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对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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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钥匙在门外转动，门打开了，封澄走进来，正看到儿子靠着墙壁，用一只手撑着腰，在慢慢喘气，便慢慢打量了他浑身上下。
　　到了一家人坐下来喝汤的时候，父亲对常继妍说：“从今往后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了，不能什么事情都靠你哥了，他很快就要有更需要他照顾的人。”
　　“嘿、嘿嘿，老爹，虽然那个人不是我，但是你终于有外孙抱了，”常继妍连连瞄着她哥的肚子，“诶……太好了！哥，你跟小魏的孩子，那该有多漂亮啊！”
　　常继年却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脸上毫无喜色。
　　封澄见他面有难色，就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不能再做那么高负荷的工作了，你那博士也先请病假不要读了，太过劳累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好。你可以先到我的一处房产休养一阵子，钱也不是问题，我会给你一张无限额的信用卡，再请个专职保姆来照顾你。”
　　“我可不想为魏金水生孙子。”

　　第　37　章（补完）

　　“你太偏激了。事实上是，就算是情人，有一天也会变成陌路；只有你的孩子，才是始终和你自己最亲的。”封澄也很为难。这实在是令人伤透脑筋，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从一开始就和他杀父仇人的侄子纠缠在一起呢？
　　常继年虽然那么说，但是他毕竟是个秉性温和的人，纵然不知道把肚里那块肉当成块宝好还是当成块病好，他想怎么说这终究也是条生命啊，因此迟迟不忍心对它下手。要说这孩子也挺让人省心的，除了有点容易疲倦和常常感到饥饿之外，他该干什么还可以干什么，也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
　　他寻思着，如果自己实在接受不来对孩子冷淡的话，可以在它出生后把它送给族里那些不能生育的夫夫。老早以前，就有很多族里的人找上门来，问他愿不愿意捐献精子，当时他考虑到他没有经济上的困难而且那样对自己的身体不好，就没有同意。
　　魏炜一打电话说要来，不过，常继年不再忙忙碌碌为他准备晚餐了。他猛然想起了，妹妹以前对他说过，人就是那么贱，你越是敬他爱他体贴他把他当回事，他就越是蹬鼻子上脸的不把你当成一回事。他魏炜一要是饿了，可以吃方便面，现在连妻子也不伺候人了，那么他这个没名没分的0号就更加没有那义务了。
　　常继年没有看几页书，眼睛就涩得像滴进了胶水一样睁不开了，他把书一撂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连魏炜一回来了都不知道。
　　其实常继年大可不必怀疑魏炜一和皮霖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美丽的人很多都因自视甚高而自私，别人就是用尽浑身解数去讨好，也往往得不到他的真心。相貌平凡的人，则更多愿意体贴别人。在魏炜一心目中，常继年身上综合了美丽的人和相貌平平的人的优点，仪表出众心眼又好，对人又体贴到细致入微，对小魏在意到连倒一杯水给魏炜一之前也要用手背试一试温度合不合适，以至于魏炜一和别人在一起时，就算是对方想通过刻意笼络的手段来接近他，魏炜一仍然会觉得对方的体贴都太假太粗糙了。
　　魏炜一打开厅里的灯，发现桌上空空如也，“驽骍难得”正在厨房里埋头苦吃，见了他连个招呼都懒得打。见它的猫食盘擦得锃光瓦亮的，里面是堆得高高的新鲜水和最高级的“雪山”牌猫罐头，魏炜一不由得感叹自己现在连一只猫的地位都不如了。
