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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代课教师的辛酸血泪史:沙滩上的鱼-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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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吃好饭,大家陆陆续续地离开食堂,汪然和邹郝芸则转呀转,来到了后勤办公室。
新的后勤主任就是褚运,他现在有了专门的后勤办公室,一张宽大的老板桌摆在正门,连椅子也是皮的旋转椅,和周校长的一样,旁边还附庸风雅地贴上字画,摆上几株盆景。
如今的褚运把头发搞得有点像港台明星郭富城,还挺会追赶潮流的。他老哥一再叮嘱过他,学校后勤这一块可是个肥缺,要好好把关,好好珍惜这份职位,因此他慢慢摸索着做帐,做得很认真,像数着自己家的钱。
汪然虽有些看不惯他,但他人缘很好,说话轻柔爱扮酷,又因为有钱,常买些好吃的拿到办公室里讨女孩子们的欢心,连周校长都对他竭尽信任。
当两人回来时都黑着一张脸,汪然气呼呼地走进办公室,看到陈丝瑜正专心致志地看着自考书,霹头就问:“你知道什么叫速师?”
“硕士?你不会连这还不知道吧!”陈丝瑜抬起头,搞不清是不是在考验她,现在都流行脑筋急转弯,回答问题要来点拐弯抹角。
“哎,不跟你开玩笑,不是硕士,是速师,我的普通话应该是相当标准的,S——U——S——H——I,速师!”
速师?陈丝瑜一头雾水,实在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就是速成师范的简称!” 邹郝芸在一旁提示。
“速成师范?”陈丝瑜更糊涂了,看着两人都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只好老实交待说没听过这样的新名词,便反问道:“什么是速成师范?”
“我说你呀,还在这儿死读书,读死书,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汪然有些责怪朋友,她从来就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然态度。
看到又有几个同事都侧过头竖着耳朵在听,邹郝芸就问:“你们知不知道袁友英转正了。”
“啊,为什么?她怎么会有的转啊?”大家都好奇地走过来。
“刚才我们到会计室玩,看到工资表上袁友英的工资不同了,就逼着问禇运,他这才告诉我们袁友英不知啥时傍上了一个贵人,在T市很有点权威,暑假帮她探得消息上了个什么速师班,都是内定人员,外界毫不知情,两个月就发了结业证书,直接成为什么聘用干部,开了学就转了。”汪然有些愤怒地说:“哼,还如此秘而不宣。”
“咳,这世上真的是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邹郝芸有些生气,那个曾经与她荣辱与共的朋友竟然声不作气不透地就转了正,每个人都有自己私心的一面啊。
大家一听都感到有股无名的火要蹿到头顶,野梅和钟天阳吵着要和陈丝瑜她们一起到教育局去理论,
速师?多么可笑的新名词。陈丝瑜心中陡然一冷,官场运用拖沓、缓兵之计来解决当年的就业压力,这也许能够理解,可过了几年仍对他们搁置不管,毫无作为,已是生气,现在又来什么“土地工”以工代教、什么“速师班”成为聘用干部,实在让人悲愤。上面的那些官僚巧设名目,暗箱操作,各种政策不能做到公正透明,使得T市教师编制变得更为紧缺,这到底是本市教育系统的纰漏,还是市场经济化的表现?
她想得头有点发晕,心乱如麻,总觉得这世界真的让人看不懂了,难怪歌星那英的《雾里看花》风靡全国,“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你能分辩这变幻莫测的世界?掏走云飞花开花谢,你能把握这摇曳多姿的季节……”
外面马路边已是小店林立,音响开得很高,《雾里看花》的旋律在空中此起彼伏,余音袅袅。
那日起,大家还真感觉到袁友英迅猛的变化,像是脱了重孝似的,整日眉开眼笑,原本小家碧玉般的发髻不知什么时候追随了都市风格,烫了个大波浪,还焗成了棕色,一对单眼皮上画了几圈黑色,有些像熊猫。曾经具有乡土气息的小媳妇形象与现在时尚女郎的打扮简直判若两人。
不知是不是自然天成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袁友英现在与吴丽晶走得很近,常常在一起相互切磋衣着打扮、描眉画眼。
看着袁友英忽然变成了只金凤凰,汪然总是轻吐这么一句:“唉,都说女人变坏就有钱,这话一点儿都不假。” 。 想看书来
第五章 新的学校(3)
钟远黎与秦梦婷可坐不住了,钟远黎学校也来了一个“速师班”的高材生,原来还未代过课,不知是教育局哪个的老婆,忽然间变成了教师身份,很多人议论纷纷。学校让这个女人教副课,她总带着孩子在操场上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像在教幼儿园小朋友。
曹杏云有时很同情地说:“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当了教师,我反正年纪大了,一辈子也就这样糊过去了,你们可不同,科班出身竟背了运还在这儿代课,黄钟毁弃、瓦釜雷鸣!教育局怎么对你们这样不负责任呢?我说啊,你们太软弱可欺了,为什么不到局里去好好问个究竟?”
