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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斋夜话-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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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半容心里一急,也顾不上产房不能进男人的规矩,赶紧进屋里去看,只见小啼红半靠在床头,光裸的□大大敞开,两腿之间随着她一声一声的呼吸一股一股的流着浅红的水。小啼红已经是连哭叫都没了力气,只是一味喘息,一双手在身旁摊着,攥也攥不紧。
  林半容慌忙跑去,还被稳婆遗落的物件拌了一下,跌跌撞撞的赶到床边,却见小啼红大睁着双眼,眼珠儿已是凸了出来,面目可怖。林半容以为她晕了过去,却见她忽然挺身,硕大的腰腹拱起来,双腿一抖,原本紧闭的产门忽的绽开,当下血如泉涌。
  林半容吓软了手脚,该做些什么也想不起,只是直勾勾的盯着看,就见产门中探出一只小小的手,红通通的,在外头抓了抓,揪住了被单,忽的一动,又钻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然后是肩膀,另外一只手。此时像是哪里卡住了,那叫血染红的东西左右挣扎了几下,终于将腰臀也拔出来,拖着长长的脐带爬出,一双小手扒上小啼红的腿,仰起脸来,直直的看着林半容。
  林半容此时已是摊在床下,一动也不能动了。当那东西缓缓的爬过小啼红的腿爬向他,终于眼前一黑,活生生的吓晕了过去。
  林半容再醒来,已经是好好的睡在床上,睁眼就看见林月归通红的眼。林半容一时间还想不起什么,只觉得奇怪,明明是在等小啼红分娩,怎么自己睡到床上去了呢。才开口想问,猛地想起来仿佛死去的妻子,和从妻子腹中爬出来的东西,脸一白,颤声道:“月,月归,你嫂嫂,如何了?”
  林月归闻言险些垂下泪来。他干完了农活回到家里,却不见有人,兄嫂的屋子里传来婴儿的啼哭。林月归只当他不在家的时候嫂嫂已经将孩子生了下来,心里一喜,就去敲门,还怪兄长不叫人告诉自己。可敲了半晌还是不见有人来开,可孩子的哭声越发的嘶哑,林月归心说莫非有哪里不对,也顾不上礼数,推了门进去,就活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屋里一片狼藉,兄长就瘫倒在床边,床上,嫂嫂双腿大开躺着,身下一大片血,一个小小的婴孩就在血泊中仰躺着,啼哭不已。
  林月归慌忙将孩子拿干净袍裙裹了,又将林半容拖到椅子上,出去拉着大夫就跑,直将那胡子花白的大夫拖得直叫唤,赶回了家中,却终究还是没能救回嫂嫂的命。
  这下,要如何跟兄长说呢?这个男人从来都是怯懦性子,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真不知会怎样。
  可是林半容却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慌张,自己就静了下来,轻轻的问:“你嫂嫂,还在不在?”
  林月归看他眼中一点光也没有,终究还是不忍点头,只将脸一撇。
  林半容自然是明白了,紧紧的闭了眼,嘴巴张着却发不出声,眼泪也没有一滴。看到兄长这样,林月归慌了手脚,左转转右转转也想不出要如何安慰他,忽然想起来,去隔壁屋子抱来了大难不死的小侄子,小心翼翼的给林半容看:“哥,哥,孩子活下来了,你瞧,是个男孩儿!”
  林半容脸色灰白,往床里头退了又退,瞪着孩子的模样仿佛看见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抖着嘴唇道:“快……快把他弄开……不对,扔了他,对,扔了他,他是妖怪!”
  林月归见兄长一脸惊恐,不明白为何要把自己的孩子叫做妖怪,皱眉道:“哥,你说什么呢!这是你儿子!我一进屋就看见他在血里哭个不住,险些丢了小命!”
  林半容此时脑中已是什么都不能再想了,浑浑噩噩的往后一仰,双手盖住了眼睛,终于哭了出来。
  老天爷,这是在惩罚他么?
