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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情缘:云中歌-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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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刘贺看见的是妻子算计丈夫,丈夫憎恶妻子,儿子算计老爹,老爹屠杀儿子,兄弟阋墙,姐妹争宠,在认识月生前,他从不相信“知己”二字真实存在。这一生,他最痛快淋漓的时刻,就是那一日,最痛苦的也是那一日
“月生的半边身子被熊撕去,他死得很快,临死前,他嘱咐我,让我替他报恩,还让我好好照顾你,可你哪里需要我照顾”孟珏淡淡说:“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告诉我的是大哥,帮我好好照顾照顾他话未说完,就带着遗恨而去了。”
刘贺木然地点头:“嗯。”
孟珏笑着说:“好大哥,他要你照顾的人可不是我。”
刘贺愕然,“月生就你一个亲人,整日里口中念叨的就是你,他指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孟珏笑看着他,眼中有寒冷的星芒。
刘贺心底有寒意涔入四肢百骸,他很想拒绝去听答案,因为他知道答案也许比杀了他更可怕,可他必须听。
“是红衣。”孟珏似乎很欣赏刘贺此时脸上的表情,说话的语气分外慢,“二哥是豪气干云的男子,他为什么会愿意屈就于王府因为红衣是二哥的亲妹妹小时候被父母卖给了人贩子,后来被辗转卖到王府。”
刘贺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抖着,“月生他他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告诉你,你就能阻止你的母亲把红衣毒哑吗告诉你,你能让红衣说话吗告诉你,你就能补偿红衣所受的罪吗告诉了你,你能做什么”
刘贺张了张嘴,没能吐出一个字,只有身子颤得更厉害。
“二哥本想带红衣走,可红衣不愿意。”
“为什么”
“后来,我寻到王府时,本来想告诉你,红衣是月生的妹妹,可红衣求我不要说,她想在合适的时候,自己告诉你。”
“为什么”刘贺的声音如将要绷断的弦,他像一个即将被滔天洪水溺毙的人,看着洪水滚滚而来,眼中有浓重的恐惧,脸上却是无能为力的木然。
“因为她这辈子只想跟着你,所以她不想离开。如果你知道她是月生的妹妹,你一定会对她千般好,把你对月生的愧疚全部弥补给她。也许你还会不顾皇家礼仪,立一个哑巴为侧妃,可她不想要这些,她想要的是因为她是她,所以你对她好。”孟珏微笑,“可惜红衣竟然一直没有等到这个合适的开口机会。王上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红衣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哑巴不过是你家买下的低贱奴婢”
“闭嘴”
刘贺的魁梧身形,好似突然缩小了许多,他无力地后退了几步,靠在了红衣的箱笼上。
红衣的盈盈笑颜在他眼前盘旋不去,越变越清晰。
她侧首时,温婉的笑;
她低头时,含羞的笑;
她抬头时,粲然的笑;
还有她默默看着他时,欲说还休的笑
天哪
他竟然从没有看懂过
或者不是他不能懂,而是他太习惯
红衣就像他的影子,随时随地都在,他从不用去想如何得到她,从不用去费劲琢磨她的心思,也从不用担心会失去她,反正她永远在那里。他只要轻轻叫一声“红衣”,她就会盈盈笑着出现。
可是她再不会出现了,永远不会了。
他顺着箱笼滑坐到了地上,一个兰木盒子被带得从箱子上跌落,翻掉在地上。
“砰”的一声,盒子碎裂成了两半。里边盛放着的一堆编好的绳穗散落了一地。
一模一样的花式,都是红艳艳的绳子打成,月光下,刺眼地疼。
他摸索着拿过一个,依稀觉得在哪里见过,却不能立即想起来。
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红衣临死那天,想要塞到他手里的绳穗就和这个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东西”
孟珏盯着地面上的鲜红,不能回答。
如果只是普通的穗子,红衣没有必要做这么多,还珍而重之地藏在盒子里。但是,又的确都是普通的绳子打成,实在看不出它有任何不普通。
他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很是眼熟,忽然想起,有一次他去宣室殿,云歌一个人坐在廊下,就编着这个样子的绳穗。
“来人,来人”刘贺一连串的大叫。
四月匆匆跑来,看到刘贺的样子,唬了一跳,这还是那个笑卧美人膝的王上吗
刘贺举着手中的绳穗,“这是什么”
