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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长醉入深秋-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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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师祭神上中下三路要害。
三把剑,更像三道追魂夺命的暗器。
师祭神冷笑,灰袖翻飞间,三把剑如同被无形之手握住顿在半空中——也才让人看清了三剑分别用黄金、青竹、黑石所制。
「苏门主,还给你!」随着师祭神一挥之势,三把剑掉转剑头,呼啸着往回飞射。
一白一红两道亮光几乎同时从破窗内穿出,凌空截住反噬的三剑,将之震飞。
那红白两道光打个弯,白为水练,红者烈焰,本是有质无形的两物,此刻居然化为绕指柔的软剑,如生了眼睛般,围住了师祭神。
断剑小筑名满江湖,为有七剑君子。武林中真正能见识到苏幕遮七剑齐出的人却屈指可数,只因大部分敌手往往在苏幕遮的五行剑下便已败北,近年来,更鲜少有人敢与其为敌。
师祭神并不是普通人,在水火双剑包围之下,他眉骨微耸,足背勾住栏杆飞快旋身,一团灰影翩若惊鸿,竟从红白影的间隙中杳杳逝天,疏忽又荡回廊下,双袖力推,将本已残破的两扇木窗震得粉碎。
千百碎片尖啸破空,向室内罗汉榻上悠然抚琴的青衣人袭去。
劲风,拂起了苏幕遮肩头墨黑的发丝,一直垂注在琴弦上的双眸微微一抬,仍是那仙风道骨的飘逸姿容,嘴角却噙着一抹修罗嗜血的笑意。
他振袖,一道微弱到几乎难以辨认的白光随之扬起,刹那便膨胀百倍,充斥室内。木窗碎片撞到这堵白色光墙上,即被绞成了齑粉,木屑落尽时,白光也陡然消失,竟是苏幕遮手握的一柄短剑。
薄,无刃,纸糊的一把剑。
这更像小孩子打闹玩耍时用的玩具,然而师祭神眼底先前所含的丝缕轻蔑全然被凝重代替——七剑君子,绝不会拿没用的兵器来对付强敌。
就在他转念间,苏幕遮一声清啸,整个人离榻跃起,青衫黑发,在空中「哗」地甩开道幻影,已逸出窗户,纸剑遥指师祭神咽喉,如箭疾扑。
相隔数丈,师祭神已可闻纸剑撕扯空气发出的风雷之声,他眼瞳微缩,灰袖飘扬间,双足在栏杆上一折,似大片奇大的灰叶,顺着剑势翩然倒退。
「想逃?!」苏幕遮长笑,挥剑。
贯注纸剑的劲气所过之处,长廊上铺设的木楼板被从中劈开道缺口,断裂的楼板纷纷飞起,直追师祭神。
灰影纵横腾跃,飞上了藏剑阁的屋顶,下一刻,屋顶便被苏幕遮的惊人剑气震开个窟窿,瓦砾尘土纷飞中,青影疾蹿而出,淡白的剑光离师祭神咽喉仅有尺许距离。
不过,已是强弩之末!师祭神蓦地挑眉一笑,一直缩在袖中的双掌终于轻飘飘拍了出去,一声闷响,半个屋顶的琉璃瓦全被震飞,朝四面八方激射开去。
师祭神颈中微微一凉,已被剑气尾势划开一丝细小伤口,但对方也没讨到便宜,被他雄浑掌力扫中,闷哼着跌回那窟窿里。师祭神一招占得上风,趁势直追,亦从屋顶破洞纵身跃落。
苏幕遮面色发白,连人带剑摔倒在榻上,仰望师祭神自空中跃下,他动了动,想起身御敌,却牵动了内伤,一缕鲜血溢出嘴角。
「苏门主,你不该轻敌!」师祭神傲然一笑,掌心一吐正待出手,苏幕遮背倚的那面巨大屏风后,蓦地伸出只手臂,清袖宽大,同样白皙修长的手掌。手指轻扣微弹间,榻上棋盘中的两枚棋子猛然跳起,以快到令人难以辨认的速度疾射向师祭神的双眼。
变生肘腋,师祭神毫无防备,急倒纵后跃,背脊撞破了墙壁,倒退飞出藏剑阁。人在半空,他双袖翩飞打落那两枚棋子,数道迅疾无比的无形剑气亦迎面袭来。
