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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酒余欢-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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弩已经拉满,却卒然不见箭矢。
  杨子!在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尖叫,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到处找你,赶紧下去啊。杨子怔怔的看着来人,可是马总……那个被叫做马总的披头士般的男人一挥兰花指手打断她的话,可是什么啊可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公司是做什么的?是提供礼仪服务的,你这样撇下一桌的客人跑这里躲清净,有礼貌吗,啊?杨子委屈得泪如泉涌,我不是躲清静,您也看见的……马总推开党远,扭扭身体逼视着杨子,我看见了,我看见你把贵宾和领导都当流氓了,人家把你当个宝,你把人家当棵草,客户是上帝还是你是上帝啊?我再说最后一遍,赶紧下去,不然就回去另谋高就!杨子不敢再申辩,擦了擦眼泪准备跟马总走。等等,党远伸手挡住了杨子的去路,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另谋高就,国有国格,人有人格,公司么也该有点司格,你们公司连这点起码的东西也没有,不配你。马总猛地一甩马鬃般的长毛,气得尖厉嘶鸣,你谁啊你?鬼鬼祟祟的躲在阴暗角落里,你自己啥人格呀?杨子我告诉你,这种骗子你少搭理他,马上跟我走!说着一扭屁股气急败坏地一把抓住杨子的手臂。说时迟那时快,马总只觉得自己的两个腋窝突然被架了起来,双脚也磁悬浮一般地离开了地面,脑袋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后眼前出现了卫生间。
  党远回头问杨子,你们这啥总,是男的女的?没等杨子回答,党远还是准确地一脚把马总送进了男卫生间,随即拉过边上的一张沙发堵在门前,回头对杨子眨眨眼,我们闯祸了,要不快跑吧。眼前忽然发生的这一幕让杨子目瞪口呆,她亲眼看着她的领导壮烈地侧滚进男厕所,一路还撞翻了拖把铅桶最后和马桶依偎在一起,领导虽然女里女气,可毕竟不是女人,竟被踢成这个样子,爬起来保不准雷霆万钧,雌威雄威一并发作。正楞神间,卫生间里果然传出马总歇斯底里嚎叫,好你个杨子,你叛国投敌你谋害领导……杨子惊得拉起党远就跑。
  已经是晚上近十点了,格尔木的天仍未黑透,如血的残阳蹒跚着不忍离去,将周围的云彩染成了缕缕血丝。杨子和党远一口气跑出两条街远,在一个卖酸奶的小铺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看着捂住胸口从未受过那么大惊吓的杨子,党远露出洋洋自得的笑容,他觉得今天实在是自己生命中的神话,几分钟前自己还和全体男同胞一同痴痴眺望的旷世佳人,竟鬼使神差地和自己结伴逃亡到了酸奶铺旁。他激动地对店主说,请来两碗酸奶。

浊酒余欢 第三章(5)
从眼前这个中年男子诡谲的笑容里,杨子生出了无限的悔意。公司她是回不去了,甚至公司在火车站旁为她们租的旅社也回不去了,早知道是这样,当时还不如大义凛然的往北京地产商,台湾糟老头和那个银行领导的脸上一人淋上一杯伊犁特曲,然后洒洒脱脱的辞职走人,何至于身边多出这么一个叵测的男人。杨子摇摇头拒绝了党远递过来的酸奶,她说她要走了再见吧,并忠告党远别再住会务定的酒店以免遭刚才被踢到厕所去的马总报复。党远说那你去哪呢,回宴会厅?回公司住地?回家?还是在马路上瞎逛?
