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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星辰坠-第2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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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星辰看着他们踏过高耸的皇宫正门,钉着黄铜铆钉的巨门嘎吱一声合上,仿佛威严的皇族气势,拒人门外。
  看到两旁这么些披甲持戈的御林禁军武士,他心里就极不舒服,当时宁正离开尚吉城时,他差点就死在这些人手里。
  他仰起脸,眺望皇宫的琉璃金顶重檐叠角,在初冬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他就这么站在了皇宫门口?他与宁正的距离,也许只隔了这一堵深深宫墙,却是牺牲了多少人才奠定他的战功,才让他能站在这里,不至于自惭形秽?
  他轻声苦笑,还真是自私到了极点啊!
  身后有人走来,他回头望去,一袭猩红的大蟒袍,一个窈窕女子身影。
  身后御林禁军齐齐跪下,“拜见公主殿下!”
  星辰深吸一口气,思维在这一刻窒住。
  朝思暮想的宁正束手而立,眉眼清秀,白皙面庞笑意盈盈。
  红衣蟒袍大太监郭阿蒙呵呵笑道:“原以为你走到这一步起码要几年之后,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站在这儿!这几天可把咱公主殿下乐坏了!”
  宁正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老太监,嗔怒道:“郭爷爷——别什么话都往出说!”她脸上流露出一抹红霞。
  她低着头不敢看向眼前的人儿,一袭军装的他如此英挺,消瘦的身材笔直如剑,锋利俊美的五官在阳光照耀下宛若透明,仿佛最精美的工艺品。可她明显从他的眼睛里感觉到一股以前从未感受过的伤感悲凉,仿佛年轻的身体里住着一个苍老的灵魂。
  她感受不到在尚吉城时,这个少年那股优柔温软。在尚吉城时,明明他是主人她是客人,却每次都是她翻过他家墙头,轻声叫他的名字,接着两人就从墙上跳下来,挽着手跑进尚吉城的灯火通明中,街上看到好玩的好吃的也都是她伸手说想要,而他只是站在那里笑着为她付钱。
  可现在,她再从他的眼里找不到分毫优柔犹豫,他站在那里就像狭长战刀一般笔挺,目光沉静,就连清秀的面庞都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执着与坚持。
  分开后这段日子,星辰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他有了变化,是一种仿佛破茧而出宛若新生的蜕变。
  她心中隐隐不安,她无法猜测这种变化是好是坏,甚至不能分辨星辰还是不是当初的星辰!
  气氛突然就局促起来,她低头摆弄一角,不敢说话,老太监在旁束手而立,眯起眼睛老神在在,吃了秤砣般铁了心不多嘴一句。
  “没让你等太久吧?说道做到,进了帝都,就再不走了!”星辰突然绽露出一副笑脸,格外干净美好,他走上前来,一袭军装勾勒得他英挺逼人,少了很多富家子弟的脂粉气,多了一股百折不挠的坚韧,沉静内敛的气质引人注目。
  以往都是她抓起他的手腕奔跑在尚吉城的灯火辉煌中,这次他握住了她的手,她感受到星辰手心中握刀磨出的粗糙茧子,他的皮肤冰凉,像被一团水包裹住。
  两枚戒指终于凑成了一对,那有情人就能终成眷属?
  宁正声音温柔的说:“走吧!”
  “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好多事情要告诉你!”星辰与她并肩走在巍峨的皇宫城墙下,看到她脑后那一束细细马尾,突然心情就晴朗起来。
  “好!让我听听我的大英雄的英勇事迹!”宁正俏皮笑道,她的笑声如风铃,伸出一条胳膊,好似要抓住指间流过的风,抓住温暖的阳光,抓住她身边的人。


 第92章 背影

  看到宁正,星辰终于觉得在青河城的痛苦又黑暗的回忆一扫而光,那些腐烂的丧尸,阴雨连绵不见天日的阴霾,不得不杀死自己兄长的煎熬,踏着无数尸骨才换来如今一步登天机会的歉疚这些令他不堪回首的感触,在女孩伶俐清脆的笑声中烟消云散,宁正就是具有这样的魅力,她的笑容就像冬日里的一抹暖阳,能消融任何寒冷坚冰。
  现在他就这么牵着宁正的手走在皇宫中,穿过森严的御林禁军,走过雄伟华丽的皇宫。碰到小步快趋的宫女太监,他们匆匆一句“见过公主殿下”,忍不住要抬起头偷看这个与公主殿下并肩而立的男子,嘴巴皆吃惊的张大,怎么也合不住。
  身为陛下最宠爱的公主,宁正殿下的眼光也高很多,时常有献殷勤的男子绕着殿下转着圈儿奉承,以博红颜一笑,怎奈何公主殿下多是冷眼待之,甚至直截了当闭门不见。可现在,公主殿下竟与这男子挽着手站在一起,笑容温软,碧绿的眸子像初春化开的湖水,柔波漾漾。
  这世间还真有男子能得到公主殿下的垂青!那该是多出彩的男子,多幸运的天之骄子?
