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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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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成真的,父皇对大哥当真仁至义尽了,但是阿夙,我怕……”
“九哥哥……”
“阿夙,要用多长的时间,才不用我这样来说?”易谦一声叹息,低沉悠长。
“庄大人过来,还有别的事吗?”夙涯问道。
“你觉得还有什么事?”易谦听见一边传来的脚步声,回头时,见阿碧就站在不远处——少见这小辣椒如此沉静安定的神色,当真是长大了。易谦松开搂着夙涯的手,朝阿碧道:“阿碧,天晚了,我让阿夙送你回去。”
那双眼还有些发红,阿碧扯了扯衣角,脸上挂起比以往都要温驯的笑意,朝那两人走去,道:“又不是不认得路,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阿碧。”易谦忽然叫住转身要离开的红裙女子,却不见她回头,就那样背着自己立着,不敢面对他似的,“谢谢。”
那身影站了半晌没动静,最后却是直接提步就走了,越来越快,跨出那道木栅栏的时候直接就跑开了。
夙涯望着阿碧最后留在视线里的那一个小小的红点,转头与易谦道:“阿碧她知道什么?”
“她想多了。”易谦劝解道,“她看见庄淮来了就忍不住担心你,当初庄淮把你带走的时候,她可是亲眼看见的。”
夙涯的眼光明显还带着猜测。
“真没事了。”易谦笑道,“阿夙,等父皇的事了了,我们……离开忘川吧?”
“好。”夙涯点头,即使内心还存着困惑,但只要是易谦说的,他便答应了吧,就算曾被亲生父母遗弃,就算过去为人利用,总还有这个人在,真正不顾身份尊卑地跟他在一起。
“九殿下……”庄淮又从屋里出来,道,“太上皇醒了。”
易祯醒了,忽然就变得神采奕奕起来,与易谦说话,同夙涯聊天,还听庄淮转达易琨的问候,这样看着,就跟没病的时候一样,甚至,还要精神一些。
晚膳之后,那三个人一齐在房间里与那只腮鼠玩。
小腮鼠圆滚滚的身子伴随着快速的动作一动一动的,竹笼子发出轻微的吱嘎声,两颗跟黑豆似的眼珠子圆圆地盯着满脸褶子的易祯,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样。
易祯伸着手指去逗腮鼠,小家伙跟着指尖不停地摆着头,越是逃不出来,就越努力往外奔,爪子得得更用力,竹笼子转得也就越快。
“再这样跑下去,这只笼子今晚就要报废了。”易谦笑道。
“坏了的话,就让九哥哥再给做一个。”夙涯亦伸出手指去逗那只腮鼠。
“要是笼子坏了,今晚就要阿夙你照看着这只小东西了。”紫衣在烛光中染着淡淡的黄色,看来柔和了不少,那一双眼看着正笑逐颜开的易祯,纵使笑得弯起,也总有逃不过的悲戚。
“坏不了。”易祯睨了一眼像是准备拉开架势斗嘴的两人笑意更甚,继续道,“这笼子结实得很。”
夙涯耸了耸肩,又伏在桌面上去看那只还在笼子里跑着的腮鼠。
“庄淮呢?”易祯问易谦道。
“在外头候着呢,父皇有事?”易谦问道。
“外头夜里凉,让他进来吧,这些年,谁都不容易。”易祯说着就要站起身。
夙涯闻言便去外面叫庄淮进来,易谦则扶着易祯坐去床上。
庄淮进来时,昔日的帝王已坐在床边,就跟当年还在金銮殿上的时候那样坐着,纵然垂垂老矣,却是少不得半分当年睥睨天下的气度的。
见那袭靛色衣衫入内,易祯便与易谦道:“你跟阿夙回去歇息吧,我和庄淮说话就可以。”
两人便就此退出。
翌日晨曦初露,忘川城外的渡口上,阿碧问身边的庄淮道:“庄大人,他们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行船已从视线里消失,再望不见船上的人了,也不知今生是不是还能再见。
“走了,最好别再回来。”庄淮感叹道。
“小哥哥真的会没事吗?”阿碧追问着,回头看向庄淮。
“且看阿夙自己的造化了。”庄淮迎上阿碧带着愁色的目光,问道,“你在他身边这些年,看出他有什么异样吗?”