师祭神一声低啸,几近势竭的身形在空中竟又接连两个转折,飘然落地,几点血迹亦滴上他立足的草地。他还是没躲过最后一道剑气,左肩灰衣裂开道口子,鲜血长流。
他确实是大意了,没料到七剑君子房内居然还躲藏着另一名高手!师祭神伸指点了自己左肩几处穴位止住流血,随后冷冷地抬头。
藏剑阁深闭的木门终于开启,苏幕遮缓步走出,他已经抹干净了唇边血丝,脸色从容恬淡,仿佛根本未经过刚才那场酣战,打量过师祭神肩头伤势,他轻叹口气,道:「你我都已负伤,尊驾还要再打下去么?苏某不想再做这无谓的争斗,尊驾请回吧!」
「苏门主,你藏了帮手暗算于我,现在仅凭三言两语就想打发师某?呵,师某还真没看错你,果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师祭神冷笑,脚下一错,快如魅影移上前。
却有一人比他更快,毫无预兆地挡在他身前——青衣麻鞋的老仆,低着头,手执芦花笤帚,慢条斯理地清扫着干净得没什么可扫的地面。
师祭神唇边的冷笑完全凝结,老人看似漫不经心,却已封住他每一个可以出手的角度。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家伙,一定就是荀兰曾提及的无名高人。
师祭神遽然往右一晃,然而老仆如影随形,也跟着他移动,仍拦在他面前,往左、后退、前纵……师祭神瞬息已换过六、七种身法,老仆却始终在他前方三尺。
日头照在师祭神灰白的鬓角,隐约闪出点汗光。
衣胜寒一直端坐在马上,起初还以为师祭神足以应付那七剑君子,是以袖手旁观。此刻见了这老仆鬼魅般出神入化的轻功,他心中亦震动不小,飞身跃落马背,与师祭神并肩而立,凝神以待。
「嘿!」老仆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低笑,握着笤帚的双手紧了紧。
「九叔……」一只手掌及时轻轻落在他肩头,声音更温柔如春风,老仆周身四溢的强烈杀气顿时烟消云散。
苏幕遮的目光在师祭神和衣胜寒脸上一掠而过,微笑着拱了拱手道:「两位今日不会有胜算,还是请听苏某相劝,离开我断剑小筑为好。」
衣胜寒知道苏幕遮说的是实话,而他来此的目的也并非寻仇,没必要再浪费时间缠斗不休,当下道:「我俩前来只为带走莫醉秋,苏门主若肯交出此人,我俩立刻就走。」
苏幕遮一愣,他还当师祭神这趟找上门来是想抓关山雨去炼药,结果却是直奔着莫醉秋而来?倒不知师祭神这魔头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正在迟疑,那老仆倏地干咳两声,嘶哑着嗓子道:「莫醉秋好些天前已经离开小筑前往黄山。你们来这里,找错地方了。」
「九叔你!」
苏幕遮刚想埋怨老人为何要泄露莫醉秋的行踪,衣胜寒阅人无数,看苏幕遮的表情,便知那老仆所说不假,他哈哈一笑上了马。
「既然如此,我俩就此告辞。」
师祭神亦知今日形势于己不利,凝眸深深望了苏幕遮一眼,拱手道:「后会有期。」随即旋身飞上坐骑,与衣胜寒扬长而去。
遥望两骑转过树丛,远离了视线,苏幕遮才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责备老仆:「九叔,他们要找莫醉秋绝非什么好事。你怎么……」
老仆满脸皱纹牵了下,扯出一个有点诡异的笑容。「我只想尽快打发那两人,其它事,与我无关。他俩要是再不走,我只能亲自出手,到时又难免会泄露我行藏。我已经在小筑藏身多年,不想被他们认出来。」
苏幕遮唯有叹气:「我就是知道你不想被人识破再卷入江湖纷争,所以才不要你轻易动手。」
