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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大运河-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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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扬道诚恳地对嘉谟漕运总督说:“黄、淮两河正值多事之时,这里离不看像郭大昌这样的能人啊!请老兄务必将郭大昌留下。本官一定像你一样善待他,本官任命郭大昌为助理河工如何?”
  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自己再固执己见,那就不美了。嘉谟漕运总督同意了:“谢谢老兄美意!你用我用,都是为朝廷办差,既然你更需要,本官不再坚持就是了。”
  就这样,郭大昌客居河道署。
  乾隆三十九年(1774)7月,在做修河预算时,南河总督吴嗣爵授意夸大预算,虚报冒领,以利侵吞,中保私囊。秉性刚直、不徇私情的郭大昌看在眼里,恨在心上。一怒之下,他拔退就走:道不同,不与相谋,怎可与贪污成风的河道官员同流合污?!
  郭大昌搬到了清江浦五圣庙里。
  这就是郭大昌。
  尽管郭大昌压根儿吴嗣爵,但他深知,昨日的黄河决口,损失惨重,不为吴嗣爵着想,也得为百姓着想,为生己养己的这方土地着想,为流过千年的运河着想。郭大昌接过吴嗣爵的话说:“不必转弯抹角,你是为堵决的事而来吧?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吴嗣爵一听,有门!简直可以用喜出望外来形容此时吴嗣爵的心晴。尽管郭大昌出言满含着对自己的不屑,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肯出山主持堵决,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帮助。
  挪一挪凳子,吴嗣爵坐得离郭大昌更近些,语调也放得特别柔和:“你看这样行不行,工费50万两,由你全权支配,本官决不加约束;工期呢,在50天以内。你看怎样?”
  郭大昌一听,心头的火苗立时蹿了上来,声言变得很激昂:“如果是这样,还是请你自己想办法,我不敢接受!”
  吴嗣爵申辩说:“老郭啊,工程虽然很大,但50万工费不算少了吧?50天也不算太快吧?再晚,恐怕我要吃罪不起。”
  

老河工(2)
郭大昌反唇相讥:“你以为我辈都像你一样,专发国难财?专发难民财?我告诉你,那迟早要遭报应的!如果一定要我干,工期不会超过20天,工费不会超过10万两。”
  听到这里,吴嗣爵脸上浮起尴尬的之色,嗫嚅着半晌吱不出声来。
  “我要特别提醒两点。”
  “你说,你说,本官听着。”
  “第一,关于这次堵决经费,你必须如实报领,如有不实,草民决不放过!”
  “那是一定的。”
  “第二,只要派文武官员各一人在工地维持秩序,其他任何官员不许到场。工料也要由我随时调取。”
  “照办。这样,本官索性将官印交你,一切由你使唤。本官从这里回衙门后,即命令库房,见你的批条和官印就给发工费料物,决不准误事。”末了,吴嗣爵讨好地问一句:“这样可好?”
  次日,怀揣官印的郭大昌走上老坝口决口处。
  接下来的日子里,郭大昌指挥若定,仅用48天、工费料物总共折合银万两,将长125丈、水深5丈的决口堵得严严实实。
  钦差大臣到达淮安,要求前往决口处视察。吴嗣爵今天推说道路不通,十分危险;明天推说灾区传言有疫病,一再磨蹭,直到堵决竣工当日,道路通了,疫病之说纯属谣言,亲自陪同钦差大臣抵达了老坝口。
  站在堵筑坚固的决口已堵,沿途看到流浪在外的难民陆续回乡,钦差大臣一句“老臣十分欣慰,回奏朝廷吴嗣爵忠于职守”的评价,使吴嗣爵笑逐颜开。
  老坝口堵口工程,是郭大昌一生治水中取得的重要成就之一,这也使他成为黄、淮、运治理中一位颇有传奇性的人物,在民间建立起了更高的威望,得到了沿河百姓的衷心爱戴。因为他无一官半职,人们尊称他“老河工”。
  嘉庆元年(1796),黄河在丰县(今江苏丰县)决口。负责堵口的官员申报工费120万两。
  预算报到南河总督吴嗣爵那里,一向贪腐成性的吴嗣爵连连摇头:“太多了!太多了!多得过分了!至少应该减掉一半,60万足矣!”
