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56年之后-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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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迪恩伸展自己对铁元素的感知，但他太虚弱了，太饿了，以至于这种感知延伸到了墙壁之外，就倏然停止了。但朱迪恩能够确认一点：外界中有无数的铁元素，组成了这个世界的基本架构。

　　　　朱迪恩再次睡过去了。这次睡过去，原因是他几乎饿晕了。

　　　　睡了很久，朱迪恩再次醒来。他的胳膊上，扎着一根钢针，葡萄糖和营养液顺着塑料管输入他的体内。

　　　　朱迪恩闭着眼，伸展自身的感知，重新构建起铁元素的框架。

　　　　这一次，他突破了这个房间，意识进入了更远的世界。这里是某个巨大建筑物的其中一层，而他所在的房间只是其中的一间。周边的所有房间，都是同样的配置：空旷无物，正中央摆放着一个治疗舱。

　　　　他抚摸着周围的无数铁原子。他控制着它们，使他们震动起来。他与铁原子之间的共振，在意识上让这些铁原子成为了他的一部分。他能控制住它们，指挥着它们飞起来，翻滚，移动，落下。再翻滚，移动，落下。他把它们排成了一个整齐的队列，就像士兵列队接受将军的检阅。铁元素，从此就是他的奴仆、帮手、思维的延伸。

　　　　此时，在室外的走廊里，一位清洁工很奇怪的问：谁把垃圾箱都排成一列了？

　　　　朱迪恩把意识收回到房间内部，他感觉到了小护士的蝴蝶配饰，然后他听到了小护士的声音。声音越过治疗舱和治疗液后，减弱得几乎听不到了。朱迪恩努力辨别这些声音。

　　　　房间里有两个人，除了小护士之外，还有一个男人。

　　　　顺滑舒服的女声：“他今天还没有醒来过，主任。”

　　　　朱迪恩觉得她的声音很顺滑，就像巧克力一样，然后朱迪恩觉得自己这个比喻很了不起。

　　　　另一个男声：“他上一次醒来是什么时候？”

　　　　小护士说：“昨天下午6点。”

　　　　男声：“他恢复得怎么样了？”

　　　　小护士说：“损伤皮肤中，95。2％已经重生。眼睛没有受到绝对伤害，也已经恢复。”

　　　　朱迪恩听到后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在治疗舱接受了“皮肤再造”，又想到自己的视力没问题，顿时又放心了。

　　　　男声：“好。注意要让他一直处于昏睡状态，不要醒过来。另外，他是我们和欧盟谈判的重要砝码，要保证他的性命万无一失。”

　　　　小护士说：“好，主任，我会细心看护他。”

　　　　朱迪恩听到这席话。很不幸，这是个坏消息，这里不是欧盟。

　　　　朱迪恩开始分析：

　　　　既然要和欧盟谈判，对方肯定不是美盟和非洲，大亚洲共同体不会用一名安全局特工做筹码，剩下的可能性是：南美合众国，南太平洋自由贸易协约国，中西亚控制与防御联合体。

　　　　有可能是非政府组织吗？不可能。非政府组织不可能拥有治疗舱这种高端技术。

　　　　朱迪恩想要关闭耳朵的内置自动翻译模块，但是他不敢对人工智能下命令。他担心开口说：“AI，关闭自动翻译”，那这个治疗舱就会马上喷出乙醚来。

　　　　但不管真实情况如何，朱迪恩至少明确了一点：他要逃出去。如果他还是一名寻常的特工，他只能认命。但他在生死间，居然掌握了一种控制铁元素的能力。他本来还在想：这是不是欧盟安全局的某个新发明，他体内是不是被偷偷放置了某个秘密模块，就像自动翻译模块一样，可以让他控制铁元素。但他马上否认了这一点，能量守恒原理是宇宙的物理法则，如今的科技不可能实现随意控制物体。然后朱迪恩又想到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是不是外星人在秘密地监控地球，而朱迪恩是外星人在地球的一个试验品？不，肯定不会的。朱迪恩毕业于巴黎六大的粒子物理专业，科学的理性态度是他的思维方式之一，所以他马上摒弃了外星人的想法。但除此之外，他再也难以想到令人满意的解释了。