一席话让钟远黎决定要联合大家再去问个彻底,她父亲也说确实该好好问一问了。
秦梦婷的学校毕竟遥远,不会出现什么特别的人到那个旮旯里去,她一直像个清心寡欲的小尼过着波澜不惊的日子,两百多元的工资也拿得麻木了、钝化了。可是,在清苦中毫无目标、漫无止境地等待,再好的性子也不可能做到心平气和。每当她在与好友们相聚时便会听到各种不平事,想想自己,肺也快气炸了,决定一起到教育局打探情况。
这是个周未,整个气派的大楼几乎无人,他们可以毫无牵挂地休息。张望了很长时间,终于有人走进一间办公室,几个女孩连忙过去打了声招呼。
对于忽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这个略微发褔的男子有些不太高兴,可能打扰了他的雅兴,不耐烦地问有什么事。
钟远黎便说她们是一群代课教师,问什么时候能为她们转正。
“整个T市代课人员多着呢,又不是你们这几个,急什么呀!”他轻描淡写地挡过去。
“怎么不急呢,工资太少不算,可我们是N市的师范毕业生,当时毕业生大会上,局长大人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诺过一年后给我们转成工人性质,我们都等了两年多了,不知这个承诺什么时候兑现?”汪然有些激动地说。
“会解决的,会解决的,你们不要急。”不知是不是听说她们是大前年遗留下的那批毕业生,还是提到了局长大人的承诺,那男子态度软和了些。
“可是在其它地区,我们的同学都是正式的,为什么这儿要搞特殊化?”陈丝瑜问。
“对啊,我们有很多同学已经成为学校的中流砥柱,而我们还是一群黑市户口。就算这些历史问题不去追究,但你们现在必须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什么时候为我们解决啊?”钟远黎有些急,她的同学都评职称了,甚至做了学校领导干部,一向优秀的她哪能就这样甘于落后呢?
“各地有各地的政策,我们也只能依照政策办事!”那男子仍旧以地方政策来搪塞。
“政策是人定的,是死的,可人是活的,你们行使地方性政策就是让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员混入教师群体?”汪然不依不饶。
“什么是乱七八糟的人员?”那人有点愠色,嗓门顿时粗了起来,“你也算是教师啊,说话可要负点责任,不要头顶帽子不知轻重。”他似乎一下揪住了这几个人的小辫子,开始倒打一耙起来。
见他这么凶地对着汪然,陈丝瑜和钟远黎赶紧打圆场:“不是不是,我们只是说贾炎局长曾在会上答应我们一年转工人性质,现在两年多了,还没有兑现,每个月拿个二百多元的代课津,还不够糊张嘴。”
汪然还不服气地想顶嘴,想想罢了,她们年轻,说话容易让人抓把柄,从而借机发威。
“那拿文件过来。”胖男人看到前面都是些不谙世事的女孩子,没必要和她们再多磨嘴皮子,知道也翻不出什么泡,有能耐的不会通过这样的途径来解决,早就已经偷偷进了门槛儿了。
“可当时没发文件。”大家立感到这样说无疑是点了自己的死穴,连忙补上一句,“我们都非常相信堂堂局长说话总有些分量吧。”
“口说无凭啊,谁说的,你们就找谁吧,我们都是按文件办事。”那男人像是在下逐客令,自顾自地找了样东西要关门出去。
啊,难道说过的话不算数,要凭文件?可是话和屁没什么区别,无形无色只有声,任何人都是抓不住的。大家后悔当时没有把大会发言给录下来,现在口无对质,看来那年教育局没有发文件,确实是别有用心。
几个人站在门外讨论了一会儿想再找那个贾局长,可要等到局长是很难的,今天休息,谁会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来加班加点呢?就算等到了,像这个胖子所说,你没有白纸黑字的证明,若来个死不认账也没辄,只好回去再慢慢等待。她们想,曾经来过很多像她们这种讨说法的代课人员大概也是如此灰溜溜地被撵走的吧。
过了段时日,教育局终于来了消息,说是明年将实行代课教师考试的方式进行录用转正,没有文件,只由校长们进行了传达,至于什么时候考,考什么,还是个未知数。大概又有一拨又一拨的代课人员到局里据理力争,甚至有人明确指出“速师班”的不合法,要把此事给晒出来进行曝光,教育局招架不住了,只得放一放鱼饵来吊吊他们的胃口以稳定民心。
明年,又要到明年,虽然暂时也没有文件,但既然有了消息,那就再等吧,反正“等”都快成为这些代课人员的习惯了。因为前面鱼饵还挂着,希望还存在,那份不安躁动的心也就踏实了些。 。。
第五章 新的学校(4)
钟远黎捧着教科书走进办公室,优雅地拍了拍头上和身上细细的雨珠,秋日的雨带着几分萧瑟与凄凉不停地下着,下得人心里也阴阴的直发毛。
办公室里,“大厨师”与同事们又在神侃,半是夸耀半是坦诚:“你们说我人快到中年,也算是走了运,这多少也是我几年的血汗钱换来的呀,在这个地方也算是认认真真地、勤勤恳恳地工作着。”他总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那个新来的应家豪,才是真正吃了仙人屁啊,投胎哪投得这么好啊。”
一提到应家豪,钟远黎脑海中马上闪现出他的样子,二十出头,对什么都喜欢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应家豪是过了年第二学期开学很久才来报到的,这在任何一所学校的人员分配、教师调动中鲜少见到。
