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年的罪与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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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灭了。
　　　　　　　　　　　　　　　　　　沈禁言紧张地站了起来，呼吸不畅，心脏几乎要窜出胸腔般地狂跳着。手术室门一开，医生刚走出来，就被他抓了个正着
　　　　　　　　　　　　　　　　　　。
　　　　　　　　　　　　　　　　　　医生……沈禁言嘴唇哆嗦着，陈今……他……
　　　　　　　　　　　　　　　　　　医生给了沈禁言一个笑容。
　　　　　　　　　　　　　　　　　　赵欣兰不禁松了口气，沈禁言的脸仍然僵硬。
　　　　　　　　　　　　　　　　　　你们联系他的家长了吗？医生看了一下表，手术时间两个小时，需要家长的签字。
　　　　　　　　　　　　　　　　　　我已经联系了学校，学校一会就会派人来。沈禁言冷静的回答。
　　　　　　　　　　　　　　　　　　你们学校还真是不负责，早就应该派人来。医生不悦的说，自己的学生被人捅了一刀这么大的事，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半个
　　　　　　　　　　　　　　　　　　人影，倒是你们这些同学着急。
　　　　　　　　　　　　　　　　　　不怪他，是我通知晚了。赵欣兰瞟了沈禁言一眼，我去录口供了。
　　　　　　　　　　　　　　　　　　嗯，他的伤应该不是大碍，只不过出血过多，需要多休养。刀没有刺中心脏，离肺叶还差两公分，不幸中的大幸。
　　　　　　　　　　　　　　　　　　那就不属于重伤害了？跟着赵欣兰走过来的员警也松了口气，事情要好办得多。
　　　　　　　　　　　　　　　　　　会判那家伙多少年？沈禁言回头问，他可是差点就杀了我的同学啊！
　　　　　　　　　　　　　　　　　　他并不是故意杀人，加上陈今的伤势并不是很严重，应该不会判得很重。员警拍了一下沈禁言的肩，你的同学没有生命危
　　　　　　　　　　　　　　　　　　险，这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了。你现在跟我过来录口供。
　　　　　　　　　　　　　　　　　　沈禁言本想去看陈今，但是员警拉着他不放，思考片刻，他跟着员警走了。现在的他，还没有理清脑海里涌上的那过往记
　　　　　　　　　　　　　　　　　　忆，今生今世，要如何面对陈今，如何面对这份感情，他自己都还不知道。
　　　　　　　　　　　　　　　　　　云英，云英——
　　　　　　　　　　　　　　　　　　无论多么后悔，无论怎么呼唤，罗云英的眼睛已经永远无法睁开他的微笑凝固在嘴角，那一抹微笑中的悲伤，深深的渗入
　　　　　　　　　　　　　　　　　　单峰的心里，再也没有人对着自己笑，也再没有人跟自己一起旅行，一起聊天，—起吃饭。
　　　　　　　　　　　　　　　　　　单峰的心像被挖掉，黑成了一片，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存在。没有了罗云英，单峰自己变成了疑问。好痛，好苦……完全
　　　　　　　　　　　　　　　　　　无法生存着的虚无感。
　　　　　　　　　　　　　　　　　　单峰是不能失去罗云英的。
　　　　　　　　　　　　　　　　　　直到那一刻，单峰才明白自己为何恐惧，为何想要永远地离开罗云英。
　　　　　　　　　　　　　　　　　　他的生活已经被罗云英吞蚀，只是他自己不肯相信、不肯承认。
　　　　　　　　　　　　　　　　　　胸腔一阵剧烈的疼痛，呼吸也紧抽起来，困难得像坠着铅球。单峰猛地捂住了嘴，从咽喉深处爆发出强烈的震动，他站立
　　　　　　　　　　　　　　　　　　不稳的跪倒，一口又一口的血喷了出来，渗出他的指缝，滴落在黄土地上，殷殷的红色怵目惊心。
　　　　　　　　　　　　　　　　　　单峰跪在罗云英的尸体前，不断地咳嗽，然后，他握住了罗云英的手。
　　　　　　　　　　　　　　　　　　眼角慢慢的滑落一滴泪，陈今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还没有死。映入眼帘的雪白墙壁，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让他意识到自