　　　　他突然回忆起巴黎六大的摩根斯坦教授的一句话：任何文明社会，其科学和人文必须是相互匹配的。如果科学的发展远远快于人文，这个社会就会自我毁灭。如果人文的发展速度远远大于科学，这个社会就会陷入宗教神学的泥潭。

　　　　朱迪恩很奇怪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起这句话，也许是外星人的胡思乱想引发了更多的胡思乱想。

　　　　朱迪恩决定先把这个问题暂且存储起来，回到安全局之后再解决。下一步，朱迪恩开始思考：如何回安全局。而眼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逃出去。

　　　　逃出去的第一个环节是：把这混蛋的昏睡乙醚给关掉。

　　　　朱迪恩开始探索治疗舱的结构。这个治疗舱的大部分元件是用高强度塑料制造而成，而其中的关键环节肯定是金属。最常用的金属就是钢铁。朱迪恩找到了很多钢铁元件，其中有三个容器中伸出导管，连接到呼吸面罩的主导管上。朱迪恩把这三个钢铁容器的导管连接处拧断，他祈祷昏睡乙醚在其中一个容器里。

　　　　第二个环节：从治疗舱中出去。

　　　　朱迪恩睁开眼，看到了白衣小护士背对着治疗舱听音乐玩手机。朱迪恩紧张地等待着昏睡感袭来，片刻之后，没有任何昏睡感，他确认自己破坏掉了乙醚容器。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身体漂浮在治疗舱中，就像悬浮在太空中。他划动双臂，摸不到治疗舱壁。很尴尬。

　　　　朱迪恩迅速想办法。他发现自己胸部、大腿等部位贴着金属片，这是用于监测体征变化的收集器。他伸出铁元素控制力去感知这金属片，很幸运地发现，金属片中的大部分元素是铁。朱迪恩控制着金属片中的铁元素，把金属片移动到舱壁上，去划动舱壁。然后他悲伤地发现，这是超强塑料的舱壁，即使用机枪都休想打穿。

　　　　朱迪恩想其他办法。他看到了治疗舱上的几个醒目按钮，其中也许有紧急开启按钮。但他看不懂按钮上的文字。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把所有按钮都按下去。下面就要找一块铁，来撞下这个按钮。朱迪恩马上瞄到了不远处的小护士脖子上的蝴蝶配饰，这个配饰用一根红绳子挂在脖子上。朱迪恩把蝴蝶的一只触角拧下来，去小心翼翼地割绳子。他很想去擦一把汗，并非因为紧张，而是担心他会伤害这个小护士。虽然目前的双方是敌对关系，可是朱迪恩依然把她当做白衣天使。

　　　　终于割断了绳子，朱迪恩把蝴蝶配饰移动过来。小护士完全没有发现这一切，依然沉浸在音乐中。朱迪恩的一生中，很少经历这么紧张的生死攸关时刻。上次在迪拜，因为抱着去死的觉悟，反倒不紧张。而这次，却抱着必生的信念，反而紧张起来。

　　　　朱迪恩控制着蝴蝶配饰迅速飘动过来。他突然心想，房间里不会有监控吧，***，管他呢！于是，他把蝴蝶配饰按在第一个按钮上，没反应；第二个按钮，依然没反应；朱迪恩心里祈祷了两句，虽然他不信上帝，然后按下第三个按钮。按钮上的灯亮起来，是浅蓝色，还一闪一闪的。

　　　　治疗舱内的底部，四个角上出现了四个排水孔。治疗液迅速排出去。

　　　　朱迪恩突然听到治疗舱发出“嘀……嘀……嘀……”的轻微声音，小护士带着耳机，听不到报警声。

　　　　随着治疗舱的治疗液都排出去了，朱迪恩的身体降下来。他站在了治疗舱里，扯掉了身上所有的线。然后小护士身边的治疗控制台上，几个红色灯开始闪耀起来。小护士依然没有发觉。

　　　　舱盖缓缓收起来。朱迪恩摘掉呼吸罩，一股人造茉莉花香的空气飘进来。

　　　　朱迪恩踏到地板上，浑身一丝不挂，身上还在嘀嗒着治疗液，背上的一块皮肤隐隐作痛。他走到小护士背后，猫下腰去，在她耳边说：“小姐？”