应家豪第一天进办公室就很老道地与大家打招呼,然后神气活现地海侃,天马行空到处乱吹,看到教美术的李老师就大谈他所学的专业沾着美术的边儿,因此和李老师也算得上是志同道合。李老师谦虚地说:你们年轻人能力更强些……一听别人对他的恭维,应家豪便开始对着一本装饰设计书卖弄地讲起来:这样的装潢设计实在太土,玄观造型过于陈旧老套,电视背景墙不能用旧木料或花岗石,应该用石灰石或大理石;墙上不宜悬挂这样的牡丹图,俗不可耐……反正没容得了李老师插嘴。
他又看到张老师正与“大厨师”讨论晚上有一批领导来学校视察工作,“大厨师”将亲自出马,筹划着怎样才能满足这些领导的胃口,他立刻迎上去说自己曾在某某饭店吃过什么样的名菜,要有什么样的火候,达到怎样的口味,这不知是不是从侧面在吹嘘显摆自己。
几位老师偷偷地嘀咕起来,这半瓶子水怎这么会哗啦哗啦乱响啊,初来乍到的不说要怎样收敛自己,至少要做到谦虚谨慎呀,唉,现在的年轻人可真看不懂了,过于张扬。
应家豪可不是这样想,他在某建校学的是建筑专业,与小学教育可谓风马牛不相及,本是要到建筑站等地工作的,但家里就他一个独苗苗,父母实在舍不得他一人在外,细细洞察了一翻当今的形式,觉得教师越来越受人尊敬,工资持续稳定地蹿升,而且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局里、市委里就有很多人曾经做过教师,于是,就把他弄到学校一下变成了老师,而且直接成为聘用干部性质,应家豪当然要为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自豪了,他的优越感常常溢满言行举止之间。
学校领导则像得了宝贝似地称他是青年人的典范,是学校的形象代表,要青年教师都向他学习。
经过一段时日的精心准备,学校要听他的示范课了,从而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迅速地培养他,且不会激起民愤。但往日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应家豪竟在课堂中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急得在讲台前直眨眼,不知所措,冷了近十分钟只得草草收场。下面很多人嗤嗤地笑他是台下一条龙,台上一条虫。然众领导一致点评说他教学思路与众不同,方式方法很有创意。没几日,便在T市报纸上对他进行了大肆宣传,说他是学校一颗璀璨的明星,T市教坛中的新秀。
当然,应家豪也成为学校教师茶余饭后的话题。
此时张老师唉了一声说:“就是,人家老爸可是教育局全权管理后勤事务的,你们看,只要和什么局搭个边的就是好,赶明儿我们到这些地方给局长擦屁股也行。”大家一阵哄笑。
“张老师,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局长的屁股也碰不得啊!教育系统可是一方净土哦,哪随便由你说去就去?”钟远黎难得地开着玩笑凑上一句。
“净土?”张老师回道,“世上哪有净土?天下乌鸦一般黑,有的表面光鲜,其实黑得更甚,你们自己不就是典型例证吗?”
“我也有同感啊!”王老师说,“我们这辈子是别指望有应家豪这样的老爸了,只盼着自己怎么着也要混个人样儿出来,为自己的子女铺一条金光大道。”
“大厨师”也叹道:“唉,要说金钱与权力相比,还是权力更大些,有权才会有钱,难怪这么多人挤着要当官,看人家一来就是什么聘用干部性质,一来就受学校器重,我们虽半路出家,比起他们来还算受了些训练,倒没有此等待遇。”
“就是说嘛,为了子女怎么着也要混点名堂出来。”张老师回应道。
铃声又响起,有课的老师们停止了愤世嫉俗的评论,拿起书本急急离开,这些靠嘴巴吃饭的人也靠嘴巴消遣娱乐,上课铃一响,办公室的聒噪声也就没有了,顿时安静下来,只从各教室里传来教学声、读书声。
钟远黎回归了心中的宁静,她觉得人各有命,是你的就是你的。这所学校在乡与市的交界处,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得它成为一块极好的跳板,许多人挤不到城里,做不了城里教师就暂时在这儿过渡。那个叫应家豪的男孩子和“大厨师”类型相似,是怕人揭底先在这儿落个脚,有朝一日往市区里跳得快些。这所学校人员没有稳定性,来源又比较复杂,是个群英荟萃之地,因此新奇的事年年有,同时也折射出更多的人世灰暗。
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吧,关心关心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转正才是正事。钟远黎望向窗外,雨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下了很久了,它不似盛夏的雨来得泔畅淋漓,总吊着人们的胃口,下得如此绵长,下得人心里一直是湿湿的、阴阴的。
第六章 静心等候(1)
年轻人多了就有了生气就有了快乐,特别是年轻的女孩在一个大办公室中工作,不管是不是正式的,至少能很融洽地打成一片,因此就更不觉得时光的飞逝。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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