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对手-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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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1　章

　　这些天来，常继年也不方便再去魏金水当院长的那件医院里看病，只能向系主任请了一个星期假。他素来也不是爱撒娇爱求得别人关注照顾的人，也不确定是不是那回事，就没有和父亲妹妹说。只是勉强去药店买了些药和补品，一个人在家里死撑。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几次他路过超市时，看到橱窗里摆着的橙子，只是觉得嘴馋，便买了好几斤提回家去。
　　常继年每天一醒过来，就眩晕恶心得像坐了长途汽车一样，爬都爬不起来，只能就近吐在床头的痰盂里。常继年庆幸魏炜一没有在身边，难看就自己一个人难看算了。早上他就备备课和做一些笔译的散活。到了中午，他吃一些放了滋补中药的粥喝蔬菜汤。午睡过后他继续工作到晚上，吃晚餐。他每天十点之前就睡了，睡前喝一碗自己炖的红枣炖阿胶。
　　魏炜一本来是赌气，他想着冷落常继年一段时间，对方就不会那么骄傲了。他又不想回到魏金水那里，讨厌听他那个小妈的冷嘲热讽，只能先和同事合租了一间公寓。这些年来和常继年在一起，魏炜一早已学会了精打细算，他盘算着日后要和常继年在族里结婚，两个人要买一套体体面面的房子，也许自己奋斗一下，他们还会有车子，然后再去领养一个族里的孤儿，他们照样可以和和美美地过长远日子。
　　过了一阵子之后，常继年也没有来找他，魏炜一回忆起当时和常继年吵架的情形，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太过分了。那几天，他心里一直很不安，眼皮老是跳，做事总是恍恍惚惚、慌慌张张的。他心里本来就挂念着常继年，越想越觉得会不会是常继年出了什么事。下了班就冒着大雨急匆匆往常继年的出租屋赶。
　　魏炜一赶到出租屋时已经九点多钟了。常继年因为这一段时间以来，身体都特别疲惫，所以想提前睡觉了。魏炜一见常继年边在台灯下给一家公司做着工程标书的笔译，边捂着嘴打着呵欠。
　　要在平时一个人要在几天里翻译完一份长长的标书，熬夜都是家常便饭，可现在他只是坐着做了三个小时的笔译，就感觉全身酸软得不行。常继年不由得有点嫌肚里的这个孩子麻烦。他还记得有上一个孩子时，几乎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可是常继年这几个月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调养自己，心情也不好，连带这个孩子，也好像特别不给他省心省力。他动不动就恶心，除了水果什么都要勉强咽下去，它在他身体里像个恶性肿瘤，拖累得他肌凉骨瘦，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总是贫血一样一阵眩晕，好像身体里的血液和活力都被它吸收得一干二净。常继年被折磨得脸色泛着瓷青，太阳穴旁边的皮肤薄得像层透明的纸一样，可以看到上面半透明的青色的血管。
　　魏炜一这个人向来乖觉，懂得做错了事就要装乖孩子，早已经在一旁陪着笑，把电热水袋塞到常继年手里了：“我再也不离开你了。这些日子，你不在我身边，我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你的样子，就那么对我温和的笑着……我第一次看见你是在我大一的时候，那时候，我看见你在办公室指导学生，心想这个人真的好适合当老师啊，他的微笑真的好亲切好温暖，像冬天里的阳光一样，他只是对人笑一笑，别人就会感觉到受了鼓励。”
　　“得了，不要在我面前耍嘴皮子了，我又不是女人。”常继年起身去端厨房里炖盅里的红枣炖阿胶。他屏住呼吸把那一盅又甜又黏又腻的东西灌了下去。
　　“不喜欢吃的东西就不要勉强自己去吃好了。再说你的胃不好，阿胶这东西也太黏腻，不太适合你吃。”魏炜一还以为常继年想快点把身体养好了再去挣外快。
　　常继年心里始终觉得有了孩子这件事情别别扭扭的，不想太早告诉魏炜一。３０年的纯爷们儿，一下子变成伪娘，连他自己都一直对这件事抱有一种生理上的反感，心理上还没适应呢。对感情，他还是男人的观点，合则来不合就好聚好散算了，并不认为自己要借孩子这件事情向魏炜一邀功撒娇，或是非要要求魏炜一兑现些什么。
　　“跟喝糨糊似的。”常继年抹了抹嘴，心想也是上一次听詹医生说起，喝这种东西可以稳住肚里的孩子，他这才强迫自己喝的，如果魏炜一知道他常继年有哪里委屈了魏家的这位宝贝孩子，自己不被骂死才怪。
　　常继年刷了牙就睡了，他感到胃里那团东西始终坠着不吸收，自己也头晕手脚发冷，预感到肯定马上要吐了。魏炜一又从身后抱住他，一被他抱住，常继年的食道就一阵收缩，支持不住爬了起来，捂着嘴跑到厕所。常继年刚把厕所门关上，就涌上一阵猛烈的恶心。“呃！呃……”胃里酸腐的东西都倒空了，他还在头晕目眩地不停地犯恶心，左手死死捏住右手的虎口也止不住，他只能边揉着火辣辣生疼着的胃部，一边呕着酸水。

