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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辞冰雪为卿热-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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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胤礻我和十四!”
  “不——您是个好主子!”崔廷克慌忙扶住他摇曳的身子,哭道:“在奴才心里,您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
  “好主子?”胤禟眼色冷冽,厉声道:“我是个好主子,却不是一个好人,更不是一个好男人!连自己的妻女都不能保全,连自己的心都会被蒙蔽,我此生过得好窝囊!真得好窝囊啊!”
  “主子!”崔廷克瞥见远处一闪而过的人影,忙道:“小心隔墙有耳啊!”
  胤禟冷哼了声,随即向着悬崖峭壁大喊道:“皇帝又如何——在我眼里,只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猪狗不如——”
  空谷回音,绵绵不绝。
  胤禟长舒了口气,对着面色发白的崔廷克微微笑道:“回去吧!想来不出几日,圣旨又要临门了!”
  日照西斜,西宁东城一条湿漉的胡同内,空荡清冷,只有家酒铺外高悬的旗帜,在风中轻轻摆动,隐隐听到些瑟瑟之声。突然轰的一声,有一处人家的大门打开,随即传来捉贼的呼唤声,打破了这萎靡的沉寂。
  “捉贼啊!捉贼啊!”一位金发碧目的传教士,追着前面发足狂奔的乞丐喊道:“你给我站住!你把东西还我啊!”
  那乞丐紧捧着怀中的包裹,在曲折的胡同中东躲西窜,传教士一时竟也奈何不得。闻讯探出头来的百姓,看见这场景,竟无一人出面来拦阻,令得乞丐畅通无阻的跑出了胡同。
  “这下完了!”传教士望着面前霍然熙攘的人群,捧头哀嚎道:“为什么无论在哪个时代,见义勇为的人都不多呢!人心冷漠啊!人心冷漠啊!”
  正在传教士捶胸顿足之时,忽听得有人在前面喊道:“抓住贼了!抓住贼了!”喜得他忙不迭地冲过去,兴高采烈地问道:“贼在哪里?我的东西呢!”
  见那乞丐正被人强按在车轱辘旁呻吟,而自己包裹内的东西已散落一地,传教士气得噼里啪啦道:“一个大男人,不缺胳膊不缺腿的,还做偷鸡摸狗之事!他妈的——噢,上帝原谅我又骂脏话了!”
  上前踢了乞丐两脚解气后,传教士方蹲下身收理包裹,口中仍碎碎有词。
  “东西没少吧?”背后传来冷淡的声音。
  “在点呢!”传教士边背身捡着东西,边道:“可千万别丢了啊!人命关天啊!”
  “你不是一直在天津传教吗?怎会在此出现呢?”
  传教士身形一顿,转即回头诧异道:“是你——”
  “穆景远,你究竟为了何事才会不远万里,来到这边陲小城?”胤禟走过来,神情狐疑道:“西宁民风淳朴,百姓都信仰回教,可不是个适合传外教获取利益的地方。”
  穆景远冷哼了声,继续低头整理,半晌面色不善地跳起来问那乞丐道:“我的圣经呢?我包裹里的圣经呢!”
  崔廷克略一施力,那被压制的乞丐痛得哇哇乱喊道:“什么经不经的!东西都在这里,我可没藏起来啊!”
  见那乞丐不似说谎,穆景远搔着一头金发,龇牙咧嘴道:“圣经啊!我的圣经啊!在那里啊!快现形啊!”
  “一本经书而已,丢了也罢。”胤禟冷笑道:“你们这些个传教士,在京城不是广发圣经吗?怎么到了西宁这个穷乡僻壤,反倒吝啬起来了?”
  穆景远不为所动,仍埋头苦寻。一旁的崔廷克则指着身下的乞丐道:“爷,这贼子怎么惩办啊?”
  “在洋人面前,把咱们大清国的颜面都丢尽了!”胤禟厌恶地皱起眉,冷涩道:“先剁了他的手指,再交给官府查办吧!”
  “饶命啊!我实在是没了法子,才偷人钱物的!”乞丐哀求道:“这位大爷饶命啊!小人家里尚有六旬老母!她还等着小人买米回去下锅呢!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胤禟充耳不闻,使了个眼色,崔廷克当即便拔出靴中的匕首,向乞丐撑在地上的手指砍去——
  “等等——”穆景远眼中一亮,自乞丐和车轱辘间的夹隙中抽出一本半旧的圣经,不住掸着书上的灰尘,笑道:“好了,好了!找到了!既然东西没丢,就放了这家伙吧!看来他也是有苦衷的啊!”