他安慰似地拍拍老仆的肩膀,转身返回藏剑阁,上楼踏进那间遍地砖瓦狼藉的居室,罗汉榻上,赫然坐着另一个「苏幕遮」,正盘腿闭目打坐。
听到脚步声,他睁眸,看着对面与自己容貌衣着一般无二的人,挑高了眉毛。「师祭神走了?」话音未落,便是一串低咳,嘴角又有血丝挂落。
「哥,你就别再说话,省点力气养伤吧!」劝规劝,苏幕遮心里却很清楚,自家这个我行我素的孪生兄长根本就不会听他的话。
果然,「不用你来管我!」榻上人不耐烦地摆手,拭着唇边血迹,哼道:「你上次从杭州回来,把那师祭神的武功吹得如何高明,我才想跟他比试一下,看来也不过尔尔。要不是你半路插手,我刚才早已将他击败。」
原来他之前用棋子为兄长解围,倒是多管闲事了。苏幕遮拿这爱面子的兄长没办法,只得暗自摇头,环顾四周,苦笑。好好一座藏剑阁,给这好斗兄长搞成一团糟,到头来,还得他去找工匠修缮。
「怎么?嫌我给你惹麻烦了?」榻上人与苏幕遮兄弟连心不必看对方表情就知道苏幕遮心中所想,蹙眉,倏地跃下罗汉榻。「我看我还是离开这里算了,反正我在苏家本来就是个多余的人。」
「哥,你说什么气话呢?」苏幕遮长叹,拉住了兄长。「你我兄弟好不容易才重逢,我绝不会让哥哥你再流落在外受苦的。」
他看了看兄长的脸色,续道:「就算你要走,也总得先把伤养好吧。不然要是你再遇上师祭神,叫我怎么放心得下!」说着,眉头也不知不觉的皱紧了。
与祭神峰的梁子越结越深还在其次,适才师祭神临行前看他的那个眼神,更令苏幕遮觉得不适——几分轻蔑,却又闪动着势在必得的锐利锋芒,仿佛要用目光划破他的衣裳,看透他……
「你说苏幕遮房内藏了高手,而且武功还不在他之下?」
衣胜寒与师祭神驾马走出数里,听师祭神讲完打斗的情形后,不觉动容,沉吟道:「那个人会是谁?断剑小筑除了七剑君子之外,可没听说再有什么一等一的高手。」
不过,姑且不论藏身苏幕遮房中之人,光是那高深莫测的老仆已让他苦思不得其解,如此高人,怎会在江湖中籍籍无名,甘心屈居人下操持贱役?
看来,他和师祭神似乎都小觑了一向独立单行的断剑小筑……说不定有朝一日,断剑小筑便会成为天一教的心腹大患。
他眼里容不下任何威胁,衣胜寒眉头紧蹙,沉声道:「我会传令下去,让天一教众设法好好追查那老家伙的底细。如果是个棘手人物,还是尽早铲除为上策。」
师祭神轻拂过自己左肩的剑伤,面无表情,唯有眼中杀气弥盛。相较那神秘老仆,他更想撕碎苏幕遮那张虚伪的嘴脸。
第十六章
暖春四月,细雨淅沥,烟柳飞莺乱入人怀。通往黄山的土路上,一辆马车正碾过刚经历了连日雨水而变得泥泞的黄泥,留下两道车辙印。
莫醉秋坐在马车内,低头慢慢解开右手上包扎的布条。伤口已经愈合,可那丑陋狰狞的断指令他自己也不想再多看第二眼。
他茫然靠在了车厢壁上,倏尔低笑——幸好,师父没见到他这只手。
葛山风赶着车,自然听到了莫醉秋在笑,他皱皱眉没说什么,连挥两鞭驱车疾行。
他生性严谨,向来话不多,莫醉秋又因连遭巨变,越来越沉默寡言,两人一路上几乎从无交谈。葛山风也只在某个夜晚,听见了莫醉秋发恶梦,大叫了一声「师父」,除此之外,莫醉秋绝口未提过小筑里任何一人一物。
莫醉秋的神情也日趋沉静,甚至可说是麻木。
葛山风看在眼里,倒对这昔日乖巧聪慧的师侄起了点怜意,本来只打算将莫醉秋送到黄山脚下,现在却改变了主意,决定把人护送上山巅。要是无人在旁陪伴劝慰,只怕莫醉秋找到双亲坟冢时,触景伤情,一个想不开便寻了短见。
他心头暗叹,又赶了几里路,遥见前方路边有个小村落,靠近官道搭着几间竹草棚,挑出面酒旗,有几个过路客正在打尖。葛山风想起已是午时,便勒慢了马车上前。
两人找了张空桌入座,叫了饭菜正吃着,路上一阵马蹄声急骤如雨,两骑由远处飞快驰近,莫醉秋无意间抬头望了眼,周身一颤,握在左手的筷子掉了地。
那白马上的男子灰衣灰发,竟是师祭神。