阿碧摇头,继续望着江水流去的方向,道:“好好的,什么都没有,我给皇上的字条里,一直都是这样说的。”
越来越小的声音里,离别后的伤感却比方才挥别时更加重了:“希望以后他也好好的,跟九哥哥有多远走多远,别再回来了。”
在易谦跟夙涯身边观察了这么多年,早就从最开始的任务变成了习惯。人谁无情呢?那两个人待自己这样好,她怎么会不感动、不感谢呢?
“九殿下要是再回来,那就是阿夙要他回来的,没有牵挂在身边了,也就无所谓去哪了。”背在身后的手渐渐握紧,想着当初与易谦几乎决裂,到头来还是放不下多年情谊,与易琨请命要亲自过来忘川看看,也转达那当今圣上的话——走了就别回来,别把那个威胁带着,否则,照旧是不会留情面的。
“庄大人……”
“阿碧,以后,你也自由了。”庄淮看着身旁红裙的女子,露出少有的微笑,在晨光中宁淡安详,道,“谁都自由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阿碧望着东方渐起的天光,那光亮一点一点地增多,照在江面上,点点跃金,闪烁着很好看呢。
“回去吧,连宝还在等着我们呢。”说罢,庄淮便转身而去。
是啊,易祯这会儿还没醒来,也不知那睡去的老人还会不会再醒,谁都知道,昨晚那忽然好转的情况,其实该是最终结果的预示了。
易谦原本是要将易祯的事统统处理妥当再走的,然而庄淮说“你且走吧,不用回头,只交给我就是”。
事情交给庄淮,他总是放心的,当年如是,现今亦如是——亲眼看见结果徒惹悲伤,这样走了,兴许他还能想着易祯是当真病好了,然后跟着庄淮回帝都,有易琨照料着,未尝不是件好事。
转身时,阿碧忍不住又望了一眼那载着易谦与夙涯的客船远去的方向。听夙涯说,他跟易谦要先去一趟迎城,走一回当年走过的路,然后再去丰台,去夙涯的家乡,离帝都远远的,看边境黄沙,听边城风月——至于能看到什么时候,听到何年何月,就像庄淮讲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天光大亮的时候,渡头上又来来往往地经过好些身影,有重聚,有离别,却都是在这一刻,把握了应该把握的,将来的事,悲欢离合,就留着等到将来再去评说斟酌吧。
景如当年我亦如当年(尾声)
在迎城住了一整个冬季,开春的时候,易谦与夙涯说:“不如出去踏青如何?”
旁人踏青都是寻个青山绿水之处赏玩风光,但这紫衣客却拉着夙涯去了迎城最热闹的街市,走啊走,走到了一座桥下。
“阿夙,你可还记得这桥?”易谦望着那桥上来来往往的路人,嘴角带笑,三分追忆,道。
身旁那少年只望着春光里那座石桥,静默无语。
“阿夙,你今年多大了?”桥头站着道紫色身影,在和煦春风中负手而立,言辞间带着感叹,仿佛在说“时光如梭,竟就过了这些年”。
“十八。”身后少年白衣清秀,一双褐瞳泛着柔光却隐有坚韧之色。
“阿夙,你就不能多说两个字吗?”易谦提步,淡笑着走下青石桥。
身旁有经过的百姓,忙忙碌碌地经营着自己的生活,并不曾多留意如今缓步而行的两人,一紫一白,一个看来优容淡然,一个则是悉心仔细地跟着,笑意款款,正像这春季江南沿河的绿柳多情温柔。
“十一年了呀。”易谦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冲着身后正低头跟来的少年发出这样一声带着些欢喜的感慨。
夙涯不想易谦会就这样驻足,所以一头就撞了上去,正撞上那人宽厚的胸膛。正要抽开身的时候,臂上却握来一只手,同时传来易谦爽朗的笑声。阿夙有些张皇地抬起头,恰是望见身前人睇来的一道柔和目光,黑亮的眼眸里有跟自己方才一样的柔色,一时间就教他看得痴怔了。
