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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赵-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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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乔蘅含混的应了两声,忽然之间哽咽了起来,“只是公子怕是……”
有这模样的公子么?赵胜不自在的动了动身,登时牵动了肩上的一处伤口,疼得他连吸了两口气,却没敢发出声音来,只得苦笑了两声道:“都到这里了,哪还有什么公子不公子?咱们俩如今不过是一对苦命鸳鸯罢了。”
“什,什么鸳鸯?”
乔蘅听赵胜说的蹊跷,虽然眼前一片黑,但还是忍不住尽力抬起头去看赵胜。
噢,鸳鸯现在说的还是兄弟情谊,这比喻可实在是不恰当。赵胜醒悟了过来,改口道:“不是鸳鸯,那就是两只蝴蝶好了。”
“都什么时候了,公子还有心思说笑……”
乔蘅心里一甜,无声的笑着重又将头埋在了赵胜腿上。她虽然不知道什么“慢慢飞,小心带刺的玫瑰”,但是却听懂了赵胜的心意。
这处茅屋里实在是湿冷呛人,但是乔蘅此时却完全感觉不到了,她暗暗思忖着,如果真的和公子一起死在这里倒也好了,省得再去面对那些烦人的心事,烦人的规矩。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走,再也没有什么公子,没有什么婢女,没有如履薄冰的小心应对,有的只是……
乔蘅轻轻地舒了口气,脸上带着笑用鬓角轻轻地摩挲着赵胜的腿腹,仔细去感受赵胜的体温。然而这温馨仅仅持续了没多久,乔蘅忽然间却想到了爷爷。爷爷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亲人了,如果她就这样死了,爷爷怎么办?
乔蘅心中满是苦楚,鬓角微微离开赵胜的身体,欠起头小声问道:“公子,咱们,咱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赵胜笑了笑道:“没事。我早上卜过卦了,是大吉相。咱们不但死不了,那些人还得恭恭敬敬的把咱们请出去。”
要是恭敬为什么还要下那么重的杀手?乔蘅听了赵胜这句话,更是确信这回必死无疑了。公子昼夜都在她面前晃荡,做了什么她能不知道?她现在只能当赵胜是在哄她,如此一想反倒彻底放宽了心,重又微微闭上双眸靠在了赵胜身上。
然而事情偏偏就是这样出人意料,正当乔蘅跟赵胜偎依在一起都不再说话的时候,漆黑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吱呀”。随着那声音,屋门外刺眼的白亮倏然间便扑进了屋里,将赵胜和乔蘅激的立刻紧闭上了眼睛。
“公子恕罪,小人们多有得罪。快,快来给公子松绑。”
还没等赵胜他俩完全适应光亮,两个身着短衣的壮汉已经闯进门来拱手赔上了罪,接着便急忙奔过来解开了赵胜和乔蘅身上的绳索。
乔蘅刚才挪动不易,靠在赵胜身上也是满心的平和,并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当看见除了那两个来解绳索的汉子以外,门口还站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女探着头向里看时,却不由双颊飞霞,连忙离开了赵胜的怀抱。
那个少女正是冯蓉,赵胜让她挟持自己时虽然已经发觉她是女子,但当时她一头一脸的都是血,而且穿着劲身的男装,实在看不出她的模样,此时冯蓉虽然男装未褪,但洗干净了手脸,却将长期锻炼后才能形成的英姿飒爽之美展现在了赵胜的面前。
因为范府门前的“劫持”行为实在太诡异,完全不符合一个合格杀手的身份。冯蓉扶着门框向里看了看赵胜,略略有些黑的小脸上立时现出了个腼腆笑容,见赵胜也在看她,接着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去。
