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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四]斩望-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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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你并未欺瞒我,我从未问及你的身份,你自然不算是欺瞒,再者我并未受到损伤,你无须自责。”温和的语气对浮袖而言无异于最大的触动。
“我今日寻你来,是有一事相托。”
“无论何时,浮袖一定不负公子重托。”
“你不必急着答应,且听我说完,再做决定不迟。”
浮云渐移,明净澄澈的夜空被染上了几许莫测的阴沉,荒芜的沐家庄中,在至高的楼台上,玄霄原本观星的兴致渐渐廖然,不由望向远处灯火依稀的院落,莫名的心悸与不安袭上心头,空中半满的明月提醒着他两日后便又是煞气发作的日子。
但愿一切如故。
虽如此盼愿着,可是命格既定,往往不如人愿。
第二日,白磬便被浮袖悄悄送下了山。
第十八章
如日一样,浮袖端着膳食前去玄霄的住所,然而与往日相比又有些局促不安,低头望了望白灼瓷的酒壶,浮袖长长一叹,希望自己别露出什么破绽。
敲门,放下食盒,浮袖便急忙准备退出去,却被玄霄叫着:“今日,有什么异常么?”
“没有。”与往常的不耐潇洒相比,浮袖多了几分恭谨让对方破不习惯。
“真的么?”
浮袖心里不由一惊,难道真的露出破绽来了么?
“今晚,让他过来。”本以为玄霄要发难,但质问过后却是这样一句,浮袖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由“咦”了一声,事后才察觉今日恰逢十五,难怪公子选在今日。
“你只管传话就好。”冰冷的语气似乎带着些许隐忍,看来体内的煞气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轻轻关上房门,浮袖不由长舒了一口气,之后便往紫英的住所走去,只是没想到在半路便遇上了。
“公子?!”浮袖赶忙迎了上去。
“一切是否妥当。”镇定之极的语调让浮袖原本浮躁不安的心沉静了下来。
“恩,他没觉得不妥,还有他……”不待浮袖说完,紫英就意外地打断了她道:“我都知道了,你暂且不要露面,免得被殃及。”说罢便准备侧身离开。
只是还未曾迈出几步,便被浮袖轻轻拉住了袖子,一回头便看到浮袖欲提起裙子跪下,赶忙上前扶住。
“你这是做什么?”
“浮袖昔日被囚困在青鸾峰上,若不是公子舍身让浮袖寄宿,只怕浮袖今日早就成了荒野孤魂,如今公子有难,浮袖怎可顾及一己安危而离开,求公子让浮袖留下,纵使不能力挽狂澜,至少让浮袖与公子共患难。”一席长谈罢,浮袖不顾阻拦应声跪下。
“何必如此?”紫英不由悠悠叹道,百年来早已习惯了孑然一身,如今又惹尘缘不知是福是祸。
轻袖微浮,浮袖不由一阵欣喜,只见两抹素白点上眉心,下一刻身体却蓦然垂下,紫英及时扶住了昏睡过去的浮袖。
经此一事,玄霄怕是断不会再留生路给他,及时让浮袖置身事外也好过让她被卷其中,好不容易修成人形,实在不必与他这终焉之人于此覆灭。
将浮袖安置在别院中后,紫英还在房外布施了结界,以防在浮袖昏睡复发自保的期间有邪灵加害,今夜是月圆之夜,妖邪之力意外强盛,选择在今日对付那魔物,确实并非万全之策,可是也唯有在今日才能避开玄霄的阻挠。
