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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森林-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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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险,另有仇家用阴谋将他暗杀,阿成适逢其会刚巧遇上也未可知。别的不说,你们转问老人,我和阿成均蒙你们救来,休说不会以怨报德,就黄山都多么凶恶卑鄙,欺人太甚,至多稍微抗拒,保全自己,决不会伤他的性命。何况这里规矩我都知道,他虽酋长,还有我义父可以作主,只一逃回月儿湖便可讲理,又有神鞭护身,中毒昏迷乃是出于意外,醒来人在山洞之中,什么不知,怎会伤他?再者,阿成初来伤毒甚重,赤身裸体卧在崖后,我和他虽未见面,他那随身兵器毒弩均被义父搜去,刚发还不久,而那十几支毒弩,义父也必知道数目,用过没有,一望而知。就是用过,也与毒刺大小不同,死人身上皮色先不一样。我随身兵器义父也都看过,哪有这样凶毒之物?请他不可冒失,还要仔细查考。误杀两个好人还在其次,使那真正凶手漏网逃走,岂不冤枉?”
二蛮妇见双珠口说手比,蛮语虽还生硬,辞色那样慷慨但然,丝毫不像虚假,由不得更加感动,先是连声答应,听完,互一低声商计,忽又面现愁容。
双珠边吃边偷听二妇低声议论,仿佛先后死这两个酋长最受全族敬爱,关系重要,事又仓猝,最要紧是山兰自杀,死无对证,群情这样愤激,如非星月佳节照例不能杀人,被擒之时双珠早已成了肉泥,事前还要受尽种种酷毒,端的惨极。这等非常之变,在佳节将临的头一天,自己人为外人所杀,死的又是酋长夫妇,便老人阿庞当时出头,也压不住众人的怒火。当此众人悲愤、情急、盛怒之下,真正凶手又未寻到,百口难分。野人又太爱群,自家人决不容外敌伤害,便认为双珠不是凶手,也必迁怒,何况酋长死时曾说了一句为汉家女子而死的话,山兰死前又哭喊要为丈夫报仇,便老人阿庞恐也难于解救。二妇并还谈到当地无论何事,均以众人心意向背而定。事虽万分凶险,但听老公公那样说法,双珠人又这样美貌胆勇,死了实在可惜。何况并未亲手杀人,就说她是祸根,也是难定。准备向老人复命之后,乘这一日夜的光阴,联合几个亲厚的人,逢人劝说,至少也等将凶手擒到再定杀否,或照旧例强迫双珠为奴,为众人出力赎罪等语。
双珠暗中留意,有的话虽听不懂,却也明白几分,知这两个蛮妇出于真诚。照此情势,野人只是怒火头上群情愤激,一生误会便不可收拾,只知激烈悲愤,不计是非。如论本性,这班野人并非无理可讲,人更天真诚朴,没有虚假,是非一明立可无事。无奈事机紧急,只此一日光阴,休说真正凶手不能擒到,阿成这样忠义勇敢的人如被擒来惨杀,不论是否冤枉,也非自己所愿,何况凶酋咎有应得,阿成杀他由于自卫,也不应该受这惨祸。听对方说得这样艰难,可知老人阿庞权力虽高,并不能为了私情违反众意。
野人偏是这样偏重感情,没有理智,性又如此猛烈。众怒已被山兰激发,想要挽回实是极难之事。不由把方才想起毒刺并非自己和阿成所有,可作反证的一线希望,又减少了许多,表面却不露出,从容吃完,谢了二蛮妇,听其走去。