领头来给赵胜松绑的是叔段,他麻利的将绳索往地上一扔,慌忙又拱手向赵胜拜了下去:“公子恕罪,小人们鲁莽了。家兄此时正在相候公子,还请公子挪尊步受家兄一拜。”
“好,壮士请。”
“公子……”
这一切看在乔蘅眼里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些,占卜?公子什么时候占的卦?这些人一早还杀气腾腾的要置公子于死地,怎么这么会儿工夫却又完全变了个样!乔蘅一时有些发懵,但看见赵胜在地上跺了两下脚,竟然接着便笑微微的点点头要随那两个刺客出去,虽然明知阻拦也是徒劳,但还是连忙追了上去。
冯蓉见乔蘅一副紧张的神情,连忙走过来宽慰的笑道:“姑娘放心好了,家兄只是要向公子赔罪,并没有别的意思。姑娘还是先随我去洗一洗,一会儿公子他们谈完事,小女子再送姑娘去公子那里伺候。”
乔蘅跟冯蓉也算是“老相识”了,如果不是冯蓉帮她拦了一剑,她现在早已经没命了,而且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些人要是真杀他们的话,根本不需要费这些功夫,然而今天她受的惊吓实在太重,即便明白这些道理,但还是害怕看不见赵胜,所以才会表现出这般的惊慌。不过冯蓉在她心里好歹还有点值得信任的“地位”,再加上赵胜一边向外走一边向她宽慰似的摆着手,她也只能微微叹口气,接着涩然地向冯蓉点了点头。
……
在一处还算整洁的屋舍中洗净了身上的血污,又换上冯蓉的衣裳从里屋里走出来,乔蘅抬眼间便看见冯蓉正坐在一旁等着她了。
冯蓉向乔蘅上下打量了两眼,赶忙起身招呼她在矮几旁一起坐了下来,满是热情地笑道:“天差不多晌午了,蘅儿姑娘饿了吧?大哥已经让人为公子做饭去了。一会儿公子那里忙完,你们便一起……”
说到这里,冯蓉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忽闪着大眼睛满是好奇的望了望乔蘅,欠起身转口笑道:“我还真忘了呢。大哥说公子大夫们有许多规矩,要不然,要不然,我先去帮姑娘拿些吃的垫一垫?”
“不必了,冯姑娘。我们公子没那么多规矩的。”
乔蘅感激地向冯蓉笑了笑,虽然话音里满是确信,但冯蓉还是有些惊讶的向她看了过来。
“乔姑娘,小女子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你,你……平原君对你有很大的恩么?你竟要那样……”
冯蓉说道这到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了,刚犹犹豫豫地停下了话,对面的乔蘅便已经涩然的低下了头去。
“那是我欠他的。”
“欠他的?”
冯蓉一时之间虽然没能完全明白乔蘅的意思,但还是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第十七章 壮士(下)】………
(对不住各位,家里小孩发热打了两天针,明天开始尽量保证每天两章或者四千字以上。多谢支持)
正文:
赵胜洗换完毕,在叔段带领下直奔冯夷住处而去。刚才来到这里时,他下了马车便被人塞进了那间棚屋之中,所以此时方才得以看到这处居留地的全貌。
只见满目荒草之中并无明显路径,四周零零散散的除了少数几幢粗陋棚屋以外,大多是搭建简易的窝棚,应该是临时设立的落脚点,不过四处可见的随手家什却也说明他们在这里已经住过一段时间了。
赵胜暗暗分析着眼前一切带来的信息,不几步远便被叔段让进了一处茅屋之中,叔段并没有跟着进来,等赵胜鞠身进了矮门,便从外边掩上了门。
屋子里极为昏暗,几乎没什么摆设,冯夷踞身正坐在一张四角不齐的矮几旁正在想着什么,见赵胜进了门,接着随手一扬,只听“当啷”一声,一柄去了鞘的长剑便被他从几上扫到了赵胜脚旁。
什么意思?下马威?赵胜脸上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一双眼睛却冷冷的注视着冯夷。两个人就这样冷目相对片刻,冯夷方才缓缓的站起了身来,双拳一抱向赵胜鞠了一礼,直起身后依然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警惕冷目。
“平原君,冯某只有一句话要问你。范痤门前公子为何佯装被擒,让家妹将你挟住?”
