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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难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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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年看如燕那模样不像,便叫如鹃好生伺候着吴氏,自己出了上房,果然如燕低声道:“是郑大夫请姑娘过去说话。”
  绮年心里登时一惊,急急过去,也不及等大夫说话,先开口问道:“可是我母亲有什么不好?”
  那郑大夫医术颇佳,当初周老爷病中便是他来诊脉,之后又是吴氏,与周家上下也都熟稔,皱眉道:“这话我本不想说,怕吓着姑娘,只是若不说,又怕姑娘不知道利害。”
  绮年强压下心里忐忑,道:“郑大夫有话只管说,管是什么,也比我懵然不知出了事的好些。”
  郑大夫每常到周家二房来诊脉,绮年总要接待一二,素知二房这位小…姐年纪虽轻,主意是极大的,当下便直言道:“令堂这病,由来已久,乃是最初令先君仙逝之时便伤心太甚埋下的病根。这些年我虽是开方调养,无奈令堂忧思太重,药可医身病,不可医心病,说句不好的话,令堂这病根子已是扎得深了,若不自己宽解,神仙也难根治。”
  吴氏这病是怎么回事,绮年心里也清楚。自己也是天天想着办法让吴氏开心,无奈吴氏自己不放开,做什么也是事倍功半。
  郑大夫瞅着绮年是心里有数的模样,便续道:“今日之事,在下也不知令堂是如何动了这般大气,但这般时候还动气——实与姑娘说一句罢,若再有一次,令堂怕就……”
  绮年只觉得脑子嗡了一下。相处六年,就算是陌生人也处出感情来了,何况吴氏是对她真心实意关怀的母亲。总觉得只要慢慢宽慰着她忘记了父亲,身子自然会好起来,却不想三房没完没了地纠缠。若是吴氏有个三长两短……
  郑大夫看这情形也叹气,将写好的方子奉上,道:“如今务必按着我这方子日日用药,断不可再让令堂动气,更要慢慢劝着将心事放开来。若能做到,日后尚有十几年的寿数。”
  绮年听得心中凄惶,命杨嬷嬷奉上脉敬,又送了郑大夫出去,顺便叫外门小厮去抓了药,立时厨房熬上,自己便往吴氏房里来。
  吴氏犹在伤心,如鹃如鹂两个左右劝着,见绮年进来方收了泪。绮年看这样子实在不成,本还想与母亲说卖织坊的事,今日也不敢说了,只好好哄着母亲,说了几句高兴的话。一时如莺在厨下熬好了药送来,又伺候吴氏用了药睡下,叫两个大丫鬟好好守着,这才回到自己房中。
  如燕如鹂跟着进来,如鹂犹不放心,道:“姑娘,三太太那边,当真不会再来了?”
  绮年淡淡道:“她若不怕自己女儿嫁不出去,就尽管来。我豁得出去,她可不行。五姐姐下头,还有两个妹妹呢。”
  如今的规矩,家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周菊年若嫁不好,后头两个妹妹也受连累。
  “若是,若是他们在背后说姑娘的坏话……”
  “左不过说我没规矩,持不了家。”绮年已经考虑过了,“今日既请了大夫,明日始便紧闭大门,只说母亲病了。让小杨管事外头稍稍传几句,只说三婶来了,母亲便病了。”
  如鹂喜道:“我这便去说。只三太太来提亲的事也该说出去才好,也叫人知道,三老爷平日里惯会说嘴,自家太太却做出这些事来,看他羞也不羞!”
