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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徒与大夫-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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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徒与大夫》作者:犀利花

            咳,第一次在文库挖坑,不胜惶恐!祈请各路神仙们多多指教!! 
            = = + = = + = = + = = + = = + 

提要: 
            边城在阳关之外,偏僻荒凉。在那里,有一间小院,生活着一个失明的酒徒和一个脾气不好的大夫…… 
            他们都有自己的秘密,自己都不知道此生会不会告诉对方。 
            然而,那一天,毕竟是突然地到来了。 

            总之,本质是:二货酒徒与小气大夫的、你瞒着我我忽悠你的、互诉衷情的故事,一二三,铲土开坑! 
            (本文短篇,应在三万字以内完结,如果入眼,请放心跳吧~) 
            ++++++ 

            记: 
            马蹄声催高门阙,与谁游缰共长夜。 
            吹笛舞剑青帐里,此生长别长安月。 

            壹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 

            酒徒摇摇欲坠地趴在马上,断续地哼着歌。 
            他唱得不甚好。 
            沧桑而低沉的声音,愣是把那南国的小曲儿,唱出了西风似的调。 

            歌声随着道旁的离离青草,渐渐地近了长亭,又渐渐地远了。 

            黑色的瘦马踢了踢蹄子,散漫地停在路旁,低下头来吃草。 
            酒徒朦胧着醉眼,艰难地从马背上爬起来,想要敲打两下他的马儿,却在一抬头间,不经意地看见了他久违的故乡。 

            “长……安?” 
            酒徒摇了摇空荡荡的酒袋,醉眼睁了睁,亮了一亮,笑得畅快。 

            “好久、好久不见呐!” 

            然而,那笑中的酒意,仿佛比秋风萧索。 

            贰 
            夕阳鸟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酒徒坐在门槛上,小口饮着赊来的小酒。 
            大漠沉默地把黄昏的余暖披在他的半边肩上。 

            夕阳远远地挂在边城的另一头,在南飞的候鸟与鲜红如血的晚霞之后。 

            边城名叫“七里”,是比阳关更接近夕阳的地方。 

            五年前,就在大秦文帝驾崩之前,驻守阳关的大秦军队,曾与西凉的三十万兵马在这一带打了很久的恶仗——直到灵帝登基,主持和谈,烽火持续燃烧了一年又三个月。 

            为躲避战乱,也为配合阳关守将岳晖“坚壁清野”的策略,关外的秦人,多携家带口逃进关内。战争结束后,大部分人业已在关内安家,不愿意再回到这苦寒荒芜的边城。 


            边城,苦寒荒芜,无长安楼宇之富丽,亦无阳关市集之繁华,远离了丝绸古道,也远离了驼铃商旅。只身孤零零地往大漠中一坐,好生凄凉。 
            尤其是如今——战乱过后,被离人遗忘的如今。 

            大秦建制,五家为邻,五邻为里。 
            如今的这一座七里边城,却连一百户人家都数不出来。五年的时间,也不足以让这一座远离商路、位置偏僻的小城恢复元气。 
            全城最不值钱的货物,大抵便是满街满巷的废宅空屋。 

            酒徒还记得,当年他们来到这里,谢九动了动嘴皮子,他俩凑在一块儿一共只花了一两三钱银子,就买下了他们现在住着的这间旧院。 
            一两三钱。 
            这在长安,能买个门槛不能? 

