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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捕列传之四 北漠狂沙by 徐曦-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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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的琴杆往上一抽,霎时寒光大作。

原来二胡内暗藏兵器,是一柄锋利的软剑。流沙舞剑如鞭,撞上他的剑锋者无一幸免。对方人马之中,除了武功最高的紫衣人外,全在一个照面间毙在青锋之下。

紫衣人早已逃得远远的,还趁流沙不注意时吹奏起笛子。白袍丧尸们闻声一震,狂吼著扑向流沙。流沙亦早已杀红了眼睛,丧尸只有力大,论武艺比锦衣人尚有所不如,结果自然伤亡惨重。

血腥味扑鼻而来,练丹房的景象有如地狱般可怕。如其说是打斗,不如说是屠杀,而且是亳无意义的屠杀。北冥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大声喝止,可是流沙听而不闻。

「够了,流沙。」北冥没法,只好出手。但流沙好像已不认识人,居然连他也打了。失策了,迷失理智的男人非常好勇斗狠,而且武功奇高,陷入战阵的他根本脱不了身。

混战持续了一刻钟,北冥身上多处伤痕,正陷入有生以来最凶险的苦战。面前扑後继的丧尸,他已疲於奔命;还要面对失去常性,下手毫不容情的流沙,他又不能下重手,完全只有挨打的份,长此下去他不战败而亡才怪。北冥已能预计到自己支持不到下一刻。

但他更知道自己不能死!否则所有人,包括流沙也会死。男人咬著牙,忽然督见在一角吹笛的紫衣人,这厮正在幸灾乐祸眉看著他们自相残杀。

刚才心慌意乱加上兵慌马乱,居然忘了这个罪该万死的始作蛹者。 北冥一懔,心念忽动,竟拼著挨上几招,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子。

花岗石块足有拳头大小,北冥以重手法狠狠一掷。与此同时,他的後脑忽然一阵剧痛,心知是中了流沙的重拳。

晕眩间,他很兴幸看见紫衣人在乐极忘形之下疏於防范,被石头砸碎头骨身亡。而失去了操控者,丧尸当即呆立不动,不再跟他们撕打。

「嘘,完结了,流沙」北冥以为没人挑衅,流沙自会乖乖住手,可惜事与愿违。流沙的狂性比想像中可怕,他似已下定决心,杀绝所有有气息的东西。

北冥看著他杀掉没有还手之力的丧尸,情不自禁上前阻止。他一手抓著流沙握剑的手,另一手重重打出一记耳光,「醒醒吧!」他好心疼啊。

而挨打的男人愣了一下,蓦地像只狂怒的野兽般吼了一声,左手疾爪抓向北冥胸口。那记耳光的原意是唤醒流沙的,但效果却似乎更加激发了他的凶性,而且流沙的武功本已不比他弱,现在更加强弱悬殊,北冥不但没避过那凌厉的一爪,还被提起来重重一掷。

身子狠狠撞上石壁,连坚硬的岩石也承受不了冲击力而出现裂纹,北冥更是摔得七晕八素,若非有深厚的内力护体,身上的骨头都要被摔碎了。

「不」吐出一口鲜血,北冥想撑起身,可是不行。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但依稀仍可见到流沙高举利剑,朝著一动不动的白袍人正要大开杀。

不、不要再错下去了为什么会这样一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一阵急痛攻心,陷入半昏迷的男人狂叫一声:「小狗子!住手!」

模糊间,北冥彷佛看到流沙的身形一顿,然後便身不由己,堕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六章

蓝天白云,弯刀在烈日下生出耀眼的光茫。

但北武然还是紧紧盯著刀锋,没有眨一下眼睛。

人说,在面临死亡的一刹那,时空会变非常缓慢,让人能够在脑海重温一生的起伏跌宕。

北武然很小便听过这个说法,但从不相信。不过,此刻却不由他不信。虽然脑海里没有重现过去的映像。但眼前的一切,的确变得跟平常不一样了。平常转眼即逝的时光,此刻变得很漫长。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变慢了,耳朵渐渐听不见声音。但此刻的他,眼睛却前所未有的锐利,他能看到强盗头子的表情,愤怒、狰狞、兴奋、有层次的变化;也看见那原本应该快得看不见的一刀,在空中划下漂亮的弧线。

