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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星辰坠-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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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夕皇帝平定诸侯国后,将皇权统治贯彻进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将荣誉是要用鲜血来擦拭的信念灌输进每一个梦阳人脑中,绝对的遵从皇族,绝对的捍卫帝国,绝对的忠诚信仰——犹如狂热信徒!
  将军闭眼轻叹,想起风雷骑刚刚组建时,那个身披黄金铠甲的年轻帝王冰冷无情的言语:一人懈懦杀一人,一伍懈懦杀一伍,一队懈懦杀一队,若全军懈懦,不惜全部杀掉重新招募武士!
  当真是一个乱世之主啊!
  尽管林夕皇帝将夜氏灭了满门,可将军竟生不出半分恨意,不是不恨,而是不敢恨!而且有一股近乎病态的兴奋——若不是陛下杀了夜明山,他怎能得到现在的地位?若陛下不是流放了夜星辰,他的儿子怎能有机会得到世袭大将军?若不是陛下将那个高傲的女人困在皇宫成了一只金丝雀儿,他这么多年的嫉妒不甘怎能平复?
  他怎会恨陛下?分明要感激陛下啊!
  大将军夜青山倏然抬手,铁枪平举在前,肩头军隼骤然腾空飞起,嘶声鸣叫。他双目狰狞,仰头咆哮:“为陛下尽忠,为帝国捐躯!”
  身后几名将领同样将长枪抬起,横在身前,齐声咆哮:“为陛下尽忠,为帝国捐躯!”
  将军手腕抖出一朵漂亮枪花,锋锐枪头在马蹄前划出一道沟壑,他低下头,眼神炽烈,盯着那道沟壑,沉声说道:“这道线在哪里,吾等马蹄便踏到哪里,所到之处皆是我梦阳国土。”
  军隼振翅高飞,盘旋在边塞昏黄天际,嘶鸣摄人。
  梦阳林夕五年十月底,滚滚铁流终于冲向梵阳边界,梵阳当冲的三座军镇与梦阳花了五年心血的风雷骑兵遇上,犹如遇上一场噩梦。
  尽管梵阳军力在重出庙堂的御殿炎将军打造下隐隐有了当年的风骨,可在梦阳风雷的刀芒下依旧不够看。风雷骑兵出其不意的奔袭的确令梵阳武士措手不及,但更多的是输在了气势上。正如当年御殿月华候陆妙柏所说,梵阳比之梦阳少了一种叫做血性的东西,就连边军校尉平日操练甲士,也是‘弓弩远引,滚石沸水当头,不可与敌硬撼,如若不敌,退避为先,再做计较。’
  连近身搏命的觉悟都没有,怎可能低的过这些强悍可比蛮族铁骑的风雷骑兵?
  风雷只派遣一千骑兵,领头将领宋豪,以前是申国人,当年在申国公麾下便是火烈骑副统领,火烈骑号称梦阳战力第一骑,便是出自此人的调教。擅长极烈之枪,所用长枪刚猛难弯,臂力惊人,全力攒刺,能轻易洞穿蛮族轰烈骑的重甲,甚至他的名号便是‘破甲枪’。
  五年前蛮族入侵,申国公申孤岚一意孤行,与蛮族结盟,林夕皇帝借秋月公之手铲除叛逆,后平灭申国。可宋豪并不厌恨陛下,申孤岚是他主公不假,可错在主公,并非陛下,而陛下赏识他才华,非但未有降罪,反而予以重任,真真正正的用人不疑,坐上了风雷骑校尉的位置。与当年申国公给的火烈骑副统领比起来,陛下才是给了他鱼跃龙门的机会,如今更是将旷世之战的首战之功让给他,怎能不狂热?怎能不兴奋?