  堵口官员:“那不行!本官还觉得不够呢!”
  多还是不多?
  堵口官员与南河总督争执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相持不下间,南河总督说:“我们争着无益。这样吧,你信‘老河工’吗?”
  堵口官员答:“信。”
  南河总督:“那好。我们叫来‘老河工’咨询,由他定了数。”
  堵口官员答:“也好。”
  郭大昌来了。
  听清两人的争执,郭大昌气不打一处来:“减掉一半就行了吗?草民以为,再减一半也够用了!”
  南河总督面露难色:“那未必太少了吧?”
  郭大昌毫不客气:“15万两用来堵口,15万两你们和其他官员分掉,还嫌少吗?你们都贪成什么样啦!有你们这样的贪官,是国家的不幸,是百姓的不幸!”
  从此,郭大昌断绝了与所有南河官员的来往。
  嘉庆十三年(1808),包世臣任河道官员来到了淮安。
  包世臣为官清廉,心系运河,是清朝官场的一个例外。未到淮安早知“老河工”郭大昌,到后轻车简从,登门造访,两人很快就成了朋友,像嘉谟一样器重郭大昌。
  到任之后,因黄河、淮河的入海口不畅,靳辅陈潢决胜清之前的险情不断发生。面对危情,有官员提出改黄河下游从射阳湖(今射阳镇一带)或灌河口(今灌南县西北)入海。
  这样的方案行吗?
  包世臣很是怀疑:如果可行,就不会有康熙二十四年(1685)于成龙与靳辅陈潢的激辩,就不会有康熙二十七年(1688)的靳辅被革职、陈潢冤死狱中。事情才过去几年啊,人为什么这样健忘呢?
  最好的方案是最切合实际的方案。情急之中,包世臣邀上老河工郭大昌一道外出勘察。他们历时2个月,勘察了上至徐州、下至射阳湖一带的黄、淮、运、湖形势。每至一地,老河工不厌其烦、不厌其详地给包世臣指点水性地势,现场总结前人的经验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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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河工(3)
“你看,这就是靳辅陈潢当年所筑束水攻沙的长堤。靳辅去后,再来清江浦的河官们,想尽花招搂钱,根本不把心思放在治河利民上!”
  望着眼前颓废的河堤,包世臣十分感慨:“大清朝像靳辅陈潢这样的能臣干将实在是太少了!人去不过72年,耗尽他们半辈子心血的长堤早在乾隆二十九年(1764)就因人而废,令人痛心疾首啊!”
  包世臣这样说着,站在身边的老河工眼中盈满了眼泪:为包世臣的话所感动,也是为靳辅陈潢命运伤痛着。
  老河工见包世臣转身看自己,便撩起衣角拭去泪滴,挤出一丝笑容来:“靳辅陈潢所筑长堤束水攻沙很有成效。我以为,决不可改黄河下游的入海口!一堵就改,那是懒汉、蠢人的办法,看起来很省事,其实,急功近利,趁一时之能。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恢复长堤,集中流势,束水归海,唯其如此,标本兼治,运河畅通才有保证,沿河百姓才得安宁。”
  “本官也是这样想的。”包世臣很赞同:“两月来的实际勘察告诉本官,前人比我们聪明啊。另改入海口,工程十分浩大,劳民伤财,淮河下游数百万黎民生命财产将受到极大威胁。抛开这一切不论,单就说一堵就改道,大清国有多大的土地供这群败家仔豁败呢?!”
  老河工:“痛快!说得痛快!”
  河、淮入海处,坦荡辽远,苍苍茫茫。长风劲吹,包世臣头上的顶戴花翎迎风飘动,飞扬如鬃。站在苍茫的大地上,望着高天流云,一股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豪情涌上包世臣的心头:“本官准备再做一次靳辅!”
  泪,再次盈满老河工的双眼。他钦羡地看着包世臣,抱拳在胸,以示敬重:“有你这样的官,是布衣之福!大人如果不刚直上奏,小民准备插草标晋京告御状,以死相争!”