            酒徒小口小口地喝着酒。 
            今天谢九去阳关出诊、进药材,他正好去麦秸巷打了二两烧酒来喝。 
            酒是掺水的烂酒,滋味好不到哪里去,但他却喝得有滋有味。 
            他啜得极认真,仿佛那酒就是绝世佳酿。 
            他每啜一口,都要抿着品味很长一会儿,同时不忘用拇指压住酒嘴,以防那酒水被燥热的空气蒸发了去。直等到唇齿间的酒味儿散了,他才会松开拇指,低下头,寻摸到酒嘴的位置,再细细啜下一口。 


            之所以这样仔细地喝,不仅因为酒徒好酒惜酒,还因为酒徒是个瞎子,一不小心就会把酒喝到鼻子里去,或是喂了土地。 
            自从上个月大醉以后不小心弄洒了一斤好酒,挨了小气鬼谢九的一顿大骂,他就越发不敢毛手毛脚。 

            “嘿哟,瞎子(zei),干啥呢?”门外传来一声招呼,一声驼铃,和一连串车轱辘压着沙石道才会发出的有劲的咔哧声。舍得用大牛拉车的,在这座边城,也只有兼营典当生意的杂货铺的王老板了。 


            “哟呵,是王大财主呀?”酒徒动了动耳朵,眨了眨那双瞎眼,举了举酒袋,扯着嘴角笑了笑,一幅你知我知的表情,挑眉道,“当没看见?” 

            “啧、啧、啧,怕我告诉谢九呀?好说好说,没看见!啥—都没看见!”王老板唱戏似的拖长声音,贼笑着用食指点了点那酒徒,点完了才想起对方是个瞎子,不由尴尬地咳了一声,接着告他一个消息: 

            “那啥,我回来路上看见你家恶大夫啦!他快到咯,你还不赶紧把东西收起来!” 
            “哎呦!”酒徒叫骂一声,手忙脚乱地把酒袋塞上塞子,别在腰上,用斗篷遮住,“看不出吧?” 
            “看不出!瞧你怂的!”王老板笑哈哈地甩了鞭子,催着牛车去了。 

            “操,还真他娘的怂,喝个酒也恁的提心吊胆。” 
            酒徒委屈地拍了拍斗篷下的酒袋,捡起自己的盲棍,无聊已极地在门口的沙地上囫囵画着一个人的脸。 
            也不知是不是从前没瞎的时候练过几手,他画得极顺畅,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尖尖的下颌、消瘦的两颊,细碎的额发。然而,他却在该画五官的时候停了下来,重重叹了口气。 

            这厮的五官,他画不出来。因为,相遇之时,他已失光明。光靠摸的,也就如盲人摸象,太难拼凑出完整的模样啦。 

            酒徒拿着他那根棍子,在本当是眉眼的地方比划了良久,终于低声咒了一句:“他娘的死谢九!小气鬼,坏脾气!”然后一棍子戳上那本当是鼻子的位置,一边有劲儿地戳,一边骂骂咧咧道,“敢不让爷喝酒!臭大夫、恶大夫,看爷戳烂你的小鼻头!” 


            一阵风刮过,那张面孔没在晚照里停留多久,就被抹平,鼻头的位置,连个坑也没留。 

            这恶郎中,长的是像蛇,还是像蝎?或者尖嘴猴腮一幅奸猾凉薄? 
            酒徒酸溜溜地腹诽,然而,听到那沙石道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还是“蹭”地一下,撑着棍子,站了起来——他可不知道,自己那扶着门框、翘首以待的模样,活像是盼归一样。 

            布靴一步步地踏在沙石道上,带着一背囊粮菜和药材的重量,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比之之前欢畅的车轮声,那脚步声却是缓缓的、透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瞎眼的酒徒侧耳听着那脚步声,笑嘻嘻地拄着棍子踏出门去,听着那脚步声突然快起来,他的心仿佛也跳得快了一些。 
            是谢九这混蛋回来了。 




            叁 
            “老谢你可算回来了!我都快饿死了。”酒徒揉着肚子,拄着拐杖,欢实地向来人走去,想帮他背一些过重的货物。 
            “一口臭气!”来人嫌恶地扇了扇鼻子,“你又去买酒了?” 
            酒徒噎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掩住自己散发酒气的口鼻,装可怜道:“就一两!”这话说完了他就牢牢地捂住腰上的酒袋,死皮赖脸地对着谢九笑起来。他看不见谢九,但是他能嗅到谢九身上的汗味、土味还有草药味,也能听到谢九压抑怒火的深呼吸。 

