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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逢对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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筷子的。
  用了一节课讲评试卷,第二节课常继年给他们做口语练习,让他们听一个英语故事,然后简单复述一遍,点了一个人来提问,却发现了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故事整体复述出来了,可是忽略了很多细节的问题,回去还是要多加练习——同学,听口音,你是潮汕人吧?”
  这里的学生大部分是家里有鞋厂纸厂之类的乡镇企业的,从家乡直接来这所大学读书,父母都是很实际的那种,还没有开放到要他们出国留学,只是觉得孩子既然长大了,就随随便便进个野鸡大学混个大学文凭,然后回家里接管家里的生意吧。这就导致了这里的很多同学“乡音不改”。最麻烦的是,有些人这口音方面是怎么也纠正不过来的,他说普通话是那个味儿,说英语还是那个味儿,说哪国语言都是那个味儿。可见他们大一的基础根本没有打好,甚至有些大三的同学还存在着这个问题。还考什么考,拉倒吧……常继年心里苦笑,这真真确确是个烂摊子,可惜自己不是女子,不然到了这把年纪,也可以借怀孕遁了……
  他又点了一个学生回答:“这个同学的笔记做得很详细——客家人,梅县的吧?我这不是故意在嘲笑你们,只是为你们好罢了。有些问题纠正得越早对你们越好,有太多的脓疮,如果一针扎不到中心的地方,你们就不知道痛,就不会迫切地去挤破它。我也承认,能够操着乡音来说话是幸福的,可是那些评审专四口语的老师显然不会这样认为。大家回去一定要记得,尽可能地多做‘影子跟读’练习,先不要急着把内容完全复述下来,先去通过模仿别人的发音来纠正自己的发音,争取考口试的时候,语音不要再这么有‘地方特色’了。虽然你们以后从事的工作不一定跟专业对口,可是既然学了这个专业,总是要把口音练得尽量标准一些、地道一些的,对不?”
  常继年又点了第三个人,侧着头听了一阵子他的发音:“这个是哪里的?我还真听不出来。”
  “广州的!”魏炜一没好气地。
  哄堂大笑。
  “来自广州的魏炜一同学,你回去没有预习听力练习,有好几个生词发音不准。”
  再一次哄堂大笑。
  “你周五又通宵打游戏了吧?你再不做作业,我就到你宿舍,cut、cut、cut了你的那条……”
  “只要不是那部分就行。”这姓魏的娃抢答成性。
  “……那条网线。”
  第三次哄堂大笑。
  “我们还是停止制造这么诡异的轻松气氛好了。大家都应该有紧迫感才是,”常继年马后炮地,“大学四年以后,你们要脱胎换骨,不要管别人说什么野鸡大学垃圾大学,英雄莫问出处,学得好的话,以后照样可以凭真本事吃饭。首先自己要给自己争口气!”
  常继年布置下来的作业多得不像话,除了专四的辅导书,还有各式各样的口试和笔试练习,这些学生本来是想到这里来混着玩几年的,现在却真的要做苦工了。可是常继年是头一个不糊弄他们,又看得起他们的老师,所以,除了,魏炜一和个别几个人,绝大多数人还是认真完成了作业。
  结果,这些人在下一节课的时候,都叫常继年给揪了出来。常继年又点了魏炜一回答问题,魏炜一又卡壳了,支支吾吾说不出生词来,他一说话全班都听得见,他连一把火烧了语音室的心都有了。
  “哼、哼、哼,怎么,连副班长都是‘一丘之貉’?以后到语音室来上我的课,你们几个做到前面来吧,太过分了,连小学生都不用老师这样督促呢。”
  在以后的日子里,魏炜一觉得自己简直像条赛狗,被主人折腾得气喘吁吁,还得点头哈腰地做乖顺状。常继年还要专拣一些变态的难问题来问他。魏炜一饶是回去做了充足准备,一上课,还是给他折磨得有点死去活来的。
  “快、快、快!真正考试的时候不会有这么多时间给你反应过来的!在考试时能发挥出来平时训练的70%已经算很不错了!”常继年平时笑容满面,蓦然间脸肃然一绷紧,镜片后的目光像缓缓挥动的鞭子,竟然莫名带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压迫感。魏炜一紧张到直咽口水,感到心脏有点缺血,只觉得除了上课以外,再也不要在其他场合见到此人了。
  麦雪仪每次让魏炜一到常继年那里拿批改好的作业,魏炜一都故意哆哆嗦嗦地直摆手:“要去你去,我已经受够!常老头儿啊常老头儿,电眼杀手,满眼‘颤抖的灵魂’,他看老子一眼,老子就全身发抖!”