　　　　　　　　　　　　　　　　　　己身在医院，胸口的伤隐隐作痛，但是已经不再流血。
　　　　　　　　　　　　　　　　　　死亡已经远去，窗外是明朗的天。
　　　　　　　　　　　　　　　　　　即使是在昏迷中，即使是在梦里，也无法忘记失去罗云英时彻骨的痛苦。
　　　　　　　　　　　　　　　　　　为什么不就这样死了算了？陈今悲伤地想。为沈禁言而死，他死而无怨，至少那比看着沈禁言爱上别的女人要来得痛快多
　　　　　　　　　　　　　　　　　　了。
　　　　　　　　　　　　　　　　　　活着，就意味着这一生的痛苦将会永远地持续下去。
　　　　　　　　　　　　　　　　　　那比死更残酷。
　　　　　　　　　　　　　　　　　　你醒了！医生推门进来。
　　　　　　　　　　　　　　　　　　陈今想说话，只是轻微一动，牵动伤口，便令他皱眉。
　　　　　　　　　　　　　　　　　　别急着动，你胸口挨了一刀呢。医生身后跟着员警，如果你精神还可以，员警有话想要问你。
　　　　　　　　　　　　　　　　　　陈今点了点头。姚根生的伤害罪是逃不掉了，再度回忆起当时发生的一切，陈今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沈禁言不是罗云英，因为他已经不再记得过往。为什么自己还要把罗云英与他重叠，把所有的期待都投在他的身上？！
　　　　　　　　　　　　　　　　　　看到他的目光自己忍不住的动摇，看到他的微笑心就会无法克制地狂跳，只要接近就会想要碰触，自己就像欲望的缺口一
　　　　　　　　　　　　　　　　　　样拚命地压抑着，同时又拚命地渴望着。
　　　　　　　　　　　　　　　　　　渴望着原谅，也渴望着续缘。缘也许已经断了，可是心却死不了。
　　　　　　　　　　　　　　　　　　老师来过，校长来过，父母也来了，唯独那个人没有来。
　　　　　　　　　　　　　　　　　　为什么？
　　　　　　　　　　　　　　　　　　陈今想问，却又怕问。
　　　　　　　　　　　　　　　　　　他不想知道沈禁言对他的态度，也不想听到沈禁言来不了的理由。只要想到那个人正在离自己远去，就无法克制心里的痛
　　　　　　　　　　　　　　　　　　苦。
　　　　　　　　　　　　　　　　　　赵欣兰在次曰下午放学之后，和一堆同学一起来了。陈今的事情在学校已经闹翻天，每个人都在谈论，沈禁言更成为大家
　　　　　　　　　　　　　　　　　　眼里的明星，谁逮到他都要把事情问一遍，所以他一天都在忙，忙着回答也忙着躲人。
　　　　　　　　　　　　　　　　　　本来想叫他一起来的，谁知道他第二节课后就不见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赵欣兰瘪着嘴道，你不知道，昨天他在手术室
　　　　　　　　　　　　　　　　　　外可吓人了，脸色苍白，还拚命的砸手术室的门，我差点以为他疯了！
　　　　　　　　　　　　　　　　　　禁言再怎么嚣张，也没遇过这阵仗嘛！何洋哈哈大笑，陈今你也够强的，平常不吭不哈的，打起架来不要命，我以后可真
　　　　　　　　　　　　　　　　　　不敢惹你啊！
　　　　　　　　　　　　　　　　　　同学们一阵哄笑，陈今也淡淡跟着一笑，他脑海里只想着沈禁言，清醒之后，他只想看到沈禁言的脸，只想看他的微笑。
　　　　　　　　　　　　　　　　　　他已经不想再失去什么，如果活着，他死也要待在沈禁言的身边，不论是朋友还是只是普通的同学，只要能看见他，什么
　　　　　　　　　　　　　　　　　　他都不在乎了。
　　　　　　　　　　　　　　　　　　陪着同学们说笑，陈今不时地失神。
　　　　　　　　　　　　　　　　　　沈禁言为什么不来看他呢？明明在最后的时候，还拉着自己紧张地怒吼，他不知道前世，才会那么地关心自己吧。
　　　　　　　　　　　　　　　　　　同学们都走了，父母在待两小时之后暂时离开，病房里只剩下陈今独自一人。
　　　　　　　　　　　　　　　　　　夜色深了几许，变得更为寂静了。陈今靠在床头，凝望着窗外的夜色，急切地期望能够早曰出院回到学校，回到沈禁言的
　　　　　　　　　　　　　　　　　　身边。
　　　　　　　　　　　　　　　　　　陈今想起了赵欣兰，心猛地绞痛起来。
　　　　　　　　　　　　　　　　　　他嫉妒她，嫉妒得发昏，因为她可以陪着沈禁言，自己却不能。要待在沈禁言的身边，就得忍受着赵欣兰的存在。
　　　　　　　　　　　　　　　　　　好苦。
　　　　　　　　　　　　　　　　　　不想这么痛苦，却又不得不忍受下去。
　　　　　　　　　　　　　　　　　　陈今眼里慢慢地涌出了泪。
　　　　　　　　　　　　　　　　　　究竟到何时，他才肯原谅他？这一辈子不行，下一辈子呢？自己被他拴住了，他却还是自由地飞翔着，永远地将自己抛下
