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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作者:江城-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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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燕常笑了一声,说:“我哪里就那麽的弱不禁风了?”
  赵灵见他言笑如常,想起房里那张被掌力震得粉碎的方桌,心里仍是不安。当年沈梦叛教,这人都不曾有甚麽喜怒,如今却不知为了甚麽,竟动了这样大的肝火。
  方才曹真教他出去寻教主回来,他还心惊肉跳的,生怕有甚麽不好,一路都不曾寻见,只觉得胸口冰凉,回来时见着教主安然无事的坐在那里,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两人说话之间,曹真便进来了,赵灵见何燕常的神色冷了一下,心中微觉异样,想,教主发火之事,必然与这家伙脱不了干系。
  曹真低着头,走到何燕常身边,轻声的说道,“教主,属下来的匆忙,给您配的药里还缺一味不曾凑齐,要去药庄取来。”何燕常慢慢的喝了一口汤,曹真紧紧的看着他,似乎生怕他突然开口说个不许似的,又急忙解释般的说道,“若是取得晚了,怕耽误了施药的时机,属下想今晚便动身。”
  何燕常将碗轻轻放下,才说:“急甚麽?吃完我同你一起走。”
  曹真惊诧的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的一般。
  何燕常冷冷的说道:“怎麽?不想我同去?”
  曹真愣了一下,突然跪倒在他面前,连连叩首道,“多谢教主成全!”
  何燕常一把将他拦住,脸上的神情淡淡的,也看不出甚麽来,只说:“你去收拾罢。既然着急,夜里便上路。”
  曹真感激万分,谢过之後便退了出去。
  赵灵听得莫名其妙,又不敢贸然相问,急得抓耳挠腮,见曹真终於出去了,便连忙问道:“教主,你要同他去哪里?”
  何燕常静了静,突然笑了,说:“怎麽?费清同你说了甚麽?”
  赵灵有点讪讪的,说,“他?他没说甚麽,就说……就说曹真回来了我就得走。”
  何燕常笑了起来,说:“那你想回去麽?”
  赵灵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说:“当然不想啊。”
  何燕常将碗中的汤喝尽,才说,“那就随我一同去吧。”
  赵灵大喜过望,教主的话自然比费长川的话好使多了,连忙说:“那我也去收拾收拾,只是不知咱们是要朝南走还是朝北走?还是朝东边走?”
  何燕常笑了起来,说:“我一概不知。你去问曹真。”
  赵灵糊里糊涂的去收拾了行李,出来的时候看到曹真已经吩咐童子在备马车了,便问说:“教主说带我一同前去。只是不知去你哪个药庄里取药?”
  曹真吃了一惊,看他半晌,才说:“这个药庄你不曾去过的,说与你听你也不晓得。”片刻之後又看他一眼,将信将疑的问道:“教主当真唤你一同去?”
  赵灵有些不高兴,说:“当真,不信你去问他?”
  曹真没有说话,只是想到沈梦的话,想,那时他追着我问教主如今身边的人是谁,我若是带着教主和赵灵两个一同回去,不知他又要怎样想。
  曹真那时探过沈梦的脉象,知道这人怕是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他为医许久,难道连这样的事也看不出麽?药庄是他的药庄,童子是他的童子,方子是他的方子,药材也尽是他的药材,可沈梦的脉象却是如此的虚弱,这是做不得假的。因此他才会想方设法的替他做成这桩事,请教主前来探他一探,也好了了沈梦的心愿。
  只是赵灵却从中横插了一脚,非要跟来。若是沈梦又误会了教主同赵灵之事,岂不是催他的命一般麽?
  曹真心里很是不安,可他也不能再去求何燕常,教他拦着赵灵别来。
  赵灵打量着马车,就说:“教主坐车里,咱们骑马?”
  曹真便将童子又唤来,吩咐说道:“备下两辆马车,教主坐一辆。”又转过头去对赵灵说,“你既然要同去,那你我同乘一辆。”
  童子看了赵灵一眼,便下去准备马具,收拾马车了。赵灵问说:“大约要去几日?”