  超市是个好地方~

  “老哥,你真的决定跟那个高美鸾结婚啦?”常继妍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睫毛卷翘的大眼睛。
  “嗯,那我……总得对别人负责吧?她那肚子少说也有两个多月了。”
  “我靠!你脑子被驴踢了还是怎么的?别到时候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就这么埋汰你哥?她不会那样做吧?好歹我也算得上是一经济适用男吧?”
  “哥哥,我对你说吧,我虽然不好在她背后说她什么,可是,有些女人,不能信。别看她人娇娇小小的好像很柔弱,这个女的在大学的时候,是出了名的有心机,只要是她想得到的东西,不管装柔弱也好,还是巧取豪夺也好,总要千方百计搞到手,她才罢休。而且,她根本就配不上你。老哥,我为你默哀。”
  “哼哼,”常继年冷笑两声,“要真是那种老实干净的女孩子,我还不好意思耽误人家的。”
  “老哥……其实,是gay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大方承认就是了嘛,干嘛非要找个这么蹩脚的挡箭牌。”常继妍凑近哥哥耳边说道。
  常继年也小声说:“你不懂,这年头,只要你一‘出柜’,别人马上就会用有色眼镜看你,gay比欧美那些上个世纪60年代的妇女还没有自由。”这年头,不管是什么隐秘的秘密,不管你怎样努力去保护自己的秘密,那些秘密只要稍微露出一点端倪,就会传得比阴沟里的老鼠跑得还要快,尤其是做口译的,到时候,说不定连高端一点、正式一点的经贸会议都不让你参与了。
  “老哥你真是out了。”不过她还是挽着常继年的手臂,和他一起逛超市。
  “常老师!”魏炜一碰巧正和几个同学一起在买东西。其实常继年和他的孪生妹妹也不算太相像,像是普通的兄妹。常继妍有点像粗糙版的常继年,像是脱模的时候力度没掌握好,以至于细部有点毛糙。不过两个人都是高高的额头,尖尖的鼻子,又深又细腻的双眼皮,脸容清秀脱俗,皮肤又格外白净,可是都有点诡异的面无血色,有点令人联想起爱伦·坡的小说《厄舍古屋的坍塌》。
  “老哥,这是你学生啊?真帅!这个水平,当工业大学的校草都绰绰有余了!”常继妍一笑,脸上的表情马上显得特别活络生动。
  “比你大个三十分钟就可以口口声声称之为‘老’,那三十分钟可真是有含金量。”
  常继妍吐吐舌头,又说:“可惜比我小,不然介绍给我当男朋友多好啊,挽着这样一个男朋友多满足虚荣心哪!”
  “那你那个李某人怎么办?你考虑过人家的感受没有?”常继年含笑侧着脸看向她。
  “嗐,这年头,一脚踏几船早就什么不是新鲜事儿了。”常继妍不以为然,大咧咧地甩甩头。
  “就是,现在有点资本的女孩儿有很多都是这么干的,这位姐姐长得这么漂亮,当然要从一打男人里面挑一个最好的嫁啦。”魏炜一乘机献媚。
  常继年苦笑,额头滑过一大滴隐形冷汗:“我怎么感觉,自己跟不上这个时代的脉搏了?”在场的学生都大笑起来。他用手指点一点魏炜一身边的那个男生:“黄启发,你的语音回去还是要加把劲练习,别紧张,爱biang就诶赢(爱拼就会赢)。”
  “藏老西说地话系森么意希啊?”黄启发小声问魏炜一。
  “阿发,你是潮州的吧?”