  边走边说,星辰言辞斟酌,有些事情他必须得压在舌头下面,说出来恐怕会让刚刚一步登天的他再狠狠摔下来!他即将在梵阳封官拜将,他在梵阳叫梁星辰,他夺得彪炳战功只是为了能与宁正再相聚。
  尽管他本是梦阳夜国的亡国世子,尽管他父亲大人是梦阳前镇天大将军,尽管他是梦阳修罗大国师死死防备的人,尽管他是要以梵阳为基石,壮大自身气运,要以蟒吞龙这些心中猛虎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口。
  突然就有些不安,他感觉自己是欺骗宁正。他只敢说是家里花了钱才把他送进军队,只敢说他是侥幸才杀死那个黑铠人,只敢说立下如此大功只是运气稍好些而已。他多想告诉宁正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哥哥时,心如刀绞的感觉有多痛;看到哥哥死前塞在他手里的纸条时,眼泪大滴大滴滚落,泪痕在夜风中多么冰冷刺痛;这一仗根本就是策划好的,死了这么多人只是为了让他能一步登天。
  他不敢说,只能将这些话埋在心里,烂在肚子里。
  他躲闪着不敢看宁正的眼睛,他怕他的掩饰会在那双碧澈无邪的眸子下不攻自破。他知道他连笑容都有阴影,背负这么多,怎可能笑得轻松?
  一时间没人说话,两人并肩走在一起,阳光很温柔,微风很清新,女孩的马尾辫在脑后轻轻跳跃,淡淡的玉兰花的香味沁透了星辰。
  其实能这样并肩走在一起就好,当初知道她是梵阳公主后,他心灰意冷连话都说不出来。如今能与她并肩走在一起,不觉得自惭形秽,他应该感到心满意足。他要做的是守护好宁正,而不是用自己那些糟心事让宁正担心,他失去了太多太多,宁正绝不能再失去。
  他手间的力量大了几分,感到宁正的手也有力的回握着,嘴角微微翘起,像一只猫般笑了笑。
  宁正带他来到自己宫邸,踏在华美张扬的九龙盘舞白玉石阶上,手扶着刻纹繁复华丽的栏杆,如梦似幻。
  一直远远跟在后头的大太监郭阿蒙嘿嘿笑了笑,这小子该知足了,他可是公主殿下长这么大,第一个被公主带入这座宫邸的男子。前两年有一皇族外姓旁系公子,仗着自个与当今陛下不浓不淡的血缘之亲,擅自闯进殿下宫邸,言语轻佻纨绔浮夸,惹得殿下大怒。直接被殿下的仆从轰出来,就还不死心,死皮赖脸脱了鞋坐地上靠着石阶大声吟诗歌颂,一直从早晨耗到了晚上,用上了男子追求女子最下作的死缠烂打之术,最后气的公主殿下找来二皇子将之狠狠拾掇了一顿。
  据说最后是被他家人小心抬到马车上,灰溜溜抹黑出城,这些年都再没敢再来帝都。
  且不说陛下对宁正公主何等宠爱,就是几个皇子也对这个妹妹偏爱无比。已经开始接触帝国权利中枢的大皇子是个极有修养的男子,待人接物从没有皇子的架子,谦和有礼。四年前,吏部尚书家的公子悄悄找上大皇子,意思很明白,只要大皇子能让他见着宁正殿下一面,能促成这桩好事,他那一部尚书的爹爹便倾力支持他当太子,更有他爹爹的各路人脉为大皇子铺路。
  当时大皇子笑呵呵得满嘴答应,在外人看来,一个初出茅庐的皇子,若能得到权臣的支持,今后的路无疑会好走很多,只是将自己的妹妹介绍给吏部尚书家的公子,不痛不痒。怎料几天后,一纸诏书就送到吏部尚书家里,调任颇有经国大才的吏部尚书为西北道经略使,并将之死死按在苦寒的西北四郡足足四年不得翻身。
  后来这件事渐渐传开来了。虽然吏部尚书与西北道经略使都是正二品,可京官外调就算品秩不变,依旧算是贬谪。更何况当时吏部尚书大人经世之才颇为出彩,甚至再往上走一步也有可能,怎奈何说下去就下去?人们这才看清楚了这个平日谦和有礼几乎圣人的大皇子绝不是好说话的主,话说的软,事儿却做的极强硬,不留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尤其是在宁正殿下的问题上,更不容心怀不轨之人动半分邪念。
