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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碧-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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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宋七娘那边。桑榆担心她身子弱,这一落水,真弄得一身病出来,赶紧往她换衣的地方跑。门外没侍娘候着,她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就听到里头在说话。
“你好端端的,怎的就落水里去了?”这是宋夫人的声音。
“女儿头晕,许是在宴上吃了酒的关系,有些不大舒服,所以才在池塘这边一不小心落了水。”宋七娘的声音轻柔柔的,带着些许惊魂未定。
“好了好了,回头阿娘请大夫给你看看,你身子弱,别落下什么病根来才好。”
宋夫人紧张自己女儿,满心满眼都在担心她这一落水,会不会哪里受伤,什么地方不舒服。看到女儿一脸难过,宋夫人搂着她一顿伤心,继而又问起事情的原委来。
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那什么身体不大舒服,一不小心落了水的理由,宋夫人是怎么也不会真信的。等到屋子里没了旁人,宋七娘终于是说了实话。
宋七娘又羞又恼,咬着唇低声道:“方才在假山下听到亭子里裴十七娘说话的声音,女儿实在是吃了一惊,所以才一不小心就脚滑了。都怪十七娘,好好的世家小娘子,张口就说些腌臜的话来。”
“裴十七娘?她说了什么?”奉元城虽然大,可世家之间总归是有往来的,这裴十七娘,宋夫人记得,是个心直口快的小娘子,被宠得有些无法无天了。
“她说,她说谈家二娘在给平康坊的妓/女们看诊……”
宋夫人吃了一惊:“这事休得胡乱说出去。要是真的便罢,若不过是道听途说,传出去被人追究起来,丢的是自家脸面。”
裴十七娘那,宋夫人心想也是要去提醒一番的。不然,宋家女学出来的小娘子,那些个腌臜的话竟是张口即来,如何说得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每日么么哒~
第45章 云雾敛(五)
宰相府并非什么铜墙铁壁;宋七娘在宰相府落水被虞家十二郎救起的事;也不知是怎的,就传遍了奉元城。
等到宋家想要掩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甚至还有谣言说,宋七娘被救上岸的时候,衣衫不整;酥胸半露,被虞十二郎摸了个彻底;顺带也被围在池塘边的其他郎君们都瞧见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七娘哪里还有清誉可言,这才刚从宰相府出来第二天,就因为哭得不行,发了高热,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
大夫来了几波,药方子换了一贴又一贴,这病起起落落的,愣是不见好。
到后来,宋家无法,只得差人去崇贤坊的柳宅请单大夫。
其实宋家并不愿意请单一清。一来这人脾气古怪,二来他如今跟宰相府也算是有了弯弯绕绕的关系,宋家实在是不想在这时候还跟宰相府扯上什么关系。
可论医术,奉元城内,除却皇城里那些太医们,单一清能称第二,就无人能称第一了。
只是,等到单一清真的登门后,宋夫人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七娘,单大夫来了。”宋夫人沉着脸进屋。
宋七娘在床上躺着,脸色不大好看,见阿娘看起来情绪不对,难免有些担心,咳嗽两声,低声询问道:“阿娘这是怎么了?”
“你之前说裴十七娘的话,是不是真的?”宋夫人压低了声音问,床榻前立了一道屏风,隔开了内室和外室,“单大夫来给你看诊了,可身边就跟着那谈二娘呢。”
一听说桑榆也跟着单一清过来了,宋七娘顿时脸色有些发白。她还清楚地记得在假山下听到的那些话。哪家正经小娘子会去平康坊的,更别提跟那里头的妓/女有来往。
一想到是这样一个不知轻重,没有廉耻的小娘子一次又一次胜过自己,宋七娘就觉得心口气血顿时就往上涌了,有些没好气道:“她来做什么?”
奉元城内的大夫大多数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平日里也时常会有大户人家请过去给女眷看病的。可人家年纪大,自是不用在意什么男女大妨的问题,偏生单一清的年纪轻,从前就鲜少会进闺阁给未出嫁的小娘子看病,成亲后更是坚持这一条。
但凡给女眷看病,其实无论是年长的还是年轻的,大夫们总归是有些避讳。
宋家不知道单一清带着谈家二娘上门是来干什么的,直到进入七娘的闺房,单一清老老实实地坐在屏风外,指挥着谈二娘绕过屏风去看看七娘的时候,众人这才后知后觉。
敢情人家带着妻子的徒弟过来,是为了方便看病的。
饶是宋七娘心底并不喜欢桑榆,这时候却因为身体关系只能闭着眼,仍有她打量。
望闻问切。
单一清坐在屏风外,喝着侍娘沏上来的阳县差,悠闲地很。反观屏风后,宋夫人绞着帕子,有些担心地看着女儿,又怕桑榆是个本事不到家的半桶水,不仅没能看出女儿生的是什么病,还把好端端的人给医坏了,半刻不肯离开。
“骨寒热者,病无所安,汗注不休。”
桑榆一开口,宋七娘的眼皮就颤了颤。屏风外,单一清的声音就悠悠地接了一句:“怎么治?”