  绮年苦笑道:“难道你以为三叔不知道么?他若当真知羞,三婶怎敢来说这些话。你只传我方才的话给小杨管事,提亲的事,不可从我们这里传出去,我自有办法。”想想又道,“这话传了,明日韩家冷家少不得有人过来,若来了便说,我十五那日要去西山寺为母亲上香祈福。”
  如燕如鹂都明白,绮年所说的韩家乃是成都府同知韩大人府上,那家的独女韩嫣今年一十四岁;冷家则是主簿之职,四小姐冷玉如则只比绮年大了三个月。这两位是绮年在此地的好友,那三房曾与何家议亲的事便是这两位府上家人们打听来的。如今都在注意周家,今日三房来了,少不得明日两人都要遣人来打听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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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年沉吟一下,又道:“如鹂把那没绣完的荷包拿出来。虽说不值什么,也总要表表我一番谢意。”

  西山寺奔马惊魂

  西山寺并非什么名刹,只是出城不远。绮年毕竟是未出闺阁的姑娘家,又在孝期,哪里好走得太远,因此每次上香都是来此。
  此地胜在幽静,又是常来之处,故而寺里也是熟门熟路,待绮年上了香,便引到“韩同知家小姐休息的禅房”里。
  方走到门口,绮年便见韩嫣身边的两个丫头晴书晴画,冷玉如的丫头听香,都在门外守着呢,便也将如燕如鹂留下,自己进了房去。
  前脚方踏进房门,韩嫣便站了起来叫道:“你可来了,那事怎样了?”
  绮年不及多说,先敛衽向韩嫣与冷玉如行了一礼:“多亏两位姐姐相助。”
  因彼此年纪相差无几,且绮年骨子里是个二十多岁的灵魂,对着两个小姑娘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姐姐来,故而平日里这三人都是你我相称。今日绮年郑重其事唤一声姐姐,倒显得这一礼格外郑重,韩嫣躲避不迭,口中只道:“这是做什么,姐妹之间,行这些虚礼做什么!”
  冷玉如本倚着桌子坐着,见绮年行礼,方才慢慢站起来避开,也道:“不过举手之劳,何必这般见外。”
  韩嫣忙拉着绮年坐下,连声问那日之事。绮年一一说了,韩嫣便啐道:“好不要脸!”
  冷玉如嗤笑道:“只不过考了个举人,连进士都不曾中,整日里酸文假醋的,只道真是什么君子,却原来那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绮年叹道:“若非你们帮着打探来的消息,再堵不住三房的嘴。”自袖中将两个荷包取出来,道,“说起来不值什么,也并不为你们这次帮我——说来这是大恩,我此时也不言谢了。只是转眼就到年下,我尚未满孝,也不能出门拜年,亲手绣的东西,你们挂在身上,也只当我拜了年罢。”
  韩嫣嗔道:“看你说这些话,若再见外,我就恼了。”伸手将荷包接了,笑道,“倒是你的东西好,我先拿着。”说着,便细看那荷包。
  这荷包是石青色底子,上头绣了粉白淡红二色桃花。韩嫣性子开朗,喜穿鲜亮颜色,这荷包底色既压得住,上头桃花颜色又干净俏丽,配着最是合适的。今日恰好穿的是杏红小袄并天青色锦裙,当下便将荷包挂上,笑道:“到底你的绣工好,绣出来的桃花鲜活水灵,颜色也好看。我若系着回去了,被我娘看见,少不得又要拿你做个榜样,骂我笨手拙脚了。”
  韩嫣本是韩同知独女,不免娇养几分,又素性侠气,诗书均好,只是没耐心做女红之类,时常被韩太太训斥。只是训过了,勉强做几针,改日依然如故,韩太太也是无奈。
  冷玉如摆弄着衣带,淡淡道:“你家做针线的人又不少,便不学也使得,这才是福气呢。”冷家只是个主簿,家境自不如韩家,冷玉如虽在家中排行最末,也少不得要自家做些针线才应付得过来,说起来话来就有些酸酸的。
  韩嫣素知冷玉如那性子。自己家不必说,便是绮年父亲,生前也是做过六品官员的,母亲又是带了大笔陪嫁,虽是孤儿寡母,家境却富足。只冷家官微职小,家里人口又多,吃穿用度都没法跟人比。