  




62

62、鬼胎 三 。。。 
 
 
  小啼红的丧事大半是林月归打理的,林半容受了惊,又哀毁过度,那日起就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才能起身。狠狠的发了一场烧,迷迷糊糊的醒来忘了不少事,只以为妻子还在待产。林月归也不好老瞒着他,待他身体好些了,就小心翼翼的告诉了他,林半容哭了一场又病了一场,终于缓过来了。
  妻子去了,自然对这孩子万分小心,直直要疼到心里去,也再不提什么妖怪的话。林月归有些疑惑,可是见到兄长对着小孩子温柔的笑,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忘了也好。
  林半容给这孩子起名叫长忆,大约是要他一直不忘母亲。他只以为小啼红就是难产而亡,纵使再疼这个小子,也要他记得母亲是为了生他而死。小长忆聪明的很,几个月大就会拿一双大眼睛看着大人,大人笑,也跟着笑,呀呀的叫爹爹。
  林月归却是觉得古怪,哪有谁家的孩子七八个月就能说话的,看那体格,也像个一岁的孩子。也不知林半容是真没看出,还是不愿意看出,倒是一日疼似一日,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长忆长到三四岁上,已经像个七八岁的小小子,乡里人大以为怪,只有林半容还是疼他如初。长忆也是真乖巧,小小年纪就晓得为父亲与叔父分忧,从来也不哭闹,还抢着做家务,小小的身子在灶间院里转来转去,做饭洗衣,一丝也不比大人差。
  可他越是聪敏,闲言碎语就越多。有人说,他必是出生时吸了他娘的精气神,否则焉能长那么快?这小子必是个魔星,小时克母,长大了弄不好就要克乡邻,一定留不得的。
  流言传到林半容耳中,他却只是浅浅的笑了笑,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就连最亲近的弟弟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长忆年纪虽小,却也听得懂大人的话,渐渐的就变得沉默了,每日都只在家里呆着,再不出门。林半容心疼他,想带着他出去走走,终究也没有把他拉出去。
  小小的长忆,只是拿一双大眼睛看着这个自己该叫父亲的男人,转过脸去什么也不说。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你,又要我走了么?
  长忆七岁上已经像个十五六的少年了。这些年他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是必要一步也不离开,就怕给林家招来闲言碎语。其实乡间传闻不过一阵子的事,传过就算完了,又不见长忆真的克死了谁,如今也看惯了,不再有人说什么,只是长忆自己心里有疙瘩。
  林半容依旧是疼他的,他不愿意出门,也不逼他,只在家里独自教他念书。长忆学得飞快,林半容直说家里要出官老爷了,可长忆却是垂了脸,一句话也不说了。
  林半容看着那小小少年脸上浅浅的哀伤,恍惚中忆起多年前那个夜晚,那人离开的时候,转过的脸上,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表情呢。
  这一年的春夏之交,乡里出了件大事,当年那个妖孽死啦。
  林半容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正在学堂里吃着饭,手里一抖,一筷子肉圆就掉到了地上,咕噜咕噜滚出去好远。
  给他传来消息的学生小心翼翼的从饭碗里抬起脸,看着先生的脸色。当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还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小娃儿,许多都是从父母口中听来的。
  他们说,这位温柔的先生曾经被一个妖孽害过。可是说着这样话的时候,脸上却没有生气的模样,却有着浓浓的戏谑。他问,是什么妖怪?母亲嘿嘿一笑,凑到他耳边说,什么妖怪,就是一个人。
  为什么明明是一个人,却要称作妖孽呢?
  因为那明明是个男人,却偏偏要去勾引男人,怎么不是妖孽?如果不是叫人发现,那木讷的先生可就要糟糕啦。当年那先生已经高中举人,却被抓到跟一个学生混在一处,叫人捉了,哭哭啼啼的说,是被那妖孽勾引了。也是,究竟是个读书人,怎会做那伤风败俗的事呢?
  后来,那个妖孽怎样了?
