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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壁上的青苔-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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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壁上的青苔(强强)》作者:绿如蓝【完结+番外】
【楔子】
你见过绝壁上的青苔吗?它们有着令人惊羡的青绿色生命,即便暴雨的冲刷也抹杀不掉繁衍于苍凉崖壁上的绿里奇迹。经常有白云缕缕缭绕而过,让它们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异样夺目的光彩。可它们又如此危险,在昏黄的天空下这些湿而滑的精灵总似在护卫着什么,让妄图攀爬其上的人怯而止步。
天堂还是地狱,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这世间,总有人竭力制造浪漫的邂逅,苦心经营爱情,却免不了擦肩而过的命运;总有人一直在逃避爱情,却一次又一次相遇,注定被命运的齿轮纠缠,在岁月的风里婉转低吟;总有人被动地等候爱情的降临,却仓惶的绽放了青春,在节节败退的时光中将所有绚烂的年华寸寸交付。
宿命,似乎谁也逃不过……
可是,所有的命运在敢于攀登的勇者面前都会改变轨迹,站在最高处,回望那一壁的青苔,是否更加生机勃勃,是否正在赞美生命的无怨亦无悔?
林以沫挽着林突至的小手站在C市繁华的街道上,看鳞次栉比的楼宇,看车水马龙的街道,看人来人往,穿梭不停,她观察他们看似平静的容颜,猜测他们掩藏在容颜背后的真实。一定也有许多故事吧,她想,是否都如她那般小小年纪已带了满身怆痛、过早的葬送了来不及绽放的青春?
猜了一个又一个,遥想得出神,也遥想得心痛,终于,她放弃了,她是一只失群的找不到方向的鱼儿,何必猜测鱼群的思想?她拉紧林突至的小手,却于瞬间获得释然的答案——哪个人不曾受伤呢?或深或浅罢了。
只是,她的伤,永远无法与人诉说。
她以为过去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未来的一切也将带着生命的残缺和扭曲重新开始,平静无望的开始,再黯然无声地结束……然而,一场盛世烟花在她必经之路华美上演,散落一地破碎残红,触目如血染的画,踏行其上,不知不觉,已在她凝思的眉间点下一粒看不见的朱砂……
谁为谁生?谁为谁死?谁为谁痴?谁为谁恋?若有缘,未曾相识已相知,隔断天涯亦相见。
【混血少女】
以沫潮湿的额头早将橱窗玻璃贴热了,却依旧没想好在不花钱的情况下,除了打劫还能用什么体面的方式得到这件镶嵌了无数颗珍珠的玫瑰色紧身裙——78000元的标价很骇人。
三天的期限只剩下一天,她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两天前的下午,她去夜总会将喝醉酒的哥哥林相濡扶出门时,他吐了,吐了她一身污秽,这不是问题——早就不是头一回了。不幸的是他喷着了刚进门的一位“半老徐娘”。她身边的年轻男人不知是贴身保镖还是相好的,二话不说上来就打。以沫不想在夜总会门口惹事,护住相濡一边招架一边求饶。
摔倒在地的相濡爬起来咆哮一声,推开以沫,跟年轻男人打了起来。“半老徐娘”则尖叫着扑上来揪以沫的头发。混战中,不知是谁——事后以沫怀疑是那女人自己——扯破了身上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玫瑰紫紧身裙,粉色的小珍珠散落了一地。
五分钟后,兄妹俩被拖进夜总会霍老板的私人休息室,摁在冰凉的镜面砖上。
兜头一盆凉水浇下,相濡彻底酒醒了,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裙子被撕坏了的女人是霍老板的妹妹,今天刚到C市,气很盛,火很旺。
“沫沫,对不起。”相濡眨了眨湿淋淋的眼睛,神情悲愤而懊恼。以沫摇摇头。他在这个乌七八糟的地方弹吉他唱歌,陪寂寞空虚的富婆款姐喝酒聊天,全是为了他们这个家,她怎么忍心责备他的不是?