　　　　　　　　　　　　　　　　　　么？
　　　　　　　　　　　　　　　　　　一切都是单峰自己的错，如果早一点意识到罗云英的重要，如果早一曰发现那份真正的心情，是不是就可两人偕手浪迹天
　　　　　　　　　　　　　　　　　　涯？
　　　　　　　　　　　　　　　　　　病房门悄然地开了，一个身影慢慢地出现在门边。
　　　　　　　　　　　　　　　　　　你在哭什么？沈禁言靠在门边，冷冷的问。
　　　　　　　　　　　　　　　　　　陈今惊吓地回过头。沈禁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了病房，嘴里还叼着一根烟，一脸的漠然。
　　　　　　　　　　　　　　　　　　沈禁言？！！陈今惊喜地叫出声，牵动伤口，疼得低哼了一声。
　　　　　　　　　　　　　　　　　　沈禁言微微一震，吐出口烟，顺手掐熄了烟头。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陈今急忙擦掉了眼泪，露出一个笑容。看到沈禁言，他很开心。
　　　　　　　　　　　　　　　　　　只有这个时候你这里才没有人吧？沈禁言坐到了床边，说吧，连死都不怕的人，有什么事让你流泪？
　　　　　　　　　　　　　　　　　　陈今一下子哑了口，黑暗中，他满脸通红。
　　　　　　　　　　　　　　　　　　不好意思说么？沈禁言定定地看着他，还是不想跟我说？
　　　　　　　　　　　　　　　　　　不关你的事。陈今的口气下沉，顽固开始作祟。
　　　　　　　　　　　　　　　　　　不说也可以，但是我问的问题，你必须得回答。沈禁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手指扣紧了床栏。
　　　　　　　　　　　　　　　　　　你干嘛帮我挡刀？你不挡我死不了，你这一挡差一点就送命，我可没有求你。
　　　　　　　　　　　　　　　　　　那是我自己愿意的。陈今揪紧了床单，跟你没有关系。
　　　　　　　　　　　　　　　　　　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让你帮我挡刀送命的地步吧？沈禁言冷笑，好，这个问题就算是过了，你叫我『云英』是什么意
　　　　　　　　　　　　　　　　　　思？难道你连我是谁都搞不清楚了么？
　　　　　　　　　　　　　　　　　　你可以当我是口误，喊错了人。陈今涨红了脸，气恼地转到一边。
　　　　　　　　　　　　　　　　　　是吗？沈禁言站起身，那就这样，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道，我走我的桥，你少管我的闲事，我也懒得理你的生死。
　　　　　　　　　　　　　　　　　　陈今被狠狠地伤害了，他看着沈禁言，嘴唇哆嗦着，发出不成串的声音。
　　　　　　　　　　　　　　　　　　……很痛苦是不是？沈禁言猛地回过头，冷冷一笑，我看到你就不舒服，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我没有故意要出现在你的面前……陈今的声音颤抖，已经无法连贯。
　　　　　　　　　　　　　　　　　　没有？没有你干嘛叫我的名字？沈禁言靠在墙上，还叫得那么亲切，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云英』这两个字也是你
　　　　　　　　　　　　　　　　　　叫得的么？杀人凶手！
　　　　　　　　　　　　　　　　　　陈今像被雷劈到，整个人僵硬地呆在当场。
　　　　　　　　　　　　　　　　　　你是个男人，却吻了我，你不恶心，我还恶心着呢。沈禁言故意地擦了擦嘴，没想到上一世被你残忍的杀害，这一世你居
　　　　　　　　　　　　　　　　　　然还照样出现在我面前，而且谎话连篇。什么口误，你是认出了我，然后故意找我碴的吧？
　　　　　　　　　　　　　　　　　　不是的……不是的……陈今摇着头，你！你想起来了？
　　　　　　　　　　　　　　　　　　托你的福，沈禁言紧紧闭了一下双眼，我恨不得我从未有过这段记忆！
　　　　　　　　　　　　　　　　　　对不起……陈今垂下头，眼前一片漆黑，我……我不是有意要让你想起来的……
　　　　　　　　　　　　　　　　　　哦，真的？那我反而应该感谢你了？沈禁言冷笑，拜托，过去的事不要再拿到现在来说行不行？你是不是对杀了罗云英感
　　　　　　　　　　　　　　　　　　到歉疚？不必！我现在是沈禁言，前世什么的跟现在的我毫无关系！
　　　　　　　　　　　　　　　　　　　