  曹真不好同他说得仔细,便道:“去了在药庄里住上些日子再回来。或者看教主的意思。”
  赵灵便回去收拾行李了,其实他没甚麽可收拾的,带着剑,带了些细软,便去找何燕常了。
  何燕常已经用过了饭,站在窗前不知想些甚麽,赵灵有些讪讪,便说:“教主怎麽站在窗前,夜风怪寒凉的。”
  何燕常笑了一下,赵灵就替他将支起的窗放下了。何燕常静了静,突然问说:“你那时同我逃亡在外,被人传了那种话,回去教中,可曾有人为难於你?”
  赵灵听他提起此事,不由得哈哈大笑,说:“他们听说我是与教主你私奔的,都争着抢着巴结我还来不及哩!如今教主又命我做了代教主,却不知我在教中如何的风光!就是费长川那家伙,总是瞧我不上,言语之间,许多贬损,唉!若不是为了教主,我才不受他这份气哩!”
  他却没敢说那时他与罗俊青回去教中,因被祁护法等人疑心暗害了教主,险些被鞭得半残的事。
  何燕常见他说得有趣,忍不住也笑了,又说:“那你觉得……,我当年待沈梦如何?”
  赵灵愣了一下,很是意外,不知他为何问起这个来。斟酌了片刻,才说:“教主待他够好了,只可惜……”
  “怎麽?”
  赵灵哈了一声,说:“他呀,教中就没几个人喜欢他的,哪里像啊,”他突然惊觉失言,慌忙的顿了一下,狼狈的改口道,“就不像教主你之前的那几个,有些还蛮讨人喜欢的呢。”
  何燕常觉着他话里有话,便问道:“甚麽意思?”
  赵灵“咦”了一声,似乎不明白他为甚麽这麽问。他原本就不喜欢沈梦,只是这人相貌出众,竟然无人可及,何燕常又天生就喜爱美人,因此宠他许久,竟然也不曾厌倦。
  可他总以为何燕常是晓得的,晓得沈梦这人本性如何,只是贪恋沈梦的美色,所以不舍得放手罢了。
  何燕常问了他,他便振振有词的说道:“教主,他只讨好你一个呀!大家都看他不顺眼得很呢!他又惯会装得柔弱,若是受了甚麽委屈,又或者想要甚麽,总是在你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着实的惹人厌烦。”
  何燕常不由得回想了一下,出乎意料的,他居然笑了起来。他想,虽说的确是这样不假,可被赵灵这麽一说,就显得十分可笑了。
  沈梦并不是总是讨好他的,大约就是这样的若即若离,欲拒还迎,惹得他微微心动罢。不过沈梦於他有求之时,的确十分的动人。眼底噙着泪,微微的垂首,偶尔的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看他,便是如此,也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美人图,因此他极为受用,往往也就应允了。
  何燕常笑过之後,沉默了许久。他突然想到,其实沈梦在教中之时,似乎总是低着头的,也不常与人说话。便是在众人面前,也时常站在他身侧,垂首不语,脸上很少有甚麽笑意。
  有时只有他与沈梦两个在一处时,才难得能看到沈梦眼底的笑意,只是他同沈梦在一起的愈久,沈梦在他面前,便笑得愈少了。少年时沈梦那种惊慌之中又带点羞涩的神情,曾经颇令他心动,可後来……,便再也不曾见过了。
  他记得有一次他难得起了兴致,握着沈梦的手,从头到尾仔细的教了他一整套剑法,沈梦似乎很是惊讶,却学得极认真,只是有几式却无论如何也领会得不对,便焦躁起来,何燕常教了他许久,也有些累了,便说,我歇歇,你自去练一练。
  沈梦咬紧嘴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旋即便低下头去,将剑提起,又练了起来。
  他走到山亭之中,依柱而坐,看着山边的云海起伏,任由凌厉的山风将衣袍猎猎的吹起,心里奇怪,不知沈梦为甚麽偏偏就喜欢在这里练剑。沈梦紧紧的抿着唇,一招一式的舞着他曾教过的剑式,回头看见他时,眼底彷佛带着一丝笑,又有些害羞似的,转瞬便低下了眼去。
  练了也不知有多久,沈梦走了过来,站在他的身後,随他的目光望去,喃喃的说道:“教主在看甚麽?”