  还能怎样?逃了,做下这样丢人的事,哪里还能让他在这里过,还是被他爹拿扫帚打出去的。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浑不在意的模样,倒像是希望那个妖孽就此死了才好。
  林半容脑子费力的转了半圈,强笑着又去夹菜,问那学生:“死了?哪里来的消息?”
  那孩子拿筷子尾抵着下巴,仔细的想了想道:“就是昨天,有无城里来了个客商,他说的。那个妖孽,叫做池恒罢?”
  池恒?对了,对了,那个少年,确实就叫这个名字。
  他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林半容低头扒饭,轻声说,一句话只在喉咙里滚一滚。
  那孩子没听清,把耳朵凑过来,问道:“先生,你说什么?”
  林半容却是再问不出了。
  好在那孩子也是爱讲话的,自顾自的接下去道:“听说已经好几年了,有无城,那是什么地方,平常人哪里能去?他不过在那里待了几个月,就死了。还真笨,去哪里不好,非要去有无城。”
  已经那么久了么……
  “那个客商倒是个好人,还把他生前留下的东西带给他父母,说是建个衣冠冢也好,尸首是寻不见了。他父母自然不收,直说自己根本没这个孩子。呀,几件破衣,换做我也不要的,死了也没有一点遗产。”
  林半容只觉得一颗心都缩了起来,疼得连话都说不出,也吃不下饭,掩饰般的给那个学生夹了几筷子菜。那孩子像是受了鼓励,蹭过来坐到桌边,神神秘秘道:“先生,外头都在传这件事呢,你猜,他们怎么说的?”
  林半容嘴唇嗫嚅一下,却还是说不出话。
  那孩子自己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拿筷子头指了指门外,压低声音道:“他们都说,那个客商其实是跳大神的,身后就带着池恒的鬼魂,来乡里敲诈他爹娘,不想那池家人厉害,硬是给他轰了回去!”学生咯咯的笑了起来,仿佛在讲什么好玩的笑话,“那样的妖孽,谁会去认……先生,先生?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林半容赶紧笑一笑,给他夹菜,轻声道:“这样无稽之谈,你倒是上心,功课也没见你记得牢!”
  那学生吐吐舌头,溜下讲台,临了还夹了一个肉圆,去学生间将他的故事了。
  林半容看着还剩下大半的饭碗,却是一点也吃不下了。
  那个人,竟是连死也进不了家门了么。
  浑浑噩噩的讲了一下午的课,把学生们都放了回去,林半容一个人慢吞吞的归拢的纸笔,拿着慢慢的往家里走。一路上遇见不少乡亲,不晓得是林半容自己心里有鬼,还是乡人真个侧目,总叫他觉得有人在他身后指指点点,短短一段路,走得着实辛苦。
  当年那人离开,是在深夜里,若在白天,怕是要被乡人的视线扎死罢。
  




63

63、鬼胎 四 。。。 
 
 
  回了家,林半容把东西往桌上一扔,就在房间里躲着。林月归叫他吃晚饭,他也不应。还是长忆担心父亲,端了饭菜送进他房里,看着父亲死灰一样的脸色,轻轻道:“爹,先吃饭罢,有什么事,吃了饭再想。”
  林半容看着这个孩子,惊觉他居然只比自己矮半个头了,明明只是七岁的小孩子而已。林半容想起乡里的流言,苦笑着接过饭菜慢慢的吃,偷眼看着那低眉顺目的孩子。
  他一向觉得,这个孩子有些像他。这些年对传言不闻不问,一心一意的对他好,多多少少也有移情的意思。那个少年,终究是被他逼走的,若不是他的绝情,怎样也不会去有无城那个地方,自寻死路罢。
  林半容忽的一笑。可是,当年的自己能怎样?刚刚中了举子,眼看就能得一官半职,能够脱离这个农人家了,怎能因为那样的事而自毁前程?他谎称是池恒勾引他,哭着在地上重重的磕头,那个少年安静的默认了,笑嘻嘻的说,对呀,就是我勾引先生,可他还是不从。
  这样一句话,就把林半容从人人唾弃的妖孽变成了应受同情的受害人。林半容呆呆的听着,心里有淡淡的欣喜。
  这场闹剧的最后,池恒离开家乡,偷偷在深夜来告别的时候也不曾告诉他究竟去了哪儿。自己也终于没能做上官,仍旧是个教书先生,娶妻生子,一直到现在。
