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墨-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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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才突破肉身拙智境第一层，这天赋也却是够差的了，想当年王行虽然自身资质极为平庸，却也不过花了三月突破肉身拙智第一层。

　　　　“这五年来，小师弟独居后山，不与同门来往，而师傅则在引了小师弟入山门之后便又逍遥天地而去，久之竟是没人记得有这么一个人。那一日，兴许是独自苦修太过枯燥，又或是仙路之艰难让他感到沮丧绝望，小师弟便离开了自己的居处，自梅山之间闲逛。”

　　　　“正值当日梅山同门于竹海间聚会论道，觥筹交错，好生快意，小师弟先是被吸引而去，听着我等的论道之言，偷偷喝上两口落在桌间地上的清酒。当时正好论至人道行，道艰人行，有如逆水行舟，这天地之理也应如此，道择优劣，是分仙凡。这本是道家常理，却在我们几个老家伙谈论间递进了一层含义，自以为很是了得，却不料听得一句荒谬至极的言论。”玄墨子似是想到了什么尤其好笑的事，脸上的皱纹像菊花一样绽开。

　　　　“当下众同门都是大怒，纷纷呵斥何人这般无礼不解风情，却见得角落里，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撑腮躺座，有如卧佛一般，手持酒杯，却是满脸轻蔑，回应众人，那人道行之言论荒谬至极。”

　　　　“梅山众修本是人杰，哪里容得有人这般羞辱，见其修为不过肉身境第一层，却大言不惭，自是恼怒至极，纷纷怒喝。这本就是道藏之言论，物竞天择，早已深入人心，哪里容得有人对其做出荒谬二字的评论。我当年也是如此认为，自是极为恼怒，却也心存以理服人，将道藏之理与之叙说，循循善诱。”

　　　　“却不料这些道藏经典小师弟早已熟记在心，接着我的话便一字不差地背了下去，还满脸邪笑，那副模样着实惹人生厌。他朗声大笑，斥这道藏言论狗屁不通，逆其道而行，说是人择其路，人定胜天！”

　　　　“这番言论在当时当真是惊世骇俗，尤其是对道义不敬，在场一些儒腐之修已是脸色大变，训斥转而怒骂，说他不过肉身拙智第一层修为，也敢妄论人定胜天。”

　　　　“小师弟却是狂笑着起身，随手将那青铜酒樽一扔，大声说着，天何其大，人如蝼蚁，道何其艰，寸步难行，天比之道，道寓之蜀道，意又如何！说着便来到案樽前，掏起一尺大毫，随手便书写下了那一篇名传人间《蜀道难》，那字势锋芒之盛，连许多长久浸淫丹墨之道的老修都自愧不如，然而终究是为凡篇，文章内容满是凡人眼光，让得许多在场之修很是不齿，这通篇印证蜀道之难的文章只是写了一半，许多修士就要评判出声，却不料李白长笑一声，已是突破至肉身拙智境第二层。”

　　　　王行心中震惊，这番经历简直与自己初次梅山授字之时的情景一模一样，同样的一片诗文，同样的情境，而李白突破所依仗，那必然就是王行修仙路上最大的依仗，书道通灵！

　　　　“众修被眼前这闻所未闻的一幕震住。然而小师弟没有停，仍在继续，手中笔不停，身上气息增长不止，肉身拙智第二层巅峰，第三层，仍在增长，望着小师弟那层层暴涨的修为，众修愈发吃惊，却是难言一句。直至通篇结束，小师弟已然是肉身拙智境第四层修士。”

　　　　“这难以理解的一幕震惊了所有的修士，从没见过有人这般修行，书写一篇文章，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修为便直接从肉身拙智境第一层暴涨至肉身拙智境第四层。众修沉默，小师弟却是满眼清明，自顾自说了一句，原来这般修行。”

