智慧。雷蒙景仰那些英雄和伟大的天才,在他看来,没有什么自然奇观能比得上伟大的人的奇迹。在这个人生的舞台上,大多数人都只是些用来产生垃圾的废物,用自己的生老病死参加一次物质的循环转换过程而已,而那些看上去神采飞扬的所谓成功人士,那些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名字见诸报端的家伙们,不过是些有点小聪明的孩子罢了。真正的英雄是能够创造历史的人,如果他们不能改写,也一定能以某种方式推动。如果说政治、经济是社会的骨架,那么伟大的人物就是历史的命脉。雷蒙从来对“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论调嗤之以鼻,但他绝不是妄想狂,他的每一份自信,都建立在自己对每一项新技能的掌握上。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实在想和张全学习开锁,尽管这种可能性显然微乎其微。这是一项需要智慧、灵感、耐心、身体协调性的工作,雷蒙有理由做得出色,但是现在看来,在这项技能上,自己和张全相差很远。

  刚刚从连绵不绝的梦魇中挣脱的张放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一个脸上稚气未锐的大孩子,穿一件可笑的围裙装。可是,这个人对他说话的时候,却发出一个成熟男人的声音:“睡好了吗?起来喝杯水,然后回家吧。”

  “你是谁?”张放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雷蒙从这三个字里听到了冷意,这不像是一个高三学生的反应,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如果还没有放声大哭或者抖得像一株冬天的小草,就已经很难得了。雷蒙有了点兴趣。

  “我是昨天接你放学的人,忘了吗?”

  “你是抢劫犯吧,拿我当人质,逼我爸替你开锁,得手了吧?”

  真是出乎意料。雷蒙的兴趣更高了,对于不一般的人,他总有观察的兴致,他甚至想和他多聊一会,如果不是时间如此紧迫的话。“完全正确,年轻人。你父亲很爱你,希望你以后也好好报答他。我得走了,桌子上有点钱,是我对你的一点小小补偿。耽误你的功课,真是过意不去。”

  雷蒙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忽然听见一句让他更感惊讶的话:“你能带上我吗?”

  雷蒙转过身,张放已经坐在床上。“我知道你是个大人物,我想跟你走,闯荡世界。”

  雷蒙仔细打量这少年,苍白的脸上有一些倔强,阴郁的眼里有一丝热切的光。这让他一下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

  “你成绩好吗?”

  “他们总想让我当学习委员,我不当。”

  “不想上大学?”

  “绝对不想。”

  “为什么?”

  “我爸是北大毕业的,可他要靠替人开锁混饭吃。”

  “你舍得离开你父亲?”

  “我没什么舍不得的。”

  雷蒙笑了。这孩子让他很满意。或许将来有一天,他真可以考虑带上他。“对不起,我现在不能带你走,我将要做的事,是我一个人的事。”

  张放点点头,头低了下去。

  雷蒙说:“别发呆了,小伙子。如果警察不是太笨的话,他们很快就要找上你父亲。在他们来之前,你还可以干点什么。”

  说完,雷蒙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就在关门的一刹那他忽然回头说:“大学还是要上的。”

  张放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看着桌上的一叠钱,以及那张有他父亲专访的报纸发愣。过了几分钟,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跃而起。

  体育东村育秀里153号402,这是张放常来的地方,不同的是,他这次来之前打了个电话,确认室内无人之后才来的。

  他来到楼道技防门前,随便按了5楼的一户门铃。“喂。”有人问。

  “修理!”他粗着喉咙回道。

  果然,和大多数情况一样,门锁啪地一声开了,那人连修理什么都懒得问一句。

  张放走到4楼,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钥匙包,里面有他家的钥匙,还有一柄做工粗糙的铲形小棒,以及一根又短又细的签子,看不出什么材料做的。他一秒钟都没有犹豫,把小棒轻轻插进钥匙孔里,小心地把签子放在小棒底下,然后用小棒去拔制动栓的销子,使销子向上抬升到打开的位置,而来自签子的持续压力则使销子保持这种状态。他熟练地操作着那根不起眼的小棒,仔细感觉着销子的微微颤动,直到听到咔的一声轻响。他小心地抽回小棒,又从钥匙包里取出一个薄薄的钥匙片插进锁孔,轻轻拧了几圈,锁开了。