  “系啊,你好厉害嚯,我一急不好意西梭给你听呀,你增么鸡到滴?”周围的学生都小声笑起来,黄启发的脸慢慢红透了。
  “别看黄启发同学一直默默无闻的,其实他一直都很努力,我听说他为了学英语都翻烂了一本英文字典了,真不错,有穆旦的精神呢。穆旦是诗人也是个翻译家,他也是英文系毕业的,他上大学的时候背烂了好几本英文字典。真正出类拔萃的翻译家,其实都有点诗人的特质,穆旦写的诗歌是极好的。王道乾写诗非常少,可是他的诗也是极好的。大家以后有时间的话,可以找些他们的诗来读一读。”常继年不动声色替黄启发瓦解了尴尬。
  他想了想,又说:“你们俩关系好像还挺不错的嘛,这样吧,魏炜一,你和黄启发两个人一起做搭档练口语怎么样?”
  “好呀好呀!”黄启发正求之不得,要知道,整个班上就数魏炜一的发音最标准,很多人争着要跟他搭档呢。潮州的学生都是些特别努力的学生,从那以后黄启发每天早上六点就去敲魏炜一的宿舍门,两人一起出去吃早餐然后练口语了,搞得嗜睡如命的魏炜一差点神经衰弱。
  唉,干脆杀了我得了,被迫吞下了苦果,魏炜一心想,这个常继年怎么那么像绯村剑心啊,杀人之前总要长篇大论地讲道理?相比之下,魏炜一更喜欢他的妹妹,常继妍自然是没有她哥哥醒目的,可是她身上有种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活泼自在劲儿,让人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那么放松。也真是怪,两人虽然是孪生兄妹,可是在性格气质上的差异竟然会这么大。
  常继妍朝学生们挤眼睛:“你们可要好好学习哟,瞧我哥教你们教得呕心沥血的,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辛苦的,就凭他那副脸盘儿,找哪个富婆包了没有一辆宝马开?”
  “去、去、去,死丫头,人来疯,说话没个正经,吓坏我的学生。”
  “真的!嘻嘻,我要长得跟你这么美丽,早叫大款给包了。可惜……老娘我命苦啊……”常继妍嬉皮笑脸地说。其实常继年气度端雅持重,实在是跟那些被人包的面首八竿子打不着。
  魏炜一回到宿舍,一想起常继妍是怎么气常继年的就想笑,觉得这个姐姐真好玩儿,人又漂亮,还替自己报了“大仇”。

  Home; sweet home。

  一提起回家,魏炜一就头皮发麻,可是,这个星期,他必须回去,他老爸魏金水这个周末特地请了一个英语教授来指导他的专四考试。魏炜一虽然不愿意,心里也有点暖意,那臭婆娘尽管吹了这几年枕头风,可是老头子对自己还是很关心的。
  魏炜一家住花园小区的第一层,有个小花园,种着鲜丽的玫瑰和月季,本来挺赏心悦目的。却见张姨平日里梳得齐齐整整的白发,今日乱蓬蓬的,还低着头在大门口哭天抹泪的,魏炜一心里了然,唉,果然这一回家就准没有好事儿发生。
  “什么事儿啊,张姨?她又怎么难为你们了?”魏炜一把张姨瘦小的身子轻轻搂在怀里,柔声地问。
  他那后妈,本来就是当年魏炜一母亲重病时家里请的一护工小保姆。初二的时候,魏炜一死了妈,他爸爸却把这个保姆的肚子给搞大了。这女人性格小鼻子小眼的,到底上不得场面,一朝得势,行为举止都流露出一种扶正丫头的张狂,平日里没事儿就爱坐在厅里嗑瓜子,嘴里还没个停地数落着保姆和清洁工。清洁工何姨、一个星期来一天的花匠和这个做饭的张姨,都是魏炜一死去母亲手下用的老人了。知道自己底细的人,当然恨不得远远打发走,贾雨村还发配了那沙弥呢,这个小保姆一登堂入室,更是恨不得“改朝换代”,平时没事也要鸡蛋里挑骨头,好叫这几个人自己“知难而退”离开,可是何姨和张姨舍不得她们从小带大的魏炜一,花匠舍不得他的花,竟然都委曲求全地留了下来撑到了今天。