  何燕常嗯了一声,也不回头,就说:“云啊。很好看呢。”
  沈梦有好一阵儿没说话,半天才小声的说:“那麽好看麽?教主看了好久呢。”
  沈梦极少这样同他说话,彷佛抱怨,又彷佛撒娇,声音小小的,彷佛在他耳边说甚麽悄悄话似的。何燕常被他弄得心里痒痒的,便有些忍耐不住,却不想在这里胡来,便反问他道,“怎麽,你觉着不好看?”
  沈梦垂下头去,搂住他的脖颈,突然悄声的问他说:“教主想不想在这里……做那件事?”
  何燕常愣了一下,很是惊讶,沈梦却已经将微微发烫的脸颊贴在了他的肩头,带着点鼻音,轻轻的咬着他的脖颈。
  那时何燕常一直想,若是有一日沈梦厌倦了,或者觉着够了,那他或许会放手罢,只是在那之前,沈梦对他,或许也是有些情意的。
  也便是那一次,虽是山亭之下避风之处,沈梦回来还是生了一场大病,发了好几日的热。
  那时沈梦也是紧紧的捉着他的衣角,喃喃的叫着他,不许他离去。
  何燕常突然有些心烦。彷佛双目失明之後,回想起旧事之时,竟会愈发的真切。
  他不知为何仍会想起那时的沈梦。无论当年如何,旧时之事早已成过往,今日的沈梦已不是圣天教中的沈梦了,这,他在香雪山庄,便早已知道了,不是麽?

  《梁间燕》十一

  赵灵见何燕常沉默不语,便不太敢说话了。他直觉何燕常与之前有些不同了,却也不是从前在教中的样子。但哪里不同,他却又说不大出。
  赵灵大气也不敢出,陪着何燕常枯坐了一个多时辰,终於等到曹真前来救驾,敲门问道,“教主?”
  何燕常彷佛这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站起身来,说:“那就走罢。”
  赵灵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小童子替他们开了门,上车之时,何燕常突然说:“赵灵过来与我一车。”
  曹真很是惊讶,看了赵灵一眼,却不敢说甚麽。
  若是曹真一人独行,一路纵马狂奔,只有夜里寻个落脚之地稍事休息,五六日便也到了。只是如今却不是如此了,若是马车,少说也要十来日才能走到,曹真心中焦急,却也别无他法,只好一路默默跟随。
  赵灵与何燕常一车,时常听到他在车里大笑,曹真一路都听得真切,不免嫌他聒噪。只是教主喜欢,他又能如何?
  等到了药庄的那一日,曹真便先下了马车,等着何燕常下来。
  赵灵先下来,看药庄外站立相迎的小童子竟然比教中的还小许多,便笑曹真,说:“若是你这药庄里来了甚麽强盗,你私藏的那许多好药,岂不是要拱手送人?”
  曹真怕何燕常也听见了,便连忙解释说:“庄里自有护卫的。他们都是我新收的弟子,前年顺江决堤了,好些人都无家可归,因此我才将他们收在庄里。他们年纪都小,还不曾见过教主的,故此教他们出来相迎。”
  何燕常撩开帘子走了下来的时节,曹真有心想要支开赵灵,便说:“教主先去歇息片刻?”
  何燕常顿了一下,才说:“你这药庄多少年了?”
  曹真有点不好意思,说:“就是刚入了教时,给金老护法看了看他的背,治好之後,他送我的。”
  何燕常微微的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说,“金老是个豪爽之人。你一直跟着我,我倒不曾送过你甚麽。”
  曹真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很是不安:“教主说得甚麽话。我养了这麽些药庄,若不是教主每年都拿钱贴与我,早就黄了。”
  赵灵听见了,也忍不住插嘴道:“我倒是听人说过,说金护法曾在沐阳一带金屋藏娇来着,这里不就是沐阳麽?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何燕常见他又要开始对这庄子品头论足,便吩咐说:“他这庄里人手既少,便不劳烦别人了,你与车夫同去,将马车卸下。”
  待他走得远了,何燕常淡淡的说道:“既然来了,那便去见罢。见过了便上路,也不必同赵灵说些甚麽。”
  曹真见他支开赵灵,还想着要同他再说说沈梦之事,可听他这麽说,心里就凉了半截,想,原来他当真不愿见沈梦?是因了我苦苦哀求,所以看在我的面上,才勉为其难的来了一趟麽?