四月仔细看了眼,说:“同心结。它的花样十分复杂,却只用一根丝绦结成,编起来很是耗心神。女子用红色的丝绦仔细打好同心结,将它挂到男子的腰间,表示定情,意谓永结同心。嗯好像还有一句话。”四月边回忆,边慢慢地说:“好像是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百年长命花。”
“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刘贺的声音似哭似笑,他将同心结凑到眼前,仔细地看着,似乎从眼前的烦琐花结中,看到了当日寂静宫殿中,红衣低着头、仔细织着丝绦的样子,她眼中柔情百绕、唇边含着希冀的微笑,憧憬着有一日,她能把它亲手系到他的腰间。可是直到最后,她都没有送出她的同心结。
红衣眼角落下的泪,可有怪他的不懂
他自以为聪明一世,却连一个女子临死前的心意都看不懂。
“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
他趴在地上一个个地去捡同心结,每一个都仔细地捋平,再小心地收进怀中。紫色的王袍在冰冷的酒渍中拖过,他一无所觉。头发上沾满了尘土,他也一无所觉。他只小心翼翼地捡着同心结,好似这样就可以掬住她死时落下的那串泪。
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孟珏心中滋味难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静静地盯着地上的同心结,忽觉得那鲜艳的红色压得他胸闷,
忙提步向外行去。
如钩的残月,斜挂在灰色的梧桐树顶。
阶前的寒霜白涔涔一片。
风吹着门一开一合,发出“吱呀”“吱呀”的暗鸣。
静夜中听来,悠长、凄厉。
 ;。。。 ; ;
第144章 天易老、恨难酬(1)
阴暗的监牢。
因为没有阳光,一年四季都有一股发霉的味道,春天似乎永远不会光临,冬天在这里变得更加寒冷。
云歌安静地躺在枯麦草中,一种好似没有了生命的安静。
牢狱上方有一个小小的窗户。从云歌躺的地方看出去,能看到一小方碧蓝的天空。时而会有鸟儿飞过,留下几声欢快啾鸣。可她只是
闭着眼睛,对一切都毫不关心。
狱卒将一碗饭放到栅栏前,碗中竟罕见的有几块肉。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罪轻的当即释放,你们这些死囚,可以免去死罪了。头儿吩咐给你们都加顿餐,算是庆祝”
牢里面一片“嗷嗷”的欢叫声。
云歌听到“新帝”二字,突地睁开了眼睛,嘴唇微动了动,想要问点什么,却仍是沉默了下来。
隔壁监牢里的男子三口两口吃完自己的饭菜,仍觉没有解馋,眼巴巴地盯着云歌牢前的饭菜,“姑娘,再不吃,可就凉了”
云歌缓缓起来,端起碗想吃,却觉得胃里腻得人想吐,她把碗递给了隔壁的男子。
男子大喜,立即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又不好意思起来,“你还没有吃呢”
云歌摇了摇头,“你吃吧我吃不下。”
男子忙把云歌碗里的肉都拨到自己碗里,笑道:“无功不受禄,
我看你面色苍白,脚步虚浮,非伤即病,帮你把个脉吧”说着,探手去抓云歌的手腕。
云歌想移步闪开,却眼前一黑,向前跌去,忙抓住了栅栏,才没有摔倒。
男子握住云歌的手腕,替她把了一下脉,不禁摇头叹气,“唉又是一个可怜人,这死牢里,只应该有死。有了生,反倒是痛苦”他将肉块全拨回云歌碗中,“吃不下也吃点,有身孕的人不能由着性子乱来,你可还有亲人孩子的爹在哪里婆家可还有人”
云歌只听到他的那句“有身孕的人”,整个人如在往下掉,又如同往上飘,脑袋里轰轰作响,她呆呆看着男子,看着他的嘴一开一合,却完全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她在脑子里把男子的话又过了好几遍,才真正明白了话中的意思,猛地一把抓住男子的胳膊,急切地问:“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我”
云歌的眼中仿似有火苗燃烧,映得她的脸庞熠熠生辉,和刚才判若两人。
男子小心地说:“你有孩子了。”
云歌的手紧紧扣着他,指甲好似要掐进他的肉里,“你肯定”
男子忍着疼痛点头,“我虽不是个好郎中,可喜脉不会把错。”
云歌一下捂住了嘴,眼中有泪,看着就要落下,不想发了会儿呆,她又笑了起来,“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肯定是陵哥哥怕她孤单,才送了他来陪她。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很苍白吗我看着很虚弱吗这样对孩子不好,是不是”
云歌的问题又急又密,男子只来得及不停点头。 ;对不起,对不起,娘不知道你来了,娘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没有好好照顾你娘错了
她立即端起地上的碗,一大口,一大口地往嘴里塞起食物。
“你身上有金银首饰吗想办法买通狱卒,尽快通知孩子他爹,看看有没有办法疏通一下,至少换个好点的监牢,不必男女同狱。”男子哪里能知道霍成君特意下令将云歌囚在此处的原因,还一门心思地帮云歌出着主意。
