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桑记·终结-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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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昭睿没有力气反驳他，用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对他说：“勾陈，放我下来，我自己回家。”
　　勾陈没说什么，把他放下之后就只是盯着他。姬昭睿看看他，到底不想让他看自己笑话，他说：“总有一天我会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的，我一点都不急，也不劳你操心。”
　　勾陈笑：“嘁，谁管你！”
　　姬昭睿转头就走，甩个潇洒的背影谁不会。
　　大概是发泄过了，又给勾陈打了个岔，他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但是还是有一点失望，因为他忘记问后卿他的想法，还有，后卿没有来找他，刚刚抱起他的人，不是后卿。
　　他一定是还有要事要做吧，姬昭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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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昭睿用后卿给他的玉牌施咒到了神界与人界的交界处，临近傍晚，这里又多雾，视线很不清楚。他辨认了一下方位，准备回家整理整理思绪，实在想不通就不想了，逗逗共工玩，再在水上乐园泡一会儿，大概就什么烦恼都没了吧。
　　他往前迈了一步，准备迈第二步的时候发现有点不对劲，他好像动不了了。
　　怎么会动不了？他的意识还在，也能说话，但是好像其他中枢神经罢工了，身体对大脑发出的指令毫无反应。怎么回事？见鬼了？
　　不是吧，这么玄？
　　他有点慌张。这里向来很少有人来，因为神界的众神随便念个咒就上去了，而人界的普通人也去不了神界，到这里也没用。所以……他哆嗦了一下，难道是绿林好汉要打劫？
　　现在最关键的不是那些问题，最关键的是他为什么动不了。
　　然后他听到一阵极轻微却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嘶嘶的声音。
　　姬昭睿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小时候家里人带他去给祖宗上坟，有一次就听见了这样的声音，在幽暗的树林里慢条斯理地靠近，蓄势待发。那是——蛇。
　　随着声音缓缓靠近，透过迷雾他看见了那条蛇的真身，有一瞬间他想起了白娘子，不过眼前的蛇明显不是白蛇精，他也明显不是那许仙。它的身躯不算庞大，扬起的部分有一人多高，身体是水桶那么粗，它示威般地吐着红信，最诡异的是，它只有一只眼睛，猩红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姬昭睿给它瞪得浑身发毛，干笑着力图友好地问：“蛇兄，贵姓？”
　　那蛇似乎是裂开了嘴笑，露出两颗锋利的尖牙。姬昭睿感觉出他的阴险和不怀好意。
　　接着他听见周围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多嘶嘶声夹杂其中。
　　蛇群！
　　他一惊，看见那蛇扭曲的笑容，对他念了一句咒，他立刻就能动了。姬昭睿的第一反应就是快跑，至少到可以求助的地方去。
　　周围都是小蛇，这些蛇怎么看都是剧毒的蛇，他完全避无可避，那条大蛇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很显然，姬昭睿现在是它的猎物，它在玩弄他！
　　姬昭睿想到后卿的玉牌，拿出来准备念咒到神界暂时避一会儿，却在拿出的瞬间被鞭子似的蛇尾卷走拍碎在地上。
　　雾气弥漫，姬昭睿不知道它要做什么，无处可逃。
　　他转过身，深吸一口气问大蛇：“你要做什么？”
　　大蛇游到他跟前，幻化成独眼的人形，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要你的元气。”

　　第十四章