  只是看何燕常脸上没甚麽神情,便也不敢再说甚麽,低着头,默然无语的引着何燕常慢慢走进庄里。
  这庄子当初是住了人的,修得倒十分精致,颇有苏杭之风,他来时虽显空旷,却并不是荒屋,大约当真是如赵灵所说的一般罢。
  曹真一直带着何燕常走去沈梦卧病不起的那一间,门前的童子正在看药书,见他来了,连忙躬身相迎。曹真示意他将门打开,小童子推开了门,他正要走进去,何燕常便说,“你不必进去了。”
  曹真愣了一下,他原本还想看一下沈梦的脸色,探探沈梦的脉搏,可何燕常既然这样说了,他又不敢违抗,脸色便有些难看。他如今说甚麽何燕常都不信,只觉着沈梦无论怎样,都是假装罢了。
  可他怕沈梦如今虚弱更甚,何燕常若是说了甚麽,这人一时受不住,那可怎麽好?
  小童打开门,恭敬的请何燕常进去,何燕常走得很慢,小童把门轻轻阖上之後,曹真低声问他:“沈公子这几日如何?”
  小童摇摇头,奶声奶气的小声说道:“阳气虚弱,阴寒内侵,四肢寒凉,夜里常常惊悸而起。房内无风,却冷汗四下。大人,依着青尘看,他只怕就要不好了。”
  曹真愣了一下,却隐隐的觉着不安。这病症似乎也没甚麽古怪,只是发作得太快了,快得竟让人心惊。他从医以来,还没见着过这样一日千里的情形。
  他站在那里皱眉想了片刻,忍不住暗中宽慰自己道,或许是看药房的童子哪里弄得错了。沈梦的病症并没有坏到这样的地步。於是便小声的吩咐说:“我去药房看看,你在这里守着。”
  曹真急急的朝着药房走去,他离开之时,房里都只是安静一片。他内力平平,听不到房内的动静,这个时辰,沈梦大约仍在昏睡罢。
  曹真想,也不知这人醒来见着了何燕常,是会欢喜,还是会伤心?
  他轻叹一声,不忍再去多想。

  《梁间燕》十二

  何燕常走到房中,听到童子小心翼翼的在他身後阖上门,虽是极轻的一声,却让他的心口忍不住震动了一下。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有那麽一阵儿,一动未动,只是站在那里。
  他听着床上那人的呼吸,知道是睡着了,房中满是药的味道,分明是有窗的,却没有一丝的风。
  那人动了一下,喃喃的唤着教主,声音极轻极低,彷佛梦呓一般。
  何燕常走了过去,在他床边坐了下来,然後握住他的左手,摸了摸他的脉。
  曹真倒没有哄他,脉象极弱,竟像是弥留之际的一般。
  何燕常想要松开,只是他脉搏极其微弱,彷佛转瞬间就会消失的一般,心中彷佛被甚麽扯紧了似的,竟然不知是何滋味。
  事到如今,这人世上的仇人,大约也只剩了他一个。若是因了这个缘故,想在这里拼得一死,好取他性命,也倒不奇怪了。
  他握住了那人的手腕,那人便醒了过来,转过脸,口里说道:“青尘麽?”
  只是转了过来,却又僵住了,只是屏着呼吸看他。
  “沈公子,别来无恙。”何燕常淡淡的说道。
  沈梦突然抓紧了他的手,然後挣扎着坐了起来,只是竟然坐不稳,便又倒在他的怀里,气喘吁吁的抓住了他的衣衫。
  何燕常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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