　　“难得，老常又去做会议翻译了？”每一次，老常去做完口译回来，都会买猫罐头给难得加餐的。难得懒得理他。
　　魏炜一不由心里有点抱屈，推开虚掩的卧室门，发现常继年趴在桌上睡着了。魏炜一见他精神真的不好，脸上有股黄气，就轻手轻脚扶了常继年到床上。
　　“我很累了，不想做。”常继年勉强半睁开眼睛，喃喃地说。
　　“老常你身体不好，你的脸焦黄焦黄的。明天我熬些当归瘦肉汤给你喝吧。”
　　“不必麻烦您老人家了。冰箱上面有方便面，你要是饿了就请便吧。”
　　魏炜一听得出他话语里句句夹带着不软不硬的“死面疙瘩”，不轻不重地噎人，当即也识趣地服了软：“您才是谪仙一样的人呢，老奴赶着给您脱靴磨墨就觉得够幸福的啦。”他马上把常继年的鞋子脱了下来，又去脱袜子，却见对方脚踝上的银色胎记已经变成了粉红色。
　　一时魏炜一喜得连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置了，他只想抱住常继年狠狠地亲一场，可是看着对方无精打采的睡脸，又觉得不好吵醒他的，只是一个人静静立在床边上，傻笑个不停。
　　其实魏炜一得到老常之后，哪一天不是觉得自己手里是捧着一颗闪闪发光的夜明珠，到哪里都有碰到打劫的呢。以前对这段感情，他总有点惴惴不安的感觉，如果自己不能和老常组成一个家庭，像他那样一个标致人物，保不准哪天会有个把□跑到他门前来拦拉堵截的。之前工作一直很忙碌，自己也没有好好照顾过老常，他心中一直十分过意不去。现在一切都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其实魏炜一之所以一直渴望有一个孩子，是因为他分析过，一个像老常那么顾家的人，如果有了小孩，一定会忙着做24孝老爸，那样就能从身从心都栓牢他了。
　　魏炜一兴奋得一夜睡不着觉，一晚上光顾着为翻身睡觉的常继年掖好弄松的被角，看着常继年精致的侧脸的线条，想着日后的美好生活，一个人喜滋滋地笑个不停。他凌晨五点钟就早早起来了，把冰箱里的瘦肉解了冻，又搭配上当归枸杞等药材，放到紫砂汤煲里用文火开始熬制，把瘦肉炖得烂烂的等着常继年午饭的时候能吃上。
　　到了早上六点半，是常继年起床的时间，魏炜一赶紧过去扶起他：“继年，你有没有觉得头晕，胸口堵得慌想吐之类的？”
　　常继年冷眼瞥他一眼，之前，他常继年在这小子生活中，好像还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吧？魏炜一想起来了就来这里住一两天，想不起来了就玩失踪，拿着几千月薪人家该玩玩该吃吃，晚上有节目的时候，绝对不会到自己这里来的，他的朋友圈，自己也不太熟悉。
　　其实他也有点想象不到，魏炜一在公司里搞公关也挺不容易的，花了好长时间交际才和那些领导啊客户啊的混熟。而常继年偏生又那么一表人才，如果是一个相貌平平的人，倒也不怕别有用心的人垂涎，魏炜一不带他去认识朋友，也有点“不露富”的意思，他很多朋友也是gay的，他们如果见了老常有意思，自己又死活不肯放手，到时候自己很可能里外不是人，和他们连朋友都没得做的。
　　怪不得有些可恶的小三一怀孕逼宫就大获全胜呢，原来相比起情人来，男人，果然是对自己的后代更在意。现在常继年感觉到，魏炜一看自己的眼神都有点带着巴结，有点像剧组的龙套巴结名角儿，角儿一生气，龙套头上就像顶着个雷，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我一直也没什么感觉。”
　　“哪，今天是周末，等会儿吃过了午饭，我陪你去检查一下吧。”
　　常继年也没有回答，洗漱过后，他照样进行每天雷打不动的英语口译训练。魏炜一注意到，老常以前有早上喝一杯淡淡的黑咖啡的习惯，现在他把咖啡戒掉了，换上了温热的牛奶。也没注意到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改变的，魏炜一暗暗懊悔，自己从前怎么就那么不关心老常呢，如果是别人得到他，可能会竭尽所能讨他欢喜吧？