　　大蛇游到他跟前，幻化成独眼的人形，身上黑色的鳞片闪着幽暗的光，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要你的元气。”
　　要元气？姬昭睿一听这要求好奇怪。
　　大蛇看他似懂非懂，也不再解释，吐出蛇信子在它脸上扫了一下，姬昭睿顿时一阵哆嗦，恶心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身体自发地警觉起来，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脚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两条蛇缠住动弹不得，他愤怒地看向大蛇，脑子里用最快的速度想着怎么办。
　　大蛇无视他的奋力挣扎，苍白细长的手指捏住他的脖子，蛇信不断在他耳边掠过。姬昭睿抬手要推开他，但他的力气在它看来显然不值一提，它根本纹丝不动！
　　姬昭睿准备在手上结印念几个咒，大蛇看出他的意图，拎起他的手就把他往地上掼。姬昭睿给掼得眼冒金星，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他死死地压住。他看情况实在不太妙，赶忙吼道：“放开我！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大蛇桀桀笑起来：“我没有条件，我就只是要你的元气。”
　　元气。怎么给？
　　大蛇显然不是急着杀他，要想让他死随便咬他一口他就完了，姬昭睿觉得，它所说的“要元气”，大概比直接让他死要更恐怖。他隐约猜到但实在不敢相信，他现在只是个小孩啊！
　　但是他不敢相信的事情还是发生着，身上的衣服被大蛇粗暴地撕开，他感觉到冰凉的手在他身上游走。周围的小蛇也聚集过来，他视野所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蛇。
　　好恶心。
　　许多小蛇钻进他的衣服里肆意爬动，滑腻的触感让他想要呕吐。小蛇并不咬他，只是聚集在他的身上像在等待什么。
　　姬昭睿急得眼睛都红了，声音都在颤抖：“你他妈的放开我！你敢动我绝对不会有好下场！我老爹不会放过你！还有后卿大人也是！”
　　“桀桀，我管你老爹是谁，还不都是区区人类。你小子做梦呢吧，至高神会把你放在眼里？别开玩笑了，他怎么可能为了你一个下位神跟我主人烛阴神过不去？你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
　　姬昭睿给他噎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挣扎要摆脱它的桎梏，几乎失去理智。
　　下身的衣物也给几条小蛇撕扯得不成样子，大蛇抬起他的腰，用手触摸着他的□，姬昭睿怒吼着要踢开它，它掰住他的脚踝不让他动。随即姬昭睿感到有两条小蛇钻到□里，呕吐的感觉愈发强烈，他忍受不住猛咳起来，蜷起身体不停抖着，视线变得模糊。
　　这时他看见不远处的雾里站着一个人影，那人影他很熟悉。他对着那人大喊：“救我！”
　　那人影动了一下，却不再前进，而是退进了更深的雾里。
　　“别走！帮帮我！”声嘶力竭，姬昭睿几乎疯狂，“为什么不帮我！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他疯了一样想要摆脱身上的蛇群，但是根本是徒劳。
　　突然两条小蛇从那里退出来，他刚要松一口气，一阵剧痛几乎要了他的命。
　　他一直咳一直咳，觉得自己的内脏全都错位了。
　　他没有办法再思考，只能本能地求饶：“求求你，出去……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求求你！”这是多么难听的话，没有尊严无力反抗。
　　身上的大蛇粗重的喘息声刺激着他的耳膜，一下下的撞击把他推向绝望的深渊。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蛇们好像一下子兴奋起来，全都聚集在那里，像在吸食什么。意识渐渐模糊，只是咳嗽和颤抖一直没有停下来。
　　当一切都在摇晃崩溃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串命令，就好像是计算机指令一样，他不知道那指令是干什么的，他只是本能地去执行。
　　等他清醒过来，周围是层层叠叠的小蛇的尸体，他想找到那条大蛇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什么都不问先把他剁碎了再说，但很可惜，他没有找到它。