  张放熟门熟路地直接走进同学李大维的房间,打开写字台右侧第二个抽屉,翻出一本收藏簿,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两张火烧屿景区的门票。

  一张全价,一张半价,是李大维和他妈一起去的。张放记得很清楚,李大维曾向他展示过自己的门票收藏。

  张放的第一次入室行窃就找上了他在学校里唯一的朋友,但和父亲不同的是,他做得很坦然。

  他甚至有些得意。那几件开锁工具都是他自己琢磨、加工出来的。以前,它们不过是好奇心的产物,今天终于有了更大的用场。

一·破锁(10)
10

  海门公安局刑警支队副队长蒋志成头疼不已,上头把海门有史以来最大的银行窃案交给他负责,可整整二十四小时过去了,居然什么线索都没有。

  三十岁不到就坐到这个位置上的蒋志成可以感觉到这种压力:犯罪者在某一个地方悄悄打量着他,嘲笑着这些装备精良的国家公务员的笨拙。在以往的刑侦生涯中,他多次以迅猛有效的行动,粉碎了这种感觉,可这一次,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越来越感到无力。

  很明显,罪犯使用了易容、下毒和开锁三项犯罪技能,而且堪称高明。从案件的实施情况来看,罪犯的思维缜密,果断而大胆。可能是团体做案,也有可能是单干——如果是这样,这个敌人的确令人生畏。

  现场调查毫无结果,没有留下指纹和脚印,监视系统未开启,迷惑的银行职员们提供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银行周围没有一个目击者。

  蒋志成已发下了缉查令,全市的旅馆酒店和短期租住户将受到例行排查——但他对此并不抱希望。机场、火车站、汽车站、收费路口等交通单位将有连续若干天的目标检查——他也不认为会有多大效果。这是一位,或者是一些非常狡猾的对手。

  技术科的谢尔森来了,他是蒋志成此时最期待的人。

  “结果出来了,很奇怪。”谢尔森说。

  “奇怪的药物?”

  “不,很普通。主要成份是沙丁胺醇,有扩张气管的作用,是很多哮喘药的重要成份,按理说属于处方药,但是在任何一家中等药店都能轻易买到。”

  “你是说把一屋人放倒的东西是哮喘药?”

  “沙丁胺醇有一种特性,当它和一种叫做PVS28的生物蛋白中和时,会产生很强的麻痹效果,能在短期内致人昏迷。和沙丁胺醇相比,这种生物蛋白就难得多了,一般只在大实验室才有,是研制各种疫苗用的。”

  “海门有这样的实验室吗?”

  “没有。所以可以肯定这迷药是罪犯携带的。”

  “你刚才说奇怪。”

  “对,沙丁胺醇和PVS28搭配的比例和调制的方法非常讲究,稍有不对,它就会从一种迷药变成见血封喉的毒药,这是一门非常高深的技术,教材里是没有的,我只听一位前辈讲过这样的事,当时还以为是他故弄玄虚。奇怪的是,罪犯好象掌握得很好。”

  蒋志成的心更沉了下去。直到他看到迈着轻灵步伐的易婷婷,脸上才有了点笑容。

  作为调查记者,易婷婷不可避免地要和刑警们打交道,她可不想成为那种满足于在公安局新闻通气会上抢一个好座位的记者。在大多数情况下,公安,尤其是刑警们,对记者怀有天然的抵触,因此多把打发记者的苦差事交给宣传科去做。不过易婷婷不同,她擅长让对方在愉快的交流中忘记她的记者身份,同时,她严格遵守他们之间的“江湖规矩”,有可能妨碍调查的报道,她绝不去碰,有可能引起警方不快的文字,她也会以巧妙的手法规避。因此,她的警界特稿在公安系统中的口碑和在读者中的一样好,在报社,她还在江宝炎的要求下给新来的记者们上过一堂“如何做到在读者和采访单位中双赢”的讲座。近来,甚至公安局长都在向蒋志成打听易婷婷是个什么样的人。