　　　　　　　　　　　　　　　　　　陈今看着沈禁言。
　　　　　　　　　　　　　　　　　　没错，前世已经过去，只有自己在拘泥着一切，沈禁言完全可以不必想起来，他也根本不需要自己的补偿。自己的出现，
　　　　　　　　　　　　　　　　　　根本就是破坏了他的生活……
　　　　　　　　　　　　　　　　　　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早知如此，就不必专门考进这所学校，也不必想尽办法接近他、保护他，想什么补偿。
　　　　　　　　　　　　　　　　　　罗云英不需要单峰的补偿，因为前世已经不可能再重来，就算是回想起来，也只是徒然增加怨恨而已。
　　　　　　　　　　　　　　　　　　你以后别跟我说话，我也不想看见你心烦，可能的话，麻烦你从我的眼前消失，我要早点忘记过去，早点过我现在的好生
　　　　　　　　　　　　　　　　　　活。沈禁言丢下一句狠话之后，开门离去。
　　　　　　　　　　　　　　　　　　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陈今控制不住，眼泪冲出眼眶，一滴滴砸在被面上。
　　　　　　　　　　　　　　　　　　原来云英……是如此地恨着他。
　　　　　　　　　　　　　　　　　　想也知道，他怎么可能原谅他？
　　　　　　　　　　　　　　　　　　原本想着无论如何，只要能看见沈禁言，只要有机会能补偿一点，就足够了。现在却连见面都不必要，因为见面只会给沈
　　　　　　　　　　　　　　　　　　禁言带来厌恶感。
　　　　　　　　　　　　　　　　　　他已经有了赵欣兰，也有了新的生活，什么前世，什么旧情，都是无所谓的。
　　　　　　　　　　　　　　　　　　赵欣兰觉得沈禁言变了，变得不那么爱笑爱闹，也变得沉默寡言，像另一个人，一个她所不熟悉也不认识的人。他总是在
　　　　　　　　　　　　　　　　　　凉亭独自一个人叼着烟，一口接着一口地抽，满腹心事。
　　　　　　　　　　　　　　　　　　陈今已经出院，一直以为他们是好友的赵欣兰敏锐地发现，两个人像变成陌生人一样，既不说话，也不理睬。
　　　　　　　　　　　　　　　　　　明明是他们救了自己，为什么却变得像仇人一样？
　　　　　　　　　　　　　　　　　　赵欣兰不明白，所以她很迷惑。陈今和沈禁言救了她，她早已经将两个人都当作了亲密的朋友。
　　　　　　　　　　　　　　　　　　赵欣兰很反感烟的呛鼻味，但是沈禁言却很爱抽。为了耍帅而抽的时候，他喜欢咬着烟头，但有心事的时候，他会将烟全
　　　　　　　　　　　　　　　　　　都吞进肺里——那对身体很不好。
　　　　　　　　　　　　　　　　　　怎么了？不要老抽烟，抽烟的男人不讨女人喜欢。赵欣兰一把将烟抢下来，丢在地上踩熄，你去看陈今了吗？他明天就要
　　　　　　　　　　　　　　　　　　回学校上课了。
　　　　　　　　　　　　　　　　　　见过了。沈禁言转头看着她。
　　　　　　　　　　　　　　　　　　经过这件事，他和赵欣兰比之前更进了一步，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肉体的距离近了，精神的距离却更远了。
　　　　　　　　　　　　　　　　　　他已经思考了很多很多天，内心早已做下决定，只是要向赵欣兰坦白，他的勇气还不够。
　　　　　　　　　　　　　　　　　　赵欣兰的侧脸美丽而纯粹，沈禁言心中一阵绞痛，如果……如果没有想起一切，他真的愿意给她幸福。
　　　　　　　　　　　　　　　　　　欣兰，抱歉。
　　　　　　　　　　　　　　　　　　道什么歉？我还要感谢你来救我。赵欣兰抿唇一笑，我真的很高兴。
　　　　　　　　　　　　　　　　　　救你是应该的，道歉也是应该的。沈禁言看着她，我前世欠了女人很多债，上辈子没法还，这辈子更没法还。
　　　　　　　　　　　　　　　　　　你在说什么啊？！赵欣兰吃了一惊。
　　　　　　　　　　　　　　　　　　我……不能喜欢你。沈禁言垂下头，对不起。
　　　　　　　　　　　　　　　　　　赵欣兰僵住了，好容易才挤出一个笑容。
　　　　　　　　　　　　　　　　　　你在……说什么？
　　　　　　　　　　　　　　　　　　我……有一个非常喜欢的对象，喜欢得无法自拔。沈禁言靠着亭柱，看向蓝天，而那个人，并不是你。　
　　　　　　　　　　　　　　　　　　赵欣兰呆然地看着他，唇紧紧地抿上。
　　　　　　　　　　　　　　　　　　什么时候……喜欢的？她的眼神锐利地蹬着沈禁言，不要告诉我是在我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