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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汝不识丁-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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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师爷笑道:“理当如此。”
  陶墨还欲再说,却被老陶用眼神制止。
  
  由于顾射还在床上躺着,赔罪宴只得延后。毕竟论起来,顾射才是这场事故最大受害者。
  却说他们这边刚刚消停,覃城知府却十分不消停。他之前派衙役去的确是带着试探之意,不想衙役就这样被轻轻松松打发了回来,心头越发不安。
  那师爷也不敢回家,只能陪着他一同愁眉苦脸。
  最后知府把桌子一拍,叫道:“不管了。我把那个崔什么的与黄广德一块抖搂出来,指不定还能好过一些。”
  师爷忙拦住他道:“大人,不可鲁莽。”
  知府瞪着他,“难不成要我坐以待毙?”
  “那顾弦之的身份还不知真假。万一是假的,岂非平白得罪了黄广德?”师爷道。
  知府道:“如何验证真假?难不成要我千里迢迢请顾相来验证不成?”
  师爷知道他在气头上,不敢故弄玄虚,道:“顾弦之字画名扬天下,但凡对字画有所研究之人都能分出真假来。若是我们能拿到那个顾射的字,应当就能验证真假。”
  知府听得心中一动,道:“如何拿到顾射的字?”
  师爷道:“此时百般手段也不如坦白从宽。”
  “你是说……”
  师爷道:“不如大人就光明正大地去求一幅字。那陶墨怎么说也直属大人之下,必不会驳大人的面子。”
  知府觉得有理,道:“此事交由你去办。”
  师爷脸色发苦,却不得不应道:“是。”他如今只希望顾射站得远,没听到当日是他劝说知府动的手。





81、先发制人(九) 。。。 
 
 
  师爷接了这么个差事,心里直打鼓,琢磨着怎么着都不能这样两手空空地去。只是那顾射若真是顾弦之,财富地位名声那是样样不缺,若真有什么心头好,也不是他这等身家送得起的。他想来想去,只想出个美人计,但顾弦之传闻万千,却从未听说过他与哪位美人有过什么风流韵事,偶有趣事,也都是同窗之谊……
  他心头一亮,猛然想起一个人来——
  雪衣侯薛灵璧。
  他当年不也是不近女色?而事实证明他并非不爱美人,只是不爱美女而已。
  他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顾弦之文采惊天下,必然喜欢能与他笑谈风月,闲看山河之人。这样的女子当世难寻,男子却是有的。何况,请一个女子去,意图昭然若揭,万一不成,反倒雪上加霜。若是请一个男子去,即使试探不成,也可全身而退,无损颜面。
  师爷脑海里瞬间过了好几个人的名字,最终定了一人。
  
  柳崇品在覃城算得上薄有名声,只是这名是污名,声是骂声。
  他本非覃城人士,乃是随母改嫁入的籍。由于他相貌出众,谈吐不俗,因此刚来几月便在当地站稳了脚跟,还加入了当时十分著名的诗社,在覃城六公子之中排行第五,有雅五公子之称。
  只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柳崇品融入此地未几,真品行便慢慢曝露出来。趋炎附势、挑拨离间、损人利己……种种事迹,令人叹为观止。由于他的缘故,曾风靡一时的覃城六公子割袍断交,诗社解散,他也从此臭名百里,无人不闻。
  不过师爷倒十分欣赏他的口才,偶尔会请他喝酒谈心,但对柳崇品屡屡提起在知府面前举荐之事却做耳旁风。师爷心中清楚,有些人可利用,却决不可用。而这时正是可利用之时。
  其实用柳崇品,师爷心里头还是有几分担忧的。毕竟以柳崇品过河拆桥的为人,若真搭上顾弦之,说不定不但将他抛诸脑后,甚至反过来对付他也有可能。但现在却不由得他挑挑拣拣。要找个才华横溢的貌美男子不难,但要这样的男子甘心雌伏于另一个男子之下却非一时能找到的。
  柳崇品听师爷说起此事,果然眼睛一亮,眉眼掩不住的喜色,“当真是顾弦之?”
  师爷心想,我正是要知道他是与不是。“自然不假。看那人气度风采,除顾弦之之外,还能有谁?”
  柳崇品此刻就像是看到天下掉了个金元宝,心里头反倒不确定起来,“以顾弦之的身份,要怎么样的人没有?如何会看上我?”
  师爷道:“柳兄谦虚。柳兄的样貌才华又岂是普通凡夫俗子可比?顾弦之名扬天下,必定心高气傲,非柳兄这等人品怕不能让对方动心。”
  柳崇品被夸得心中飘飘然,又着实不愿放弃这等大好机会,又试探道:“那顾弦之真有断袖分桃之癖?”
  师爷道:“有此传闻,但是真是假还要请柳兄亲自确定才是。”他说着,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
  柳崇品也不以为意。其实他早看多了史书上男子靠着美貌平步青云的故事,心中也有几分向往。顾弦之虽不是王侯将相,但他的家世人品才学俱是一流,若真能攀附上他,纵然不能平步青云,却也绝对能摆脱目前尴尬不堪的境地。至于知府与顾射的过节……关他什么事!
  师爷看他神色便知他已动心,便与他细细讨论起到时的应对策略来。
  柳崇品一一记下。待师爷走后,他又翻出两本艳情小说,将书中女子在脑中换成自己,悄悄练习。
  