刀风割脸生疼,但他没有惧怕,只有不忿。

盯著弯刀的眼睛死死的睁著,直至

『叮』的一声,厚背薄锋的刀齐中折断,切口非常平整。

他没有死,他还清清楚楚地看到强盗头子脸上惊惶的表情。

顺著强盗们的目光看去,他发现饱经风沙侵食的岩石上坐著一个正在奏琴的男人。

男人穿著黑色长袍,面容温文儒雅轮廓分明,好像混合了中原和西域人士的特徵。而男人的琴很古旧而且有一端焦黑,音质异常低沉,奏出蒙蒙胧胧若有若无的乐章。

北武然自己也学习音律,所以年纪虽小但也略懂得分辨好坏。但男人的琴艺,他却分辨不出。只觉得那似有还无的琴音引人入胜,而男人抚弹的手修长好看,似乎有著奇异的魔力。

是的,奇异的魔力。男人似乎能在弹指之间,发出无形的飞刀。随著手指在琴弦上拨动,强盗们的兵刃一一折断。但沙漠民族强横凶蛮悍不畏死,在首领一声呼啸下仍一拥而上。

北武然看见男人脸不改容,双手在琴弦上一拨。低沉的琴声让他心神剧震血气翻涌,而男人身前三呎的沙石则突然像喷泉般激起,被打中的强盗不死亦重伤。

这人能以沙石杀人呢。北武然大大的震动。他很想保持清醒看到最後,可是不行了,伤疲交集加上神心激动,在确定自己不会死之後,年幻的他再也撑不下去。

他最後的意识是若干年前,某位相士给他批的命:此子命硬,刑克身边的人。从此家人便更讨厌他,他也深深恨上一切巫卜星相迷信学说。

不过,自己真的很命硬呢。

一股悲凉的感觉涌上心头,北武然昏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全黑了,沙漠的星空十分清朗,数之不尽的繁星映入眼帘。

北武然撑起身子,发现自己身在土丘之上,而那个好看的黑衣男人正在坐在不远处看书。隔在他们之间的,是温暖的火堆,和在架上烤得香喷喷的大雁。

北武然早已又饥又渴了。可是他毕竟出身官宦之家,纵不受宠,也没有向人讨吃的经验,当然更做不出不告而取的行为。

而那个黑衣男人却依然头也不抬,全神贯注地看著手中的『南华经』。

以他的神通一定察觉到自己已经醒来,只是不想理会。於是北武然也不打扰他,自个儿悄悄攀下土丘。

 

距离土丘不远,便是沙漠强盗袭击他们一家的地方。

月色下,沙漠变成一片的银白色,遍地的尸骸和斑斑血迹更加清晰可见,大群大群的秃鹰正在争相抢食尸体上的肉。

那黑衣人并没有处理尸体,无论是强盗,还是北武家的人。

听著秃鹰人毛骨悚然的叫,看著母亲和其他家人被糟蹋的惨状。北武然先是浑身一寒,旋即眦目欲裂,嚎叫著冲上前去。

秃鹰体形庞大,而且凶猛可怕,但犹幸它们天性只吃尸体,看见有人来势汹汹地冲过来,也没有群起袭击。

秃鹰群拍拍翅膀,幸然地退到高处,嘴里发出可怕的叫声,泛著红光的眼睛盯著北武然。看著他一个孩子,独自吃力地为亲人料理後事。

而黑衣男人不知在什么时候也来了,正在袖手旁观,看著幼小的男孩怎样撕下强盗们的披风和旗帜包裹著亲人,努力地在挖著土坑。男人露出饶有兴味的眼神,彷佛想看看那个孩子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