  二皇子就不必说,打小在皇宫就是混世魔王般的人物,没少把伺候他的太监宫女打残气哭,陛下将鬼部斥候交给二皇子掌管后,这个阴蜇狠戾的二皇子做事更加乖张。若说大皇子的手段还是在明面上的规则之内,那二皇子就是彻头彻尾的不讲理,是会杀人的。毕竟这是皇甫家的天下,皇甫家的人说的话就是理,自不必和你们讲道理。
  而身为武夫的三皇子武贲,热血青年,若是听到有谁欺负了宁正,直接就调几百号精兵从边疆杀回来,先不说别的,仅仅这气势就震慑住一大票儿帝都纨绔。
  老太监双手插在袖子里,弓着腰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对儿好不容易才凑在一块儿的佳人。星辰公子勉强是得到了二皇子的认同,差点连命都丢在御林禁军和鬼部斥候手中,接下来还有大皇子那关,要是年底贺岁,三皇子也回来,那就更热闹了。
  想当皇甫家的驸马,不过这三关五将怎么行?而且就算这几个皇子都看过眼了,这事儿最终拍板的还是当今陛下,要想终成眷属,难难难!
  老太监突然就觉得这年轻娃娃们在一起,何尝不是得过且过在一天是一天?尤其是这种大家大世出身的年轻人,有几个能真真正正与自个心爱的人在一起?男情女爱都如履薄冰一般战战兢兢身心俱疲,这都是什么世道?
  说实话,他很看好这个星辰,不论是秉性亦或是心智。其实只要是宁正喜欢的人,不是太过差劲的,老太监都能容得下。毕竟他就是一步一步从最底层爬上来的,不会做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恶心行径。
  走进公主殿下宫邸,当真是女子住的地方,处处透着清雅秀气,干净宜人。星辰真该让小五和六子那两个货来看看,他们总把住的地方搞得和猪窝一样,还说太整齐了不习惯,就这么乱乱的心里舒坦。
  宁正牵着他的手顺着楼梯朝上走,她喜欢登高远望,于是陛下专门将皇宫中仅次于主殿的宫邸腾给她,站在这座宫邸之巅,可眺望整个京畿之地,祥泉城之景尽收眼底,五层宫殿飞角勾檐,琉璃金顶层层叠加,伸手即可揽月摘星。
  登高宫邸之巅,推开门户,站在栏杆前,巍峨一片京城胜景。这是星辰第二次站在高处远眺,上一次时,还是在城主爷爷的府邸,他站在高楼之巅不敢往下看,只觉得一阵晕眩,远没有登高而望一览众山小,气吞万里势如虎的豪气。
  如今站在高处,站在这个皇朝正中心的位置,居高临下俯视苍生,胸臆万丈,仿佛君临天下。
  雄伟的皇宫自脚下层层蔓开,高大的皇宫城墙将威严皇家与世俗百姓隔开,再往外便是这座传承五百余年的古城城墙,接着是梵阳万里大好河山,远处天地一线,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梵阳之土。
  星辰怔怔然看的出神。
  站在城主爷爷的府邸居高俯览,并没有如此震撼的感觉,可站在梵阳帝都,站在帝国的权利中心居高临下,竟令他有股君临天下的霸道之意。他不由自主得伸出手,五指张开,好似要将眼前所见都攥在手心。
  “星辰——你要入朝面圣,得有上朝袍服,我特意叮嘱织造府为你缝制了一身官补子,你试试何不合身!”宁正站在他身后,笑着说道。
  老太监双手捧着一袭叠放整齐的蔚蓝缎面锦袍,递到宁正手中。
  “这是给我的?”星辰惊愕。
  “对啊!你好歹为我们梵阳立了如此大功,本公主怎么也该表示表示!别磨蹭,快换上!”女孩伶俐说道,她的伶牙俐齿依旧令人耳目一新。