月夜中的沐家庄越发荒凉,举目望去皆是幢幢黑影,朔风肆虐间,原本孤零零挂在枝上残喘的树叶也终焉而去,零星的黑影将前路愈发模糊,摇曳不定的月光此时只能徒添凄迷,也许很快自己也将如它们一般魂归离恨天了吧,只是可惜的是无法再回到那梦中的故里,纵使白磬所说的真是昔日故里,恐怕也无机会去确认了。
循着那渐渐浓重的的煞气和灵压,紫英总算找到了玄霄寄居的小楼。
不似自己所住小院那般整洁,而且比起其他荒凉的院落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恰恰站在漆皮零落的门前不知如何让开口之际,门蓦然打开来了,迎面而来的不是所预料的陈腐之气而是暴涨的煞气。
“过来。”隐忍的语气中带着强硬的命令。
没有多余的交谈,紫英径直走向了那人,房中未曾点上烛火,也许原本是点上的,只是因为那人不愿别人见到他狼狈的模样而特地拂去了烛火。
直到走近,紫英才发现那人的呼吸早已紊乱不堪,刚刚的一声唤,怕是耗费了不少精力,只是现在究竟是何模样却是不可见的。
炽烈的煞气从丹田涌出,不仅仅折磨着身体,连神智也开始模糊,从今日煞气炽灼的程度不难猜测,东海处的羲和怕也是支持不了多久了,不过不久他便可彻底离开东海可掌控的范围了。
蓦地,冰凉的指尖点上的玄霄的灵台,一股清气灌注至神灵之中,纷扰灼烈的思绪渐渐冷静下来。
穴道中霸道的魔气贪婪地追逐着那清洌之气,但却始终不可得,横冲直撞的魔气渐渐压制住了蔓延的煞气,玄霄慢慢睁开了之前紧闭的眼眸,黑暗中显出幽暗明粹的瞳光。那魔戾之气不安于在体内飞窜,渐渐在发丝上显出邪魅的紫光。
见此,紫英急忙收回覆在玄霄后心的手掌,正欲离开之际却被玄霄从后面抓住了手腕。
“还有何事?”不愿回头与那人照面,紫英只是微微侧过身,以余光观察黑暗中明明灭灭的人影。
“陪我喝一杯。”
第十九章
着实被玄霄的兴致所至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不过当烛火被弹指点燃后,紫英便立马敛了神色,淡淡道:“修道之人不便饮酒。”
兴许在平常,玄霄会被这句隐约带着讽意所激怒,可是今日似乎格外的有心情,只是不知喜怒的轻笑一声,道:“那么就在这儿陪我一会。”
眼眸不由移向一旁的酒壶,心中不由有些心虚,可是见对方似乎并未察觉有所不妥,心中也不由一定。
“怎么?”似乎是注意到紫英投注在那酒盅上的目光,玄霄边倒酒边随口问道。
“只是奇怪罢了。”紫英立马别开视线,故意瞥向窗外晦明不定的夜色以掩饰自己的在意。
“奇怪么?”轻笑一声,果然,今日似乎有些不同,难道他已经察觉了么?紫英不由暗暗握紧的手心。
可是对方的语气却意外的闲适,并没有暗含讽意。
“我以为如你这般的人是没有好奇心的。”说罢,便举杯一饮而尽。
“怎么会?紫英只是一介凡夫俗子罢了,如何能了却俗世妄念。”似乎此事触动了紫英的些许感触,竟意外地多说了几句。
“妄念?我以为只有我这般的狂徒才配得上这个词?”往日的禁忌如今却被如此闲谈提起,颇有些往事如烟的坦然自嘲,可紫英知道,那是他还记得当年自己的话,只是,此时提起不知是为何?
似乎是早就预料到紫英无言的反应,玄霄意外得没有强求,只是自顾自道:“东海百年,你可知我想到最多的是什么么?”说罢便抬头望向紫英,原本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紫英被蓦地一惊。
玄霄只道他是无言以多而已,也不为难,继续道:“是你那句‘仙神之界岂能容忍如此心魔深重之人飞升成仙?!’”