　　　　“终是有修士不甘心，提出蜀道实难，不更是印证人道之行，道难人行，优者为前。小师弟却又是嗤笑回应，这脚生在自己身上，欲登道否，全凭自己心意，顺应心意，道再难不过如履平地，不顺心意，道再易也是难登如天。说着又是转身，随手便将那一纸《蜀道难》撕的粉碎，又提笔写道，大道三千，我若行之，便是为道，我若不行，便不是道！”

　　　　“这一番话近乎大逆不道，但却没人再去训斥反驳，因为小师弟又突破，一笔落下，便已是肉身拙智境第五层巅峰。”

　　　　“那一天，小师弟颠覆了许多修士的观念，但仍有一些修士难以接受，比如说我。这人定胜天的观念太过惊世骇俗，而我入道已久，如何能在一天之内接受。小师弟一日之内名震蜀山，自此便多了许多追随者，也多了许多对头。”

　　　　“那一段时间的梅山很是热闹，不时便有来自玄域各处的修士前来和小师弟争辩，小师弟心情好便辩上一番，心情不好便闭门不见。久之小师弟便心生烦厌，离开了蜀山去各处游历，机缘巧合之下又是开启了上古传承，青莲居，获尽其中失传道藏，兴起之下又是自创了一个青莲居，号召天下有志之士来此学习轮道，不论凡人修士。很难想象修士会放下高傲身段和鄙俗凡人同聚一堂，那真是修仙界罕见的奇观。”

　　　　听到青莲居的来历，王行心中一凛，自己祖父便是那时和李白有了交情，这也惹来了之后王府的灭顶之灾。

　　　　“小师弟的书道天赋着实惊人，实乃我生平之仅见，他一日修至肉身拙智境第五层巅峰，之后又是五年修为毫无增长，就在众人以为他就要泯于众修之时，那晚他又创造了奇迹。那一夜梅山，他与我再论人道之行，激辩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在最后他终于冷哼一声，不再做声，我以为他是服了软，正欲教导几句，虽然我和他乃是同辈，但我终究比他早入道了多年，也自认有教导一番的资格，却不料发现自己彻底错了。”

　　　　“他或许是辩累了，只是叹息一声，说了句该是时候了，然后便提笔，凭空写下了一个人字。那是一个人字，凭空而显，已是虚符，那不仅是一个人字，更是一个真人，从中能看见生老病死喜怒哀乐。那是个真字，能写的出这个字，说明小师弟是通悟了人之单字的意境，而这在梅山历史上只有师傅梅祖能够做到，我自认为是难以做到，小师弟却是轻飘飘地便做到了，仿佛理所应当一般。看着那个人字，我第一次被小师弟动摇了，开始怀疑自己坚持的道论是否正确。随后，小师弟起身之间，气息暴涨，只是数息时间，那寻常修士视若巨坎的开尘之痛便被他轻飘飘跨过，从盘坐到起身，已是起尘。”

　　　　“人择道行，登山为仙，师兄，这便是我们最后一次争论。小师弟这般说着，便离了去。我盘坐静思了一夜，却是发现，道心已乱，再难坚守本心，若是想要再次入道，便只能自寻其道，这便是认同了小师弟的观点。”

　　　　“那一天剑阁来人求字，我才知道是七门大会又开始了，小师弟喜爱热闹，便也跟来，问了我一些问题，我就知道他对那天地灵榜的虚荣动了心思，便应了他参赛的要求。我说还差了些修为，恐难登顶，他静思了片刻，又是写下两字，一字为白，清澈的白，单纯的白，又是一个真字，第二字为剑，凌厉锋芒，是为真剑。然后他便突破到了起尘后期，自诩这般便可。我也不再见怪不怪，小师弟这看似轻描淡写地突破，背后是经年的累积，能够这般收放自如，是为真正的天纵奇才。”