“阿夙?”叫起少年的名字,易谦不由伸出手,跟过去一样轻轻揉起了阿夙的头发。发丝触在指间,有一种感觉就好像这些年两人共处的时光那样,安宁和顺,就想这样长长久久地继续下去。
“九哥哥?”夙涯还有些呆呆的,全然不觉自己已经被易谦拉进了怀里。
“阿夙啊,这都过了十一年了呢,咱们又回来这里了。”易谦搂着阿夙,少年其实与他差不多高,但他喜欢就好像过去那样揽着阿夙的肩,说一些话给这个人听,也说给自己听。
“还记不记得十一年前你的样子?”易谦笑问道。
“小乞丐跟少年皇子的故事吗?”终于回过神来的阿夙挑了挑眉,眉宇间有对易谦如今这般行为的抗议,不过也是习惯了一样由他抱着,好比小时候他病了,易谦就哄着他喝药的模样一样。
喝药,这会儿都在喝的呢,各处寻的大夫,开的方子,就巴望着那药别突然出个什么状况,就想着这么跟夙涯一块儿游山玩水,执子之手,相携到老。
“小乞丐这不是已经长大了吗?”易谦忍俊不禁,故意又去揉阿夙的头发,胡乱地揉乱了,才松开手,有些得意地看着不太高兴的少年,道:“这才有点当年的味道。”
当年……这光景一如当年,我亦如当年,只愿这岁月静好,相安无事,等下一个十一年,我们再来这初遇的桥头,拾一次轮回可好,阿夙?
十一年来的旁观者(庄淮番外)
从江南将那个叫夙涯的小娃娃带回帝都之后,庄府里就多了这么一个包子脸的客人,怯生生的不太说话,总是窝在别院里,偶尔出来也是跟在庄淮身后,小小的个子,低着头,总跟犯了错似的。
庄家的下人不知这脸圆嘟嘟跟白瓷一样的孩子究竟是从哪来的,就瞧见庄淮进进出出十回有八九回都带着出门,要不就是从宫里回来了去别院待一会儿,然后就离开,不见得跟这娃儿有多亲近。
其实夙涯自己心里知道,是因为如今易谦还没分府,自己进不得宫,所以才暂住在庄淮府上的。
要天天面对着那个总是板着脸跟人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一样的庄淮,夙涯心里其实顶不乐意,然而这局面也是无可奈何,谁让易谦在宫外头没个落脚的地方呢。
正在书房里盯着认识不了几行字的书本发呆,门就被人推开了。夙涯即刻从椅子上跳下来,提着衣摆就朝门口跑去,几步路的功夫,但他其实顶不想过去的——不用想都知道是庄淮过来了。
庄淮看着将头埋得低低的夙涯,从衣袖里掏出封书信递到孩子面前,道:“九殿下给你的。”
一听是易谦的书信,小孩子高兴得即刻就伸手将书信接了过去,迫不及待地打开,只是看了没几行,那两条小眉毛就全攒在一块儿了——易谦的字是好看,但是好看得他看不明白呀。
拿着书信犹豫半晌,夙涯那欲说还休的表情全落在了庄淮眼里,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咬着嘴唇,真跟庄淮欺负了他似的。
“拿来。”庄淮伸出手。
夙涯还有些舍不得,将书信攥在手里,生怕书信里有什么不能给庄淮看见的东西。
那人终究是没有多少耐心的,见夙涯犹豫着不动便要转身,然而身形才动,就听见身后那孩子叫住了自己:“庄……侍读……”
小家伙将书信交到庄淮手里,听那人一个字一个字地将内容读出来,那些易谦写来有趣幽默的话在庄淮口中都变成冷冰冰的了。
“我能……写回信给九殿下吗?”听完了内容,夙涯接过信纸惴惴不安地问道。
“明日进宫前给我就是。”庄淮说完转身离去。
第二日庄淮正要进宫,就听见夙涯的声音传来,从来在他面前大气不敢出的那个孩子今日居然一路喊着跑了过来,停在他面前的时候还不停地喘气,一面还不忘将手里的信封交到他手中。
这只信封有些……厚……
