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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大乱-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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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连忙问:“怎么了?”
  他沉默了半天,只是将衣物递给我,轻描淡写道:“你还真不是一般的重。”
  我愣了一愣,呸道:“废话。不重怎么能压得住你?”
  然后我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话不太对劲。
  刚才那一场放纵,似乎称不上我压他。
  虽然,我好像的确压着他。
  我一边穿好衣服一边想了半天,颇有些想不通,因此甚是郁结。
  最后我只好道:“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一定要好好压你一回。”
  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听了我的话,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然后他缓缓坐起来,穿好衣服,又给我撸了撸头发,轻声道:“好的。”
  可我知道,我们是没有下一次了。
  如果有下一次,就是下一辈子了。
  外头的人声已经越来越近了,我甚至开始看到烛火的光芒,遥遥照映上洞口。
  我有些难过。
  “柳源现在的兵权有多大?”他突然开口问我。
  我一怔。
  柳源,是我的外公,爵封镇德侯,驻守南疆。
  “外公手里有三十万的兵。”我道,“南疆物产颇丰,如若要打仗,他还可以在当地征兵。”
  他颇是诧异地看着我,道:“林献寒竟然放任外戚坐大?”
  我颇是不满地朝他翻了翻白眼,道:“我外公可无二心。”
  他没有再说话。
  我接着道:“这事也算是当年母后和太傅争权。其实太傅并没有吃亏。一来,他借机把自己的几个门生安排到了诸多交通重镇。这些人手里,也是有兵权的。二来,他又通过内阁下令:除非天子诏,我外公与我舅舅,此生不得擅离南疆。”
  他微微点了点头。
  “所以我一定要亲自到南疆去。否则我外公与我舅舅,不仅师出无名,还违反了朝廷律令。”我补充道。
  他拧着眉头想了很久,又问我:“朝廷里,还有人反对林献寒吗?”
  我想起古宜那日跟我说的话,便道:“朝廷里有许多老臣,是颇为忠于我父皇的。只要我不死,他们是不会答应让太傅称帝的。”
  他突然笑了,道:“怪不得林献寒要你死。”
  我也跟着讪笑一声。
  我们都明白,太傅,并不是真的在意我的性命,他在意的,是我不能活着。
  如若我活着,他当皇帝,就是篡位,必然是让人不服的。可如若我被乱兵杀死了,阮家无后,那么他当皇帝,就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
  太傅做事,向来是要名利双收。场面上和骨子里,一样的干净漂亮,毫无瑕疵。
  只要现在让全天下的人相信我死了,太傅就可以做他想做的事情。
  
  外头的人声终于清晰可闻。我听到有人喊:“已经到山顶了,给我仔细搜,一寸一毫都不能放过。”
  于是我叹了口气,垂头低声道:“其实,说句真心话,太傅当皇帝,好过我当皇帝。”
  他突然抓住我的衣领,把我反过来压在地下。
  “你心里喜欢林献寒喜欢了许多年,所以就以德报怨,舍不得他死,要替他说好话吗?”他恶狠狠道。
  我愣住了。
  好半天,我才开口,结结巴巴道:“我现在的心里……”
  “你若将来领兵打回京城,捉到林献寒……”他非常粗暴地打断我,恨恨道,〃你若念着旧情,敢放他一条生路……〃
  说到这里他突然不说了,冰寒眼神中倏然闪过一道明媚的光。
  然后他慢慢化尽了那眼神里所有的冰天雪地,一点一点凑上我,朝我莞尔一笑。
  我感觉到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温柔得很,纯洁得很。
  他开口,一字一顿异常恶毒地对我道:“你不是喜欢压人吗?如若你敢放他一条生路,我就化成厉鬼,日日缠住你,让你一辈子不举,此生此世,再也压不了别人。”
  话音未落,他撑在地下的手突然用力一拧。
  瞬间,尘土飞扬。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他突然弓身,往洞外一滚,然后,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不知所措。
  然后,我突然听到,山洞外传来他一贯冰冷而坚毅的声音。
  他高声道:“先妣乃前朝婉淑长公主。阮氏一族与我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正嘉皇帝已为我所杀,尸抛江河,以此为证。”
  我怔了怔,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我努力睁了睁眼。
  洞口,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块石头堵住了。
  我用力拍了拍,石头纹丝不动。
  石头上,有个极小的孔隙,似乎是以前为了搬运石头琢开的孔。
  声音,就是从这个孔隙里,传了进来。
  我连忙扒在孔隙上瞧。
  外头的天,已经开始濛濛亮了。