“齿未槁,取其少阴于阴骨之络;齿已槁,死不治。”
话音才落,宋夫人的声音蓦地拔高,又尖又利:“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死不治?”
宋夫人这般说话,实在有些失礼,可转念一想,到底是心疼病榻上的女儿,情有可原。
“邪在骨,因此发生寒热病的病人,会狂躁不安,汗如雨下。这时候可以看病人的牙。”桑榆抿了抿唇,也不去顾忌宋七娘是真在昏迷还是病得太重不想睁眼,伸手就捏住她的下巴,翻了翻她的下唇,续道,“如牙齿尚未枯槁,可取足少阴经的络穴大钟;如牙齿已经枯槁的,是不治的死症。”
“那七娘现在是什么状况?”宋夫人又急又气,生怕桑榆动作太粗鲁,伤着女儿了,几步上前一把打开她的手。
桑榆微微皱了皱眉头。她跟宋七娘没仇,可耐不住人家心底怎么想的,似乎从来对自己就没好气。她揉了揉被打红了的手背,仍旧道:“看七娘现在的状况,问题不大,扎几回针就差不多了,只是在饮食上尚还需要注意,别再给七娘进补了。”
大户人家就这点麻烦,动辄就燕窝鱼翅人参鹿茸地喂,就算没毛病,也给吃出一身病来。
就这点病,五帖药下肚,基本就好了。偏生宋夫人心疼女儿体弱,担心这一落水,折腾出病来,于是一股脑儿地给她进补养身。
这一补,就补出问题来了。
单一清在屏风外笑,一点都没遮掩的意思。他就说么,这也就是落水里头了,又不是下油锅,哪里来的那么难缠的病,换了几个大夫都好不了。
宋夫人的脸色有些发红,屋里众人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想着要是停下那些补品七娘的病就能好了,那之前做的实在是有些画蛇添足了。
“好了,既然没什么大病,那药方子也就不用改了。”单一清说着,甩了甩手里头的药方。这方子是之前的大夫开的,每一味药用得都很稳妥,一分一毫都不用改,省了他好大一笔功夫。
“会不会是看错了?要么,单大夫,劳烦您亲自给小女看看?这补品都是好物,哪有吃多了反倒延误病情的道理。”
宋夫人显然是不信桑榆的话。
单一清没回话。病榻上的宋七娘缓缓睁开眼。
她先看了桑榆一眼,这才示意侍娘从旁扶着自己坐起来,对着宋夫人低声道:“阿娘,谈二娘是宫中贵人们都看重的女大夫,怎会看走眼……”
“兴许吧。”宋夫人还是有些不大放心,“如今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正盛,你早些病愈,宋家也好早点同虞家谈谈成亲的事,把那些话都压住了。”
宋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一直在桑榆的身上上下打量。
十二岁的小娘子,未开口说话的时候,嘴角就微微向上翘起,看着似乎带着笑意,一双眼睛清澈澄净,杏面桃腮,仔细一看,模样倒是生得极好。若是再过两年,模样全都长开了,只怕会是个极漂亮的美人儿。
这么想着,越发觉得虞家住着这么个小娘子,实在是有些棘手——这小姑子不是小姑子的,容貌又好,同虞家几位郎君夫人的关系也不错,这万一哪天七娘同她闹得不愉快了,也不知虞家那些人会不会护着她。
“七娘子的病,本就不重。”单一清依旧慢条斯理地喝着手中的茶,“只是落个水而已,而且十二郎又救得快,这才没落下别的病根。至于进补,俗话说,药补不如食补。宋夫人不妨嘱咐厨房,每日多做些有营养的菜肴,也好过大量进食那些人参鹿茸一类的大补之物。”
“这……”宋夫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吧,既然单大夫都这么说了,回头我们就吩咐厨房别再做了。”
这一边宋夫人还在向单一清仔细询问饮食上的注意事项,那一头宋七娘又说话了。
宋七娘再次看了桑榆一眼:“二娘,我这几日身子弱,只怕脸色也十分难看。听说二娘最擅美颜润色的方子,不知能否为我开个方子?”
女为悦己者容。
桑榆自然清楚宋七娘这是为了谁。介于虞闻和她的关系一直不错,平日里也颇受他照顾,桑榆自然不会介意帮宋七娘开几个美颜润色的方子。当即绕过屏风,接过侍娘递过来的笔墨,写下方子。
人一旦生病,容颜就容易憔悴。
更何况,宋七娘一心倾慕虞闻,结果听说,自生病日起至今,虞闻都没上门探过病。
其实,不光是生病后,便是从前,虞闻也是不大愿意同宋家有往来的。
不过,一心倾慕着他的宋七娘,显然从来都没想过这一点。
又或许,她曾有一瞬间想过,只是又被自我安慰下来,觉得这不过是虞闻的守礼。
桑榆却是一边开着方子,一边忍不住在想,这一个两个的,都尼玛是什么妖魔鬼怪。
晚上,阿芍服侍桑榆洗漱后上床,吹熄蜡烛,睡在了脚踏上。
结果大概是有些兴奋,阿芍竟躺在脚踏上烙起煎饼来,翻来覆去,怎么起不了睡意。
“你这是怎么了?”桑榆睁开眼,趴在床边,悄声问道,“晚上吃多了,又不消化,睡不着?”