  蒋志成是局里和易婷婷打交道最多的人,因为他手里的特案和要案最多。今天虽然是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见到易婷婷,他还是发现,自己和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被强烈地吸引着。

  “来了?有何指教?”他笑着说,就好象她不是记者,而是一位调查员一样。

  对于易婷婷来说,蒋志成一向是她在公安系统中最谈得来的人,她也很熟稔地说:“指教哪敢,不过是听说我们的福尔摩斯碰上了大难题,有点好奇,就跑来看看。”

  蒋志成笑不出来了:“反应好快呀你。”

  “这么大的事,锁得住吗?喏,这是今天的晚报。”易婷婷把一张刚上市的晚报拿给他看。

  《职员被迷倒 保险柜大开 187万元失踪——我市昨日发生史上最大银行窃案》

  看着头版头条这两行大标题,蒋志成又一阵头皮发紧。

  “有什么线索了吗?”易婷婷问。

  “不是瞒你,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肯定的是,那家伙是个人才,易容、下毒、开保险柜,都很在行。不过,也可能是几个人。”

  “也许还有一个本事:伪造证件。”

  “喔?”

  “带着将近两百万现金走路不会很方便,所以罪犯应该有车,这车要么是偷的抢的,要么是租的。既然这个罪犯行动如此滴水不漏,他应该不会冒险去偷抢一部车。所以我想,他很可能会租一部车,而且一定使用假证件。”

  真聪明,尤其是那种敏锐的直觉,比大多数受过专业训练的办案人员都不逊色。蒋志成毫不掩饰心里对她的赞许,说道:“说到点上了。这曾经是我们寄予厚望的一个线索。我们已经查了本市这两天所有短租车,有五部车逾期未还,不过都有充分的理由。最大的收获是,我们发现了赖子祥的租车记录——就是那个送外卖的孩子。这孩子还未满18岁,驾驶证却做得非常逼真,照片上的相似度高达95%。不过,现在做假证的高手很多,还不能肯定就是他本人制作的。三个小时前,我们在报业大厦地下停车场发现了这部赛欧轿车。”

  “报社?他到那儿干什么?”

  “谁知道,也许只是想买一份报纸,看看报纸怎么评价他的杰作吧。但是这不重要,我们肯定他离开那里已经超过12小时。”

  易婷婷沉吟片刻,忽然说:“也许挺重要的。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巧合?那个保险柜是德国柏林CH…A4型,那是我在前天的一篇文章提到过的型号,结果第二天它就被打开了。这难道只是一个巧合?”

  蒋志成盯着她的眼睛说:“你其实是为这个来的对吗?”

  易婷婷送上一个迷人的笑容,她知道这种时候应该亮出这一身体的武器:“有这个原因,主要还是好奇。”

  蒋志成停顿一下,说:“我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因为你的文章我基本上都要拜读。那篇张全的专访很精彩,给我的印象尤其深刻。所以一开始,我就想到了张全这个人。”

  “你找他了?”易婷婷明显地有点紧张起来。

  “昨天晚上我们去过他家。”

  “结果呢?”

  “他有不在现场的证据:两张到火烧屿的往返船票和两张景区门票。昨天,他们父子俩在那儿玩了一天。”

  易婷婷不说话了,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她说道:“其实,张全可能没有开过德国柏林CH…A4型保险柜。”

  “什么?这是你文章里写的呀?”

  “是我编的。张全只说他开过一个银行保险柜,什么型号他记不得了。我为此专门到那家银行去看了看,就是那家银行,把那台保险柜的型号搬到了文章里。我这么做,只是,想增加一点真实感。”

  蒋志成盯着她,觉得这个平时一身阳光的女子此刻心事重重的样子也很好看。“这很正常,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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