  “唉,我老太婆沦落到今日也真是‘折堕’咯,想你妈妈在世的时候,怎么会这么为难我们,你妈哪里给过我们一点气受?她也不看看自己算是什么东西,‘三分颜色染大红’,你爸爸当初也不知是怎么迷了心窍了,找了这么个又懒又刁钻的‘搅屎棍’,搞到现在‘家嘈屋闭’……”张姨一边说一边掉泪。
  “她当然要‘染大红’的啦,她不染以后不就没机会染了嘛。张姨别哭啦,再哭就不靓女的啦。”
  “阿一出去跟人学坏了,这样笑话我老太婆。”张姨嗔笑道。
  “您也哭累了,就坐在这花园的小凳上歇歇吧,等我上去帮你应付‘那只嘢’吧。”
  他一打开门,还没走进大厅,就听见他后母那中气十足而又尖利的骂声,真像是《金锁记》里的曹七巧在另一个时空里复活了:“今天做的饭真的是很难吃,我觉得——真——的——很!——难!——吃呀!我看张姨也真是老糊涂啦!我吃芹菜都吃出头发丝儿来啦!也不看看我现在是双身子,哼,老魏怪罪起来,你们担待得起吗?!”
  他那后妈坐在沙发上,双腿跷着抖得跟擂鼓似地,一边拍着桌子在骂。这女人刚来他们家当保姆的时候,人也长得甜静,长腿小蛮腰,纤小畏缩的有点楚楚可怜,算是有几分姿色的。一结婚她就生了个女儿,这刚过了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人就像一下子着色了还膨胀放大了数倍,看起来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了。她爱穿鲜亮刺眼的颜色,大红橘黄荧光绿孔雀蓝之类的,每日里不出家门也戴一身黄澄澄的金首饰,脸吃得横宽的,粗眉毛和眼睛都爆出来,身子是一种看起来有点坚硬的肉墩墩的肥胖,看起来竟有点横眉怒目的,有点悍厉的凶相,笑起来也还是媚媚的,可是竟有点笑里藏刀的感觉了。
  “姐姐,我回来了。”魏炜一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这女人今年刚满26岁,大的女儿都已经五岁了,现在她又怀了第二胎。她出身小门小户的人家,可有野心又精于算计了,她故意把户口留在乡下不迁到城市来,是因为头胎生了女儿,想再生个儿子把持住这个家的。魏炜一也知道这女人也属于“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脸上热乎装得大方可是心里尖薄容不下人的,吃过她一回亏,魏炜一知道这个“事儿逼”是得罪不得的,所以脸上也是尽量对她亲亲热热笑嘻嘻的,免得自己惹了她,她又拿着张姨他们发泄。
  那是她和魏炜一父亲刚结婚的时候,她乡下的亲戚来了,她指挥张姨给他们端茶倒水,自己翘起双腿翻着眼睛,说跟魏炜一父亲出去旅游,丢了两个手机,一共价值8000块钱:“反正当时我也没看,才八千块的东西,谁稀罕?这不,老魏又给我买了新的,最贵就是这个款了。”魏炜一在旁边听到,一直不停地在忍笑,他生母在世时说过,这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暴发户的行为。结果被他后母看到了他的表情,当晚就偷偷对魏炜一父亲说,魏炜一顽皮,气得她动了胎气肚子痛,他父亲用一根鸡毛掸子没头没脑把魏炜一打得满屋乱蹿鼻血直流。饶是魏炜一以后刻意跟她保持距离,她还没事就爱背地里在魏金水面前说魏炜一坏话,连挑事儿带拨火儿的,弄得魏金水越来越讨厌儿子,这两年他们父子的关系越来越差。
  “姐姐不好生气的,气坏了小弟弟,你可怎么跟我爸交待?”魏炜一给她倒了杯蜂蜜水。
  “哼!这些人,又老又懒的,早就该换了!”他后妈柳春兀自还在撅唇鼓腮的。
  魏炜一想说,事情不要做得太绝,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些人可都是他过世的母亲一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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