  “不行!”胤禟断然拒绝道:“谁知他是否是在诓人!偷了就是偷了!错了就是错了!不能饶恕!”
  穆景远深沉地望着胤禟,良久方叹息道:“你变了!变得尖酸刻薄,变得愤世嫉俗,变得冷漠无情了!我明白失去至爱的痛苦,可这并不能成为迷失本性的借口。这世间确实有许多不公道的事,也确实有许多因遭突变而冷漠寡情的人,可是你决不该是其中的那一个!”
  胤禟心中一动,抬起眼正视着穆景远。
  “我相信,你始终还是我认识得那个九皇子。因为你是尘芳最爱的男人,所以你绝不会是个随波逐流,放任自弃的普通庸俗男子!”穆景远自圣经内取出一封信,递过去道:“所以我来了。我来到西宁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送信。虽然出了点小意外,可机缘巧合,这封信却更快更直接地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胤禟接过书信,拧眉道:“谁会托你带信给我?不是有信差吗?”
  “我不知道啊!”穆景远眨着眼,神秘地笑道:“这封信平常人都看不懂,我想应该是天书吧!是一封来自天堂的书信!”

  劳燕

  风雨潇潇,黄花满地,画梁春尽,香尘陨落。
  握箫的手颓然放下,胤禩无奈地将目光再次转向窗外。那抹艳红的身影已在雨中站立了二个时辰,纵是疾风骤雨也无法令她知难而退。
  胤禩幽长地叹息了声,起身向房外走去。来到雨廊下,望着乌云密布的天际,不禁感慨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婷媛浑身打着哆嗦,疲惫地睁开眼笑道:“你终于愿意出来见我了。我就知道,你终究还是舍不得看我受苦的!”
  “回去吧!你即便在这里站上三日三夜,我也不会改变心意的。”胤禩望着她惨白的面容,酸楚道:“休书上写得明白,你我夫妻恩断义决,至死不相往来。你何苦如此纠缠不清呢!”
  “我不管!我知道,你是被迫才写下这封休书的!是隆科多那老贼,见咱们大势已去,便趁机逼你就范休妻,以报复我外公当年对他的弹劾之仇。”婷媛举起手中早已被雨水沁湿的休书,两三下便撕了个粉碎,大力抛向空中。随后她舒了口气,惶然道:“这封休书,我决不承认!我,也决不会离开你!”
  碎屑飞舞,若絮风起。胤禩目光一暗,垂下眼帘,摇头道:“隆科多没有逼我,休你确是我的本意。婷媛,咱们做了二十年多年的夫妻,难道还不够吗?我太累了,至此——你便放了我吧!”
  “放了你?”婷媛眼中一热,沙哑道:“胤禩!你是说——这二十年多年来,都是我自作多情,都是我在逼迫你吗?不——你撒谎!你是怕祸及于我,你是为了要赶走我,才会说出这番话来的,是不是?是不是?”
  “这是我的真心话,是我隐忍了二十多年的心里话。如今我已被革职软禁,开除宗籍,既然已无翻身之日,便再也不用顾忌避讳。我此刻所说的每一句话,皆是肺腑之言。”胤禩看着婷媛眼角的盈光,淡漠道:“娶你,只因你是安亲王的外孙女,宜妃的的侄女,系出名门,我不能拒绝。娶你,只因你在仁宪皇太后面前请旨赐婚,我不敢违旨。娶你,只因你对我步步紧逼,时时利诱,我无法抗拒。”
  “我明白,当初你娶我确是迫不得已。可是——可是我对你的好,你难道都忘了吗?”婷媛面露凄色,哀伤道:“我——从没负过你!”
  “你的确不曾负我。”胤禩握紧身后颤抖的手,瞥开眼道:“可你多疑擅妒,骄横跋扈,且身无所出,又不容妾室,令得府中子嗣单薄,先皇更是不喜厌见。”
  “你提这事伤我!你竟提这事伤我!”婷媛瞪大了泪目,摇首喃喃道:“你说我,不会提及子嗣之事的!你说过,绝不会提及此事的!”