  找了柳崇品,师爷仍觉不够。他想了想,又找了两名捕快同去请城中几位德高望重的书画大家。这些人虽不屑与师爷往来,但听说顾弦之到了覃城,一个个喜形于色,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事后,师爷吩咐两名捕快记住地址,然后去客栈外守候。若是看到他与顾射交谈时扬手,就跑来这里请他们。
  捕快应下。
  如此一番准备后,师爷才去药房买了些补药,找上柳崇品,一同上客栈来。
  他们到客栈的时候,陶墨等人正要用晚膳,看到他们来,一个个都沉下脸来。
  唯有金师爷笑眯眯地站起来,“姚师爷,稀客稀客,有失远迎。”陶墨既然要继续做官,那么覃城知府这个顶头上司暂时还是得罪不得的。
  姚师爷忙回礼。
  老陶庆幸顾小甲正在楼上伺候顾射用膳,不然以他的个性,只怕早闹得不可开交了。
  他放心得太早。
  顾小甲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戾气,“是你!你来做什么?”
  姚师爷眼皮一跳,笑容不改道:“这位小兄弟是……”
  金师爷道:“顾公子的书童。”
  顾小甲冷声道:“你是来请罪的?藤条呢?荆棘呢?什么都没有就来了?”
  姚师爷背后隐隐有冷汗渗出。眼前这个顾小甲却比其他人都难应付得多。顾射自持身份,必不会如此出口伤人。而其他人念着他知府师爷的身份也不会出口伤人,唯独顾小甲出身相府,又不必自重身份,最是难应付。
  思虑只是刹那。他很快道:“我正是来探望顾公子的。”他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赔笑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顾小甲连眼皮都懒得翻,“既然不成敬意,又何必送来丢人现眼!”
  姚师爷的笑容终于撑不住,裂开几条缝。
  站在他身后一直不曾说话的柳崇品开口解围道:“小生仰慕顾公子已久,听闻他受伤,心急如焚,不知能否请这位小兄弟予以方便,为小生代为引荐?”
  陶墨看到他,双眸一亮。柳崇品相貌堂堂,仪表出众,在客栈大堂诸人之中,可说是鹤立鸡群,十分抢眼。
  顾小甲却不领情,“我家公子是什么身份,也是你想见就见得的?”
  柳崇品不以为意地笑道:“是是是。小生莽撞。只要顾公子安然无恙,小生便别有所求。”
  顾小甲听他语气还算诚恳,稍稍松了松口道:“公子用完膳,歇下了。”
  柳崇品眼中难掩失望,“难得顾公子来覃城,小生竟无缘一堵庐山真面目,叫人扼腕。”
  姚师爷适时道:“柳兄不是善于临摹顾公子的画吗?不如现场挥毫一幅。若能得顾公子点评,也是三生有幸了。”
  柳崇品暗暗叫苦。姚师爷叫他得匆忙,他什么都未及准备,莫说是临摹顾弦之的画,连顾弦之画过什么画都不曾细细研究过,如何能现场挥毫?
  姚师爷见他不答,又径自接下去道:“莫不是不敢献丑?唉,也是。顾公子书画天下无双,只怕天下才子在顾公子面前都要自惭形秽的。若是能让我们一见顾公子的真迹,开开眼界,我们也不枉此生了。”
  金师爷与老陶对视一眼,对他们的来意心中了然几分。
  顾小甲皱了皱眉,步下楼梯,坐到郝果子身边埋头吃饭,不再搭理他们。
  姚师爷厚着脸皮在他们邻桌坐下,干笑道:“其实我这次来,是知府大人的意思。自从上次知府大人一时冲动,对顾公子失手,唔……之后,心中一直惴惴难安。他原本是想亲自负荆请罪的,可惜却病了。大夫说是郁结在胸,不宜下床走动,只好派了我来。”
  顾小甲咽下一大口饭,冷笑道:“郁结在胸哪里比得上三大记板子来得结实?”
  姚师爷语窒。他总不能建议他们把这三个板子打回来吧。
  柳崇品从一开始就发现陶墨不时打量着他,心知是个入手的好机会,忙扬起一抹温雅的笑容,道:“这位公子是……”
  郝果子瞥着他,低声道:“这是我家少爷。”
  ……
  柳崇品一顿后,从容拱手道:“少爷好。”
  郝果子嗤笑道:“我家不缺下人。”
  柳崇品笑容微窒。
  金师爷的目光在他与姚师爷面上一转,似在掂量他的身份来意。
  姚师爷赶着介绍道:“这位是谈阳县县令,陶墨陶大人。”
  柳崇品忙起身抱拳道:“久仰久仰。”
  陶墨脸红了红,跟着起身回礼道:“不敢当。”