　　　　“随后他便夺了那天灵榜榜首，而后游历四方，足迹遍及玄域乃至其他大域，名声越发远扬。然而小师弟名声越甚，有些人便越不乐意，其中许多便是坚持道藏经典的学术大修，尤以昆仑为首。小师弟夺了那天灵榜首，便是得罪了昆仑，而昆仑以仙家正统自居，自然便是道藏经典最坚定的支持者，于是小师弟这样一个异类便显得愈发扎眼。在一年小师弟回到梅山之时，昆仑便联合了众多学术大修，向宣扬人定胜天理论的青莲居发起论辩邀请。小师弟便带着青莲居一帮志同道合的修士凡人应了，双方在鹅湖展开了一场惊世辩论，历时三天三夜。辩题乃为人山之辩，人登山而为仙，山寓之道，寓之天，于当年梅山那场辩题如出一辙。最终自然是小师弟胜了。诗仙之名彻底响彻天下。”

　　　　“之后，昆仑飞仙台开启，小师弟登门取那使用权力，于昆仑山门之前一夜问鼎，独上昆仑，强登飞仙台，却遭遇天劫。”

　　　　“那是九天雷劫，修士飞升所应之劫，也是书道中人窥觑天道导致天地大怒降下的大劫，天地之威，人力有限，小师弟终究是败了，或是天妒英才，这九天雷劫来的过早，但他终究还是没能胜过天。”

　　　　“这便是你们的前辈，小师叔，李白的生平事迹。”玄墨子长吁一声，终于讲完了这个故事，虽然不长，却足以惊世骇俗，令人生畏。

　　　　王行和李平漠然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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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天地书
　　　　王行心中十分震惊，那些光怪陆离波澜壮阔的故事就这么从玄墨子口中平静讲出，显得那么不真实。

　　　　王行自小崇拜李白，只是那个李白诗风豪放，文笔触人，再多不过是听说他武功高强，手刃过几个山贼的故事，何曾想到那个在凡人世界中流传千里的诗仙李白居然有这样惊人的经历。

　　　　仙路漫漫，每一步都极为艰难，资质一般的修士往往便是肉身境修个几十年，起尘境修个几十年甚至百年，一路艰辛与天夺时，若是没能突破下个境界增加寿元便会陨落。

　　　　王行自己五年从初入修仙进阶起尘，一路顺风顺水，没有遇到什么大的瓶颈，本以为已是极快，然而对比李白三两篇文章之间连破数境，一字落下，盘膝起立间突破起尘，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别的修士还在苦苦于天争时，而李白则是随性而行，感悟天地，书道通灵，觉得该突破，需要突破，便突破了，当真应了他的理念，人定胜天。

　　　　只是这样的绝世人物也终究没能敌过天，黯然陨落在天劫之下，王行心中感慨之余，求仙之心却是动摇了一丝，连李白都无法做到，自己真的能做到那一步吗。

　　　　李平对修仙之事概念不深，所以无法理解其中的不可思议，只是觉得玄墨子口中的李白比坊间流传的李白更加厉害一些。

　　　　玄墨子似乎很久没有这么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了，显得有些累，精神却是极好，继续说道：“小师弟死后，梅山便彻底没落下来，最初因为和小师弟理念不和，梅山便是离开了许多修士，投奔他门别派，而后小师弟陨落之后，树倒猢狲散，青莲居便彻底不复存在，里面仰慕小师弟的凡人修士各自为途离去了，而梅山也因此受到极大的影响，小师弟树敌过多，梅山修士人人自危，纷纷脱离梅山，最后只剩下我这个孤家寡人守着这梅山的基业。”

　　　　玄墨子语气十分平静，没有丝毫波动。

　　　　“我已失去原本道心，修为自是难进一步，只能天天呆在这梅山的山水之中，思考着小师弟的道。只是岁月不留人，我已经太老太老了，恐怕是没法在他那条道上继续走下去了。还好天不灭我梅山，再我晚年等到了你们两个，梅山的基业也总算后继有人了。”

