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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赵-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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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兑自尽之后,大王为安抚安平君一系宗室,仍然未改先王谥号,那就是承认先王易储之事乃是不应当的。那岂不正是说您自己这君位来路不正么?您君位来路不正,却纵容安平君他们杀了先于您为嫡长的赵章,这个帐又该怎么算?
这本来就是笔糊涂账,但嘴长在人身上,怎么说不是理儿?所以只要有人翻这些旧账,大王这君位便是不正的,大王又有什么能力压服住这些人?大王乃是弑正储又弑君父而固君位之人,这便是‘暴’啊。又有什么资格赖在这君位之上?
如今权柄在平原君,人心在平原君。大王又君位不正,最当接任先王君位之人也早就死了。论情势,论周礼,谁又当是最该做大赵君王之人?大王还在这里毫无主见的只是不肯放手,莫非以为别人当真没有办法将你赶下君位么?”
“这,这,这……”
赵何怎么也没想到触龙说了半天,最后的结论居然是自己没有资格当赵国君王。这个结论登时将赵何弄懵了,再也没有主意了,他发了傻一般紧紧抱住御案,一双无神的眼睛茫然盯着殿门,仿佛再也没有了一丝生气。
触龙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就是不想再做这个“重臣”了,颓然的望了面前这个自己曾经向其忠诚了许多年的年轻人许久,最终还是长长地叹口气,费力的拄着地站起身来,转身便要出去,不过没有走几步,他又想起了些什么,站住身头也不回的说道:
“大王害怕平原君yù害你xìng命,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要说他窃取君位的最佳机会乃是李兑沙丘宫变之时,当时大王被高信挟持,他若是当真有邪念,只需用些手段借高信的手取了大王的xìng命,这大赵的君位便顺理成章是他的。他当时没有这样做,大王一步步逼迫他之时他也只是步步退让,若是没被赵造逼急,也不会有那份要杀赵造的奏章了,足见他对大王之诚。如今万事尽皆有利于他,他又为何要害大王的xìng命?
如今赵造之乱刚平息,平原君依然在避嫌以求大王下诏诛杀赵造,还来不及心生取而代之之想。不过嗣子已诞,万般情势皆已逼迫到了不能回转的地步,也由不得他总是兄友弟恭了。这个空当恰是大王自退求保的最后机会,为求更多转庾之地,大王应当力求先机尽快主动禅位,以免群臣当真翻旧账令您无路可退。臣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至于大王如何抉择,臣……唉,臣告退。”
说着话,触龙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的走出了大殿,而在他身后,伏在御案上的赵何却已经完全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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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的通讯技术落后到了什么程度?打个比方来说,那就是赵胜在邯郸都已经将赵造给灭了,邯郸之西两三百里地之外的涉邑军中才刚刚开始传说赵胜要请辞的不确切消息。
消息传的这么慢倒不是说军队没有加急军报的办法,而是像赵胜请辞或者赵造作乱这类的消息不属于军队快马急报的范围。不但不属于,为了稳定军心,像这种消息还得尽量隔绝在军营之外才行。
然而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军队又不是完全隔绝在世外的存在,外头能听到的风声,军营之中同样一点不落。于是“大王与相邦生隙,相邦被迫请辞。燕国能不能守住还不一定,今后大赵会如何谁也不知道”的风言风语便像雨后的笋子一样在营区内迅速扩展开来,闻者无不耸动,虽然不安的情绪在迅速作出反应的赵奢等主将的介入下已经得到了有效地控制,却依然免不了以各种形式向外扩散着。
如果是平时,或者是别处的军队之中出现这样的传言,虽说难免会引起混乱。但只要弹压住总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然而如今并不是平时,而刚刚开拔到涉邑的军队也不是别处能比的,这五万人马虽然刚刚才从武安方向开拔过来,但很快就将与秦国杀来的八万大军发生正面的碰撞,这样的不安情绪将带来什么已然不言而喻。
战之胜在于军心之安,尚未接敌自己便先乱了军心。别说得胜了。要是不被全歼或者溃散都算对不起天理。然而此时屯扎涉邑的赵军已经没有再后退避敌的可能了,自从楚军对齐国莒邑围而不困之后,秦军已经不可能继续观望形势。再加上赵国权贵之间的纷争,秦国出兵攻打赵国,救燕削赵的最佳时机已经到来。