            “一两?”谢九冷哼一声,劈手夺过酒袋,掂了掂,翻白眼道,“这还就一两?你这浑人,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没钱给你买醉!快给我把东西背进去!”说罢,就把沉甸甸的背囊全丢给酒徒。 


            酒徒失了酒囊,可惜地咂了咂嘴,乖觉地抱着背囊点头道:“诺!您是爷,我是奴才!我背我背!”酒徒虽然是个瞎子,但四肢健全,力气出奇的大。小巷里隔壁陈家寡妇搬个东西、扛个米面,弄不动的都来找他帮忙。 

            只见他随手一搭,那起码二三十斤的背囊就轻轻松松地给驮到了背后。 

            卸下了背囊,谢九瞬间轻松了不少,不由长出一口气,揉了揉酸胀的肩膀。 
            酒徒荒腔走板地大声唱着俚曲,听着好不闹心。 
            谢九翻着白眼,摇头骂了一句:“蠢驴,你知五音在何处么?”骂归骂,他却是不知自己那克制不住地嘴角上扬的丑态。 
            “呃,”酒徒被他骂得噎了一下,老脸一红,捏着嗓子道,“谢官人您乃是南楚公子哥儿,自然不爱咱这北地豪迈,且听小的给您唱一曲儿别的?” 
            说罢,便又哼哼唧唧起来,起先几句还没转过弯儿,还带着西北的味道,颇不成调,后面倒是越来越顺,变成了南国的小调,间或还参杂着京韵长腔一类的奇怪东西。 

            “砧声住,蛩韵切,静寥寥门掩清秋夜。”酒徒趁着未散的酒意,也不羞耻自己的沙哑嗓子,拉着谢九好一通狂唱,最后竟渐渐有了感觉,调子终于落在了确实处,可惜却完全忘了南国的调子,就着长腔,半说半唱地将那京韵十三道大辙之中的乜斜辄一韵到底。 


            谢九静静地听着,心跳渐渐地乱了。 

            酒徒哼的这首曲,不记错的话,确是叫做《庆东原》。 
            ——这曲子,乃是十五年前南楚探花在琼华宴上信手而作,结果却传唱天下的名篇。 
            便是在与南楚敌对的大秦,也有风雅之士将曲子改编成长安人最爱的调式,在秦楼楚馆中一度风传。 
            “秋心凤阙,秋愁雁堞,秋梦蝴蝶。十载故乡心,一夜邮亭月。”酒徒投入地唱着,使劲拉着谢九的胳膊,非要唱给他听。 

            “你喝多了。”谢九不耐地说道,仿佛丝毫没被这曲子引起思乡之情。 

            酒徒也许真的是喝多了,也许是也想念起他自己的故乡,也许仅只是瘾头上来了,全作充耳不闻,仍旧摇头晃脑地唱着——唱着:“十载故乡心……一夜邮亭月……咦?老谢,你这里咋跳那么快?” 

            酒徒忽然住了嗓子,把着谢九胳膊的爪子,对着他的臂弯脉搏处来回摸了又摸,在谢九反应过来之前,还顺着那搏动摸到了谢九胸口去,抓了两把,关切地说: 

            “欸,你是不是累着了?叫你回来时候悠着点儿别跑那么快,嘿,真是体弱,心跳这么厉害!” 

