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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业天下安澜(帝受)第一部-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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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山崩于前而不摇足,果然是国师。”叶辰夕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臣不敢当。”墨以尘立在一旁,有礼地答道。

  “站着干什么?快坐吧!”叶辰夕脱下狐裘,挂在墙上,挑眉说道。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衣,却无丝毫儒雅之感,反而显得十分潇洒豪放。墨以尘不禁在心里暗叹:天下间能把白衣穿得如此张狂的恐怕只有康王叶辰夕。

  他缓缓坐下,也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问道:“殿下来找以尘有何事?”

  叶辰夕渐渐收敛了眉宇间的狂放,那认真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显得有点沉重。他踌躇片刻才说道:“本王这次来,是想和国师联手救皇兄。”

  墨以尘注视着叶辰夕的脸,低声问道:“殿下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本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叶辰夕捌过脸,从墨以尘的角度看去,他的半边脸都隐在黑暗中,让人看不真切。

  “本王决定放弃皇位了。”

  墨以尘闻言,双眸忽然变得深邃粲然,起身向叶辰夕一拜,十分恭敬:“殿下以大局为重,让臣十分佩服。”

  叶辰夕把脸转回来,将笑未笑地说道:“国师不必多礼,本王有条件的。”

  墨以尘闻言,神色淡淡,似乎早有所料:“殿下请说。”

  “国师必须替皇兄答应本王,以前的一切既往不咎。”语毕,叶辰夕目不转睛地看着墨以尘,静待他的答复。

  墨以尘端起茶杯,优雅地喝了一口茶,才缓缓说道:“殿下请放心,陛下乃重情之人,殿下既已悬崖勒马,陛下自然不会计较前事。以尘可以代陛下答应殿下的要求。”

  “本王所指的前事,并非事关本王一人,包括本王的党羽,尤其是国舅和珑太妃娘娘。”叶辰夕补充道。

  墨以尘听罢,并无半分犹豫,点头答应道:“可以。”

  “国师会答应得如此轻易,是因为国师不知道本王对皇兄做了什么。”叶辰夕站了起来,缓缓走到窗前,看着挂在天边的上弦月,声音转低:“本王对皇兄做了不可原谅之事。”

  墨以尘看了叶辰夕的背影一眼,只见淡淡的月光笼罩在他身上,与那身白衫相辉映,仿佛要把他整个人融化。

  墨以尘放下手中的茶杯,茶杯与桌面碰撞时发出一声轻响。

  “殿下明知道自己对陛下做了不可原谅之事,却仍愿意救陛下,可见殿下是重情之人。臣知道陛下心中也十分重情,不管殿下做了什么错事,陛下终会原谅殿下的。”

  叶辰夕闻言并未放下心头大石,只是轻声叹息:“你不懂。”

  “不懂的人是殿下。”

  叶辰夕转过脸来,他的半边脸沐浴在月光下,一双凤眼望向墨以尘,一瞬不瞬。

  “虽然陛下不肯把皇位交给殿下,但若有一天,陛下必须把性命托给谁,那人必定是殿下。”墨以尘薄唇微绽,与叶辰夕对视。

  因为这个人多年来一直与叶轻霄朝夕相伴,并一直保护着叶轻霄,甚至把叶轻霄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即使他如今已失忆,但墨以尘相信,他们之间的牵绊永远不会消失。

  叶辰夕全身一震,眸光里一片茫然。他和叶轻霄多年来一直在争权,但墨以尘却说叶轻霄愿意把生死托给他,不管谁听了都会觉得这是一则笑话。然而,墨以尘虽语声轻浅,却字字坚定。

  他……确实不懂……

  墨以尘的目光一直停在他身上,双眸如映冰雪:“殿下若没有失忆,必定明白臣说的话。”

  叶辰夕那原本已乱的心湖更犹如投下巨石,掀起巨浪,思绪纷乱不已,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叶轻霄的音容笑貌。

  他若没有失忆……记忆中的叶轻霄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仍像初见时那般落寞?

  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执伞回眸的身影,那人眉宇间隐藏的落寞至今仍牵动他的心。

  “臣既然已替陛下答应了殿下的要求,殿下是否满意了?”