所以在消息确切以后,秦王即刻命令屯扎平周的中更胡阳部八万余人马迅速朔汾水北上,由晋阳之南的大陵跨越韩国边境突入赵国境内。转而东进直扑赵国西部重镇阳邑,意图攻占阙于,控制漳水上游形成顺水而下直扑邯郸的攻势。与此同时,十余万后备秦军也在迅速集结之中,秦赵大战已经在所难免。然而就在此时,顶着天大压力整军备战的赵奢才刚刚将手里的五万赵军带到距离阙于还有二百多里地,处于漳水下游极其不利地形的涉邑。并且军中还出现了极为不妙的苗头……
虽然天幕已经完全黑沉了下来,但不远处的太行山峦却依然清晰可见。犹如一头首尾难见的巨兽横亘在天边。涉邑已经深入太行山系,山高地险。少有缓平之原,赵奢的五万军队屯扎下来居然不能全数集结于同一处平谷之中。为了相互交通。以免出现讯息上的断绝,即便进入深夜,跨乘快马的传令兵们依然在各处行营之间来回穿梭着。
主营之中篝火连天,前方时时传来的秦军动向急报让将士们卧眠亦不敢宽甲,兵器始终不离身边。底下的将士尚且如此,身为主将的赵奢所承受的压力更是可想而知。
繁星绚烂的天空之下,赵奢贯甲顶盔,身上披着一件大氅缓缓地行走在帐篷遍地的行辕之中,他满腹里都是心思,遥遥望见西边蜿蜒曲折的太行山,陡然间回想起出兵之前跟牛翦分析过的军情,不免有些怅然。那时候赵胜和赵造还在僵持之中,有牛翦撑腰,他赵奢虽然难免有压力,却也是什么都不怕的,然而此时他除了身负的压力,更多的却是揪心。
“其道远险狭,譬如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
赵奢想到这里,忍不住闭目长出了口气,这番话正是出兵之前他对牛翦分析的阙于大战必然要出现的情形。以阙于险峻的地形来看,如果当真在那里打起来,就像两只老鼠在狭窄的洞穴之中争斗一样,再多的智谋都是用不上的,只能靠勇气取胜。赵奢并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经过了两千多年的演变以后,已经被另一位军神级的名将简化成了一句军事明言——“狭路相逢勇者胜”,但,此时的他却已经对自己的判断犹豫了起来。
“勇者胜”……他赵奢并不缺乏面对强敌的勇气,不然的话在云中大战时他就不会率领一支孤军冒着必死的危险冲进疯狂溃逃之中的匈奴骑兵阵中了。然而他一个人的勇气有什么用,麾下的这些将士当真已经有狭路相逢搏命而击的勇气了没有?
没有,应该没有。不要说狭路搏命的勇气了,恐怕此时将士们连进击阙于的勇气都还缺乏。如果有可能的话,赵奢现在恨不得让他的将士们都变成聋子,只有聋子才有可能完全听不见邯郸传来的那些让人不安的消息。然而这一点他赵奢同样做不到,也只能无奈的长长叹气了。
“啪”的一声响,身旁矮树上一根大拇指粗细的树枝被赵奢硬生生的掰断了下来。赵奢依然陷于苦苦的思索之中,并没有被自己制造出来的响动影响到,然而匆匆向他走来的许历却陡然停了停步,片刻之后才再次大步走了过来,走到赵奢身后啪的一声抱了抱拳道:
“将军,下头的人又逮着两个胡乱议论朝政的兵士,末将已经按您的军令予以重责了。”
“喔……”
赵奢似乎对此并不关心,回身看了看许历,接着又转回头望向了远处的山峦,仿佛下意识的轻声说道,
“军心……”
许历忍不住俯首抿了抿嘴唇,接着又抬起了头来,颇有些犹豫的问道:
“赵将军,您说相邦能将此次的事平下去么?”
赵奢并没有回答,只是不置可否的轻声笑了笑,半晌的沉默过后,忽然啪的一声掰断了手中的树枝,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
“即刻传本将令!诸军从即rì屯扎涉邑,明晨起增筑营垒固守险要,敢言进军阙于者,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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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第一要务】………
关乎自己xìng命的大事谁会轻易丢下不管?所以在触龙挤进宫门以后,众卿士在何矍等王宫扈从的拦阻下虽然不敢闯宫,却依然三三两两的聚在宫门前议论着昨夜里的事。不过正如虞卿所说,触龙进去总算比刚才赵何闭门不纳是个进步,就算不知道最后结果如何,饱读诗的卿士们还是将刚才那些故意说给赵何听的难听话收了起来,重又摆出了一副文明礼貌的高素质。
许久的等候过后,宫门再次发出了“吱哽哽”的响声。这次应当是触龙出来或者大王传见群臣了,卿士们一阵激动,急忙呼呼啦啦的涌向了宫门,再次将第三大的庶务官虞卿和财神爷剧辛挤在了后头。
“走,过去看看。”
徐韩为和蔺相如一直站在远处注视着宫门方向,陡然看见卿士们一阵sāo动,哪能不知道是有说法了。徐韩为连忙抖了抖袖子便要向宫门走去,谁想站在他身旁的蔺相如却犹豫了犹豫,紧接着便将刚刚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皮笑肉不笑的道:
“徐上卿,下官还是不过去了?”
徐韩为不觉一愣,但随即就明白了蔺相如的意思,抬起右手平张开来,手心向上一比,接着又向下一翻,点着头说道:
“也好。这般是成,这般是败。蔺下卿的眼睛没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徐上卿快去。”
蔺相如连连点起了头。急忙催促徐韩为。
……
从宫门里挤出来的正是触龙。相较他出来,卿士们更盼着赵何传召,所以陡然看见触龙满头的白发从宫门缝中挤出来,登时一阵失望,纷纷乱乱的问道:
“左师公,大王怎么说的呀?”