            谢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根一根地掰开酒徒扒拉着他的手指,握在手心狠狠地往他手背的方向撅了一下,只听“嗷”的一声,酒徒已经痛苦地抱着手蹲到了地上。 


            “我是被你气的!你这个混蛋!”谢九转身一脚把门踹上,一边落锁,一边颐指气使地叫那酒鬼去烧柴做饭。 

            看着那瞎子拄着拐,慢吞吞地走进柴房,谢九终于解脱似的靠住门板。 
            “吱呀”一声,大漠的风沙被挡在柴扉之后,只有沙尘的干燥仍然在打磨人的耐性。 

            刚才还被他踹了一脚的门板不离不弃地让他依靠着,使他不会狼狈地滑坐在地。 
            他看着那个欢快地忙碌在柴房与灶房之间的酒鬼,啐了一口,低下了头。 

            几缕额发跳脱出来,遮住他的眼。 
            谢九没有戴楚国士人最喜欢戴的发冠,而是像大多数秦人莽夫那般随性地用带子把头发束起来。 
            风吹了一天,那发带早就松了,夹着沙子的头发根根扎着眼睛。 
            痒痒的,好难受。 
            他索性闭上眼。 

            黑黑的一片中,那个瞎子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就更加清楚了。 

            ‘这样就跟你一样了。’ 
            谢九想着,不由自主地拧开收缴回来的酒袋,凑近了,使劲嗅着。 
            劣质的刺鼻的酒味窜了出来。还混杂着某个白痴的口水的气味。 
            “真他妈臭。” 
            谢九歪着嘴骂了一声,就着酒嘴儿啜了一口,抹了把湿乎乎的脸,把塞子摁了回去。 


            肆 
            烧柴、干苦力这种事情,谢九是绝对不做,全部推给酒徒的。 
            然而,像是动刀切菜、做饭撒盐这种事情,他也只得认命地自己去做,由着酒徒搬个板凳坐在一边等吃。 

            “嗯……啊……嗯……嗯!”酒徒荡声陶醉在菜香里,“这是红烧肉是吧!晚上有红烧肉是吧!” 
            “屁的红烧肉。”谢大夫熟练地颠着勺,就要起锅。 
            “放点儿盐放点儿盐!太淡不好吃!”酒徒半天没听到盐罐子的动静,着急地提醒道。 
            “有酱油还放什么盐!”谢九心疼地拨拉了几颗昂贵的盐粒下锅,“放了放了,行了吧!” 
            “你没唬我?你发誓你不是只动了动罐子?”酒徒狐疑地凑近,伸出舌头,“给块儿肉我尝尝,吃了才信!” 
            “行行行,吃你的去吧!”谢九拿过旁边的一个大窝头,沾了沾酱油汤,直接塞进酒徒的大嘴里,差点儿把他噎死。 

            “抠抠抠……”酒徒脸色发青、面色狰狞地卡住自己的脖子,在那里顺气,却不舍得把嘴里的窝头吐出来。叫道貌岸然的谢大夫看得忍俊不禁。 
            “你这是谋杀!蓄意的!”酒徒好容易把窝头嚼吧嚼吧顺下去,不满地对谢九说道。 
            “是,蓄意的,想好久了!” 
            谢九冷笑着,把红烧肉出锅、装盘,摆到桌子正中央。 
            “吃饭!” 

            伍 
            “老谢,谢大夫,谢善人,我可以吃肉不?”酒徒捧着碗,举着勺子,空茫的眼睛正对着散发肉香气的那个盘子。 
            “哼,油腻腻的有甚么好吃。” 
            谢九嫌弃地把盘子向他的方向推了推。 
            “大老爷们儿就该喝酒吃肉!”酒徒享受地嚼着一块块肉多油厚的猪肉,美美地说道,“啊,老谢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想当年刚认识的时候你连个鸡蛋都能炒糊,现在竟然能做红烧肉了!!真是不可思议呀!” 

            “再多嘴你就别吃了。” 
            谢九脸色微微一红,埋头吃饭。忽然,一勺肉伸到了眼前,近得都快戳到鼻子了。 

            “你也吃。别光我一人吃。”酒徒伸着勺子对他说,“我看不见,不知道你碗在哪儿,你快接过去。” 
            “我吃过了。”谢九拒绝道,“再说,谁要你夹。脏兮兮臭烘烘的,不干不净。” 
            酒徒笑了,把勺子往斜下一送,准准地送进谢大夫一张一合的嘴里,“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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