  “不提并不代表不在意。”胤禩脚尖微动,冷涩道:“这二十多年来,我对你诸事皆都忍让,心中实有苦楚难言。如今你便全当成全于我,让我过几日安生清净的日子吧!”
  “我——”婷媛发绀的嘴唇微颤,冰冷的雨水灌入口中,令得舌寒齿凉发不声来。
  “婷媛——”胤禩轻唤了声,猛然掀襟跪地,垂目无奈道:“求你成全我吧!”
  婷媛踉跄地退后两步,捂着嘴哽咽道:“我便真得令你如此厌恶吗?你便真得如此迫不及待地要甩开我吗?”美丽的眼中闪过丝阴郁,她颔首咬牙切齿道:“我郭络罗氏也并非不知廉耻,摇尾乞怜之人。也罢,今日我便成全了你!”
  胤禩身形一颤,待抬起头来,却已不见了婷媛的身影,心中不禁涌起不祥之感。踌躇良久,正举棋不定时,忽听得后院人声喧杂,稍顷一个小太监便仓惶来报道:“八爷——出大事了!福晋——福晋她在房中浇了烈酒,要点火自焚呢!”
  胤禩眼前一阵黑懵,忙扶住小太监急道:“快!快去阻拦她!”
  菱花镜中倒映出一张清艳苍白的脸,婷媛抚着眼角的细纹,淡笑道:“果然是老了,不似从前那般百折不挠,如今经不起一点折腾,便想弃械投降了。”
  房门外不住传来敲门及呼喊声,隐隐可闻及低声的哭泣。
  “未想我郭络罗婷媛横行一世,临死竟还有人能为我落泪。”婷媛冷哼了声,摇首道:“假的,一切都是假的。胤禩,你骗得了旁人,却独独骗不了我。这数十年的夫妻,可不是白做的。但这又能如何呢?也许我的离去,对你来说,的确是种解脱。”
  眼前幻影浮动,时光仿佛又回到了那两小无猜,青梅足马之时。当时的胤禩总是孤独地站在角落里,羡慕地望着其他皇子在一起读书玩耍。直至有一日,在表哥的怂恿下,自己上前拉起了他的手,带他走入了嬉戏的群列。那一刻,自己在他清冷的双眼中看见了感激的盈光,而滚热的泪水也霎时灼痛了自己高傲冰冷的心。
  日照西斜,当望着他流连的身影消失在宫墙的尽头,自己仰目对着一脸沉思的胤禟道:“表哥,我想要他!”
  胤禟神情古怪地看着自己,正色道:“要他?他是人,是大清的皇子,不是个玩偶。”
  “皇子又如何?我是安亲王的外孙女,有什么得不到的。”自己得意地颔首,淡笑道:“我要他,只要他一个。我要他,我要保护他一生一世!”
  “胤禩!我可怜的胤禩!为何命运对你这般残酷!”泪光闪动,婷媛喃喃叹道:“你的额娘身世低贱,自幼不能守护你;你的皇阿玛对你弃若鄙履,百般打压;你的兄弟更是狠心绝情,欲将你置于死地。对面这一切,我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尽折磨,身心憔悴!胤禩,我的心一直好痛,好痛啊!”
  紧闭的房门被突然撞开,胤禩神色狼狈地冲了见来,闻到空气中弥漫的刺鼻酒味,心中暗惊,待看到坐在菱花镜前的婷媛,脚步不禁一顿,霍然愣在了原地。
  只见婷媛一身珠冠朝服地端坐在暗处,朝冠上硕大的明珠在跳跃的烛光下,散发出幽森的萤光。艳丽的容颜被柔和的珠光笼罩着,洋溢着从所未见的温柔和谦顺。
  胤禩恐惧地摇着头,伸出手颤声道:“我是诓你的!婷媛——休书我收回!适才我说的话也收回!咱们重新开始吧!婷媛——”
  “你看!”婷媛拿起身旁的烛台,笑道:“当年我便是穿着这身朝服,被抬进府门的。自那日起,我郭络罗婷媛生是你爱新觉罗家的人,死是爱新觉罗家的鬼。如今我要走,自然也是要穿着这身衣服才能离开的。”
  “婷媛——”胤禩正欲上前,却见她身形一动,手中的烛台微倾,一粒火星蹦出擦着她的衣角而过,慌忙又停下安抚道:“好!我不过来!我不过来!”