提及往事便不得不想起当日的一切缘由,紫英不由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莫名的负罪感笼上心头,眼眸里不由染上了沉重的黯淡的光彩。
玄霄虽在一旁小酌,却一直注意这紫英,而这细微的变化自然也未逃过他的眼睛,只是他以为那只是往日恩怨提起勾起了对方的仇怨,更本不曾想到他会自责,至少于他看来,这是匪夷所思的。
不过,玄霄主动提起,自然不会担心紫英有所妄动,毕竟无论是实力还是于道义,那人此时断不会与他动手。
“为什么?”黯淡到听不出情感的语调掩饰了紫英内心的纠结。
“我总是在想,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当年背井离乡,虽师傅上了昆仑,虽不曾怀有升仙这等宏愿,也不至于懒散度日。”这懒散度日自然指的是那师弟,想当初,他与那人虽非十分亲厚,却也是君子之交,同辈间的佼佼者往往更加寂寞,因有了那人也不至高处不胜寒,可是……
“可是,师傅却将琼华百年大业相托付,惊喜之下更多的则是唯恐自己不能胜任的不安,害怕师尊失望。”所以日夜奋然修炼,只为能早日达成长辈们的期待,如今想来不过是少年意气不肯服输罢了,可惜的是命运弄人,他却意外背负上如此罪孽。
“一路艰辛走来总算不负众望,可是却被引向了逆途,往日种种艰辛不算却还还要被信任的人背叛,被迫背负着那般的罪责。”语气愈发激昂起来,觥筹倾覆也频频起来。
一时间紫英竟不知如何去言语,只能望着那烛火映照下染红的酒盅,似有一簇火在灼灼燃烧。
几回惆怅独饮似乎稍稍解了那份怨气,苦涩在心中蔓延,直至嘴角勉强扯出一个怅然的弧度。
“所以要报仇么?”不自觉问出口的话已含了怨怒之意,只是那说出的人也被此一惊。
眼帘微抬便可见那过于刚正的侧脸,烛火摇曳间,酒香萦绕间似乎又见当年:“报仇?与何人相报。如若可报,我又岂会至于此地。”正因为无处报,所以恨便化成了怨,怨便成了不甘,不甘受尽嘲然的目光,执念亦或是野心滋长蔓延。
“求仙不过是为解怨而已,只是为了寻一个结果,证明当年没有错,至少,我没有错。”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应证那所谓的执念。
可是到头来却是更深的罪孽么?
仿佛一时间明白了那人百年不弃的宿怨到底是为何,只是为何要与他说这些?紫英不明白,却听见那人轻轻笑了。
似乎是看穿了紫英的疑惑,玄霄解释道:“是非成败转头空,如今除了你,我又可以和谁说这些。”这是这话已染了些许醉意,此刻听起来让人颇为动容
“除此以外,我以为你应该了解吧?!这种身无所寄的滋味,仿佛下一刻就会遗忘过去、被过去遗忘的滋味。”杯盏被轻轻放在了桌角,抬起头,便可见那双坚定地眼中浮现的动摇。
只是动摇之外更多的还是疑惑,为什么要说这些,深藏在心底的创口和寂寞最是害怕被挖掘,无论是由自己,还是有别人。
玄霄不再步步紧逼,话风一转道:“如今强留你在此,我并不期待你能助我多少,只希望你能多少了解其中缘由,不要,将你我逼到兵刃相见的地……步。”语速越发地缓慢了下来,待到最后一字吐出,说话的人也伏倒在桌上。
轻轻上前查看,待确定眠咒开始奏效,那人睡去后,紫英不由松了一口气,只是这一叹中不单单是放心,还多了一份惆怅。
第二十章
紫英将人小心扶到床边,让他躺下,轻手轻脚,唯恐把人给吵醒,只盼这人纵使醒来也能察觉不出什么,不过这终究只是希望罢了。
正准备离开之际,紫英隐约听到那人口中呓语着什么,仔细咀嚼片刻之后才明白过来,回头又望了望那人,终究又转而离去。
上一次是跟着玄霄去的,不知他究竟用了什么法术,此番前去着实有些没方向,但好在御剑行在空中,俯瞰更为清晰,更何况竟也阴气大涨,待紫英行到空中便清楚看见了那直冲云霄的魔煞之气。
整个白府已经笼罩在了浓浓的瘴气之中,偌大的府邸之中,没有一点儿生气,院子中花厅里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倒下,只剩下在风中飘摇不定的烛火,明明灭灭,夹杂着风的呻吟越发黯淡。
而这瘴气之源正在后院二夫人的居所。