　　时已入夜，姬昭睿尽可能捡起衣服的碎片搭在身上，然后向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水神庭，他没有敢惊动其他人，自己跳到冰凉的水池里把浑身上下反复搓洗，几乎搓掉一层皮，但是那种粘腻恶心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我□大爷……”他啐了一口血，嘴巴里都是血腥味，可能是咳得太厉害咬破了皮。
　　最后怎么爬上床的他忘了，只是心里最后想着一件事：不管我是少昊还是姬昭睿，在这里活着我就必须努力活下去！
　　断断续续做了好些梦，醒来的时候差不多忘光了，只记得其中一个是后卿带着他站在高耸入云的长留山脚下。
　　他想去看看长留山。
　　今天要去修神庭，是历史课。
　　头有点晕，摸摸额头觉得有点发烧，下床走路也很费劲。但是他还是想去上课，做一些事情可以让他不去想那挥之不去的画面。
　　他迟到了，神皇老头用眼神责怪了他一下，没多说什么。勾陈也在，他看见他之后眉头就皱得死紧。姬昭睿知道可能是自己苍白如鬼的脸色吓到他了，向他笑笑示意没事。勾陈又瞥了他一眼，似乎愣了一下，就把视线移向了别处。过了一会儿就跟神皇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上课的时候姬昭睿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认真，神皇老头说的每个重点他全部仔仔细细地记下来。等到神皇说休息的时候，他把注意力转向刑天。
　　他走到刑天面前：“你看见了对不对，为什么不帮我。”他自认为还是很平静的，因为他明白不能指望每个人都见义勇为。他只是想知道，昨天那件事跟他有没有关系。
　　刑天不说话。
　　“你是刚好路过吗？”他比较愿意相信这个可能性。
　　刑天还是无视他。
　　“回答我。”
　　刑天看向他，很骄傲也很轻蔑地笑了一下。
　　姬昭睿更骄傲更轻蔑地回笑：“幼稚。”
　　后卿给他的玉牌坏了，他没办法直接去神界，放学以后他就缠着神皇老头要他带他去咸天，神皇拗不过他，就带他去了，路上问他怎么脸色这么差，姬昭睿笑笑说昨天玩水感冒了。
　　他想见后卿。
　　他想把他的委屈跟后卿说，如果后卿不想听，他也无所谓，他想让他带他去看看长留山。
　　后土大人见到他以后说后卿不在，姬昭睿问她后卿大人去哪里办事了，怎么找他，后土对他的追问有些意外，但还是回答说好像天帝之前让他找勾陈商量事情。
　　姬昭睿知道自己是有些逾越了，他根本没有资格调查后卿的行踪，但是他太想见见他，哪怕就是看上一眼也好，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偏执，是一种病。
　　摇摇晃晃走到廓天，在一群别墅中找到勾陈的庭园，每次看见匾额他都不禁想笑，果然很适合勾陈——绯花庭。
　　因为他之前受伤经常在这里厮混，这里的人跟他也很熟，就没有通报让他直接去中庭找勾陈。
　　走到中庭，是一片绚丽的桃花园，姬昭睿猜这就是他当时送给小荷花的花瓣来源。但是他确定这里的桃树不是勾陈所说的千年蟠桃，勾陈的花言巧语真是一点都做不得真。这里的桃花四季飘零，美得让人胆战心惊——看似长久，却在盛开的同时颓败。
　　穿过桃花林，他正要推门进屋，却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奇怪的声响。
　　姬昭睿一怔，很是尴尬。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从那些破碎的音节和隐约的韵律还是可以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事。
　　他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种情况了，他在这里心急火燎，勾陈那边倒是风流快活。当然，那是他的本性嘛，姬昭睿理解。严格说起来其实他还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当他还在犹豫的时候是等还是走的时候，他蓦然听见一句破碎却清晰的话：“勾陈……大人……慢、慢一点……”
　　如果不是这个声音太过熟悉，他大概会作为一个称职的偷听者躲到一边窃笑。
　　但是怎么偏偏是这个人呢？
　　刑天。你够狠。