  偏冷玉如此人,最不甘居于人下。虽比绮年只大三个月,却是琴棋书画样样出色,在此地颇有才女之名。普通人家姑娘她看不上,不屑与之为友,只与韩周二人交好,却又时时忌着韩周二人家境比她强,三不五时便泛泛酸。
  韩嫣为人开阔,并不计较这些,嘻嘻一笑道:“针线不做也罢了,前些日子我母亲看了你做的诗,又把我唤去训了几句。想来我结识你们两个,竟是给自己找麻烦的。”
  冷玉如听了这话,面色方好了,却做出不在意的样子道:“什么诗,胡诌几句罢了,倒让伯母笑话。”
  绮年也知道冷玉如这脾气,因此绣这荷包时也颇踌躇了一番。冷玉如琴棋书画上都比自己强,只这针线上不如自己。一来术业有专攻,冷玉如要那才女之名,针线上自然少花了些工夫。二来绮年是开了外挂的,读起书来事半功倍,也就能格外腾出时间来学针线。此消彼长,就压了冷玉如一头。
  若送针线活,只怕冷玉如觉得自己是有意压她。若送别的,又怕冷玉如觉得自己是在炫富。绮年想了半天,决定还是送荷包,虽说有炫耀针线之嫌,但一来姑娘家送这种亲手做的东西最有诚意,二来两人送一样的东西,冷玉如也没得可挑,若是送的东西跟送韩嫣的不同,没准冷玉如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送冷玉如的这个荷包是蜜合色底子,上头一丛鲜艳的魏紫牡丹,不绣什么蜂蝶,却在花下绣了三只小鸡,一只低头啄着什么,一只偏着脑袋望着盛开的牡丹花,另一只却直接拱进了茂密的花叶之下,只剩半个小身子在外头。
  冷玉如拿在手里看了片刻,方展颜一笑:“偏你有这些捉狭,这般大好的牡丹,不绣些蝶儿,却绣些鸡仔。”话虽如此,但若绮年真绣了蝴蝶,少不得冷玉如要嫌俗气不喜佩戴的。
  韩嫣凑趣看了看,笑道:“果然你是偏心的,送玉如就是这般新颖的图案,送我便是这些大俗的桃花。”又道,“这三只小鸡,莫不是咱们三个?”
  冷玉如打她一下,笑道:“若是,这钻进花叶里的必定是你。”说着笑不可抑,禅房里顿时气氛融洽起来。
  三人笑了片刻,绮年先收了笑容,韩嫣瞥见,问道:“可是还有什么事?莫非你家三婶还不肯罢休?”
  冷玉如头也不抬道:“这事什么难的?待我回去,让我几个哥哥往外头传一传,叫人都知道周家三房平日里满口圣贤道德,自家侄女却未出孝就被逼着议亲,看他们还有什么脸上你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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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玉如面冷心热,虽则时时要使小性子,但若有事求到她名下,却从无推托。绮年跟这两人是五六年的交情,也不拐弯抹角,直道:“正是要求你们帮着往外传这话。虽则何家的事被压下去了,但我只怕三房不曾死心。只是也别传得太过,免得他们恼羞成怒,拼着撕破脸面,又给我家添堵。”
  狗急跳墙这话,韩嫣与冷玉如自是知道,当下都点了点头。绮年托着腮看着窗外的黄叶,悠悠道:“若不是有你们两人相助,我现下当真不知如何是好。看着三房那样子,只怕给我议亲不成,还要想些别的招数来。总之我是断不相信他们就会轻易收手的。只可恨此时也不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不能尽早提防。”
  韩嫣扬眉道:“怕他作甚!无论何事,你只管说与我们,我们必帮着你的。”
  绮年苦笑道:“我岂不知你们热心?只是这些小人伎俩,防不胜防。此次天幸是我那三婶太过托大,叫我听着了一丝风声,及时寻了你们相助。若是下次他们做得隐密些,猝然发难,可怎么好……”
  冷玉如父亲官卑,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门道反比韩嫣多知道几分,闻言叹道:“也是欺负你家没个主事的。若你有个兄长或者弟弟,也比现下好些。”
  当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冷玉如本是感叹一声,绮年却突然间心里一亮——承嗣!