天亮之后,广场上人来渐多,但比昨日少掉十之八九,后在无意中发现台侧和昨夜一样,老有几个男女幼童追逐游戏,往来不去,但不似昨夜那样仇视。试一开口,乘着大人隔远,向其探询,竟是有问必答,并还试探着凑近前来,故意坐在台侧木梯之上,每次答活,头均望着有大人的一面,旁边并有两个同伴假装和她指点说笑。另外还有一两个立在台上张望,每遇大人走近,便即低声警告,往往话还未完便即中止,假装顽皮,上下追逐,闹作一堆。仔细一看,共是六人,内中一个便是鸦鸦,每次都她回答。忽然醒悟,这几个幼童有意在此不去,料是老人阿庞暗中派来陪伴自己,准备随时送消息。
因知野人常受外敌侵害,只把对方当作敌人,便是通体一致,老少皆同。为防走口,先还郑重,不敢冒失。时候一久,看出这几个小野人均是真心倾向,试一探询是否老人派来,却答不是。
鸦鸦并说黄山都不好,所宠山妇淫凶阴险,性又奇妒,一面强迫三小姊妹做她女儿,蛊惑凶酋,不令三女跟随山兰,欲使病中孤寂,气愤而死,好由她做正妻,一面挑拨他父女情感,常时借故毒打,并在石穴之中藏了两条毒蛇,巧诱三女前往附近采果,暗将毒蛇放出。幸而鸦鸦和内中两个年长的同伴看出阴谋,不知用什么方法将毒蛇杀死。这类事林中常有,山妇又当宠爱头上,便往告发也是无用。山兰知道,必与狗男女拼命,又要吃亏。再经鸦鸦力劝,三女只得忍气,仗着年幼,大人照规矩不能毒打,时常逃往花林塘,与乃母同居。几次间娘,阿伯这样不好,为何不肯分离?乃母答以昔年曾受救命之恩,夫妻本极恩爱,全是狗婆娘所害,早晚病好起来,必与拼命,丈夫如能回心转意,自然快活。否则,昔年恩爱时节曾有同生共死之言,你父如死,我不独生,要我分离,也都不肯,真个逼急,便与同归于尽等语。鸦鸦见山兰对黄山都热爱,凶酋这样薄情无义,老大不以为然,一面又因荡妇挑拨,常受辱骂,无故欺凌,于是对这狗男女生出反感,只是无可奈何。所以这次狗男女惨死,并不动念,想起山兰,虽极伤心,但是死由自杀,与平日所说相合。并且凶酋这样无良,活在那里也是难过,早晚必被气死。
眼看凶酋与仇人快活亲热,只是悲痛,本来约好六个知心同伴,连她七人,准备山兰如被气死,大来必为报仇。难得三人同死,正合心意,本就不怪双珠,再听别人说她无辜,连老公公也是这样说法。想起前两日待她的好处,越发不平。因此约了几个同伴,来此作陪。
双珠也未问出所以然来,因探出这几个小人非但没有敌意,到了紧要关头并还全力相助。虽然人小,最大的不过十一二岁,但是这类小野人个个胆勇机警,动作轻快,多力耐劳,生长此间,熟于地理,真比寻常大人还要得用,就是心神上也能得到一点安慰。
谈了些时,问知大人除隔日睡足的少数人不算,为了当夜星月佳节,通宵狂欢,多半还在高卧未起。老人又有中午时节是逃走机会的表示,天明便有这六个小入假装游戏,来此作伴,他们都将老公公奉若神明,虽不肯说是老人派来,暗中非有人主持不可,否则,小人哪有这样心计?不禁重又现出生机,加上这班小人笑语天真,词意亲切,比初见时更盛,不由愁怀大解,反觉有趣,高兴起来。
二十八、危机起伏中的奇男奇女
人在患难之中,求生盼救心切,一面觉着时间大长,心中愁急,最好当时便可脱身,连分秒之差都不能等。一面却又感觉来日苦短,时光易逝,转眼之间便与死期隔近。心情紧张悲苦愁虑到了极点。
双珠虽是一个智勇双全的奇女子,善于沉着应变,没有上文所说之甚,当此死生关头,到底也有一点难免。何况人又明白,善于料事,比那昏愚无知、只晓悲愤忧急的人虽然不同,但更知道利害,时时刻刻都在用心观察,暗中准备,稍有脱身之机,决不使其放过。因此外表看去比常人安详自然得多,心情却更紧张,只不胆怯惊慌而已。