  话又说到了杨子的窘迫处,她低头无语。她当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她老家在嘉峪关,在当地的师范专科毕业后自己联系了这家西宁的广告礼仪公司实习,这次被公司派到格尔木担任会务秘书,从嘉峪关到西宁再到格尔木前后加起来不过十来天,所以严格意义上,她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就出了在她这个年龄和阅历看起来很惊心动魄的事情,茫然地和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站在愈发黑灯瞎火的小城角落里。杨子鼻子一酸,眼泪扑扑簌簌掉了下来。
  别哭呵,党远被酸奶铺老板一剜一剜的目光奚落得周身不自在,咱别在这里和酸奶站一块了,天都黑了,刚才刮了两次沙尘暴可能马上会有雨,我们还是先找个酒店安顿下来好不好?杨子仔细地把党远打量了一遍,摇了摇头。日后杨子和党远在回顾当时这个细节的时候,双方的看法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党远认为杨子的头摇得很不彻底,表示着一种不知道或随他怎么办的意思;但杨子坚持认为,当时自己虽然已经识货的看出党远并非浅薄轻狂之辈——起码表面上不是,但对他关于去酒店的提议还是断然拒绝的,至于头摇得不彻底,那是党远单方面的看法,不过她喝下的那么多伊犁特曲也的确令她精神恍惚。
  不管以后两人为这个举足轻重的细节如何争论不休,在当时,极其凑巧的有一辆当地不多见的出租车停在他们身边,司机下车充奶,党远不由分说地拉着杨子上了车,结束了在酸奶铺前的彷徨。日后的回忆进入这一环节时杨子基本沉默了,因为当时她的确没有说什么,乖乖地随他上了车,顺便刚才的头也白摇了。
  格尔木那时候的出租车比奥托还小,不到零点八排量,狭小的空间让党远喜出望外,高原的晚风此时也分外体恤他的期待,不时钻进窗户撩起杨子的秀发贴在党远脸上,党远的鼻翼为之大张旗鼓,不舍得漏掉一丝至美至柔的芳菲。而此刻的杨子也无意于青丝的去向,不知道为什么,无奈地和身边这个男人靠得那么近之后,心绪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中年男人的魅力在于他们将色心色胆做了最典雅的包装,情欲和征服因为温婉而屡屡让女人的矜持不知所终。党远深谙个中况味,这段时辰下来党远已经认定了杨子对男人的无知,尤其像他这样年龄的男人注定了就是她的深渊。
  腹中充满酸奶的司机见两人心不在焉,便拉着他们在小小的格尔木城区里转了三圈才把车停在了最好最高的一家宾馆,倒也很中党远下怀。房间更是不错,在最顶层,可以俯瞰全城,下面正对着在当地被称为南关十字的热闹街区。因为第一次和男人待在这样的地方,杨子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径自走到窗边,默默地望着下面的车水马龙,党远站在她身后,和自己心里一系列不高尚不磊落的念头作着斗争。

浊酒余欢 第三章(6)
一匹黑马拉着一辆胶皮大车拐弯过来,马好象认识红灯,还未等主人招呼就自动停住。老马识途呵,党远这样想着,心亦平静了些许。喜欢这个城市吗?党远问,杨子摇摇头。西宁呢?杨子还是摇摇头。她告诉党远她只喜欢嘉峪关,喜欢她小时候一个警察看两头,一座公园二只猴的宁静小城,杨子又问他听没听说过楼兰古国?党远说当然,而且我还看见过楼兰美女,那是现在的美女无法望其项背的。杨子看着他,党远说,别看我,就是你,你就是楼兰美女。杨子顿时脸红无语,令党远很受鼓舞,他进一步建议道,喝了那么多酒,去躺一会吧。杨子犹豫,那你……党远说,我?那还用问?当然是在沙发上,要不要听我给你讲故事?杨子惊喜,真的?好啊。
  杨子小心翼翼地和衣半躺半坐在了床上,她并没反对党远轻柔地帮她脱下鞋子,只是迅速地将脚也一并藏到床单里去了。党远把沙发拉近到床边,沉思着看着她。虽然有床单包裹,杨子却更加美妙绝伦,更加神秘莫测,她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党远,那种彼此间已然不太遥远的距离在她清澈的眼神里一览无余。
  好一阵,党远在梦幻和现实之间摇摆,眼前的一切让他既信又不信,身体分成两部分在激烈地争辩着,以至杨子以为他坐得不舒服准备起来和他换个位置,这才使他确信了美梦已经成真,顿时心如不系之舟。他讲他的初恋,讲那座遥远的城市里的法国梧桐树,讲庭院深处的邻家女孩,讲普希金铜像前那个忧郁男孩对未来的期许,讲那些让他难以忘怀的罪犯和人类的原罪,讲丁小然和她老家的翠竹。他这一生中从没讲过那么多关于自己的故事,也从未像今天那样被自己感动得神情恍惚。