白磬凭借着紫英之前给自己的避魔符而没有被瘴气侵入,可是也许还不如昏倒得好。
紧紧捏着道符的手已经被汗水浸湿,黑暗中只能扶着墙慢慢前行,待到碰到了木门时,不禁狠狠地发了颤。
好冷,好恐怖。
但是,一定要出去,娘还在那里,娘还等着自己去救她。
可是刚刚打开门,一阵窒息感便笼罩而来,好不容易缓过来,微微睁开双眼便看到园中那魔魅的景色。
紫色的瘴气中,一道白色的身影格外显眼,那是母亲,白磬想冲过去,似是察觉到白磬的动静,那白影微微转身,望向了白磬。
一时间白磬彻底被震慑了。
不,那不是娘,那不是。
只见那张苍白泛青的脸上浮起了诡异的笑容,慈爱而又残忍,白磬不由跌倒在地,双腿发软根本站不起来,只能慢慢蹭着地面向后退。
昔日慈爱的娘亲变得如此,白磬内疚到心痛,都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娘,可是眼前的“娘亲”却让他恐怖不已,内疚、恐惧纠缠在心,让他越发不知所措。
眼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近,白磬紧紧握了手中的道符,借着身旁的家具的支撑站了起来,最终迎上去抱住了对方。
那鬼魅似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犹豫的迷惘,垂在身旁的手想要抚上少年的头,可是下一刻又被残忍的笑容取代,尖细的声音响起:“呵呵,没想到还有一个没倒啊,不过不要紧,既然自投罗网,那我哪有不收之理啊,哈哈……”
说罢,五指成勾直往少年的后颈刺去。
白磬被那镜罔一手困住,听见耳边顿起的风声便知道定死无疑,于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只是意料中的刺痛没有如期降临,反倒是一阵天旋地转袭来,一时双足也踏空不知何方。
待到一切平静下来时才小心睁开双眼,一抬头便看见了紫英,不由一阵惊喜:“大哥哥。”
紫英点了点头,便示意白磬站到一边去。
那镜罔刚刚一时不防被紫英偷袭,不由摔倒在地,此时站起身,本欲发难,见是紫英,一时倒没了刚刚那股杀意,反倒耐心调笑道:“哟,怎么嫉妒了啊,奴家对那般的毛头小子的才没兴趣呢,奴家啊,只倾心于公子这般的。”说罢似乎还有意贴上来。
紫英早就不想再听她胡言乱语了,此时见她有意靠近,立马聚气成剑直指了过去。
那镜罔哪料到紫英的本事,上次见他只是跟在玄霄身边的儒生模样,没想到只是当时被玄霄所制罢了,今日意在夺其性命,怎会放过她。
只是紫英的手臂却被白磬抱住了:“别伤了我娘,我娘被那妖怪附身了。”
听到白磬一喊,那镜罔也不再如刚才那般嬉戏无忌的模样,眼眸渐渐透出金色,嗤笑道:“是啊,我俯身在这女人身上,你要怎么办呢。”
紫英对白磬轻道:“我自有忖度。”
可话虽如此,紫英还是皱了皱眉,消了指尖的剑气,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护住白磬道:“你到底有何目的?”
那镜罔见此不禁有恃无恐起来:“哟,怎么现在和奴家兴平气和了,刚才打得奴家好痛呢?”
“休要胡言,你到底有何目的!”随着语气越发肃然,紫英的眉头也越来越紧皱起来。
“呵,好啊,告诉你也无妨。”说罢便举起了青白的的手掌举想了空中,只见四周的瘴气渐渐聚拢在手心,流入体内:“我要整个白府的人的生气。”
趁着镜罔在聚气,紫英在白磬周围设下结界,吩咐他不要跑出来,正准备却对付那镜罔,却被白磬从身后拉住,紫英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会误伤他娘亲,便道:“我会救你娘的。”
“不是这个,大哥哥也要小心。”说罢,赶紧松开了手。
只听见紫英轻轻道:“好。”
白磬还未看清那人的表情,便只望见紫英远去的背影,让人安心之极。
眼看那女子的面容越发扭曲起来,看来要赶快将那魔物逼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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