后来易谦瞧见庄淮拿出那只信封的时候,不由就朗声笑了出来,跟得了宝贝似的不给庄淮看里头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其实易谦不说,庄淮从夙涯那里也能知道,那一张张纸上画的画,从最开始几乎少得可怜的字,到后来逐渐断句成文,信封也越来越薄……在那些相见机会不多的时间里,易谦就跟夙涯用这种方式交流着,直到易谦在宫外分府了,亲自过来将夙涯接过去。
时间这样过着,易谦还是那个易谦,整日看着游手好闲,不若其他皇子那样为了前程奔波,似乎这天下大事本就与他无关,谁好谁坏,也落不入他眼里,唯有那个叫夙涯的孩子,才是视线里最中心的那个点,是万事行止的基本。
但是易谦跟他不同路,庄淮需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往昔真诚相待的那个人总不是自己需要去相辅的那一个,道不同也就不相为谋了。
偏偏易琨找上了他,当朝太子对他礼贤,并且透露出希望通过他拉拢易谦的意思。
只是如易谦那样一个人,宁愿跟夙涯一起躲去飞音寺,也不愿搅进这时局里,不管是易琨还是易筠,谁拉拢他都只当耳旁风,除非事情关系到夙涯身上,否则他大概也不大会再跨进庄府的大门了。
两个人第一次为了玉器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争执,但庄淮依旧愿意为了易谦与易琨周旋——放那人一个去处,也将夙涯那样一个无辜的孩子放了。
只是易筠逼得易琨太紧,一定要追查当年易谦生母枉死的真相,而夙涯的身份早就不是秘密。
易筠以此为要挟要易谦相助,并以此保护保护夙涯周全;而易琨则暗中下令绝杀夙涯,表面上依旧与易谦和和气气。
易谦那个心思,已是剔透了的,若不是当时易祯卧病在床,他大概早就带着夙涯离开帝都了。
然而易谦终究晚了,没料到庄淮会忽然将夙涯送走。
渡口上,那袭靛色衣衫的男子说,若他夙涯再不走,就会危及易谦的性命。说是谎话却也不是,易谦再不抽身,怕是易琨也不会再多做顾念。庄淮也会对知交视若珍宝的夙涯痛下杀手,便只有将他驱逐开易谦身边,至于生死,便听天由命吧——有时,他亦自顾不暇——至于易谦一直以为的那种情形,他且一笑置之吧,总该教那人对自己存些感谢的。
庄淮仍记得得知夙涯不见的消息之后易谦焦急得快跟发疯似的的样子,然而易祯一句话,便教他安定了下来——待我有力气走去大殿上,便给你个自由,如今,你且在朕身边待着,做些你身为易家子孙该做的事。
然后易谦就那么留下了,等易祯暂定乾坤之后,他便即刻离开帝都去寻夙涯。
那人走得那么急,带着阿碧就匆忙上路了,并未顾得上与他这个多年好友道别——那个跟在易谦身边的红裙少女,一早就被易琨盯上了,做了易琨的眼线,时刻将那紫衣皇子与夙涯的情况报告给易琨呢。
他该说什么呢?一旦面对跟夙涯有关的事就完全失去了往日分寸的易谦,确实不适合在帝都生存,但大局一日未定,易谦在忘川的自在就随时可能被收回。
庄淮可以理解易筠对当年柳太医之事念念不忘的执着,但这样“锲而不舍”的精神着实教他也不由生出好些厌烦来,因为只要易筠一有动作,易琨就会将视线重新转移到夙涯身上,对易琨而言,活着的夙涯就是一个威胁。
然而易祯保着易谦,也就同时保住了夙涯,皇位迟早是易琨的,没人抢得去。易琨不过是要易筠知难而退,等将来易琨登基了,好教易筠安安乐乐做他的王爷,也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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