  墨以尘的声音把他从沉思中惊醒,他沉吟片刻,终于说道:“既然如此,本王便留下来与国师一起营救皇兄。”

  墨以尘神光一瞬,唇畔泛起一抹笑意:“一言为定。”

  他们并肩站在窗前,寒风汹涌而入,吹翻了他们的衣袖,寒意浸肌,他们却毫不介意。柔柔月色映亮了窗前的两袭白衣,他们静静地站在窗前,远远望去如两樽玉人,让人见之难忘。

  13、猜心 

  夜深沉,风利似刀,官道上一片凄清孤冷,只有单调的马蹄声和车轮声寂寂回荡。一队数百人的队伍正在不徐不疾地前行,整个队伍只有一辆马车,正被一群彪形大汉谨慎地护在中间,那群大汉脸无表情,不发一语,虽然在马背上驰了大半日,却不见倦意。

  又再行了半个时辰,马车内有人敲了两下,立刻有侍卫靠近,恭敬地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夜已深,今晚就在此地休息吧!”马车内传来低沉威严的声音。

  “是,陛下。”那侍卫应了一声,立刻命令队伍停下来。不远处有几户人家,有十数名侍卫提前过去打点,语声随风飘来,却听不真切。

  马车内一灯如豆,光晕如烟如纱,照亮了叶轻霄那如玉瓷般的脸,他已昏迷了两日,至今尚未醒来。那双犹带伤痕的手腕被缠上了特制的蚕丝,双足也被一步长的蚕丝缠住,虽然走路不成问题,但却无法做太大的动作。

  楚傲寒回头去看那张在光晕下忽明忽暗的脸,唇畔泛起一抹笑意。

  当年叶轻霄出使旭日国时,曾和他把酒畅谈天下事,他欣赏叶轻霄,却也知道此人经天纬地、胸藏锦绣,一旦登极便是他生平大敌。所以后来裕王借兵攻回东越国时,他便命心腹大将谭显迂回到叶轻霄的封地安定城下,让他想方设法生擒叶轻霄。

  只是事与愿违,叶轻霄闭城坚守,最终等来援兵。后来旭日军兵败,叶轻霄因贴身侍卫救兄心切而被擒作人质,落入旭日军手中。他在朝中闻讯,高兴得一夜未眠,星夜赶往战场,但当他到达时,叶轻霄已被他那名叛变的贴身侍卫救走,遁入了天山。最后遇上了那场让人动魄惊心的山崩,导致千里救兄的叶辰夕差点身死。

  若非如此,他也没机会救到叶辰夕。

  想不到事隔两年,叶轻霄又再落入他的手中。就在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叶轻霄脸上时,那双紧闭的眼眸终于缓缓睁开,与楚傲寒四目相接。

  “醒来了?身体可有不适?”楚傲寒的唇畔含笑,倾身向前。

  面对这种受制于人的局面,叶轻霄只是容色淡淡,不惊不惧,沉声问道:“楚傲寒,你不杀朕,意欲如何?”

  楚傲寒眉宇一扬,反问道:“你认为呢?”

  叶轻霄不假思索地答道:“那必定是想得到比朕的命更有价值的东西。”

  楚傲寒长笑一声,换了个坐姿,说道:“这天下间比你的命更有价值的东西已不多了。”语毕,他慢慢靠近叶轻霄,在他耳边低喃道:“你说,若朕拿你的命来换东越的半壁江山,叶幽然肯不肯?”

  叶轻霄的目光转冷:“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楚傲寒完全没怀疑过叶轻霄的话,他一直知道这个人的心中只有东越。当年裕王叛变前,叶轻霄正和叶辰夕斗得你死我活,后来叶辰夕占了上风,叶轻霄以退为进,借机自请镇守边疆,而且他选中的封地只和裕王的封地陶裕隔了一座天山,倘若裕王叛变,他便首当其冲。

  然而,正因如此,裕王叛变时,战争的范围却没有扩大。这个人为了守住江山,可以在和叶辰夕斗得如火如荼时毅然离京,自己去找虎视江山的敌人拼命。

  楚傲寒敢发誓,如果他真的敢拿叶轻霄去换东越的半壁江山,叶轻霄绝对会自我了断。他看了叶轻霄一眼,问道:“若朕不打算拿你换东越的江山。你认为朕意欲如何?”