  包世臣、老河工这一对秉性相类、气味相投的朋友,站在运河大堤上,站在天地之间,这样庄严地抒发着。红霞的东方金光万道,放眼长河流水,半河瑟瑟半河红,环绕着长河的云彩都镀上了金边。
  ——流淌千年的大运河啊,你都听见了吗?你都记住了吗?
  勘察归来,怀着决绝的悲壮,包世臣毫不迟疑地提笔上奏,陈情修改黄、淮入海口的害处,应筑长堤束水攻沙的理由。
  掷地有声的奏折传至朝廷,廷议沸沸扬扬,几经周折,当朝仁宗皇帝见争来争去难有定案,而时间却在一天一天地过去,不胜其烦,最后钦准:“按包世臣奏折所请办!”
  圣旨传来,包世臣与老河工一起,在当年河道总督靳辅、助手陈潢决胜清口时所筑长堤的原址上,遵靳辅遗规,筑海口新堤,夯实锤坚,收拾起入海口处四处漫溢的黄河水重回故道入海。
  仿佛是为了验证包世臣、老河工筑长堤以束水的成效似的,这一年的秋汛来得特别的强劲。然而,由于包世臣、老河工所筑之堤厚实坚固,束住了强劲的河水,使原本汪洋恣肆的黄河水不出河漕,淮水与之并力出海,淮水沿途冲带淤沙,缓和了黄河水中泥沙淤积自身的问题,漕运依然畅通。
  治不住的黄河。
  治不完的黄河。
  黄河,养育了民族,也祸害着民族;成就了民族,也折腾着民族。它的折腾似乎没完没了,令民族痛苦不堪,令民族精疲力竭。
  包世臣与老河工遵靳辅遗规筑海口新堤的次年,嘉庆十四年(1809),黄河强,淮河弱,倒灌之事发生了,靳辅陈潢费尽心机决胜之后的清口,再陷危机。
  长麟,朝廷派出的使臣,来到了清江浦。
  在去年廷议是改黄河入海口还是修筑长堤时,长麟是“改”派,随着包世臣老河工筑堤束水成功,长麟的态度发生了改变,感到黄、淮、运交汇处很复杂,来不得半点的疏忽马虎和意气用事。在他到达清江浦的次日,即登门会见包世臣。
  长麟:“本官昨日刚到。本准备当日就来见你,是被你撰写的两篇关于治理黄淮运的心得文稿所吸引,一气读完,耽搁了时辰。你对治河思考得很深啊,本官很钦佩。”
  

老河工(4)
包世臣:“大人过奖!下官只是在两篇拙作中记下了一点勘察途中的感想,烦大人劳神,罪过!”
  一番虚张声势的客套之后,长麟切入了主题:“此次发生黄水倒灌运河,黄水携带的大量泥沙在清口处淤塞,黄、淮分流,成为清口的一大变局,威胁漕运,圣上甚为忧虑,特派本官前来,决策治理之方。你身在一线,有治理经验,本官想听听你的看法。”
  包世臣:“大人,下官诚实相告,你看到的本官所撰写的两篇心得,出自下官之手不错,可其中如果说有点智慧的话,那是来自这里一位叫郭大昌的老河工。这绝非谦虚,而是实情。此人治水经验丰富,智慧过人。”
  长麟:“喔,是这样。本官想见见这位老河工。”
  郭大昌应声而来。
  见到朝廷使臣长麟,老河工也不客套,直抒胸臆:“大人,海口并无高仰,不需改道,只要在清口筑盖坝将黄河水流挑离岸边,帮助淮水入黄,并修缮以下黄河两岸堤防,就可黄淮两全。”
  老河工言凿凿,无懈可击,更有包世臣在一边不住点头,坚定了长麟采纳这一建议的决心。
  就在长麟带着老河工建言的方案返京复命时,清口变局开始上演,圣上甚为忧虑的事演化成了现实:黄河在云梯关附近马港口决口,冲出灌河口入海。
  仁宗皇帝当即派马慧裕为钦差大臣,赶赴灾区,督导治理。
  面对变局,不少河道官员提出:顺水推舟,借变应变,以不治为治,索性以决河为黄河入海通道,在近三年中不加堵塞,任水泛滥。
  钦差大臣马慧裕倾向于这一建议,准备上奏放弃长麟带回的治理方案。
  三年不堵,灾区百姓怎堪其苦?!