日出日落,很快一天过去了,两天也过了。

到了第三天,北武然依然不眠不休地坚持。

饿的时候吃强盗们身上搜来的乾粮,渴的时候喝他们水袋里剩下的水,小手磨损出血见骨,便借用散落遍地的断刀。

为怕母亲会再被秃鹰骚扰,那个坑他挖了又挖,总想再挖深一些。可是沙地虽然松软,但想在沙漠挖坑并不容易,只消一阵风吹,往往便盖过他半天的努力。

终於,一直冷眼旁观的男人忍不住了,修长好看的手挥出,一片沙尘滚滚中,北武然挖的浅坑变成一丈深坑。

孩子怔忡一会,默默把亲人移进去,再默默地盖上土沙。从头到尾,没一声道谢,因为此刻幼小心灵充满了恨,他恨所有的人。

而黑衣男人也没有丝亳不满的表情,只是耐性地等。等北武然完成他要的事,才淡然地开口。

「为什么?」男人的声音柔和悦耳。但北武然没有回答。

「这样做有什么义意吗?」

「」

「尸体在大地上被秃鹰土狼所吃,在地下则为蝼蚁虫蛆果腹。这是自然的定律,吃然後被吃,生命向来都是这样循环不息。你苦苦把鹰和狼的口粮抢给虫蚁,你觉得有意义吗?」

「」孩子默然,过了好一会,一滴泪水掉落,落在新坟之上。

是没有意义,但他不得不做。正如他一直认为哭泣没意义,但此刻他也控制不了。出事後一直流不出来的泪水,此刻汹涌倾出。男孩哭得倒地,哭得颤抖,哭得浑身抽蓄。毕业他这个几月经历,足够把一个成年强壮的男人迫疯。

北武然一直缩在地上嚎哭,哭得快要气绝之际,忽然感到背部一暖,男人把手放在他背心,一股柔和的劲力便游遍他身体每一个角落。不单舒缓了他身体的不适,也助他平复情绪。

男人待北武然冷静下来,才温柔地问他:「你想不想报仇。」彷佛在暗示,这才是有意义的事。

北武然蓦地抬起眼睛,本来冷下来的眸子像在瞬间燃烧起来。

「」过了许久,童音反问:「条件?」声音出乎意料的地沉稳成熟。连北武然本人也感到意外,自家里遭逢钜变後,他一直说不出话,还以为这一辈子也丧失讲话的能力呢。

「条件?哦,对。当然有交换条件,世事没有无条件的,除了爱情。」男人笑了,笑起来十分好看,「而我们的交换条件,是我教你武功,你替我做事。」

「成交。」北武然没有问男人要他做什么事,因为他别无选择。

男人像是很满意,微笑著以他柔和醇厚的声音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北武然嘴唇一动,旋即紧紧闭上。北武家的人是朝廷重犯,无论生死都脱不了奴籍,他不能质然将身份告诉他人。

「不能说?」男人没有勉强他,彷佛已经看穿他的心事,「那么以後,你便叫北冥吧。」

这只是个顺手拈来的名字,但男孩接受了。

他已经厌倦了当北武然。

那个弱小无能,什么都做不到的北武然。

所以,在大仇得报之前,他都只会是北冥。

◇◆◇

不知过了多久,北冥终於醒来。这次迎接他的,再没有星光。只有伸手不见五指,浓得化不开的漆黑。这样的黑,处处透著怪异。

这是什么地方?他记得炼丹房里的有几百枝牛油烛,照得斗室亮如白昼;就算在山腹的秘道里,也有设计巧妙的气孔,把外面的光折射进来。

困惑的男子忍著头晕胸闷和浑身的酸痛无力,微微的挪动身子。

「你醒了?」哽咽的声音。北冥随即感到胸膛一轻呼吸畅顺,还有一滴雨点大小的水滴溅到他脸上,想来应该是泪水吧?

「流沙?」疑惑的语气。他实在无法想像这家伙伏在自己身上痛哭的模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流沙紧紧抱著他,声音悲伤无助,还带著浓浓的失落。他叫自己作流沙。

北冥悄悄叹了口气,忍耐著这对受伤的他来说,算是颇大负担的拥抱。因为从肌肤相接,他能感觉到流沙的身体抖得厉害,像只负受的小兽似的。流沙虽然终於回复清醒了,不过,也许清醒了才更痛苦。