  他一骑当先,率领大军推进,从极北草原花重金买来的高云马最适合奔袭战,一千风雷骑一路风驰电掣,推进极快,好似闪电直劈在军镇城头。混在风雷骑兵中的又有大将军夜青山调教出的奇士,临近城墙,便滚身下马,与风雷骑的硬铠不同,他们身披轻质软甲,嘴里叼着匕首,腰间缠着绳索,指头上带着寸许长的尖锐铁指套。
  奇士蚁附城墙,铁指套扎进墙砖缝隙中,仰头向上攀爬,嘴中叼着匕首不言不语,唯有双眼灼烫,顶着墙头弓箭滚木向上攀爬,丝毫不惧。
  梵阳边镇一般都是三座一燧,任何一座军镇受到攻击,只要点燃烽火,另外两座军镇都会看到前来支援。三座军镇互成犄角,每座军镇驻军一千,御殿炎将军重掌军权后,亲自设置新式机括装备在军镇上,以防万一。
  奇士攀爬极快,手足并用登上城头,取下嘴中匕首不言不语,潜行避过被城下骑兵吸引的武士,摸到军镇门口做掉守门武士,为风雷骑兵打开军镇大门。
  将领宋豪冷笑一声,本来他是想让大将军派一尊破城锥来,没想到真是多虑了。大将军调教出的奇士,当真了得。若是带上足有数千斤重的破城锥,风雷骑的机动性大打折扣,还谈何动如风雷/?
  宋豪将头盔上的铁面幕拉起,露出引兴奋而扭曲的脸,回头大喝,“左翼五百骑驻守,阻杀另外两座军镇援军,右翼风雷,杀!”
  这就是风雷骑的自负,明知这一座军镇中驻军一千,三座军镇互相照应,便是三千武士,依旧敢以一千骑兵硬撼三千守城武士。并非热血无脑只知向前冲的愣头青,而是建立在自身战力上的自负,无情碾压而过的绝对实力差距。
  五百风雷鱼贯而入,破甲枪宋豪嘶声狂笑,战马人立而起,钉了蹄铁的碗口马蹄沉重踏下,将一名来不及逃窜的梵阳武士头颅踏裂,脑浆迸溅。他手中长枪起落,挑起两名逃敌,长枪从后背刺入,锋锐枪头又自胸口探出,鲜血顺着血槽飞溅。两名武士如同糖葫芦被串在一起挑在空中,却并未死透,凄厉惨叫,而将他们挑起的风雷猛将大声狂笑,引得那些正仓惶逃窜的梵阳武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差点丢了魂。
  二十年未有战事的梵阳武士何曾见过如此场景?
  若是二十年前的梵阳武士,与东海倭寇厮杀过,与南蛮武士厮杀过,与残忍海盗厮杀过,见了这场面兴许还能激出骨子里的血性与敌死战,可如今整日昏昏沉沉混日子的梵阳武士,血性没被激发,反倒连最后一丝胆气都被吓没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逃啊——’,千余名驻守武士弃甲而逃,恨不得比同伴多生两双腿。
  在装备着极北血统。战马的骑兵面前,人腿又能跑多远?
  分明就是一场虐杀。
  五百风雷骑兵如洪水冲刷过一千座礁石,就像农民收割成熟的麦子。以蛮横不讲理的手段,取得情理之中的胜利。
  全力开动的风雷就是一台绞肉机,来回两个冲锋,这一千驻军便倒在血泊,皆是一击毙命。
  月白铠甲的风雷骑第一次染血,便如此森然可怖。
  几乎毫无抵抗便拿下一座军镇。
  破甲枪宋豪调转马头,高声喝道:“出城,碾碎另两座军镇的援军。”
  无情碾压。
  若是对梵阳的战争,每一场都像今天这么容易,会不会太无趣了点?说好的硬仗死仗呢?宋豪伏在马背上,阴测测的想到,这么轻易就能拿到的战功,老子还真不稀罕要!
  若说这一千打头阵的风雷骑只是开胃小菜,那接下来的动作,才真正令梵阳朝野震动。
  拿下三座军镇,等若撕开梵阳防线,大将军夜青山当机立断派遣一万精锐风雷和两万轻骑穿过被鲜血洗刷个透的军镇,扑向梵阳腹地,首当其冲的是青河郡。
  三万骑兵奔袭五百里,如一柄锋利匕首,一刀一刀将这座盛产酒酿的馥郁之郡捅了个透。
  不管是当地驻扎的军队还是平民百姓士农工商,皆是镰刀割麦齐茬收割,偌大一座青河城十万余人一夜成了一座死城。
  梵阳大震。
  梵阳皇帝皇甫茗禅紧急诏令朝会,六品以上官员放下手头事宜回京议事,押送青河郡郡守,守城校尉问罪,皇子和公主立即回返帝都,不得贻误。
  得到皇帝诏令的御殿炎将军尹苍炎一袭麻布白衣,面朝西方呵呵冷笑:“梦阳当真是大手笔,一开场便是屠城?梵阳啊梵阳,千万别被打垮的太快啊——”


 第54章 面圣三不跪

  梵阳,帝都祥泉城皇宫。
  一众身着云雀走兽官补子的帝都大员神情焦虑,三两成群头挤在一起小声交谈着,不时地摇摇头叹息一声。这些能站在皇宫里面见圣上的官员,都算得上帝国的中流砥柱,哪一个不是手握实权威风了得?每每相聚朝会时,也都是笑容满面相互称兄道弟,道一声‘仕途风顺,更进一步’‘许久不见,身体尚安’诸如此类或真心或虚假的官场客套话。如今陛下诏令朝会,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是心知肚明,整个梵阳庙堂上下大震,他们也不得不做出‘陛下忧而臣子忧’的鲠骨忠臣样子。
  庙堂向来文官一列武将一列,但武将向来带兵在外,未能及时返还,故三五个将领后的差数也由文臣补齐。而且,二十年前的茗禅元年之乱后,帝国能拿得出手,有资格站在庙堂上的将军又有几个?