  这期间,党远甚至要了两份七成熟的牛排两份红菜汤两份三明治和一瓶红酒,他从来没有对如此坚韧的牛排和发酸的面包表现出这般兴趣,他是在细嚼慢咽这段宝贵的时间。他在以时间换空间。为了让时间如流水,他甚至和杨子谈起了诗。谈起了杀妻自尽的顾诚,谈起了悲情的激流岛,谈起了他刚上大学时为引诱女同学而作的散文诗,所有一切可以击中女人柔肠的鸳鸯蝴蝶伎俩,党远无不搜肠刮肚,果然让杨子的眼神里出现了期待中的缱绻和迷离。
  党远偷偷望了一眼窗外,欣慰地发现世界已经寂静,灯火已然阑珊。连街上的灰尘都已歇息下来不复白昼的张扬。十字路口那盏自动信号灯也只疲惫地闪着黄色的亮光,表示人车马骡此时皆可随意驰骋。
  杨子执意没动她面前的红酒,那杯红酒自始自终鲜亮地站在那里,向她缠绵的心思投去一抹暗红。这是一个她从不知晓却在冥冥之中不时悄悄撩动过她的世界,一个关于遥远的都市和陌生男人的童话。她的柔情,好奇,爱怜,母性和憧憬被党远的故事充分地调动起来,集合在一起又热烈地奔赴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以至她的身体柔软如行云流水,双目亦梦亦幻。
  望着侧躺在床上入迷地看着自己的杨子,党远一阵猛似一阵冲动着,这个让多少男人废寝忘食的*,现在却真真切切的那样缠绵的躺在自己眼前!他嘴里的故事渐渐含混起来,描述到邻家女孩那一袭白色连衣裙的时候就像唱针卡在了唱片的罗纹里,反反复复出不了下文,让杨子不明白他究竟把人家的连衣裙怎么了,不免警惕地拉了拉自己的白色连衣裙。党远自己也卡得难受,“嚯”地站了起来,把杨子吓了一跳。党远在杨子跟前一个急转,故作镇静地回身移去眼前空盘和酒杯,心被理智折磨得呻吟不已。
  不知不觉的,格尔木进入了深深的黑夜,杨子竟已沉沉地睡去,她白晰的手臂裸露在外面交叉抱着自己的双肩,双腿虽然弯曲却夹得紧紧,像被人相拥又像拥着别人那样心事重重的睡着了。昏暗的灯光下,党远久久地凝视着杨子,他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尽情地抚摸过她的全身。
  直到杨子醒来,党远一直这样默默的坐着,呆呆地看着。最初的冲动过后,他对杨子有了一种深思熟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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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酒余欢 第四章(1)
桃红今天很忙。坏了的灯泡要换,咖啡打沫机要修,订的冰激凌和面包片还没送到,两桌打牌喝茶的客人又不住地喊她添茶倒水。店里除了俩个后厨,前面就她一个人,党远又是一个甩手掌柜,基本上百事不管,好象这店不是他的而是桃红的。
  这店的特点就是别人忙的时候它不忙,别人不忙的时候它才开始忙。凌晨一点到晨光熹微,桃红就是一个陀螺,在袒胸露背的姑娘和色眼迷离的男人之间不停的旋转。
  和那些姑娘相比,桃红胸平臀扁,因为来城市时间不长,颧骨还残留着两片被党远称为红二团的红晕。所以她非常自悲,对于那些姑娘也绝无好感。她认为她们的*和屁股漂亮虽漂亮,但被男人那样捏来捏去的终归不过是几块烂肉。在她们老家这样的女人早被唾沫星子淹死好几回了。
  刚上班那会儿,看到来这里的男人这样放浪这样下流,桃红也着实好一阵害怕,她担心那些龌龊的手会伸到自己的衣服里面,可最终男人们压根就没注意过她的存在。桃红于是放松了警惕,觉得自己的紧张实在有些毫无必要。可前天,一个喝得烂醉的胖男人因为女伴的不辞而别气昏了头,竟突然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一只手居然准确地抓住了她并不很容易被发现的乳房。桃红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恐惧得难以置信地死盯着自己被突袭的胸膛,继而百感交集地大放悲声,吓得胖男人连怎么松手都忘记了,直至被党远一酒瓶子砸在槽头肉上。看着那个抱头鼠窜的胖男人,桃红哭得更凶了。
  其实桃红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女孩,她发现凌晨进来消夜的男女都已酒多人傻,都是男的埋单,而且姑娘们都对党远有好感,不管吃得了吃不了,都尽量往多了点,实在是店里没什么可让姑娘们发挥的东西。于是她便建议党远增加一些花色品种,可党远很不以为然,还把她教训了一顿,说你这不是让我吃软饭吗,赚这样的钱我还要不要脸哪?