倒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仆。她俩现在一个毛病——吃完饭必遛弯子,不然一准积食。
阿芍原本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好不容易被桑榆调教得聪明了一些,脑子里总算是转了个弯,知道什么话可以对外说,什么话只能藏在肚子里回头跟娘子讲。
“娘子!娘子!你猜刚才我从外头听说了什么?”
“什么?”桑榆笑道,“该不会又是哪院的小丫头出了什么幺蛾子吧?”
“哪能啊。”阿芍咯咯一笑,翻了个身,支起半身,“娘子,你不知道呢。听说十二郎同六郎吵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么么哒_(:з」∠)_
第46章 云雾敛(六)
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大概满心满眼都只有这么一个人;旁人说的好与坏,都与喜欢的那个人无关。
桑榆从来不知道;虞十二会为了喜欢的人,连自己最敬佩的六哥都闹翻了脸。
在桑榆不知道的时候,虞十二为了宋七娘;在听雨院大闹了一场,不消半刻钟的功夫;直闹得虞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嗯;就是知道,十二郎原来是喜欢宋家七娘的事了。
可这宋七娘,就连门房都知道,那是圣上赐给六郎的亲事,说白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六郎媳妇儿了。
有婆子暗地里骂宋七娘是祸水,好端端地生了场病,闹得兄弟不睦。有侍娘嘴碎指责宋七娘勾搭了一个不够,又勾搭十二郎。还有在那嚼舌根的,说什么七娘的清誉既然都被十二郎给毁了,让人抱了摸了,六郎索性就大方点把人让出去好了。
当然,在背后议论主子的那些下人,大多被袁氏揪出来,押在正堂外,命人狠狠打了板子,算是杀鸡儆猴,这才震住了那些多嘴的人。
于是,等到桑榆回府的时候,这才会什么都不知道。还是阿芍在外头溜达的时候,意外听说的,这才藏在肚子里回了院子。
要不是实在憋不住了,这事,她原本也是不打算跟娘子说的。
“真吵得这么厉害?”桑榆有些吃惊。
“娘子是没亲眼见着,我听说,十二郎差点就把六郎的听雨院给掀了,砸了六郎书房里好些东西,阿瑶姐姐还被十二郎打了。”
阿芍有些幸灾乐祸,屋子里黑漆漆的,她也没瞧见桑榆脸上的表情,自个儿继续道:“听说,十二郎觉得六郎对宋七娘一点都不好,还说六郎如果不是身体有问题,那就是心理有问题,不然为什么明摆着是通房的阿瑶在身边服侍这么多年,还是个姑娘打扮。”
阿芍忍不住咧嘴笑:“虞家谁不知道,阿瑶姐姐这一辈子就指望着哪天能当上六郎的通房,再怀孕生个庶子被抬姨娘,最好呢能被六郎宠着,那才是她想的事。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六郎要是真对她有想法,早开脸收房了,至于六年前不理,六年后还不理么?”
话听到这,桑榆只能毫不吝啬地送了阿芍几个白眼。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十二郎病了。”
难得没有出门,桑榆起早醒来,用过早膳后去了虞安的落云院,却没成想,吃了一顿闭门羹。
病了?
怕是昨天那一顿闹之后,被秦氏教训了吧。
桑榆腹诽,站在虞安门前,问了守在门外的阿郑几句话:“真不让我进去看看?十二郎其实没病吧,或者是被人打了,还是被人骂了?这心情不好,难不成躲屋子里就行了?”
阿郑尴尬地笑了笑,抹抹额角的汗:“小娘子,您既然都猜到了,就别为难小的了,这要是真放小娘子您进屋,到时候郎君生起气来,小的可受不起。”
虞安脾气犟,认死理。虽然平日里很少会打骂下人,也从不苛责他们,可有时候脾气上来了,难免会迁怒人。阿祁是从小伺候他的仆从,临得近了,自然也就容易受迁怒。
“行吧,我就不去找他了,不过,你回头跟他说。伤什么,别伤了兄弟之间的感情。他既然跟六哥关系最好,那也别因为宋七娘就把关系闹僵了,到时候不好看。更何况,七娘的清誉如今已经受损,兄弟不睦的事,假若传出去,只怕七娘只剩下自缢一条路可以证明自己清白了。”
桑榆这话,其实说的有些重了。可她自己心里清楚,要是不说直白一些,按着虞安的犟脾气,估计真能绷着脸绷上几个月。
到那时候,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感情问题了。虞宋两家,只怕到那时会结下仇来。
她说完话,转过身就要走。既然有人不愿意露面,她也没必要硬闯。
只是这才转身要走,屋里头的人总算是很勉强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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