云歌手中的筷子停住,视线落在了不知名的虚空,她眼中浓重的悲伤,令人觉得风凝玉碎、天地皆泣。男子也算见惯生死的人,却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哀凄,好似随时可以吞噬掉她单薄如蝉翼的身躯。
她突然侧头一笑,柔声说:“他出远门了,一时回不来,不过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前几天做错了,以后不会了。”她微笑时,唇角轻扬,有一种异样的倔强和固执。
她低下了头,大口大口地吃着饭,睫毛上似有泪珠,莹光闪烁,却始终没有落下。不一会儿,她就把一大碗饭全部吃完,抬起头问男子:“我的气色是不是看起来好一点了”
男子重重点了一下头,“好多了。”
云歌从最安静的囚犯变成了最好动的囚犯。
每日的清晨和晚上,她都会在四方的监牢里面绕着圈子散步。
“这样是不是对身体比较好”
男子点头。
每天,当阳光照进牢房时,她会在一小方块的阳光下,慢慢地打拳。
刚开始有不少囚犯盯着她的身体打口哨,说一些混账话,可她充耳不闻。
在阳光的映照下,她的脸上有晶莹的光芒。
她的神情,好似站在碧绿的草地上,沐浴着灿烂的阳光,迎着和 ;煦的风,自由自在地舒展着身体。她的安详平静让偷看她的囚犯渐渐安静。他们仍然会盯着她看,可眼中的污秽渐渐消失。
每天,吃过晚饭后,她都会轻声哼唱歌谣。男子知道她是唱给腹内的小生命听的。有的歌听得懂,有的听不懂。每当她温柔地唱歌时,牢狱里面会异常的安静。
在这个充溢着死亡的黑暗世界中,她的歌声让他们想起了很多东西。也许是寒灯下缝衣的母亲,也许是邻家妹子鬓边一朵野花,也许是新婚之夜,妻子的一抹娇笑,也许是孩子的第一声啼哭,也许只是年少时,一个可望不可得的温柔眼神。
一个个手染鲜血的人,心竟会在她的歌声中变得一瞬柔软。
粗豪的昂藏汉子,从她的歌声中,竟听懂了一些东西,每到吃饭时,会把碗中最好的菜捡出一点,一个一个牢房地传到云歌的牢房中。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约定,每个人挑一筷子,传到云歌牢房里时,已经像小山一样,高高一碗。
云歌也不拒绝,她只微笑地看向那些凶神恶煞的大汉。
他们竟然会在她的眼光下,不好意思地躲避,却又故作着满不在乎的冷漠。
她吃着整个牢房为她准备的“特殊”饭菜。虽然在阴暗的死牢里,可她的苍白在一点点褪去,她用坚强和渴望,在阴暗里生机勃勃。
看到她的一举一动,男子改变了先前的判断,即使这是死牢,她的孩子仍会是天下最快乐的孩子。
“你的宝宝会很幸福。”
云歌笑着点头,“当然”眉目中有飞扬期待的欣悦,令人如见三月暖阳。
这一天。
男子又被云歌逼迫着把了第三遍脉,第一百遍告诉云歌,“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孩子更好。”
云歌笑眯眯地说:“不要不耐烦等孩子出生了,让他认你做干爹。”
男子只有苦笑。
现在的云歌和前几天根本不是同一个人早知道她是如此“聒噪”,如此“跋扈”,当初实在不该贪口舌便宜结果不但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被她占尽便宜
突然,几个狱卒簇拥着一个胖胖的官员走过来。云歌立即警觉地坐到了墙角。
胖胖的官员站在关着云歌的监牢前,清了清嗓子,念道:“罪女云歌,妖行媚主,德行有亏,现经三司会审,定于七日后,闹市问斩,以警后世。”
官员念完,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地打着官腔问:“可有冤枉你”
男子在一旁急匆匆地插道:“不是说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吗还有,这算什么罪状罪行到底是什么”
官员冷冷地盯了他一眼,男子有点畏惧地往后缩了缩,看了眼云歌,心中愧疚,又挺起了胸膛,张口想理论。
“别说”云歌叫。
他未理会云歌的阻止,高声说:“她有身孕,按我朝律法,不能问斩孕妇”
官员却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依旧不紧不慢地说:“人犯既然无冤,七日后依照判决、执行死刑。”
牢狱里面的犯人敲着栅栏抗议,狱卒甩鞭警告,可犯人的喧哗声不仅没有被压下去,反倒越来越大,在封闭的空间里听来,整个牢房都似在嗡嗡颤动。
官员的镇静消失,慌里慌张地想跑。 ;云歌拽住了他的衣袖,“你们说我罪行深重,要以警后世,是否会贴出告示,昭告天下整个天下”
官员急急地想拽出衣袖,不耐烦地说:“当然”
云歌放开了他,官员像只老鼠一样,用和身躯极不相称的敏捷,哧溜一下就蹿出了牢房。
随着监牢大门重重的关闭声,牢里的叫嚷声猛地消失,所有人都看向云歌。
有悲愤,有不平,有怜悯,还有无奈。
一个老头子问:“姑娘,你是不是得罪了权贵这可不仅仅是要你死,还是要你难看地死在全天下人面前才能解恨。”
云歌淡淡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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