  自打气走了周三太太,绮年这几日翻来覆去都没睡好。三房觊觎二房的家产已久,孝期内强逼议亲的事儿都做得出来,又怎会因她一句话就善罢甘休?少不得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只是她想了几日,都想不出三房还能拿出什么办法来拿捏她们母子。
  这会子冷玉如一句话,倒突然触动了绮年的灵机。周家二房如今只有一个女儿,并无儿子,说起来就是断了香火。三房若要生事,也只能从立嗣上来闹。
  万事只怕想不到,既然想到了,绮年倒松了口气,跟冷玉如和韩嫣又说笑起来。因还未出孝,打着是来给母亲祈福的幌子,就不好久留。说了会话,估摸着时间也不早,三人便叫丫鬟们收拾了东西要下山。
  晴书进来收拾东西,一边抿嘴笑道:“晴画那小蹄子多喝了几口茶水,去解手了,姑娘且等一等。”
  韩嫣好笑道:“偏这丫头事多!叫她出来伺候,她倒是来喝茶的了。”
  绮年也喝了几杯茶,这时候隐隐也觉得有些腹胀。周家离西山寺远,若半路上想要解手,这时候可没有公共厕所,遂起身笑道:“我也得去方便一下,劳烦两位稍等了。”
  韩嫣笑啐道:“你也事多,还不快去!”
  绮年便叫如鹂收拾东西,带了如燕笑着往后头走去。
  西山寺园子清雅,多紫薇与桂花,春秋皆是赏花的好去处。此时早桂花已开,浓绿枝叶之间朵朵金黄小花如星子一般,虽不繁密,却更显清雅。
  绮年解了手出来,只觉微风中香气沁人心脾,不由得走得慢了些,叹道:“偷得浮生半日闲,若日日都能这般无忧无虑多好。”
  如燕欲待要说姑娘自寻烦恼,想起周家三房纠缠不休,那话到了嘴边说不出来。主仆二人相视片刻,不约而同都叹了口气。
  绮年失笑道:“罢了,快些走罢,想必他们等急了。”正说着,只见前头人影一晃,却是个和尚模样的人一头撞进园子里来,猛见了绮年与如燕,急急单掌打个问讯,转头便往另一条道上走了。
  绮年眉头一皱。西山寺春秋二季来上香的多是富家女眷,虽说和尚是出家人,也不好与太太姑娘们多见。是以每逢此时,寺中僧人均极谨慎,多是年老僧人或年幼沙弥引导知客,似这等壮年僧人却是从不朝相的
  如燕忍不住道:“怎的这僧人这般不知礼数?到处乱走,冲撞了谁家可如何是好!”
  那僧人转身之时,绮年眼尖,瞥见他耳朵后头好长一条疤,向下一直伸入衣领之中,向上却在耳背后突然消失,看起来颇有些别扭。绮年不由得心下思索片刻,忽然道:“快些走,我们赶紧下山要紧。”
  如燕不解道:“为何?姑娘慢些走,这些石子儿路,长了青苔是要滑跌人的。”
  绮年扶着她手越走越快,低声道:“那和尚有些古怪,怕不是善类,我们快些离了这地方稳当。”那和尚耳朵后的疤突然消失,似乎是被什么东西遮没了,莫非根本不是和尚,只是头上戴了个假头套,才会将疤遮了一半去。
  绮年跟正常人一样的有好奇心,但是更知道“好奇心杀死猫”的名言。更何况如今她是个理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最好的办法就是收起好奇心,快点躲开任何可能有麻烦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回了禅房,丫鬟们已经将东西收拾干净,绮年也不说在园子里见到的人,三人说说笑笑往外走去。
  因女眷来得多,寺门外头宽敞之处香车小轿一列儿排开,十分好看。
  冷玉如之父只是八品主簿,家中并无马车。因与韩嫣家相距不远,故而是搭着韩家的马车来的,此时二人便与绮年道了别,一起上了韩家的双驾马车。
  绮年来得晚些,自家的马车在十数步之外,赶车小厮已摆下脚凳,如燕在一边扶着,等着绮年上车。
  这里未出闺阁的女儿家出门皆须戴帷帽,长长的面纱飘坠下来,实在是有点碍手碍脚。绮年一手撩着面纱,一手把着车门,刚刚上车,只听风声骤响,拉车的马儿一声长嘶,突然前脚提起,接着便冲了出去。
  马车这一前冲,绮年一头便被甩进了车厢里。只听外头一片的惊呼声,冲撞得旁边几辆马车上的马儿也惊着了,顿时寺门外乱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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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年此时自然顾不上别人,只是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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