  皇帝还未驾到,群臣相簇低语,对所发之事谈论一二。有三五成群相互捉耳而谈好不热闹,有被排挤在外兀自愣神的离群之臣,但也有明显站在那里,便比三五抱团的臣子们超然一大截的孤傲存在。譬如站在右列文官最前列正双手插袖闭目养神的御殿月华候陆妙柏,譬如一袭狰狞兽面铜铠的御殿炎将军尹苍炎。
  一文一武,一龙一虎,好似两根擎天巨柱,生生撑起了梵阳庙堂。
  五年来梵阳庙堂风云变幻,消失十五年的前大柱国陆中堂之子陆妙柏返还,与陛下密谈之后便继承父辈官职,官拜正一品御殿阁大祭酒,封侯‘月华’,赐马赐衣赐宅,可随意出入皇宫,重用至极。这五年来梵阳政策从重商轻农重文轻武生生逆转,发配三十万流民开拓荒地增加耕田,对每年向国库缴以巨额黄金的商贾巨臂苛以重税,增加科举考试难度,提高军队武士待遇一系列明面上的动作令人眼花缭乱,还不知有多少台面下的措施不为人知。
  按理来说这样的帝国新贵,皇帝深信不疑予以重用的权臣,理应有无数帝都权贵争相结拜,以求日后能分得一杯残羹,或是自己遭遇不测后能被拉上一把,可御殿月华候陆妙柏从未收过这些官员一根银钿一枚铜板,丝毫未有结党营私的苗头。
  这个在梵阳庙堂上已是一手遮天的隐相,保持令人难以理解的清贵高傲,似乎是超然于无外,不愿与这些污泥般的帝都权贵有半分瓜葛。
  不少人便是猜测,这陆妙柏莫非是好了伤疤却记住了疼,没忘记二十年前他父亲陆中堂是怎么死的?大柱国陆中堂,四位上柱国中唯一一位大柱国,先帝时已位极人臣,又极擅长经营钻研,膝下门生无数,如一只巨大章鱼,触手遍布帝国角落,甚至到了他摇摇头,庙堂里便有半数官员跪求陛下收回成命的景象,大柱国陆中堂一系私下里被称为‘陆庐’。
  当时梵阳庙堂里另一位上柱国尹苍炎,同样经营一手好人脉,为人磊落豪爽,战功勋卓,拜将御殿大将军,在军队里极富威望,甚至在武士中,有‘只尊大将军虎符,不尊皇帝圣旨’之说,尹苍炎背后的武将一系,被称作‘炎党’
  陆庐与炎党,每一位入朝为官的大臣都必须站好队加入其中,否则就是扫地出局,被取而代之的凄惨下场。
  同样是一文一武,等若瓜分了梵阳庙堂的天空,他们两人便可左右帝国走向,左右皇帝意念。
  之后先帝驾崩,六龙夺嫡,几位皇子们纷纷携厚礼登门,以求能得到这两位庙堂巨臂的支持,令人不解的是,陆中堂与尹苍炎都选择处身事外保全实力,不愿趟入皇子们你死我活的夺嫡之争。
  六龙夺嫡后,坐上皇位的便是当今天子皇甫茗禅,兴许是茗禅陛下觉得陆中堂与尹苍炎那时选择束手静观便是不忠于己,兴许是觉得有这两名臣子在,梵阳皇族等若被架空全力,便如夏天的轰雷暴雨般突然出手,发动令整个梵阳庙堂震荡不安的‘茗禅元年之乱’
  用皇宫禁卫军镇压陆庐炎党的臣子,血洗帝都,几乎将这两派斩杀殆尽,大柱国陆中堂被闹市拉杀——五匹骏马配上索套,分别套在人的脖子四肢上,朝五个方向驱赶骏马,人在中间便被生生撕裂开来。
  御殿炎将军尹苍炎满门抄斩,四个儿子死了三个,只带着一个小儿子在亲信的拼死掩护下仓惶逃出帝都,隐姓埋名苟延残喘。
  凡是与陆庐有牵连的四品以上官员,一律抄家打入死牢,四品以下官员罢官回乡,永不再用。但炎党的将领们下场凄惨太多,统统抄家处死,解散掉除了沧海军外所有军队,傲羽长射变为帝都守备军,为数不多的骑兵变为皇族仪仗队,精锐斥候的鬼部也成为皇族跑腿的信使。