　　　　小护士没有听到，沉浸在流行音乐声中。

　　　　朱迪恩提高音量：“小姐！”

　　　　小护士“啊？”，摘下耳机，一脸茫然地扭过头来，看到了朱迪恩，吓得大声尖叫。

　　　　朱迪恩马上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许叫了！”

　　　　小护士使劲挣扎，但哪里是朱迪恩的对手，挣扎不脱，才慢慢安静下来，惊恐的大眼睛看着朱迪恩。

　　　　朱迪恩说：“你懂英语吗？懂就点点头。”

　　　　小护士点点头。

　　　　“很好。那你不许叫了，我放开你，好不好？”

　　　　小护士点点头。

　　　　朱迪恩放开手。小护士的眼睛里噙着泪花，快吓哭了。

　　　　“不许哭！”朱迪恩说。

　　　　小护士点点头，硬生生把哭声忍了回去。

　　　　“乖，哥哥不会打人，你不要哭。”

　　　　小护士又点点头，大眼睛看着朱迪恩。

　　　　朱迪恩突然觉得她的眼睛很漂亮，就笑着说：“下面，我问你问题，你来回答，好不好？”

　　　　小护士说：“好。”

　　　　“这是哪里？”朱迪恩迅速问。时间紧迫，他要赶在对方发现之前，成功逃出去。

　　　　“医院。”

　　　　“哪里的？”

　　　　“第二中心医院。”

　　　　“具体一些！咱能不提医院吗？”

　　　　“绿洲路112号。”

　　　　“气死我了你！这是什么地方？北京？东京？纽约？悉尼？”朱迪恩又急又气。

　　　　小护士的眼泪又刷得流下来：“利雅得，呜呜，德黑兰区，利雅得市，第二中心医院，呜呜呜……呜呜……”

　　　　原来是制御体，朱迪恩搞清了自己所在的位置。看到小护士的哭样儿，心软了，温和地说：“乖，不哭，不哭，我态度好一些啊，你也不哭啊。”

　　　　小护士还呜呜地哭个不停。

　　　　朱迪恩只好训斥道：“不许哭！再哭，我就揍你了！”

　　　　小护士的哭声马上停止了，使劲咬着嘴唇。

　　　　朱迪恩心想，自己果然还是不擅长审讯，当年在情报局培训时，没有好好学习审讯技巧，今天终于吃亏了。

　　　　朱迪恩叹口气，问道：“你是谁？”

　　　　“护士。”小护士说完，又急忙补充：“夜班护士。”

　　　　“我问你的名字”

　　　　“小兰。”

　　　　“全称！”朱迪恩差点急了。

　　　　“赵小兰。”

　　　　“你怎么这么笨呀，怎么当上护士的，唉。”朱迪恩叹气。

　　　　“我爸是副院长。”

　　　　“原来是关系户，难怪工作期间还敢听音乐。你来自中国？”

　　　　“我爸来自中国。我从小就在这里。”小兰说。

　　　　“居然从中国移民到制御体，真不知道你爸怎么想的。”朱迪恩说。

　　　　小兰盯着朱迪恩的胸部和下边看。

　　　　“哎，不许看！”朱迪恩连忙捂住自己的重要部位：“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坏。”

　　　　“我在学校的时候，看过全息的。”小兰说。

　　　　“……这次让你遇到真的了，是吧？你还真爱学习啊。给我找一套衣服，小兰。”

　　　　“衣服？没有衣服啊。你分配给我时，就是不穿衣服的。”

　　　　“去哪里找衣服？”

　　　　小兰想了想：“这一层是治疗舱与监察科，找不到衣服的。要不我去楼下服装店给你买？”

　　　　“想得美。你肯定就不回来了。”朱迪恩说。

　　　　“唔。”小兰不做声了。

　　　　朱迪恩仔细看了看小兰的衣服，说：“把衣服脱下来。”

　　　　“啊？”小兰大惊失色，抱紧了胸部。

　　　　“你怕什么，我现在哪有工夫做那种事情。你把护士服脱下来，让我穿上。快点啊！我揍你了啊！”