北冥不想再刺激他,纵使满腹疑问也忍著不开口。

良久,流沙好像渐渐平复心情,北冥的气息、呼吸、心跳,对他似有宁神作用。

「对不起」声音依然在颤抖,但总算说话有条理,「我不是想这样的但我控制不了我、我、我我不知该说什么」呼吸急促,骨骼传出『格格』的声响。

北冥担心他承受不了,低声安慰说:「想说什么说,不想说便不用说。」

「我有疯病。」彷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流沙松开手臂,挺直腰背,很缓慢的说:「我不能看见自己流血,不然会发狂。」

「嗯。」北冥微微点头。这他猜到,只是奇怪这病的源头是什么。不过,这个问题并不适宜提出。

这段时间又是一阵令人透不过气的沉默,空气中漾著男人急促粗重的呼吸声。北冥看不见他的表情,心头微感到不安,於是柔声说:「算了。」

「不,我想说。」流沙表现急躁,抱著头,说:「不说出来,压在胸口的沉重感会让我发疯。虽然我早就疯了。」

「不是的」北冥很难过。

「我早就疯了,由我答应那个条件开始」男人的声音低下来,听起来很飘渺,「我小时待的杂耍团不是杂耍团,那个团长也不是团长」

话声中断了片刻,流沙彷佛不知应该怎生容形,最後隐晦地说:「他为了不为人知的原因,一直为某个家族筹谋成就大业是需要有人去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所以他必须尽早培育出信得过的人,弟子,或者说是死士会更恰。在我遇上他的时候,他正为这个忙碌。。」

「」北冥呼吸一顿,没有说话。

「团长一直借杂技团作掩饰暗中在各地活动,也趁机在各地挑选合适的小孩,收作门徒。他挑上了我,而我我想要力量」

条件交换。北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心酸。

「虽说被选上,但能否成入室弟子还言之过早。」流沙没说要力量作什么,只是苦涩地笑说:「团长有很多选择,但他只要最好的。从全国各地精挑出那么多小孩,你道怎样从中拣出最好的?」

北冥摇摇头,很担心他的精神状况不稳。

「养蛊,你听过没?」流沙又静静的问。

北冥一怔,顿时毛骨悚然。

「蛊盛行於苗疆,是指将五毒(蛇、蜘蛛、蜈蚣、蛤蟆、蝎子)放入中,让他们互相厮杀至死,最後仅存的胜利者便是蛊,毒中之王。」

流沙的声音很平静,但北冥却发抖了。

「我们一群孩子被困在密室,每天只有很少的食物供应。负责训练的人说,最後,只有一个人可以离开。」

「」

「开始的时候,也有孩子不愿杀人,但很快,他们不是被杀了,就是变得比谁都杀得狠。亦试过有冷静聪明具领导才能的孩子想把大家团结起来解决难题,可是也不行,所有人都变得敏感猜疑,一点点事也会引发冲突,最後演变为厮杀」

「流沙,忘记它。」忘记那段可怕的岁月。

「事实上我已经忘记了。」流沙表情茫然,「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最後是怎样活著出来的,留下的只有当时残留脑海对死亡的恐惧。死很可怕,我不想死,我还有记挂的心事,记挂的人。我不能死!我不要死!我不要!」低迥的声音渐渐高昂,最後男人吼叫著发出『咻咻』的喘息。

「流沙!」北冥摸索著紧紧握著他的手。

「现在你知道我的疯病怎么来了?是怕死怕疯了,看见自己身上流血,心里比什么都害怕很难看,是不是?」

「不!」

流沙闻言紧紧拥著温暖的泉源,哽咽:「我不想让你知道的。」

「」

「团长死後,我很努力去治我的疯病,可是一点用都没有,我还是个见血发狂的怪物。」

「别放弃,我来治。」

「太迟了。」

「不迟。」

「太迟了!你已经看见了,我杀了那么多人!」流沙蓦地狠狼推开北冥,自个儿痛苦地抱著头。

「锦衣人该死!」

「那白衣的又如何啊?」

「他们」北冥咬著唇,说:「他们不算人。死了更好。」

「谢谢你昧著良心安慰我。」

「不。」低头,北冥状甚苦痛:「他们没救,停服药物三天他们会死。若不停止服用那也等於死了,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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