  洞口正对着东方,我能看到,太阳正在升起,第一缕的晨曦照射过来,照在他的身体上。他的全身,都好像发着光一样。
  他一只手拿着我的匕首,背对着洞口,站立在那里。
  晨风吹过,将他整个人,吹得清俊无比,倨傲无比。
  外头的侍卫,远远地看着他,都呆呆愣着。
  时间,好像停止住了。
  过了一会儿,侍卫的后头,开始骚动起来。很快,一条道被让了开来。
  更多的阳光开始铺上山头,红彤彤的,我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
  然后我看到,太傅一身白衣,缓缓走山下走了上来。
  依旧是纤尘不染的,依旧是淡雅如风的。
  只是他的神色,似乎有些差。
  他一步一步,开始朝阮双走来,离洞口越来越近,离我也越来越近。
  有人劝道:“大人小心。他有兵器。”
  太傅微微一笑,摆手道:“放心。他不会杀我。”
  然后,他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山洞口,走到了阮双的跟前。
  阮双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太傅挺了挺身,将自己的心口,对准了匕首。
  匕尖锋利,随风划破了他的衣裳。
  有一滴血似乎沁了出来,染上他的胸口,无端开了一朵诡异而高贵的花。
  太傅却毫不在意,反而是弯起了唇角,将声音压低,道:“你不会杀我。是因为你不能杀我。”
  说完这句,他伸手,将阮双往洞口上一压,又开口说了一句话。
  这一句话,说得极轻极轻。
  他说:“自古长幼有序,兄友弟恭。阮双,你是读书人。你说,这天底下,哪有弟弟杀哥哥的道理呢?”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
有木有觉得狗血得很!!!!!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我只觉眼前一黑,人不由怔了一怔。
  太傅应当是将阮双压在了洞口的岩石上。他们的身体遮挡了岩石上的孔隙,所有的光线都被死死堵住了。
  山洞里,一片漆黑。
  山洞外,一片沉寂。
  没有人再说话。
  我觉得,这个时候,没有人说话,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它说明,太傅刚才说的,并不是假的。
  如若它不是假的,难道说,太傅,我曾经钦慕多年的太傅,也是我的兄长吗?
  我正想着,突然间,“哐当”一声,好像是我的匕首被人甩在了地上。
  我心中大急。虽说有了兵刃不见得能杀出一条血路,可若没有兵刃自当是必死无疑。
  然后我又听到太傅开口。这一回,他的语调柔软了许多,仿佛如初春的花瓣一样。
  他道:“我明白,你是要气我才存心如此。可你也要知道,这十几年,我何尝又不是气着你?”
  他顿了顿,又道:“我气你,哪怕装哑巴你也不愿再同我说话,哪怕我毁你食指经脉你也不愿再写一个字,哪怕我讨得一手圣旨逼你给先后殉葬你也不肯朝我低头……如今你甚至胡言乱语说自己杀了正嘉皇帝……”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阮双突然开口打断。
  明明是初春,可他的语气携冰带雪,被晨风一吹,便将太傅话里的柔软花瓣统统打落在地。
  又是许久的沉默。
  终于,太傅轻叹一声,道:“想当年你我两情相悦,往事点滴,宛如昨日历历在目。可你如今这般作践自己,又是何苦?”
  他的话音未落,我突然听到“啪”的清脆一声。然后,又有光线从孔隙里透了过来,好像是两人离开了岩石。
  我赶紧趴在上头瞧。
  太傅已经往后退开了一步。初升阳光照在他白皙的脸上,更衬托出嘴角一抹鲜血殷红。
  阮双冷冷看着他。“林献寒,”他道,“当年你撺掇柳源一家陷害先妣之时,就应该明白,你我之间,早已恩断义绝,再无情谊可言。”
  我一愣。
  前日我听阮双说那一段往事的时候,心中就有一个疑问。
  那个疑问是,我知道,古光台被斩首,是在我父皇登基前一日。这样的事情,涉及后位与储位的重大利益,偏巧发生在这样的节骨眼上,难道这背后,真的没有人故意为之吗?
  可当时,我没有问他。因为他的神色,比暮色还要悲伤。
  现在听来,这幕后的人,应当是太傅和柳源。
  而柳源,就是我的外公。
  如此说来,当年一事果然是无中生有,只是我的外公一家为了争夺后位与储位而下的圈套。
  我一直以为我活在太平盛世里,却没有料到,我屁股底下的龙椅,原来一路沾过这么多的鲜血。
  不知为何,我觉得我的后庭,隐隐有一丝疼痛。
  已经有侍卫呼啦啦冲上来。
  我连忙再看。
  太傅立在那里,不以为意地抹了抹那一巴掌打出的血迹,做了个手势阻止侍卫。
  随即他扭头,朝阮双温和一笑,道:“撺掇柳源?陷害慕容静云?”他突然侧脸嗤鼻,呸了一口,道:“慕容静云未出阁前行为不端,举朝皆知,落下口实无数,又怎能怪别人?”
  阮双闻言,一言不发朝太傅跨上一步,扬手又是一巴掌。
  依旧又快又准。
  这回侍卫们都慌了,一拥而上将他拖开,死死按在岩石上。
  太傅却依旧是涵养功夫极佳的模样,脸上神情不变,心平气和地看着阮双。
  他们两人就这样又对视了一会儿。
  然后,阮双突然仰头,往朝四周众多的侍卫冷冷扫过一眼,道:“你们统统听好了。我只再说一遍。”
  不知为何,他讲这话时,我再一次想起了我的父皇。
  语气里的森冷和威严,好像是与生俱来一般,像极了我的父皇。
  “当朝天子,正嘉皇帝,已为我所杀。”他继续道,语气低沉迫人,让人难以呼吸,“彼血祭先祖全族,天地明鉴,日月为证。”
  那些侍卫再一次呆住。
  杀天子是忤大逆之最,九族凌迟,如今又不是改朝换代,何人敢如此说?