  “其实出阁那日,我不该穿这身朝冠的。这是我额娘当年出嫁时穿过的,她传予我原只是想作个纪念,不想,却也将她一生的怨气都留给了我。”抚着衣角的褶皱,婷媛抬眼淡然道:“胤禩,我这生从未求过你,如今我只求你一件事。既然我的棺寝灵位,已进不了皇陵宗庙。那便只求死后,能将我这身骨灰撒到白山天池之中,相信满族善良的天女们,会接纳我这个骄横奢靡的女儿回家的!”
  胤禩双目赤红,热泪夺眶而下,他不住摇首哽咽道:“别离开我!我只是想保护你!在这世上,我——我只剩下你了!”
  “我也是。可惜——如今我再也不能保护你了!”婷媛迷朦的泪眼望着他,无限感慨道:“你累了,我也累了!是时候,我该去见我那苦命的额娘了!”
  “不——”胤禩绝望地呼喊着,眼前轰然燃起一团烈焰,强烈的热气将他逼退到数丈外。
  “婷媛是个美丽耀眼的女子,她高傲自负,任性骄蛮。她是为了被荣宠溺爱,才来到这个世界的。而你却是唯一能令她放下身段,百般讨好的人。这也许是种幸福,也许更是种负担。”胤禟曾对自己语重心长道:“可千万记得,你也是这世上——唯一能令她真正伤心痛苦的人!”
  浓烟熏痛了他的眼,红焰烧灼着他的理智,整个世界似乎都在火海中沦陷,耳旁充斥着痛苦无助的呻吟。在混乱的呼喊声中,胤禩顷身向后倒去,闭目的那一霎,天地终也尘归于黑暗——
  “东飞伯劳西飞燕,黄姑织女时相见。谁家女儿对门居,开颜发艳照里闾。南窗北牖挂明光,罗帷绮帐脂粉香。女儿年几十五六,窈窕无双颜如玉。三春已暮花从风,空留可怜谁与同。”

  皇权

  “罪臣允禟奸巧阴险,自奉命出驻西宁后,仍不思悔改。纵容属人在西宁生事,殴打生员,私结党羽,并以西洋文字传递消息。此等僭妄非礼之徒,实应严加管教,以儆效尤。”年羹尧瞄了眼上坐的胤禛,见他仍面无表情地盯着桌上的棋局不语,继续又道:“既然皇上将监视允禟之责,指派给了奴才,奴才自然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奴才现已将允禟及其家眷都监禁在西宁,等候皇上的发落!”
  播弄着手中的棋子,胤禛淡淡道:“那用西洋文字传递的消息,可有破译?”
  “奴才曾对罪臣允禟软硬皆施,可他抵死不肯说出信中的内容。回京后,奴才特意去走访了专伺洋务的文书以及京城内的洋人,竟也无人能够破译。”年羹尧朗声道:“可见这‘塞思黑’是何等的处心积虑,揣奸把猾!”
  “皇阿玛,您可看仔细了!”与胤禛面坐对弈的弘历,突然指着棋盘开口道:“儿臣已将腹地这一片都包围了,您还要坐以待毙吗?”
  胤禛微拧着眉,冥思良久方轻轻地放下一子,随后豁然笑道:“弘历,你终究还是年轻气盛啊!下棋最忌心躁,急功近利反而往往会事与愿违。”
  弘历拍腿笑道:“以退为近,实而虚之,皇阿玛果然是个中高手,儿臣自愧不如!”
  胤禛颔首,回过头对年羹尧笑道:“朕知道了。亮工一路兼程,实是辛苦了!过两日,朕还有重任会委派于你,今日你就不用在御前侍侯,回家去与妻小团聚吧。”
  年羹尧忙叩首谢恩,又犹豫道:“皇上,罪臣允禟该如何处置呢?西宁山高路远,奴才恐怕夜长梦多,会横生枝节啊!”
  “弘历啊,你替朕拟份旨,命都统楚宗将允禟自西宁转监至保定,交由直隶总督李绂暂禁,观其行止。”胤禛疲惫地捏着鼻梁,又提醒道:“对了,并命直奉大夫胡什礼沿途协从。”
  “儿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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