  走投无路的灾民们想到了郭大昌,想到了老河工:他们觉得,惟有老河工,才有可能救他们!
  成群结队的灾民们拖儿带女,从这村那庄来到五圣庙,齐齐地跪在庙前大声呼喊:
  “老河工,救我们啊!”
  “老河工,救我们啊!”
  郭大昌满含热泪走出庙门:“乡亲们,父老们,快快请起!脚下的这片土,是生我郭大昌的地方,也将是埋我郭大昌的地方,我郭大昌怎么能让生己埋己的这片土地天天泡在黄水里?你们回去准备船,明天,我们一起引着钦差大臣到马港口去看看。只要钦差大臣去看,他看到的就会让他改变主意。乡亲们,回去准备吧,我们一起去,去的人越多越好!”
  次日,郭大昌驾一叶扁舟引导着钦差大臣马慧裕乘坐的大船前往马港口。
  不时有灾民们划动的小船从汊汊湾湾里驶出,他们与老河工打着招呼,加入到引导的行列里。
  一艘、二艘、十艘、百艘……未到马港口,数千余艘小船像运河中常见的鱼群一样,环绕着马慧裕乘坐的大船摇晃不已。浆击河水发出的“哗哗”声,是灾民的心在哭泣,也是运河在哭泣。
  当身为钦差大臣的马慧裕得知这些灾民的来意后,他拉了拉顶戴花翎,遮住了大半个脸。
  离马港口还有很远,可是马慧裕乘坐的大船就搁浅了。站在船甲板上的钦差大臣马慧裕看得十分清楚,马港口决河非常浅涩。如此浅涩的河道怎么可能作为黄河的下泄河道呢?
  马慧裕如梦初醒:以决河为黄河入海通道,三年不加堵塞,任水泛滥的决策是多么的错误!怎不叫灾民愤怒呢?怎么不叫老河工愤怒呢?
  马慧裕让近旁的老河工登上自己的船,然后鼓起勇气,与老河工一起爬到大船的顶篷上,向围在四周的灾民们大声说道:“灾民们,请回吧!本官立即上奏朝廷,按长麟、包世臣和你们的老河工早先拟定的原方案,修筑堤坝!”
  听到这里,数千余艘小船上灾民们将浆举向天空,“噢噢”地欢呼起来。有笑堆到钦差大臣马慧裕的脸上,他抓起老河工的一只手高高举起,回应着灾民们……
  因为主管河道官员偷工减料以私吞,堤防高宽不到钦差大臣马慧裕奏请的一半,结果,嘉庆十六年(1811)3月,春季洪水袭来,此段河堤的命运可想而知,轻易被冲溃,运河漕运形势骤然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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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河工(5)
这时,新的两江总督百龄到任。尽管百龄知道总督河道可以捞到很多的工程钱,但黄淮运出事频繁,那点钱弄得提心吊胆,他并不眼谗,可他还是被朝廷赋予了总督河道之职。
  上任伊始,面对清口段运河的溃决,百龄请来已有治水之名的包世臣议事,以图治理之方。
  包世臣接到新任两江总督的邀约,临行前包世臣先去面见老河工郭大昌:“百龄约谈,当是询以清口运河治理之策,老河工你有什么嘱咐?”
  获得“老河工”的尊称时,郭大昌只有30岁出头,而此时已经是69岁高龄,名副其实的“老”河工了:烈日河风把他的宽脸膛炙成了黑檀木,眉心处像用木刻刀扎了两道深纹,嘴边是一圈银色的连鬓胡子。眼角腮旁全皱出永远含笑的纹溜,小眼深深地藏在笑纹与白眉之中,看去总是笑眯眯地透出和善,当他笑出声来时,他的小眼睛放出点点光芒,倒好像是无限的智慧而不肯一下子全释放出来似的。
  老河工郭大昌对也已经是“老臣”的包世臣诚恳地说:“大人,黄河上游李家楼决口,溃水日行40里,半个月内将到洪泽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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