原以为今天免不了被打个半死,兄妹俩跪在地上做好了迎接伤害的准备,岂料一直没动静。二十分钟后,“半老徐娘” 出现了,换了件令自己□的黑色旗袍。点燃一根细长的烟,烟雾缭绕中,”半老徐娘”对相濡提出一个条件,“三天内赔我一件一模一样的连衣裙或者拿出等值的八万元赔偿,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否则你妹妹……嗯,可能会很惨。”女人上下瞄着以沫,露出淫邪的目光,仿佛看见金币在闪烁。
一直对她点头哈腰的一个男人冲相濡不断使眼色,以沫想起那女人先前打量她哥的目光,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不等相濡说话,回复她:“行!赔不来一模一样的裙子,我任你处罚。”
敢这么说,除了胆儿大,心儿横,还因她见过那件连衣裙,放在橱窗里展示时,被偶尔路过的她看见,为它的华美惊叹,流连许久。那家店,她记得叫“第一橱柜”。据说那里的服饰都是“仅此一件”,绝不会发生撞衫现象,故而再低廉也没有少于五位数的。她和相濡昨天刚凑齐七万元,原本要用来支付拖欠了很久的治疗费、住院费、水电费……多如牛毛的费用,现在只能拿来自救了。
“沫沫!你疯了? 那笔钱不能动!”相濡冰冷的手抓住以沫瘦削的肩膀。
她遽然而起,接过大叔递过来的那件破损的紧身裙。“走!”推开相濡身后的男人,将他从地上拖起来。她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门口两个彪形大汉拦住去路。
“喂,小混血儿,你多大了?”女人妖娆的声音在以沫身后响起。
“二十岁。”
“以为你未成年,我还有点儿担心呢。三天后见。”女人散漫地笑出了声,“放他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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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濡一路上边数落自己边埋怨以沫的轻率,一直到家。以沫没回嘴一个字,默默的换了身干净衣服。相濡大概说累了,脱下潮湿的外衫后,上前轻轻抱住她,痛惜的问:“妈妈怎么办?”
是的,昏睡了七年之久的妈妈怎么办?医院已经第三次下发催缴款通知,声明再不清缴欠费将停止对病人的一切治疗手段。凭借着高压氧、电刺激、针灸等综合促醒的治疗,他们的妈妈在这个世上多存在了七年,就这样放弃她了吗?
植物人促醒之路艰难而遥远,多年的执着换来的也许只是失败的结局。以沫忽觉沮丧。七年前是母亲自己决绝的选择了煤气自杀,她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狠心丢下了一双未成年的儿女,她有必要执着地唤醒她吗?况且能不能醒来完全是未知数。
淡漠的声音从女孩优美的菱唇间泄出:“相濡,保护活蹦乱跳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最大的心愿不就是让她睁开眼,听见你叫她一声妈妈吗?你哪次不是流着眼泪离开病房的?”
“我没那么好!”女孩冷冰冰地说,挣开他的手臂。”我只是憋了一肚子气,弄醒她不过想问她为什么自杀?出事前一天她还告诉我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那我的亲生父亲是谁?这个女人太可恶了,她不说!我知道她根本不喜欢我,从小到大,说我最多的就是‘你天生是个爱折腾的孩子,我不该生下你’。倒是那个非亲生的爸爸拿我当亲生女儿宠着,爱着。我不放弃治疗只是为了有一天她能亲口告诉我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可以留个大问号给我,没给个答案就自顾自的寻了短见。爸爸不久也死了,她没有责任吗?我们变成现在成这样,她没有责任吗?我突然想通了,让她死了的好!彻底成全她!”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听见自己的心在颤抖,只因说出那些话的同时悲哀的发现——自己比任何时候都希望她醒过来。
“沫沫,你说得这么狠是为了让我心里好过些?是我闯的祸就该由我自己解决,一个男人是不需要贞操的!”
“你敢!”以沫狠狠地瞪着他,“如果你跟那个骚女人妥协,我割了你那玩意儿!”