　　　　玄墨子目光祥和地看着王行和李平，眼中露出满意之色，王行和李平心中都是一番波澜，李平是感到一丝得意，而王行则是感到一份沉重的压力。

　　　　“你们俩的书道天赋真的很不错，尤其是你，王行。”玄墨子看着王行，眼中满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影子，“我没想到你会走上一条和小师弟一样的路，书道通灵。小师弟在天有灵，也该欣慰了。只是这书道通灵实在过于玄乎，没有任何道藏典籍记载过类似之事，我也无法给你做出太多指导。只是这书道通灵终究也是逆天行事，其他修士会遇到的瓶颈劫难你一样躲不掉，反而会更加凶险。当年那九天雷劫之前，小师弟肯定也遇到过类似的劫难。可见，天道不容许书道通灵的存在。”

　　　　“然而，天道不许，就不可行吗？”玄墨子突然罕见地嗤笑出声，“天地为牢，生于其间的人就一定要循天道而行？”

　　　　“我信了大半辈子天道，却连这道为何物都不得而知。而小师弟，坚信自己走过的道才是道，任意妄为了一辈子，却是在这修仙路上领先了我那么多。是否真是如小师弟所说，道为人择，而非天定！莫非这人定胜天才是正道！”

　　　　玄墨子眼中有些疯狂之色，王行默然，李平则战战兢兢。

　　　　“可悲我活了大半世才恍悟过来，却是没小师弟那般胆色，空有满腹经纶感悟，却终究不敢踏出那一步，临了也不过是一个躲在梅山里的胆小鬼，百年后便化作一阵灰飞不复存在，这也是那天道之意？”

　　　　“既然这修仙一途最开始便是逆天而行，又何必信这天道之论，什么道择优劣之说都是狗屁！人便是豢养在这天地牢笼之间的牲畜，为天道之演化而生老病死，要想成仙而去，就得打破这天地的牢笼！”

　　　　“自从将你们收进梅山，我也只是进行过些许教导，从未真正对你们授过字，今天我便正式给你们两个上这一课，也是最后一课，授尽我毕生之所学，哪怕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又如何，不过是身死道消，与百年之后化为尘土又有何区别！”

　　　　玄墨子站了起来，王行和李平不敢怠慢，立马跟着起身。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王行觉得玄墨子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王行，你曾说过窥得过那所谓天地之书的冰山一角，不错，这天地之书确实存在，文字便是从这天地万物中演化而来，然而单字无以成章，字合为章才有意义，透彻这天地之理便可写出这篇完整的天地之书，便可笔下生出世界！我这一声都在探索这天地之书，虽然连入门都算不得，但这玄域之内，小师弟死后便再无人比我看得更加透彻，引你们两个入了这道还是可以，你们一定要认真观摩。”

　　　　王行肃然而立，李平也收起顽劣本性。

　　　　玄墨子走到暗台之上，取出三张白纸，自己面前铺展了一张，王行和李平面前各自一张。

　　　　纸是凡纸，再平凡不过。

　　　　玄墨子抽出一支笔，没有蘸取墨水，干枯的毫尖接触到那凡纸之上，却神奇地有墨色涌动。

　　　　王行只感到一圈圈墨色纹波从那笔尖之处荡漾开来，整个世界都被墨色浸染，随即低头陷入沉吟。李平也是如此。

　　　　若是此刻有人看到两人的眼睛，定会被吓上一跳，两人眼睛已尽是墨色，连眼白都被浸染成浓重的黑色，十分诡异。

　　　　玄墨子凝重地看着陷入奇妙境界的两人，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希望不是我太急了，只是我时间真的不多了。”

　　　　天色渐黑，整个竹海被晚风吹动，却听不见一丝声响。

　　　　直至天明，天又暗，林海中三人始终没有挪动过一下。

　　　　蜀山七门大会举行的如火如荼，本该引起一些波澜的梅山授字却是在无人关注的情况下默默进行着。

　　　　近年来确实是玄域人才辈出的一个时代，七门弟子的水平较之百年之前强了一个档次，各种修仙天才，妖孽体质层出不穷。

　　　　地灵榜上风起云动，较之上一届变化极大，七门中各有一名弟子从中脱颖而出，占据前七的位置，且拉下之后的修士一大截。

　　　　这前七的排位之争也是异常激烈，若是王行再次观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