　　第　62　章

　　常继年吐得一身的冷汗，扶着墙站了一会儿才没有那么难受，把地上的秽物冲进了厕所。他寻思着要去谢凌介绍的南莱族地下诊所详细检查一下。他刷了牙，慢慢走回卧室。
　　魏炜一已经为他把背筒铺好了，扶了常继年躺进去。常继年感觉到被窝里热呼呼的，原来魏炜一在被子脚头的位置放了热水袋了。
　　“不管日后我们有没有孩子，我都会待你好的。老常，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实在是舍不得你呀……有的人说，情人要一季度换一次才有新鲜感，可我总是感觉旧人要胜过新人呢！可能我的观念比较古老吧……”魏炜一说着，拿过碗里用温水温着的一玻璃瓶速食燕窝来，“老常你的病比较麻烦，你本身有胃寒，我看你最近又有点贫血，下了班我就去买了些燕窝给你吃。我听那些同事说这是最和中养胃的，对你的症。”
　　魏炜一把常继年搀起来，让他把那一小瓶燕窝喝掉了。常继年记得童年时有一段时间住在上海，父亲的亲戚家住平房，年年都有燕子来筑巢，自己曾经爬上高高的梯子看过燕子巢里那些毛茸茸的小燕子，因此对吃它们同宗的金丝燕的巢还是有点抵触情绪的，但自己也不便推辞，只能把那瓶东西喝掉了。常继年想着，去注射点营养药剂什么的比较便当吧，那样就不用吃阿胶和燕窝了。
　　“你买了多少？”常继年晃了晃瓶子对魏炜一说。
　　“５、６瓶吧。你放心，我就是自己每天吃方便面，也会让你每天吃燕窝的。”
　　“不要再买了。剩下的你拿去送给你的哪个领导吧。我其实一点也不爱吃这种东西。”
　　“那好吧。”魏炜一趁势往常继年身边挤了挤，却被对方轻轻推开了。“诶，请你尊重点老人家，你别挤我行不？”常继年在被窝里摸着肚子说，松软的肚皮已经发硬了，过不了多久，他的肚皮就会圆起来，常继年一想到这个就一脸黑线觉得怪囧的。常继年盘算着，现在趁着肚子还不是很大，赶紧多赚点钱，到实在盖不住的时候就回武汉老家去吧。那边都是老常家的人住在一起，多些人照应自己。魏炜一吐了吐舌头翻过身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常继年就醒来了。他不敢惊动魏炜一，自己跑到厕所去吐了个天昏地暗的。洗漱之后，他穿上了西装，准备到那个地下诊所去看病。他也没对魏炜一说出实情，魏炜一一知道，等于魏金水就快知道了，只对他说自己是去上班。
　　“老常，你穿上西装顶标致的，你人长得比较洋气，衬穿西装。我一直都不敢带你去给我那帮朋友认识，就怕他们把你瓜葛了。”魏炜一帮常继年做着早餐，说道。
　　“呃……”常继年扶着后腰慢慢坐到了凳子上。他感到后背和髋骨一阵紧张，痛得一身冷汗，那条皮带勒得他透不过气来。
　　“老常，你哪里不舒服？”
　　“不打紧的。我想我最近有点缺钙吧。”
　　“那好吧。你吃过早餐去上班吧。我要赶地铁了。”魏炜一在常继年脸上匆匆一吻就出门了。
　　常继年赶紧把皮带抽掉，换上一枚别针随意把裤腰别了起来，看到西裤下绷紧的小腹开始圆润起来了，想到这孩子还有几天就在自己肚子里呆满三个月了，顿时特别紧张。“咱们不要这条坏皮带了，万一它把我的乖宝勒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常继年摸着肚子安慰道。