相濡脸一红,别到一旁。
“就算我不会,吉满也会。她对你怎样你比谁都清楚!”夏吉满是哥哥的女朋友,跟以沫关系也非常好,如果让她知道相濡用身体换来息事宁人,不是她死就是相濡残。
相濡一拳砸到墙上,吼了句“我去学校接跑跑!”又踢了一脚无辜的门,走了。
哥哥林相濡,妹妹林以沫,弟弟林突至(乳名跑跑),准嫂子夏吉满,加上植物人妈妈阿依古丽,是不言分离、风雨兼程的一家人。
相濡与以沫并没有血缘关系,连名字也是顶用了以沫那个从未谋面、过早夭折的哥哥的。以沫六岁那年,爸爸林络从路上捡回来一个九岁大的流浪儿,浑身长满疥疮,还流着脓血,被所有人嫌弃。林络带他来家里,替他治好了疥疮。以沫发现这个男孩其实蛮漂亮的,有一头微卷的黑发和一双漂亮得如寒星的眼睛。她问他:“你爸爸妈妈不要你了吗?”他冰冷的目光看着她,很久,点了点头,“我是孤儿。”声音也是冷冰冰的。以沫没介意,热切地对他说:“我没有哥哥,你来当我哥哥,帮我打架吧。”
男孩愣了愣,目光中的冷漠似乎淡了许多。以沫很肯定地拉起他的手说她真的很想有个哥哥。她没说出口的是自己需要一个玩伴,将来挨罚时,也有人一道陪着,不再无聊。
以沫哀求爸爸别送走这个哥哥。林络看向老婆阿依古丽,她抿着唇,看看以沫,又看看男孩,叹了口气,“也好,这个孩子很稳重,但愿沫沫今后不再那么野。”
按照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以沫这样的女孩子很野,野得不像话,每天不“运动”浑身难受,可偏偏长了一张温柔纯净的脸,不少想欺负她的人因此吃了大亏,直到被打得满地找牙方发现她是个表面温顺绵软,内里凶狠狡诈的小恶魔。
林家所在的K市,是一座美丽而宁静的内陆城市。林络号称K市首屈一指的拳师,拳法甚为精湛,为人却很低调,从不参加各种各样的擂台赛,也从不轻易收徒弟。在K市开健身馆的十三年中,他只收了四个徒弟,其中最小的一个就是以沫。
以沫最初学拳时才五岁,原本可以再提早两年学的,是阿依古丽不同意,觉得女儿天生充满暴力因子,学了拳更容易惹祸上身。这个维吾尔族女人总是对以沫摇头,不摇头时多半会唉声叹气,好像生下这个孩子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可她似乎又很在乎以沫,喜欢买最好看的衣服打扮她,给她做天下最好吃的菜,临睡前讲故事给她听。心情格外好时,她会买来〃海纳花〃,把花瓣挤压成汁涂在自己的指甲上,也给以沫涂满。她对以沫说除了自己,决不允许其他人欺负她的女儿。
以沫觉得母亲是个奇怪的女人,脸上身上都有奇怪的伤疤。而且,母亲经常会做噩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每次她被母亲半夜发出的声音惊醒,就钻到爸爸怀里,让他一边抱紧自己,一边去安慰那个满头大汗、脸色恐怖的女人。
她还认为母亲是个丑女人,但曾经很漂亮,比明星更像明星——有从前的照片为证。母亲跟其他爱打扮漂亮的女人不同,喜欢把自己打扮得丑丑的,甚至有些邋遢,她也不像维族女人严格遵照伊斯兰教的规矩打理自己的生活,只保留了不吃猪肉、遮面纱这一传统。以沫想母亲其实是想遮住脸上的伤疤吧,如果仅仅看她那对乌黑的眉和明亮的大眼睛还是很迷人的。
最让以沫受不了的是母亲的神经质,她觉得很平常的事到母亲那里就变成性命攸关的大事了。一次放学回来的路上,母亲发现有两个男人尾随她们,吓得脸色煞白,拖着她跑进一个小巷,命令她藏好,没有允许不可以出来。以沫没有听母亲的话,注意四周没动静了,就从躲藏的地方跑出来,自己回家去。可是,那两个男人很快又出现了,拦住她问她想不想坐大轮船,吃五色的冰激凌看海豚表演? 以沫问他们是什么人,却见其中一个男人突然倒了下去,母亲面目狰狞地拿着一根短棍出现在她面前,正朝另一个男人的腰里捅去,那个男人也倒下了。她却依旧挥舞着棍子,歇斯底里地冲她吼叫,“你是聋子吗?我叫你躲起来为什么出来?为什么?你这个该死的小东西!”