  叶轻霄回望楚傲寒,双眸渊深似海:“犬若同牢,投之以骨,必自相残杀。”

  楚傲寒听罢,唇畔的笑意更深。叶轻霄说的正是他的本意,叶辰夕隐忍两年,若知道叶轻霄被擒,必会回国夺位,那时候他再放出叶轻霄被杀的假消息,迫叶幽然夺位,让东越的内斗加剧,最后不管是谁登上帝位,东越都会大伤元气。

  等东越的内斗尘埃落定之后,他再把叶轻霄拿出来和东越谈判,若新君不肯谈判,他便私下和叶轻霄达成协议,再放叶轻霄回国,那时候必定又是一场内乱。即使新君肯自动退位,但毕竟曾经当过皇帝,叶轻霄又岂能容他?嫌隙已生,内斗是迟早的事。他只要坐山观虎斗便可得利。

  要杀叶轻霄容易,但叶辰夕和叶幽然都不是省油的灯,让他们其中一人继位都不能得益多少,只有让他们自相残杀才是最让人满意的结果。

  正在此时,外面响起了侍卫恭敬的声音:“陛下,里面已经准备好了。”

  虽然楚傲寒只带了数百名侍卫随行,但其实前前后后还有几批人马,只是为了不引人注意才会分批上路。这些人马负责扫荡可疑人物,一旦有变,可前后呼应,想救叶轻霄并非容易的事,即使救走了,也会陷入包围圈中,迟早会被找出来。

  随着语声渐落,锦帘被侍卫掀起,柔和的月光射入马车内,如铺了一层薄纱。楚傲寒下了马车,随即回过头来,向叶轻霄伸出手,想扶他一把。

  叶轻霄只看了他一眼,便小心地伸出一只脚,想踏住放在地上的轿凳,无奈缠在他脚上的蚕丝太短,他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一个跄踉,眼看就要摔下去,楚傲寒眼疾手快地接住他,两人的肌肤隔着衣衫贴在一起,呼吸相闻,说不出的暧昧。

  周围的侍卫训练有素,暧昧当前,如见尘埃,连眼也不眨一下,倒是叶轻霄心里暗暗恼怒,他很快便挣开楚傲寒的怀抱,整理好衣衫,向侍卫指引的方向走去。

  楚傲寒的唇畔泛起一抹愉快的笑意,加快脚步走到叶轻霄身旁,与他并肩走进屋内。

  屋内十分简陋,只有一张木榻、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屋内已被打扫干净,墙角燃着火盆,桌上点了一盏盒灯,映得一室幽亮。

  叶轻霄坐到其中一张椅子上,此时他已平静下来,神色端凝,身上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仿佛他不是受人钳制,而是来作客一般。

  当叶轻霄拿起桌上的茶壶时,楚傲寒快步走过来按住叶轻霄的手:“别喝这里的水,小心有诈。”

  叶轻霄挑眉,若说水里有毒,最有可能下毒的便是墨以尘一行人。若他先饮,楚傲寒便容易放下戒心。但此人城府极深,先是派人把前路扫荡一遍,沿途的膳食又绝不经陌生人之手,让人无从下手。

  楚傲寒递给他一个水袋,笑道:“快喝吧!”

  叶轻霄接过水袋,饮了几口,便把水袋放回桌上。不久又有侍卫拿了一盘烤野猪肉进来,浓浓的肉香在屋内弥漫,让人食欲大振。侍卫把野猪肉切成小块,放下两双竹箸,恭敬地退了出去。

  楚傲寒把一双竹箸塞进叶轻霄手中,说道:“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说罢,他拿起另一双竹箸吃了起来。叶轻霄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保持体力,自然不会客气,虽然双手被蚕丝缚住多有不便,但他还是爽快地夹了一块猪肉放进口里,猪肉的火候正好,鲜嫩多汁,十分美味,叶轻霄又再夹了数块,很快便吃得半饱。

  楚傲寒忽然停下竹箸,看了叶轻霄一眼,说道:“前夜朕替你更换血衣时,发现你身上有多处伤痕,那是叶辰夕下手的吧?”