　　　　小兰十分不情愿地把护士服脱下来，里边只穿着粉色的内衣和内裤。

　　　　朱迪恩接过护士服来，假装恶狠狠地说：“你不许动，不许叫，不许喊人，不许打手机。就这么站着。”

　　　　说完把护士服从头上套进去。这护士服太小了，朱迪恩使劲使劲往下拉。他透过略透明的布料发觉小兰还在盯着自己的下边观察，于是训到：“你转过身去！”

　　　　“唔。”小兰马上转过去。

　　　　朱迪恩终于穿上了。整件衣服就像紧身衣一样，包裹着他健壮的身体，很不舒服。朱迪恩说：“好，咱们继续问答。”

　　　　小兰又转过身来，苗条的身材站在自己面前。

　　　　朱迪恩盯着她的眼睛，同时控制自己的眼睛不要往下边看，认真地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们把你送来的。”

　　　　“他们是谁？”

　　　　“控制侦查局的警察。”

　　　　“他们为什么送我来这里？”

　　　　“你的表皮烫伤超过40％。”

　　　　“啊？这么严重！”

　　　　“不用担心，现在已经重生成表皮了。”

　　　　“他们准备把我带到哪里去？”

　　　　“不知道……”

　　　　“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不知道……”

　　　　“他们现在在哪？”

　　　　“不知道……”小兰又摇摇头。

　　　　朱迪恩停止问题，打开门探头看了一眼，走廊里空无一人。

　　　　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你听的是什么音乐？”

　　　　“一个乐队，40年前的乐队，来自我的老家中国，乐队的名字叫做逃跑计划。”

　　　　“逃跑计划？我现在很适合听这首歌啊。”

　　　　“你可以去网络上找一找，我最爱听的是夜空中最亮……”

　　　　“Whatever！”朱迪恩不想再浪费时间了，闪身出门，咣当关门离去。

　　　　小兰的话只说了一半，很失望。

　　　　朱迪恩又开门回来：“小兰，为了你的安全，你要昏睡一下。”说完，伸手在她的脖子上轻轻摁了一下。

　　　　小兰说：“哎呀，你干嘛……”没说完，就晕倒了。

　　　　朱迪恩抱着她，轻轻放在地上，把蝴蝶配饰给她戴上了，又亲了一口她的小脸蛋。闪身关门而去。



………【第八章　现身于世界的每个角落】………

　　　　北京，凌晨5点。

　　　　江南月色酒吧。

　　　　王翔本来一个人在喝闷酒。因为他今天很郁闷。上班时，他对老板说，大灾难过去之后，他要辞职，去非洲参加重建工作。他之所以提前告诉老板，因为他一直把老板当做一个朋友来看待。

　　　　同样是今天，王翔发了一个誓：再也不要把老板当成朋友，就算你们的关系再铁。因为辞职一事，老板大发脾气，骂王翔忘恩负义，大灾难的五个月，工资照发，天天不干活，白养了你五个月，大灾害要结束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了，居然要他妈辞职。不要跟我提法律，听到那两个字就他妈烦。赔钱！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嘛！王翔，这是我们共同的事业，我一直把你当做共同合作人来看待的。咱们的机会来了，大灾难之后，咱们抓住机会，迅速扩大业务，通过不断地收购和兼并，成为国际化的大型广告公司。王翔，那时候你就是首席运营官。我当然可以做到了，咱们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嘛。你真的不愿意和我一起成为大富豪嘛。你说吧，你是想一辈子做个义工，还是想和我一起去改变世界。

　　　　王翔说，做个义工。然后王翔就被当场扫地出门了。当月的工资都没发。

　　　　还有两天就12月份了，早知道就晚两天再提此事了。王翔坐在酒吧的角落里，为此而郁闷。喝完两被比利时黑啤酒之后，王翔心想，反正已经没有工作了，也就不急着回去睡觉了，再***喝两杯。心里想到，手上做到。两杯啤酒端上来。

　　　　光屏上正在播放八卦新闻节目，一个猥琐的男人正在用历史演义的口吻讲解亚当斯巴黎演讲的最后一幕。在镜头中，清楚地看到一个女人，瞬间变成了一个男人，而且和身边的男人一模一样，关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