　　第　63　章

　　常继年把诊所的地址记在脑中，先搭了地铁，再改乘的士。那的士司机为了赚钱，开始兜远路走。常继年察觉到他在耍坑人的伎俩，可是懒得跟他起什么争执了。一坐到一个密闭空间里，他就感到一阵气闷，可是因为怕再感冒又不能开窗，闻到车里的汽油味和劣质塑胶味他就一阵头晕烦恶。他只能靠在座位上死死捂住嘴。
　　开出租车的司机看到这位大帅哥的脸就像经过长途跋涉从岭南运到长安的打蔫儿荔枝一样，讯息三变，从白变青，从青变灰，心里暗自鄙薄长相太体面的男人就是绣花枕头，坐的士还晕车，体质比娘们儿还不如。下车时常继年也顾不上讲价，胃里那股又酸又苦的水儿已经顶在嗓子眼了，只是勉强压住，一张嘴就要往外倒。
　　偏偏这天来这个诊所挂号的人特别多，常继年捂着嘴头晕目眩地站在人龙里。前后的人压得他透不过气来，早上他怕出来出糗吐一大滩在外面，根本没吃早餐，现在觉得轻飘飘地想晕。他旁边的一个人见他脸色不好额上都是冷汗，人站得摇摇晃晃地，连忙把他扶到一边候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个人一边让常继年半躺在一排椅子上，把他的双手搓热，一边对护士大喊：“喂！护士小姐！麻烦准备一杯热的糖水，这里有一个族人，看来是个银鲛，他身体不太舒服！”那人这么一嚷嚷，不少排队的人都向他们看过去，有好一会儿，队伍里的好些人都一边排队一边偷偷看上常继年几眼。
　　护士把糖水端了上去，常继年却推开身边的人，弓着身子翻肠倒肚地恶心不止，也只是吐了些清水出来。有的护士有点经验门儿清，连忙取了呕吐用的纸袋来。常继年接过纸袋，还没把气喘匀，又让一阵恶心弄得差点岔了气，他吐得像要把喉咙撕裂一样，最后吐出些带着血丝的胃粘膜来，常继年才泄了气一样躺下来。他生性沉稳，处事从容得体，从小到大，数这一次在人群面前出的糗最大。有一瞬间他甚至有点恨肚里这个孩子，它好像算准了父亲不会舍得放弃它这条来之不易的金贵小命，所以有恃无恐，可着劲儿瞎折腾。
　　有几个护士把常继年扶到急诊室的病床上，给他盖上一张薄被，把他的脚抬高，让他先休息一会儿。几个护士有的垫枕头，有的在常继年太阳穴搽风油精，忙得不可开交。一个护士把常继年的右边脚踝上的袜子褪下去一点，惊喜地叫了出来：“真的是个银鲛！真不愧是银鲛呢，连吐起来都那么好看！”医生走进来对常继年说，让他先喝点糖水躺下好好休息，等一下没那么难受了，才准备取尿液样本验妊娠。常继年喝了几杯热的红糖水躺了好一阵子，才没那么难受，自己慢慢去卫生间准备了尿液拿到了化验科。