  赚钱还要什么风度?她觉得这个南方男人很难琢磨。看他打了两次架,狠劲儿不比她东北老家那些痞子差,可丁小然有一次跑店里来,为了修车的什么事情把党远一顿臭骂,党远居然一声不吭,一看就是一逆来顺受的主。尤其是他看丁小然的眼神,没有一点点表情,就像看一堵墙似的。有一次她忍不住问党远,是不是很怕老婆?党远反问她,你们那旮沓老婆骂老公吗?桃红说,敢?早一巴掌打得原地乱转了。党远说,哦。
  不过桃红性格开朗,又天生喜欢当家作主,乐意里里外外胡子眉毛一把抓,她觉得党远不是俗人,不愿过问俗事,丁小然又压根正眼不瞧这个店,那么自己理应多操一份心,顺便也随了自己朴实勤劳的性格。所以忙归忙,她还是乐此不疲。空下来的时候,她也像阿庆嫂一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毕竟这座城市对她来说是一个眼花缭乱的世界。那些姑娘她厌恶归厌恶,可那打扮,那身段,那出手的宽绰她还是打心眼里羡慕着的。
  前一阵,她发现了一个女孩,独自坐在角落里吃一份蛋炒饭,很饿的样子。桃红注意她是因为她觉得这女孩比别的姑娘都好看,穿了件短袖的低胸毛衣和牛仔裤,腿特别长,一对*长得也特别出众,饱满得把毛衣撑起老高,以至把下面的小肚脐眼也露出来了。桃红估计她是新来的,形单影只,眼神也格外忧郁。她曾提醒党远看这新来的美女,被党远瞪了一眼说,早看见了,你以为我色盲啊?党远形容视美女而不见的人为色盲。 。 想看书来

浊酒余欢 第四章(2)
前几天的凌晨,那女孩的身边多了个戴眼镜的五十多岁的男人,已经谢顶,很斯文,还夹了个皮质绝对优良的公事包。女孩依旧挑了个角落坐下,依旧要一份蛋炒饭。男人则向桃红要过菜单粗略翻了一下,便轻声建议女孩换地方。女孩说不用了简单吃一点睡觉去了,男人说那我送你,女孩还是说不用了。男人于是语塞,便就这样默默地耐心地看着她。桃红觉得这泡妞的和被泡的妞都与众不同,男的似乎没什么招数,女的更是心不在焉。从女孩和其他姑娘简短的招呼中桃红得知女孩的名字叫菲儿,虽然她知道这行业中的姑娘都不用真名,可她还是觉得这名字好听。
  总算忙完了那堆杂七杂八的事情,桃红如释重负地在吧台边坐下。她望着党远,觉得他今天有些异样,心事重重,脸色也很阴郁。要搁平常,党远虽然从不搭把手,但一定会客客气气地向她道谢,让她感到很温暖,她浑身常有使不完的劲,和这个温文尔雅的老板是分不开的。
  不舒服吗,党哥?桃红问。是啊,今天我有些头疼。党远皱着眉头。桃红赶紧给他倒了杯水,党远摆摆手站了起来,我回去休息一下,这里就辛苦你了。走了几步,党远又停下,哦,差点忘了,晚上可能有个女的来找我,就告诉她我病了,她叫杨子,从北京过来的。说完,党远头也不回地走了。
  党远的心煎熬了一下午,最后还是决定打道回府。不是没有勇气见杨子,而是发自内心的不想见她。他怕看见她的眼睛,她的笑容,她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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