触龙出了门,宫门便在他身后再次关上了,他贴在宫门上撒望了众卿士半晌,等大家渐渐安静下去以后才沉住气道:
“诸位,大家先回衙理政去。”
“理政!这时候谁还理得下政去呀?”
“这叫什么个说法?凭什么撵我们走!”
“今天要是没说法。谁也不许走。大家闯宫!闯宫!”
……
卿士们顿时被触龙的话惹急了,纷纷扬扬的大闹了起来。触龙咬着牙紧紧的闭了闭眼,猛然高喝道:
“都吵什么吵!孙瑜,你闯呀。你闯呀!有种你便闯!老夫不拦你!”
触龙几乎从来没这样发过火,群情激奋的卿士们顿时被他的气势吓住了,谁还敢再吭声?触龙粗粗的喘了半天的气,这才渐渐稳下了情绪颓然的说道:
“诸位且听下官一言。逆贼皆已被擒,伏诛是早晚的事,大家堵在宫门口也没什么用处,反而,反而耽搁了公务,总没有人替你们去做……”
“我们等得起。”
“对,我们等得起。大王不能没有说法。”
……
卿士们听到这里又是一阵纷纷扬扬,不过摄于触龙刚才的威势,倒是没有人敢再乱喊了。触龙无力的摆了摆手道:
“诸位都听我说,逆贼被擒,伏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谁也翻不了的。此事大家心里都明白,堵在宫门这里不过是在赌一口气罢了。大王现在心里很烦,诸位,诸位还请给大王些时间冷静冷静。”
说到这里触龙也不理会卿士们怎么想,回身敲了敲宫门道。
“何都尉,大王要看宜安君的罪证,你这便带人将罪证都搬进去。”
“诺,诺,小人知道了。”
隔着宫门。何矍唯唯诺诺的答应了一声,却说什么也不肯开门。众卿士正在琢磨触龙的话。等何矍答应以后才反应过来,登时又是一阵纷纷扬扬的说道:
“大王烦?今天谁心里不烦?”
“就是呀,这才想起来看罪证,早干什么去了。”
“看,好好的看,我倒要看看他能看出什么替赵造他们保命的说道。{友上传更新}”
……
“看罪证”虽然让卿士们极度不满,但总算是个说法,更何况这么重要的罪证都是画押留底儿的,而且大量人证都在拘押之中,大家也不怕赵何毁灭证据,听到这里虽然还在那里不依不饶,但激愤到当真闯宫的情绪却已经不会再出现了。
与虞卿他们同样挤在人群后头的徐韩为忍不住无声的笑了笑,心知已经没必要再等下去了,接着转身走出宫门,走了没几步远便手心向上地抬起右手挥了一挥,接着背起手缓步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蔺相如的眼睛确实没问题,看清了徐韩为的那番动作以后,忍不住抬袖擦了把汗,连忙反身奔到马车前,一边拽着袍角往上爬一边急忙吩咐道:
“快快快,去平原君府。”
马车辚辚而起,与此同时宫门那里的卿士们也开始向外撤去,人群之中到处都是纷乱的埋怨声:
“等了一夜就等了这么个结果,这叫什么事儿!”
“这还幸好是赵造他们完了,要不然的话咱们还不定有没有命在这里等一夜呢。”
“先王在世的时候哪会让咱们受这个委屈?君不正臣难安,谁还有心思理政。”
“我说孙亚卿,行了行了,左师公难得发回脾气,您这是头彩。呃,对了,您在外头到底有没有门路啊?”
……
这些话谁都能听出来依然是说出来恶心赵何的,刚才被挤在人群之后的虞卿和剧辛满脸都是复杂的表情,站在一旁注视着人流渐去,等黑着脸的触龙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来以后才慌忙迎上去围住了他。虞卿连忙急切地问道:
“左师公。大王到底是怎么说的?”
剧辛同样也是一脸的焦急。压着虞卿的话音问道:“是啊,大王到底说什么了?您,您今天这番话怎么让人听着这么怪异啊?”
“唉——”
触龙并没有回答虞卿和剧辛的话,仰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
“老朽听说,今晨平原君府诞生公孙了。”
“平原……公孙?”
虞卿和剧辛不明所以的相互觑了觑,虞卿连忙道,
“这是好事啊,左师公。可。可,您怎么想起说这个了?”
“唉——”
触龙双目失神的望着远去的众卿士,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半晌才道。
“好事,是好事。可大王……却绝嗣了。”
“……啊!”
虞卿和剧辛猛地一惊,呆了片刻才惊呼了出来。
……
许久过后,宫门前总算彻底安静了下来,何矍带着手下的扈从小心翼翼地出了宫门,一边环顾着四周,jǐng惕着有没有躲在暗处准备闯宫的人,一边指挥着手下将堆在宫门外的一摞摞公文全数搬进了宫去,等最后一个人撤了进去,急忙命人再次关紧了宫门。
罪证很快便被抬到了内殿。此时瘫在御案边上的赵何依然没有从失魂落魄中回过神来,眼角余光看见弯腰抱着大摞公文的那些扈从走进殿门,登时被惊着了似地急忙挥舞着双手高声叫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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