很凶狠,很暴力,但这样的凶狠和暴力往往只伴随着担心爆发。以沫觉得这样的母亲很酷,很强大,不用出拳就将两个男人放倒。后来她弄清楚了,那根能让男人倒下的棍子叫电棒。
***********
泛黄的记忆竟然也能勾起心中沉淀已久的痛。一遍又一遍,以沫问自己,放弃救她了吗?他们五个人,注定要少一个吗?
她是她的母亲,生她养她的母亲啊!
天气很热,以沫却感觉冷,抱住自己的臂膀缓缓靠在墙上。
对面墙上的圆镜映出一张混血少女美丽的脸以及她右额角遮掩住丑陋伤疤的纹身——一只黑白两色、翩然欲飞的蝶。蝶翼的一角因为上周跟人打架擦破了,变成泣血的蝶,却让这张脸的主人增添了一股桀骜难驯的美丽。
以沫厌恶地看着她,顺手抓起茶杯砸过去。
那张脸支离破碎,再也看不清黑色的眸子里愤怒而绝望的光芒。
【灰绿色眼眸的男孩】
在跑跑不知道第几遍揪住以沫的牛仔裤说“沫沫,我饿了”时,她极不耐烦地回他“书包里不是有面包吗?别烦我!”
“可是,”跑跑仰起那张幼稚却极为漂亮的小脸,蹙着眉头,并摊开手掌,“只有一点点,比我的手还小的小面包,你以为我是拇指姑娘吗?”
“我正在思考一个有关生死存亡的问题,请你先忍一忍。”她尽量不对他发火,因为不想惹人注意。他这张脸蛋本就惹人注目,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他果真等了,却只有半分钟。在以沫屁股上拍了几下,他夸张地说:“嗷,沫沫,我快饿死了,你先思考我行不行?”
以沫觉得他的行为很可鄙——让自己灵感的火花只闪现了一半就熄灭了。
“讨厌鬼,你刚生下来那会儿我就该掐死你!”她将他一把拎起来,贴着墙根站好,“五分钟内不许打扰我,否则真的掐死你!”
她不再管他,再次将额头贴到橱窗上,一边盯着连衣裙,一边搜刮消失了的灵感,耳边传来跑跑打开书包掏出文具盒的声音。他在自言自语:“六月二十一日……晴,中午……具体时间……不知道,沫沫又对我说了同样的话,想把刚出生的我掐死。从我记录开始这已经是她第……三十一次说这么狠毒的话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以沫夺过他正在记录的本子翻看。这本带密码锁的日记本是他六岁生日时自己主动索要的礼物。半年下来究竟记了什么东西,以沫一无所知,但觉得今天有必要了解一下。
看着,看着,血液在沸腾,头皮在发麻。密码本的四分之一已写满字,除了记录老师同学如何喜欢他的喜悦心情外,大多在控诉她的种种“罪恶”行径:某月某日她无缘无故打了他一顿,某月某日她冲他凶狠的话令他很害怕……考出好成绩她没有表扬还挖苦他令他郁闷……逼他做力所不能及的家务活儿令他很愤怒……总是不允许他叫她姐姐令他很受伤……失信没有兑现承诺令他很失望等等等,有一页居然写下他的妄想:不知道我这一生能不能创造最被姐姐嫌弃的吉尼斯世界纪录?他们可以接受这样的纪录吗?
所有的记载都注明当时天气状况,时间,地点,事件,感想,标准的日记体,不会写的字全部用汉语拼音替代。每个字都一丝不苟,工整而漂亮。
跑跑察看着以沫的脸色,开始往后退,“沫沫,我只是写一写,没打算等妈妈醒来后告状。我也不饿了,你继续思考生死存亡的问题吧。”
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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