  那人离开的时候,其实是希望被他挽留的罢。可他林半容,终究做不到。
  如今,他死了。
  林半容放下碗筷,拿手掩住眼睛,无声的流泪。
  善良的乡人们总要找些乐子,这件事实在微不足道,却也能说上许久。传言越来越盛,居然有人看了长忆的面貌,说,这疯长的小子,怕不是池恒转世,瞧,那眉眼,还真有几分相像。
  有人笑着拍拍林半容的肩,道,你要小心那个小子哟,可别再被他缠上。
  林半容只能苦笑。他能怎样呢。
  他发觉,长忆越来越沉默,原本就不是多话的孩子,如今能够一整日也不说一句话。他是不信那流言的,长忆是他的孩子,怎会是池恒转世?他若是那少年,必定不愿转世到他身边的。
  那样可笑的流言,必定也是传一阵就过去了罢。可是这一次,乡人像是十分有兴趣似的,怎么说也不腻,还有人争论,长忆道林半容身边来,是来报复的呢,还是来再续前缘的?
  林半容闭目塞听,可是流言无孔不入。渐渐的连课也讲不下去了,哪家家长,愿意让一个背着难听流言的先生来教自己的孩子呢。林半容干脆躲在家里,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人离开之前,受人指戳的日子。就算已经认定他是受害人,也总有话能讲的。
  这天夜里林半容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大片红,里头有一个小小的红色的人,一点一点向他爬来,腰上还拖着一条长长的红灰色的带子。林半容在梦里出了一身冷汗,惊惧得往后退,可那东西还是越来越近,直直的爬到他面前,嘴巴一张,好大一口利齿!
  林半容从梦中惊醒,混乱的头脑里闪过许多画面,终于定格在那日午后,妻子大开的双腿间,那个妖怪上。
  林半容被自己埋进被子里,可还是浑身发冷。初夏的夜里原本是不凉的,可是他却冻得脸色发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妖怪,长忆原来是妖怪,来索命的妖怪。
  林半容在床上僵躺了半夜,终于能够爬起身,敲开了林月归的门,让弟弟莲叶陪自己去了西禅寺。佛光普照,总不会再生妖孽了罢。林月归不明白兄长为何大半夜的坚持要住到寺里去,可想到这几日纷纷扬扬的流言,觉得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就陪着林半容在寺里住了一夜,天色渐渐亮起来才回家。
  回到家里,小侄子就坐在堂屋里,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口,看见有人进来,眼睛一亮,可看清了来人原来是林月归,那光芒又黯淡了下去。
  林月归其实也觉得这孩子古怪,可偏偏长忆这样乖巧懂事,他能说什么?怎么也是自己侄子,林月归也向来疼他,见这孩子大早上就在堂屋里发呆,心里咯噔一声,忙问:“长忆,怎么起来了?”
  长忆垂了头,轻轻的说:“爹爹呢?”
  林月归总觉得告诉他林半容去了寺里住,他必定会伤心,支支吾吾的只说他出去到朋友家小住。长忆没再说什么,默默的转身去了厨房,可林月归知道这孩子已经明白。林半容向来木讷的性子,哪里来能够交情借宿的朋友呢。
  一时无言,叔侄两个心里都不好受。
  在西禅寺后禅房住着的林半容,自然也不好受。那夜起他就噩梦连连,甚至到了不敢入睡的地步,几天功夫就清减不少,一副面孔就剩下一张青白的皮绷在骨头架子上。西禅寺是个流言不进的地方,可是耳朵里听不到,心里反而更加惊慌,兀自猜测,乡人要怎么说他呢?
  林半容寝食不安,送来的素斋也只能勉强吃上两口,晚上更是辗转反侧。慧无方丈为他调了清净宁神的药,他吃了也不见好。
  中午时分,房门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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