　　第　64　章

　　值班的年轻医生眉清目秀，他叫常继年坐在候诊室等结果，说是一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出来。他又走上前来查看常继年的指甲，又翻开常继年的下眼睑检查了一下，说：“这位先生，你有点贫血，所以请在等检验结果的过程中先躺下来输点营养液。”
　　常继年不愿再躺下，只能坐下来百无聊赖地吊着水。护士拿了病历让他写，他想了一下，这个地下诊所都是一些不满魏金水和一些族里医院受贿领导的激进分子组成的，其中肯定有很多谢凌的同学，如果他们告诉谢凌自己来这里看病的事情，而谢凌是魏炜一很好的朋友，那样一来，魏炜一很可能就会很快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为了慎重起见，常继年用了一个假名“李哲”填写病历。李是中国第一大姓，叫李哲的人有上千，这个名字太普通了，他们要是真的调查起他的背景来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常继年想谢过方才扶他坐下的年轻人，却发现他已经走了。有个护士走了过来，递给常继年一小包酸枣糕，对他说：“是刚才那位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他刚刚在旁边的商店买的，说如果你要是再难受的话就吃点这个。见你没有什么大碍，他就走了。”南莱族的人就是这样，像回民一样特别有凝聚力，看到族里疑似有孕的白鲛和银鲛，人们总是会照顾的。常继年心里却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常继年想着，与其这样空等着浪费时间又不休息，不如就借此机会歇一小会儿吧，他原本只是想眯一会儿，可是刚才实在是折腾的太厉害了，他竟然很沉地睡了过去。常继年不愧为全国性重点中学培养出来的“觉皇”，等到输完液旁边的护士拔出吊针来，也只是令他在睡梦中皱了皱眉。
　　小医生拿着结果眉开眼笑地走进急诊室，看到常继年就睡在了过道上候诊的椅子上，立马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摇醒他，并对那些护士说：“姐妹们你们真是惨无人道啊！数九寒天，你们就让一个怀孕的银鲛睡在过道上！”他摸了摸常继年的衣服：“幸亏他穿得够厚，可是这里穿堂风也真够猛的。”
　　常继年醒过来，看到护士们望着自己的目光有点像望着鸭嘴兽或者东北虎，心里对这件事顿时有了点底。“恭喜您，检查的结果呈阳性，”小医生说道，“如果方便的话，请随我来做个Ｂ超检查吧。您不用太担心，Ｂ超检查不用照Ｘ光片，不是具有放射性的。”
　　到了Ｂ超室，常继年躺下来，掀起衣服，让那个小医生在他腹部涂上ＫＹ。小医生拿探头扫在他的腹部，常继年看到电脑屏幕上自己的腹壁上的确有一小团模模糊糊的东西。
　　“它没有什么问题吧？”这一次这个孩子来了之后他一直特别不舒服，常继年心里一直隐约有这种担心，所以才觉得有必要好好检查一下。
　　“孩子发育得还挺好的，暂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当然您还需要进行更全面的检查。只是您要注意营养和休息，还有保持心情舒畅。等一下您就可以去领取药物和补给品了。如果您觉得疲累的话可以先在这里好好睡一觉。等过一段时间您的身体状况再好一点，我们再安排进行其他的检查。”
　　“谢谢，不用再劳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这里平时接待的白鲛也不多。您可是今年以来第一个来做这项检查的银鲛，所以说您现在可是我们这里的ＶＩＰ呢。”

　　第　65　章

　　常继年打了电话给皮霖和谢凌，告诉他们，自己不参与那个搞垮魏金水的计划了。谢凌在武汉，在QQ上回复说很难得常继年可以把这么刻骨铭心的恩怨看得这么淡，他现在也忙着救治病人，可是谢凌认为魏金水做了那么多坏事，应该得到报应。
　　皮霖的反应就很激烈，当场在QQ上删去了常继年那个隐秘的用于他们接头的Q号，并且打电话让常继年去他家面谈。第二天，常继年去了皮霖的家里。
　　皮霖的保姆一开门，皮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常继年的衣着少见地臃肿得拖泥带水：没有穿西装，宽大的夹克里套着几件宽松的毛衣，下装穿的一条低腰牛仔裤被里面套的毛裤撑得鼓鼓囊囊的，心里登时明白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恭喜恭喜，你终于做了魏家24K金鸡窝里抱窝的母鸡呀。怪不得要倒戈相向了。”
　　常继年只是淡淡地、慢慢地斟酌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