“因为你们是赵国人。”
赵胜顿了片刻,但开口回答的却只是短短几个字。
“赵国人?”冯夷不自觉得低了低头,但紧接着却将右手按在腰间的佩剑柄上冷冷笑道,“我等落魄流离,早已不知这天下还有一个赵国。”
赵胜默然的注视着冯夷的举动,见他目光如利剑般看向自己,不觉叹了口气才道:“以命相抵,谋刺公子,嫁祸李兑……冯壮士为何要说不知道还有赵国?”
“哼!”
冯夷听了这句话瞬间激怒,刷的一声拔出长剑隔几指着赵胜愤然道,
“平原君不要以为天下人都像你们贵人这般‘知’什么大义!冯某此举乃是为家父报仇,更是为千百赵墨弟子报仇,绝非插手你们权贵之事,虽是对平原君不敬,冯某心中却也不悔。如今平原君既然知道我是谁,要做什么,那便不要多说了,若不肯自裁,冯某送你一程也不妨!”
冯夷已经完完全全把话说绝了,他是赵墨首领冯文的儿子,当年沙丘宫变后,冯文为了给赵武灵王和长公子赵章报仇,曾率手下弟子攻打过主凶安平君赵成府邸,结果激愤之下谋划不周,冯文和上百赵墨弟子惨死当场。其后赵国开始逐墨,墨家弟子死伤惨重,最终退出赵国。
沙丘宫变时李兑还只是上卿,并不是赵国的最高掌权者,但是赵章和田不礼挑起内乱杀死肥义后,沙丘宫变杀害赵武灵王和赵章却是李兑的主谋,其后诛杀冯文以及驱逐赵墨同样是他为赵成谋划的,所以身为人子,冯夷必然与赵成、李兑不共戴天,誓要诛之而后快。
然而李兑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能算计别人,自然时时防着别人算计自己。这三年里赵墨弟子曾多次组织过对赵成和李兑的暗杀,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并且损失更大,这一年多来甚至在赵国彻底销声匿迹。
赵胜能认识冯夷当然也是因为大哥赵章。沙丘宫变之前,因为赵武灵王谋划的长子次子并立事件,赵国朝堂上已是暗波汹涌,但赵胜作为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少年对此却一点都不懂,只知道二哥当了大王不能随便去见,便更加亲近大哥赵章,时不时去赵章府上住几天也是常有的事,有一次正巧遇上冯文带冯夷去拜见赵章,便带熟带不熟在一起处了两天。没想到那时候的无意之遇最终却会应在今天。
赵胜见冯夷说的决然,不觉摇摇头,俯身拾起长剑掂了一掂笑道:
“冯壮士自然也知道赵胜一早陷入必死之地,佯装被擒是在百步之中奢求一步半步的生机,不过冯壮士既然这样说,那就是连这一步半步也不肯给赵胜留了。赵胜好歹是大赵公子,就此自裁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咱们如今不妨不提什么大义,只论一论男儿血气。冯壮士可敢抛开机谋心计,让手下人都退在一边,当众与赵胜单独决一次高下?若是赵胜败了,那便也死而无憾。不过冯壮士若是不敢,那赵胜也不敢强求,无非是拼死一搏,死在万剑之下罢了。”
“你……”
冯夷听到这里脸上突然一热,他倒不怕输给赵胜,问题是赵胜这些话根本是在骂他,早上在范府门口不管是偷袭还是搏杀,冯夷他们能占上风都是趁赵胜不备,说好听点叫做出其不意,说不好听那就是阴谋得逞。
虽然兵法讲兵不厌诈,但是赵胜没说他那样做对不对,而是要堂堂正正的跟他比上一比。堂堂正正不要紧,刨去报父仇这一点不说,冯夷他们为同门报仇,不就是为了一个“义”字么?然而如今他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将一个无辜的人卷进来已经在道义上输了一招,这对于一个墨侠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耻辱,还提什么堂堂正正?就算赢了赵胜,他这个“侠”字也已经不合格了,将来如何统领威服手下兄弟?