  星辰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将身上的笔挺军服褪下,递到恭候身旁的老太监手中。
  他**上身,临栏而立。
  这一刻宁正发现这个清瘦男子有着令人惊艳的身架,身形匀称令人惊心动魄,身上肌肉不似那些突贲到让她觉得恶心的大块头,不显突兀,但蕴含足够的爆发力。
  她向后退了两步,好更完整的欣赏这个男子的背影,却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仿佛看到了这辈子最触目惊心的画面。
  这个男子的脊背纵横交错满是伤疤,张牙舞爪,好似在嘲讽这个人间。
  一直以来,宁正都觉得那些背影落寞萧瑟孤寂都只是无聊士子文人的无病呻吟,直到今天,才第一次看到令她心头刺痛的背影。
  她禁不住后退,捂住嘴巴,说不出话来。从小到大她都生长在一个无忧无虑的环境中,就像一朵生长在肥沃之壤中的贵气牡丹,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景象。她想象不出一个男子经历了什么才能在短短二十年的人生里积淀出整整一后背的伤疤。
  她怎可能知道星辰自五年前被梦阳林夕皇帝流放到极北草原后,就在蛮族那片凝腥的土地上顽强的活了下来,他拼命学骑马,学战刀,学蛮族骑兵的冲锋,无数次跌落又爬起,爬起又跌落。他曾身披锁子甲手握劈刀与蛮族的骑兵厮杀在一起,刀刀见血见肉。最近的几道伤疤,正是在她离开尚吉城那天,被御林禁军和鬼部斥候留下的,伤疤泛着白痕,纵横交错,像将天空割成一块一块的繁复树枝。
  宁正出神的看着这张后背,心神仿佛被紧紧攥住,她感觉若是错过了这个男子,就注定会错过这悲怆苍凉的画面。
  而她眼中的男子,正双臂抱于胸前,伫立高处,狭长的眼睛眯起,眺望远方,神情平和安详。


 第93章 蓝缎袍

  梵阳茗禅二十年,十一月十日,立冬。
  紫禁开祥。
  今日朝会,算得上近几年都未曾有过的盛会,除去本就在帝都当差的京官,就是各个州郡主管京道经略使盐铁茶运监察使也鱼贯而来。只要是帝国官秩上能排的上号的,都得推掉手头事宜,赶来朝会。梵阳正从九品十八级,六品是道槛,能踏进帝都面圣的,至少都是六品以上,或手握一方权柄,或独掌一面事宜。若是这近千号六品大员齐齐暴毙,梵阳等若从顶层轰然坍塌。
  坐落巍峨皇宫中轴上的永安门外站满了等待面圣的官员,门口大小马车玲琅满目,仆从杂役摩肩接踵,门口几无立锥之地。久而久之,面圣停车也有了不成文的规矩,官秩高的马车就离永安门近,官秩低的就离得远些,依次排开。许多品秩不高不低的京官索性起个大早迈着步子走来,不争不抢,也不伤和气,天子脚下,可不能为车驾之事争个面红耳赤。
  这不下千人的阵容中,有年过不惑且高居三品的有为之才,有须发皆白才刚迈过六品门槛的老人,更有世代为官而立之年便手握一部权柄的年轻俊杰。这些人中,又自动分成两拨,一波以御殿月华候为魁首的文官,一波以御殿炎将军为鳌头的武将,两拨人中又有三五成群抱团的党系,有尊大皇子的大皇子党,也有推崇二皇子的二皇子党,又有翰林党,黄门庭派,有郡守经略使之间相互结交的地方系,又有在帝都为官的京官系
  谁也不敢说自个能将这一千来号人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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