  一场茗禅元年之乱,几乎对梵阳庙堂来了一场大清洗。皇帝心满意足的用腾出来的空位置安插亲信功臣,再不见当年一党一庐便可左右皇权的景象——皇族一手遮天。接下来皇帝洗干净了手,开始二十年修身养性,品茶修禅。
  庙堂新老更替日新月异,亲眼目睹了那场血腥动乱的大臣纷纷告老还乡,无心为官,新晋的年轻官员反倒觉得茗禅陛下仁慈圣明,是不可多得的好皇帝。
  二十年后的今天,茗禅皇帝不知何由任用前大柱国陆中堂之子陆妙柏,又令逃亡十六载的御殿炎将军重掌军权,而这两位当年被打压极惨的当权者似乎很大度的以皇命为重,不计当年血仇。又很知礼数的未像当年那般结党营私,令陆庐炎党重现,尽心尽力为皇族效力,以求能留名青史。
  这样的庙堂景象,是皇帝最乐意看到的,也是梵阳最需要的安详气象。
  御殿月华后陆妙柏,御殿炎将军尹苍炎,一左一右,一文一武,似乎又支撑起了梵阳庙堂啊!
  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梵阳名臣如此风骨,何愁不昌盛?
  只是今日陛下急诏朝会,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起来。
  梦阳大军压境,不到一个时辰便拿下三座军镇,接着数万梦阳骑兵长驱直入,在青河郡大开杀戒,屠戮无辜,一夜之间,青河城十余万人口斩杀殆尽,沦为一座死城。
  这是屠城啊!过惯了衣食无忧的舒适生活,屠城这两个字离他们多么遥远,可如今真真正正的发生在梵阳,怎能不让他们惊惧?
  青河郡之后是玉兰山脉,沋河水便是从玉兰山发源,沿河一路向东,五郡之地,便是帝都。
  就看帝国如何应付了。
  “大皇子驾到——大皇子来了——”有人低呼一声。
  一名身着金黄蟒袍的年轻男子大步走来,乌黑长发在头顶绾出一个发髻,额骨前突,眉眼轮廓饱满,面容苍白清瘦,唯独那双剑眉斜斜飞扬如鬓,平添刚毅之色。仅看面相,大皇子便像一名无欲无求的苦行僧般,泛着浩然正气。
  三位皇子中,大皇子是最有望被立为太子的!
  年纪轻轻已开始为陛下处理政事,将帝国打理的井井有条,并跟随御殿月华后陆妙柏修习施政之术。为人处事浩然大气,与之接触如沐春风,是相当完美的人,完美的令人觉得不真实。
  有名家点评大皇子,‘虎豹之子,虽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气。’
  他昂首阔步,目视前方,未看两列臣子半眼,径直走到御殿月华后陆妙柏身边,驻足片刻。
  陆妙柏只是不动声色微微点头,大皇子剑眉轻抬,继续朝前走去,站在群臣之前,面无表情。
  大皇子驾到,群臣的小声议论骤然停止,毕恭毕敬而立。毕竟将来可能是坐上皇位的皇子,他们不敢有丝毫放肆。放在二十年前,炎党陆庐并立,就算皇子也奈何不了他们分毫。
  帝王心术,臣子权术,相互牵制,相互平衡,任何一方太强横,都会令庙堂动荡。
  大皇子一言不发,神态淡漠,群臣束手而立,执臣子礼,毕恭毕敬。
  君臣一派祥和。
  唯独瞎了一只眼的御殿炎将军嘴角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时有宦官中气十足字腔浑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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