“巧舌如簧!平原君以为冯某会上你的当不成?义之所在在乎其终,冯某以平原君为牺牲谋求李兑权位不固,以便下手报仇固然有些下作,但冯某又何尝只是为了赵墨?赵成李兑以不臣之心谋害先王,大赵忠勇无不被其戕害,方才有了三年前那一败,若是不除李兑,大赵何日才能兴复……
“大赵。”赵胜听到这里笑微微的打断了冯夷的慷慨陈词,“冯壮士刚才不是说已经不知道天下有赵国了么?”
“我,我,你……”
如果真论比剑,冯夷还真不怕赵胜,可斗上了嘴他却只有认栽的份,自相矛盾的一番话被赵胜揭了底,顿时没了词儿,连连张了几次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赵胜看着冯夷张口结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也没有冯夷相让,便自顾走到冯夷面前那张矮几旁坐下身,并将手里的长剑端端正正的放在了几上,头也不抬的笑道:
“所以赵胜才说冯壮士工于小计却不知大体。如此这般施为,即便抛大义于不顾,白白赔上众多墨者的性命,最终却依然只能是一无所得,赵胜实在为冯壮士不值。”
“此话怎讲?”
冯夷总算缓过了气儿来,双掌往几上一按,俯身愤然地向赵胜看了过去。
“这还用说么?冯壮士行刺赵胜无非是没有机会刺杀李兑,又知道大王和赵胜与李兑不睦,所以要借此陷害李兑。”
赵胜向冯夷招了招手,也不管他坐不坐便道,
“如此做冯壮士自己也明白实在荒唐,但却知道荒唐自有荒唐的用处。此事实在诡异,魏国无从下手,自然难以查出真凶,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李兑借荒唐来掩人耳目。这样一来即便明面上破坏不了魏赵盟好,李兑在各国之中名誉也必然有损,合纵长还如何能当舒坦?李兑急于合纵,想的乃是像安平君公子成那样固权,此事拖沓下来做不好,同时又惹了无端的骂名,大赵朝中对他不服之人便可以借此攻伐,到时候李兑只能自辞相位。
虽然这辞也是虚辞,但只要李兑的相位一丢,大王和大赵忠臣自然能找到机会予以打压,并且绝不会丝毫留情。这样一步退万步退,最后李兑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问题,即便冯壮士死在范府门前看不到那一天,手下赵墨兄弟再报仇也是易如反掌……呵呵,如此安排倒是长远,不过冯壮士不在朝中,未免把朝堂上的事看得太简单了些。”
“简单?”
冯夷听到这里,两只眼中已经满是不服,锵然道,
“莫非平原君以为冯某计划不周?冯某既然已经做了,那便不怕平原君知道。此次行刺,冯某以下所选兄弟都是家居僻远人稀之处,李兑如何能查明自辩?即便魏国不愿与他闹翻,把这事假推到别人身上那也只是堵人之口,李兑如何也洗不干净。只要他洗不干净,不管如何施为,丢掉相位也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罢了。”
赵胜见冯夷依然执拗,不觉摇了摇头道:“他根本不必去洗。你们如此做不但害不了他,反倒还要助他一臂之力。”
冯夷不觉一惊,瞪大双眼下意识的问道:“什么?”
赵胜笑道:“别的先不去说了,冯壮士你不妨想一想,你也知道李兑合纵是为了固权,那也就是大赵朝中多有人对他不服。他如何才能固权?自然是排除异己,将朝中重职悉数安排上自己的亲信。此事即便没有合纵他也一直在做,合纵不过是助他一臂之力罢了。冯壮士行刺赵胜,他根本不用洗白自己,只要往秦国身上一推,不管有多少人不信,山东六国却又多了一条合纵的借口,到时候‘群情激奋’,合纵之事反倒更是快了。
李兑要的正是如此,只要大军一动,他便可借军务对朝中军中各职大动手脚,就算攻秦失败,他的亲信也已悉数掌控重权,到那时候若是还有人要借赵胜之事找他的茬口,他即便当真虚退又有谁当真能奈何得了他?无非是等避过这个风头以后,他的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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