82、后发先至(一) 。。。 
 
 
  姚师爷与柳崇品都不是面薄之人。即使陶墨那一桌对他们冷冷淡淡,爱理不理,他们也能二人自言自语,自得其乐。但久了,眼见盘中餐渐少,话题却依旧兜兜转转,不进正题,姚师爷不免有些着急。
  他斜眼朝外头瞄去。
  两个捕快正眼巴巴地瞅着他。
  姚师爷抬手。
  捕快大喜,领命而去。
  “你要做什么?”郝果子冷冷道。
  姚师爷一怔,才发现自己举起手的位置正好对着陶墨的后脑勺,看上去倒像是要揍陶墨,慌忙放下手,干笑道:“肩膀有些酸涩,想动一动。”
  郝果子嘀咕道:“酸涩还不回家去!”
  金师爷道:“姚师爷若是不适,不如早早回家歇息?”他用的词虽然好听许多,但下的还是逐客令。
  姚师爷自然不会离去。他好不容易请动城中大儒,还未见成效,怎能说走就走?他道:“天色尚早,我还不累。”
  顾小甲啪得放下筷子,盯着外头的夜色,冷冷道:“这年头不识相的人真是越来越多!”
  柳崇品有些坐不住,不断拿眼睛去看姚师爷。
  姚师爷何尝好受?自从他当了知府身边最得力的师爷之后,就再也没有尝过这样被冷嘲热讽的滋味了。但是他更知道,此时挨不下冷嘲热讽,回去之后怕是要挨知府的板子。
  他故作不知地继续闲扯起覃城的人情风俗。
  柳崇品倒是准备走了。他来的目的只是顾射,若不能见到顾射,他呆也是白呆。只是带他来的人是姚师爷,姚师爷不走,他也不好丢下他一个人先走,免得生出嫌隙。只是他人还是坐着,说话的劲头却远不如刚才那般中气十足。
  又坐了一会儿,陶墨等人用膳完毕。
  老陶估摸着差不多时间,对陶墨道:“少爷明日不是要早起?不如早早歇息吧。”
  陶墨虽然不很聪明,但这点眼色还是有的,附和道:“好。”
  姚师爷急了,道:“陶大人留步!”
  陶墨驻步看他。
  姚师爷心念电转,脱口道:“陶大人不想知道,是谁告了你一状吗?”
  金师爷和老陶等人都看着他。
  这时候姚师爷反倒冷静下来。他从容道:“说来惭愧。未见陶大人之前,我听信那人一面之词,对陶大人心底存了几分偏见,这才连带地误会了顾公子。如今想来,真是后悔万分。幸好苍天有眼,事情终于水落石出,才让陶大人免去这场无妄之灾。”
  陶墨道:“我不知这一状是谁告的,但他说的话却并没有错。仵作验尸之时,我的确不曾在场。而手下那些钱,虽非我本意,却终究是收了。知府大人若再要抓我,我也毫无怨言。”
  “陶大人说笑了。”姚师爷道,“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陶大人虽然有错,却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错。那人将大人小错化成大错,分明是公报私仇,另有图谋。”
  金师爷谨慎地问道:“未知姚师爷口中的那人究竟是何人?”
  姚师爷压低声音道:“此事我原是不知,知府大人也不欲告诉我知道。我今日告诉了你们,还请你们代为保密。”