　　不再犹豫，姬昭睿疾步走出了绯花庭。今天就算了吧，下次再来问后卿的下落。总会再见面的，这种时候就不要找自己的难堪了。
　　勾陈房里的□渐渐升高，一声“少昊”消散在凋零的绯花里。被唤的人没有听见，听见的人泪流满面。

　　第十五章

　　“少昊，长留山上已经开始长草木，还有些小昆虫，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拼了命地点头：“要！”
　　后卿转过身来，向他伸出手，即使背光，他也感觉得到他的笑容。
　　当然他也知道，他又在做梦了。
　　那天从绯花庭回来，他就感觉好像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原本支撑着身体运作的一切动力都消失，他是一头栽进水神庭的，之后就失去意识。
　　昏迷期间他的时间概念很薄弱，半睡半醒的状态下总能看见身边有人影在晃，看不清楚是谁，他都会下意识地喊“后卿大人”，这已经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噩梦美梦交替着折磨他脆弱的小心肝儿，一会儿是那条大蛇猩红的蛇信狰狞的独眼，一会儿是后卿冷漠的神情带笑的嘴唇，对他而言根本就是冰与火的煎熬。
　　“我□大爷……”身上的粘腻又让我想到了蛇的触感，姬昭睿是给吓醒的。
　　他赶紧摸摸身上，生怕还有小蛇赖着不肯走，还站起来跳几下。结果发现完全是虚惊一场，粘腻感来自他自己发的汗。刚放心就他被一阵眩晕撂倒了，昏睡的时间太长，身体本来就虚，刚才还不知死活地突然站立跳跃，不头晕才怪。
　　抱着头哼哼唧唧半天才缓过来，他看了下周围环境，是自己的房间没错。外面有一些声响，他仔细听，是轻微的兽吼。
　　兽吼？
　　姬昭睿一个激灵，这兽吼他太清楚不过了，不就是后卿的那只臭屁白泽嘛！这么说，后卿也来了？他爬起来就想往外跑，忽然觉得凉飕飕的不对劲，再一看原来自己裸着呢。
　　在衣柜里找了衣服穿上，又对着水镜照照，基本满意。就是瘦了一圈，脸白得像漂白过好几遍的纸，跟上次的非洲小朋友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其他还算是个正常人的样子。
　　拉开房门准备迎接他大病初愈后的曙光，谁知迎面就跟一个人撞上，他又跌坐回去。喝！他就不信这房门他还出不去了！
　　抬头怒目看向撞他的人，竟是勾陈。勾陈看见他一愣，他看见勾陈也是一愣。
　　愣完了之后勾陈张口就骂：“你个臭小子昏了三天了！三天了啊！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的！动不动就受伤生病，你是惹上扫帚星还是怎么的，没见过你这么倒霉这么不爱惜自己的！你跟神皇说是玩水感冒了？你当我们是白痴啊！啊？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说！”
　　姬昭睿给他吼得大气不敢出，看他端着药碗骂得畅快淋漓，看来真的气得不轻。
　　“我，那个……”
　　“给我从地上起来！又着凉了怎么办！坐床上去！”
　　“哦，好好好。”直觉告诉他，这种时候不要惹勾陈。
　　勾陈坐到他床边，看他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叹了口气，把药递过来：“算了，先把药喝了再说。”
　　姬昭睿二话不说捏了鼻子就灌。勾陈发怒的时候头发都飞起来了，看着怪吓人的。
　　喝完药他突然想起来后卿来了的事，大叫：“哎哟，后卿大人来了是不是？我要去看看他。”
　　勾陈原本就很臭的脸变得更臭了：“看他干什么，他又不是来看你的，你激动个什么劲。我在这里照顾你三天了你都不理我，他一来你就要倒贴，也不知道你和我哪个更贱。”
　　姬昭睿听了心里揪了一下：是啊，后卿又不是来看他的，他巴巴跑过去做什么呢？但是……还是想去看看。
　　“我去看看就回来。”
　　说着他就要出门，勾陈拽住他说：“等等，你先告诉我你的病怎么回事。”
　　他的病？他怎么跟他说？给一群蛇□过后发烧了？而且还和他的新欢刑天有关？
　　姬昭睿盯着他的眼睛答非所问：“谢谢关心。好好对刑天。”
　　勾陈面部表情明显僵硬了，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开口。姬昭睿推开他阻拦的手臂，跑到外面找后卿。
　　既然勾陈接受了刑天，他也不想做什么恶人。姬昭睿是这样想的。
　　他走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