　　魏炜一没话找话说：“老常你还真牛掰，为了咱女儿，说戒就把咖啡戒掉了，我认识一个人，他从高考开始喝咖啡，到现在喝了十几年了，硬是戒不掉。”
　　常继年本来对孩子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的，可是听魏炜一一说，他想了一下，然后猛然一愣——其实是男是女都好，如果这孩子长着和魏炜一一样，宽宽的额头，杏色的皮肤，轮廓清晰深邃的大眼睛，自己很可能会舍不得把他送给任何一个人吧？如果自己可以有一个这样的孩子，可以在冬天的夜里搂在被窝里，给他讲故事，给他玩自己砌好的战机模型，或者给她穿上自己用炒更兼职的钱买来的漂亮的小裙子，看着他静静地偎依着自己入睡，那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

　　第　38　章

　　常继年去医院之前，先拨打了林清和的电话，林清和有一位相熟的詹素梅詹医生，她的医术是非常了得的。他们去医院，就准备挂她的专家号。
　　因为父亲是院长，魏炜一之前也对她有所耳闻，这个詹素梅脾气耿直爽快，往往为了病人的利益，做出了许许多多让医院亏本的事。魏金水这个院长当得又有点唯利是图，加上她又在全国获过不少医学奖项，显然功高震主了。他心里对她意见很大，一方面想把这颗眼中钉给开掉，另一方面，绝大多数人是冲着她的名气去的医院，她俨然是妇产科的台柱子，他如果辞退她，这种专家级的人才立马就会给人挖走。魏金水对这块儿扎不透剁不烂吞不下吐不出的滚刀肉恨得牙痒痒。
　　到了医院经过检查，常继年腹中的孩子一切正常。魏炜一对着B超的屏幕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孩子，詹医生说可能是他们那边挡住了，她却看得很清楚。
　　詹医生开玩笑说：“已经过了三个月了，你们这两个粗心的爸爸！”
　　“就是觉得有点累。”常继年说。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他估摸着，肚子里的很可能是个女孩，因为这孩子很是贴心，他没有闹过反应，而且他发现自己的皮下脂肪变厚了，皮肤也变得更加光滑细腻了，这都是体内积聚了大量雌激素的表现==囧。他听别人说过，说如果怀的是女孩子，三个月以前最好不要照B超，会对女孩子以后的生殖器官有影响的，只抽羊水化验一下孩子有没有缺陷就可以了。所以他就没有照B超。
　　常继年把这个和詹医生说了，她笑着说他过分小心了，那都是道听途说没有根据的，检查什么的，当然是做得越详细越好。
　　魏炜一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医院里给开的营养品，在电梯里的时候挡在常继年的前面，不让别人推挤到他。回到家，魏炜一就从网上订了防辐射的电脑贴膜，贴在了常继年的手提电脑上。魏炜一从网上看了很多注意事项，都记录到了Word文档里。
　　魏炜一做了晚饭，又去超市给买了一小块毯子和一双厚实的棉拖鞋，铺在常继年的床尾，把棉拖鞋放在上面。常继年有点不解，就问他在做什么。
　　“我去买一块毯子放在你的床尾，这样你早上下床的时候可以踩着，不会冰了脚。”
　　正是难得他这样细心，常继年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他对自己这样无微不至的体贴，但想到自己这都是沾了肚里那个的光呢，就笑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看来我从今往后可以说得上是‘父凭子贵’了。”
　　“好酸哟，老常，”魏炜一又说，“我打算把现在这份工作辞了。”
　　“干得好好的，你费了那么多心力，为什么要辞？”
　　“我不想在受不相干的人的恩惠了。我不想让你心里不舒服，”魏炜一不好意思地开了口，“其实那天晚上，在那间西餐厅，我看到你了。那天皮霖喝醉了，我送了他回他的出租屋，公司里又要加班……所以我就从你身边走了过去，我以为你没有看到我。”

　　第　39　章

　　“我没有关系。你要好好考虑一下，现在你如果没有熟人，就很难再找一份待遇那么好的工作了。而且我觉得这份工作虽然很累，但对你是一种锻炼，这些经验是可以使你在以后的职场生涯里都受用无穷的。”