  金师爷和老陶等人明明知道他心里想说的要命,却偏偏做出这副施舍般的姿态来,心中暗自好笑,但表面上却还是配合地演下去道:“这是自然。师爷放心。”
  姚师爷道:“其实那人便是……谈阳县的典史崔炯。”
  金师爷暗暗摇头。想那崔炯在谈阳县这么多年,换了那么多任县官,而他却一直在典史之位上屹立不见,可见本事。不想这次竟然阴沟里翻船,得罪陶墨和顾射不说,还勾搭了这么个翻脸不认人的小人,真可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姚师爷见他们都是处变不惊的模样,心里凉了小半截。难道说他们早已知道?那自己这个人情岂不是不能算了?手中筹码又少了一个,他只能寄望于那些大儒能够打动顾射。
  或许他心里催得急,倒真将那些人催来了。
  看到六个年古半百的文士进客栈大门,金师爷和老陶就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顾小甲看不下去,径自上楼。
  那文士一进门,便激动地四下张望,遍寻不着,才勉为其难与姚师爷搭话。
  姚师爷站在一旁,看在心里,心头怒火高织,脸上却不动声色地与他们寒暄着,直到他们问起顾射,才冲陶墨那一指道:“想见顾公子,却要陶大人引见了。”
  陶墨道:“弦之有伤在身,不便下床。”
  弦之二字如火苗般点亮几位大儒的眼睛。他们忙道不要紧,正是来探病的。
  金师爷看姚师爷在旁袖手旁观,遂站出来笑道:“顾公子需要休养,我们也不敢打扰。”
  大儒们有几分不悦。
  他们虽然敬仰顾射才学,但毕竟有几分文人的傲骨,兼之自认为是顾射的长辈,这样亲自上门探望已是给足了面子,若顾射还闭门不见客,实在太过轻狂!
  金师爷连连安抚。
  柳崇品突然朝陶墨靠过去,低声道:“陶大人,难为我们一片苦心,还请代为引见。若成,则崇品此生再无遗憾。”
  他靠得这样近,肩膀挨着他的肩膀,每个字的气息都拂在他的耳朵上,又暖又痒,让他的脸又忍不住红起来。“这,我做不得主的。”
  柳崇品见他语气松动,心中大喜,声音越发温柔,道:“只是请大人代为通传。若是顾公子真的不想见我们……”他拖长音,未尽之语满是委屈与无奈。
  陶墨皱了皱眉。他心中极不愿意打扰顾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他们毕竟是来找顾射的,此事不该由自己做主意,理当通传。他想了想,还是点头道:“我去问问,你稍等。”
  金师爷见他上楼,想要阻止,转身却被老陶拉住胳膊。
  
  陶墨来到顾射房中,顾小甲正躺在外间,见他来了,连动都没动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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