  太傅白皙的脸色,也似乎更加差了几分。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些侍卫们统统退下。
  随后他缓缓上前,用手抵住阮双的身体,低声劝道:“阮双,我是希望他死,可我并不希望顶罪的人是你。你若执意认之,你也应该明白,我保不了你。”
  阮双微微一笑,眯起眼睛凑上太傅。
  “林献寒,你怕了么?”他问。
  太傅的神色终是一僵。
  阮双接着笑道:“你是怕我死了?还是怕我告诉别人,你也是慕容氏之后?”
  我在里头闻言,又是一怔。
  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太傅却已经十分镇定地道:“既然你还记得这一点,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你的同母兄,他却不是你的同父弟。这个天下,无论是慕容氏的还是阮氏的,都与他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你为什么不帮我却偏偏要帮他?”
  我怔上加怔。
  这个“他”,是我吗?
  世事变幻,快得超过了我的想象。
  “你糊涂了么?”阮双已经不以为然地缓缓回道,“他被杀,我被凌迟。你不是正好名正言顺做天子么?”
  我从孔隙里呆呆看着他。
  我看到,他倏然弯起眉毛璀璨一笑,随即口气异常恶毒地补道:“林献寒,我这哪是帮他啊,我这分明就是在帮你啊!”
  太傅的神色,已经差得不能再差,纵使阳光普洒,却再无半分血色。
  他突然一把死死拉起阮双的头发,温雅的面容在薄薄晨曦里无端有些扭曲。
  我惊呆了。太傅一向温文尔雅。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他如此的疯癫失态过。
  “你这是做什么?将我推上大位,然后杀了你吗?你非要以死来报复我吗?”太傅急促而快速地恨恨道,“慕容静云自己失仪在先,事后又偏偏死要名节,害我幼年漂泊,经历坎坷。敢问,她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愧疚?”
  阮双任由他拉着,一双眼睛在朝霞的光彩里透着无边的凄凉。
  他只是淡淡道:“先妣毕竟也是你的母亲。你不该对慕容一族赶尽杀绝。”
  太傅愣了一愣,随即他收去神情,倏然笑了:“是啊,我本来的确不想将他们赶尽杀绝。”
  阮双闻言,脸色突然变得如纸一样白。
  太傅已经捧起阮双的头发,捏在手里,低头不经意地把玩着。
  再一次长久的沉默。
  “若不是你对我始乱终弃,我又怎么会如此绝情呢?”太傅终是抬头,眼角含笑看住阮双。
  然后他半温不热地悠悠补上一句:“阮双,逼我将他们赶尽杀绝的人,明明就是你自己啊!”
  阮双终是伸手,将自己的头发从太傅手里用力抽走,神情冷漠。
  头发如流沙一样。太傅留不住。
  于是太傅翻腕,扣住阮双的手。
  “阮双,”他笑着道,“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阮双不答,奋力一甩,极其厌恶地甩掉了太傅的手。
  太傅却不恼,揉了揉自己的手,继续悠悠道:“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傲。当年你明明对我有赏识之心,却碍我出身寒微,抵死不愿承认。”
  阮双闻言,突然挺了挺身。
  他比太傅高一些。
  “你既然知道我傲,那你应该也很清楚,”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傅,俊美的脸上明明白白写满决绝,“你把事情做到这一步,我绝无再回头的可能。”
  太傅微微仰头,也看着他。
  “你这样用性命帮他,是不是看上了他?”太傅突然出人意料地问。
  阮双闻言,笑了一笑。笑容纯粹,宛如秋蕙披霜。
  “这和你有关系吗?”他一字一顿地缓缓反问。
  太傅背着光眯起眼。
  随即,他也笑了一笑,一瞬繁花尽放。
  “大有关系。”他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幼弟胡言乱语,做兄长的,怎么说也要帮着他清醒清醒。”
  说完这句他突然转身,往后头远远站立的侍卫招了招手。
  几个侍卫走上来,太傅对他们吩咐了几句
  然后我看到,这些侍卫朝阮双走来,将他绑在了山洞口。
  阮双的身体再一次遮挡了孔隙,我努力睁了睁眼,什么也看不见。
  我只能听到,有人来回走动的脚步声,还有似乎是许多树枝被扔在洞口地上的声音。
  偏偏没有人说话,气氛诡异得很。
  我不知道外头究竟在发生什么,又怕泄露了自己的位置,只好死命往孔隙里瞧。
  可真的是什么也瞧不见。
  我只好靠着石头坐下来,垂头开始想他们之间的对话。
  其实我什么也想不进去。
  我的脑子里,只有太傅刚才的一句话。
  他说,这个天下,无论是慕容氏的还是阮氏的,都与我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
  这句话充斥了我的整个脑海。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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