　　“我觉得这份工作太忙了，我想用多一点时间来照顾你和宝宝。”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因为出于嫉妒这种幼稚的原因而不为你考虑。我觉得你还是应该保住这份工作。你不可以一时冲动，做出错误的决定。”
　　晚上常继年洗完澡，钻进被窝里，发现魏炜一已经在被子脚头的位置放了暖水袋了，他顿时觉得十分安妥。好像真的有了那种两个人相濡以沫过日子的感觉了，身边终于有了一个知寒知暖的贴心的伴侣，而不是像和那个自私的女人在一起那样，利用他难以启齿的弱点，无节制地向他索取了。
　　医院里魏金水的眼线很快向他报告了这件事，魏金水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常勇的儿子搞在了一起。魏炜一向他提起过很多次，要和常继年一起举行族里的婚礼，要带常继年回家里见他。魏金水一直假装不知道，也不理会，只是安插了他自己希望儿子和其结合的皮霖在儿子的身边。他觉得如果自己假装不知道常继年，常继年就会觉得魏炜一和他只是玩玩不重视他，因为魏炜一从来没有向家里人提起过他，自己知难而退的。魏金水觉得，有必要私下里约见常继年一次，好叫他离儿子远点。
　　第二天下午，常继年就收到了魏金水的短信，他记起自己把手机号码留给了医院方，方便随时联系的。
　　魏金水这些年来，也是第一次和常继年再见面。魏金水也记得，常勇和封澄都是极其俊美的人物。不过见了面的时候，像魏金水这样阅人无数，也有点被常继年的外貌和气质给震到了。他身上兼具了封澄身上那种知性优雅的书卷气，和常勇身上那种干练洒脱的英锐之气。魏金水彻底明白儿子为什么会被这个居心叵测的人迷得神魂颠倒的了。
　　“我无所谓，反正炜一和你也就是玩玩而已，你们的关系长久不了。”那魏金水正眼也不看常继年一眼，拿着腔调说，浑身隐隐透出一种凌厉阴鸷的气质。
　　“如果他真的要离开我，那我也无话可说，那是他的自由。我也不需要他对我有任何的承诺，大家对感情都是心甘情愿的，不拖不欠，我们大家都有真心付出，又怎么会存在‘玩玩’这样轻率的说法呢？”
　　“哼，不要以为你可以用孩子来威胁我！我们魏家虽然说不上是名门望族，可是我们祖祖辈辈做的都是见得光的堂堂正正的事情。所以，我是不会为了让魏炜一勉强接受你这样一个黑道出身的阴险狡猾的下三滥，而毁了我们家族的清白声誉的！”
　　“我虽然出身不良，只怕到时不是因为我，而毁掉你们家族的声誉吧？”
　　魏金水一双略略凹陷、呈三角形的眼睛隐在浓眉后，目光恨不得在常继年身上刺满了血肉模糊的窟窿——这小子果然是封澄的儿子，和他那两个爹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洞察力太可怕了，魏金水原以为那时他还是不懂事的孩子，可他到底是察觉到了，问题是，他又知道了多少？
　　“你把自己当成诱饵，来挑拨我们的父子关系，这也太自轻自贱了。你不会得逞的。我会告诉魏炜一，你的不怀好意，你处心积虑地接近他，只是出于扭曲的变态心理。我也不会承认你的孩子跟我们魏家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妄想可以攀上我们魏家的势力！”
　　“很高兴你可以这么说，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跟你们魏家扯上任何瓜葛。我自认神志还算清醒，不会去攀附一个随时可能会惹得我引火烧身的所谓势力。”常继年说话总是慢慢的，语气也不激烈，但有着打定主意的淡定。
　　魏金水这边开始有点着急了，如果常继年和儿子有了孩子，那可是扯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那样的话，儿子可能会一辈子和常继年纠缠不清了。
　　魏炜一也不清楚，为什么父亲说有急事叫他马上回家去。父亲坐在大厅里，一言不发，茶几上放着一张照片。魏炜一拿起来看了一下，是常继年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