这大魔头难道还不死心,想去小筑抓师父炼药?可这方向却是与小筑背道而驰……莫醉秋心念百转间,师祭神悠远的双眸也看到了他,竟淡然一笑,却足令莫醉秋从头寒到了脚。
葛山风坐在莫醉秋对面,发现他脸色大变,甚是奇怪,回头望见师祭神,也不禁神色微凛。他虽未与师祭神打过照面,但早听小筑弟子描述过此人的容貌,再加上师祭神全身气势森严摄人,绝不至于错认。
寻觅多日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衣胜寒心头欢喜之极,又见莫醉秋的容颜苍白憔悴,他胸口暗自生痛,却仍不动声色,与师祭神一齐策马来到草棚前。
「阁下想干什么?」葛山风先沉不住气,霍然站起身。
小二堆着笑脸正想过来招呼新客人,见状吓了一跳,忙躲到边上,几个食客发觉苗头不对,也都远远避开。
师祭神眼角也不向葛山风多望,一指莫醉秋,道:「过来。」
葛山风见他如此气焰嚣张,明知自己不是这大魔头的对手,仍气得面皮发紫,往莫醉秋身前一站,怒道:「师祭神,你莫欺人太甚!我——」
他话还没说完,另一骑上那黑发垂腰的俊朗男子突然从马背上跃出,黑衣飞扬,自葛山风头顶飞身掠过,抓住了莫醉秋,又跃回坐骑上。
衣胜寒来去快如电光,葛山风一呆之下,才意识到莫醉秋已被掳走,他大惊,「当啷」抽剑,振腕便向那黑袍男子的骏马刺去。
剑到半途,师祭神一记袖风击上葛山风的手腕,长剑顿时脱手而飞,待葛山风纵身捞回长剑,那两骑已扬蹄飞驰,奔出老远。
葛山风惊怒交加,急忙抛下一块碎银,将马匹从车架上解了下来,挥鞭疾追。但那两人的坐骑都是百里挑一的良骥,他追出半柱香功夫,再也见不到前方人影,无奈之下,只得调转了马头。
凭他一己之力,即便追上,也无法救回莫醉秋,如今只有回断剑小筑,禀明门主后再做定夺。
莫醉秋被身后那高大冷俊的陌生男子搂得紧紧的,他极是尴尬,试图挣脱那人揽在他腰间的手臂,却根本掰不开,疾行中,那人喷在他后颈的呼吸绵长炙热,更惹得他头皮一阵发麻。
两骑飞奔了数十里,终于缓缓慢下脚步。
莫醉秋总算有了开口的机会,勉力镇定心神,问师祭神道:「尊主,你劫持我,想做什么?」
师祭神对衣胜寒瞧了眼,故意露出个冰寒微笑,淡然道:「莫醉秋,本座知道你也服食了千年血灵芝,正要用你的血来救天一教教主。」
衣胜寒大皱眉头,刚想说话,被师祭神暗中一个眼色及时阻止。
「救、救衣教主?」莫醉秋一时之间竟语无伦次:「他、他不是被大雪埋住了么?怎么、怎么……」难道师父那天告诉他的,并非实情?
衣胜寒眉间拧得更紧,那讨厌的关山雨居然敢不听他的警告,对莫醉秋说了实话,不过莫醉秋对他的生死如此紧张,他自是窃喜不已。
师祭神悠悠地道:「本座恰巧路过天山,顺手把他带回了祭神峰。只是他在雪中被埋太久,如今就比死人多口气而已。如果没有灵丹妙药,他这辈子都将是个活死人。莫醉秋,听说你服用的血灵芝便是天一教教主给你的,既然如此,本座用你的血来炼药救他,天经地义。」
原来,衣胜寒还在人世……莫醉秋惊愕之外,更多的,是自己也无法说清道明的庆幸与喜悦。
师祭神说得对,自己这条命本就是衣胜寒所赐,他这一无是处的罪人,根本不值得衣胜寒为他而死,若他的血真能救醒衣胜寒,哪怕要取走他全身的血,也算不了什么。
万念纷沓,其实只在瞬息,莫醉秋丝毫无暇去深究师祭神怎么会对天山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只觉自己若能为衣胜寒流尽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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