  叶轻霄握着竹箸的手轻轻一抖,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淡漠地道:“那是朕和他之间的家事。”

  “两年前你对他下了狠招,难怪他要恨你。”顿了一下,楚傲寒继续说道:“若朕的皇兄仍在世,应该也会这样恨朕吧?”

  他虽然这样说,语气里却无半点伤感。无情最是帝皇家,他和楚傲钦已争了半辈子,即使他不动手,楚傲钦也容不下他,两人至死方休。

  在这方面,叶轻霄和叶辰夕与他们惊人的相似,正因如此,楚傲寒才救了叶辰夕。他们兄弟斗得越激烈,对楚傲寒越有利。

  “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坐在那座龙椅上便注定了高处不胜寒。”叶轻霄放下竹箸,站了起来,环视整个屋子,问道:“朕要睡在哪?”

  楚傲寒竹箸一指,指向屋内唯一的一张竹榻:“朕对你向来敬重,自然不忍苛待,你睡榻上吧!”

  楚傲寒虽然弑兄夺位,但平生却最敬重英雄,当年他迫宫时,楚傲钦在他眼前拔剑自刎,有属下请示要不要割下楚傲钦的首级解兵,他却拒绝了。他虽然和楚傲钦斗了半辈子,却敬重楚傲钦的为人,所以给楚傲钦留了全尸,并把他厚葬。

  楚傲钦驾崩后,他视叶轻霄为最大的对手,他既提防叶轻霄,也敬重叶轻霄,而他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刻便是当年和叶轻霄把酒论天下的那段日子,虽然那段时光已无法重回,但他仍愿意对叶轻霄以礼相待。

  叶轻霄看了那张竹榻一眼,扬眉问道:“那你呢?”

  楚傲寒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也睡在榻上,难道你以为朕会委屈自己睡冰冷的地板?”

  叶轻霄当然不指望他睡地板,但这里有好几栋房子,他可以挑其中一栋去睡。不过以楚傲寒的谨慎,估计在到达泰京前都不会让他离开视线。

  在心里计较了一番,最后决定忽略这种小事。他走到榻上,和衣躺下,连头发也不肯解。

  楚傲寒坐在桌前看了一会书,直至丑时才熄灭了盒灯,他慢慢走到榻沿宽衣,然后躺到榻上,盖好丝衾。叶轻霄背对他躺着,一动不动,鼻息均匀,不知道睡着了没。

  楚傲寒已有倦意,他侧身面向叶轻霄,闭上眼睛,很快便传出均匀的鼻息。

  14、平生难了恨 

  不知过了多久,叶轻霄缓缓转过身,在黑夜中静静地看着楚傲寒的睡颜。那刻,他几乎有一种冲动,想用绑住他双手的特制蚕丝勒住楚傲寒的脖子,直至他停止呼吸为止。

  然而,心思电转之间,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先别论杀了楚傲寒之后他能不能成功逃脱,最重要的是,他不相信心机深沉的楚傲寒敢在他身边熟睡,正如他不敢在楚傲寒身边熟睡一样。

  少顷,那双原本闭着的星眸果然缓缓睁开,与叶轻霄的目光在黑夜中纠缠。

  “你刚才是不是曾想过要杀朕?”楚傲寒声似幽魂夜语,在静夜中异常清淅地落入叶轻霄耳中。

  叶轻霄闻言心里一震,表面上却一片淡然:“朕知道杀不了你,何必自讨没趣?”

  “没错,在朕印象中的叶轻霄虽然有铁胆,却含弘善断,他每一次进退都经过周密的计算,几乎不会出意外。然而,你这次为何愿意冒险来拜祭圣珈族?你有必须冒险的理由吗?”楚傲寒虽然语调轻柔,却目光迫人,仿佛要看进叶轻霄的灵魂深处。

  叶轻霄心头一紧,藏在锦衾内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下。圣珈族亡族一事已藏在他心中多年,他虽然从未悔过,却一直心存愧疚。因此明知道此行可能有危险,却仍冒险前来。他知道事到如今已无法再弥补什么,只是想尽一份心意。

  思绪只游离了瞬间,他很快便回过神来,说道:“朕只是想为以尘的族人尽一份心意罢了。”

  楚傲寒意味深长地看了叶轻霄一眼:“你待墨以尘真是情深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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