眼看朝阳,渐渐升起,晨雾全消,昨夜空中布满的浮云也都散尽,重又现出明朗朗的天空,碧霄万里,湛然无际。四外水碧山青,佳树葱茏,花光如锦,加上佳节到来,野人用人工装点出来的各种灯彩花卉,虽然祭月盛典要在日落以后、山月将升之际开始,这还不到时候,野人都在高卧未醒,除却一些按年轮值、布置会场和抬送酒食、斩杀牲畜的执事人们,连昨夜那些扎灯彩的俱都回屋安睡,人只到了十之一二,但是此去彼来十分忙碌,显得那么热闹欢乐。昨夜所见愤激情景,如非偶然有人经过,怒目相视,几乎换了一个境界。虽是殊风异俗,蛮荒野域也别有一种繁富热烈情景,比起城市中人过年过节种种铺张,反更觉着天真朴实,别有风味,使人兴奋,不是身在困中,也必参与无疑。
正在寻思,忽然觉着日轮快近中天,场上的人越来越多,丝毫看不出可以逃生之机,方想:老人阿庞虽是森林中的野人,颇有智慧,人更诚恳纯朴,回忆昨夜相见情景,决无虚假,此时离中午业己不远,怎会毫无动静?试向鸦鸦等幼童设词探询,竟答:“老公公占星回去,和身边旁的人谈了几句,便和众幼童一起安睡,要到正午才醒。”听那口气,不像有什准备,心方生疑,内两幼童中途离开,忽然急匆匆跑了回来,和鸦鸦等在下面密谈了一阵,便各飞驰而去。
这时只剩鸦鸦一人掩上台来,不等发问便低声密告,说本来正午时节,全族中人均要去往崖后星星泉中沐浴更衣,准备夜来祭神。此时如能自行断绑逃走,比较容易,并且逃时不由正路,最好假装去寻老公公话别或是讲理,只要说出身是老公公的义女,不舍分离,想在死前见上一面,便被众人发现,也不至于加害。这等举动非众人所能意料,又是当地风俗人情所许,出于双珠自愿,不是有人指教,所走并非逃路一面,而老公公所居木屋里面供有月神,不是老人指定的人,谁也不敢走上。到了里面,再能得到老人默许,便可由木屋后面小径偷偷逃走。那座木台虽是禁地,双珠业已入内,又是必死的人,众人就是愤怒,也只围在台前不会抢上,更想不到人会绕山穿林而逃。只管事后追赶,擒到死得更惨,比较却易逃走。此举虽与老人威信有关,但他平日最得人心,至多受上一次有名无实的公审,吃众人虚张声势吵上一阵。再由人领头历述老人多少年来的功劳,照样可以无事。只要事前对神立誓非他指教,由于顾念父女之情一时疏忽,致被对头逃走,就算过去。众幼童虽未奉有明令,但因昨夜老人那些言动,业已看出几分,本意到了时机,双珠能够领会老人心意,再妙没有。否则,便由鸦鸦暗中告知,照众幼童的估计,多半能够安然脱险,不致受害。谁知事情中变,凶酋黄山都还有五个死党,均是他的心腹,内中一个原是外族俘虏之子。照当地风俗,外族俘虏如能为众立功,非但免去为奴,住满十年以上便算是一家人,同样看待。此人名叫戛老麻,平日勾引凶酋,仗着胆勇,常时远出,借打猎为名,去往远近小部落中掳抢人畜,强奸妇女。因其只有五个死党,同出同进,凡是为恶树敌之事,非但不令老人知道,也不令别的野人参与,因此始终无人得知。并在毒龙冈蟒洞里面设下一处巢穴,专供掳来妇女淫乐之用。五人之中以戛老麻最为凶狡。凶酋所恋山妇,便是他的同族经他设法掳来,并与通奸,互相勾结,无所不为。另外几个死党虽是他的心腹,但对老人最为忠心敬爱,见这狗男女三人狼狈为奸,越来越不像话,不以为然,时常劝解,均不肯听。后来发现凶酋做酋长以前便和戛老麻勾结,犯过一桩大罪。一则拿他不准,死无对证,只听到两句背后之言,不足为凭。爱惜凶酋胆勇能干,又受狗男女三人的挟制,常加威迫,不敢不从,终日忧疑苦在心里,只是无计可施。照死党心意,老人虽然怜爱双珠,决不肯违反众人心意将她放下。今朝不知怎的,因清早送酒食的两个山妇逢人劝告,力说双珠死得冤枉,非但不是凶手,并还是个受害的人,不应杀害。被他听去,心疑老人委曲求全,想照昔年允许罪人将功折罪的旧例,把双珠留将下来,想起对方虽是汉家少女,胆勇过人,曾以孤身女子深入黑森林,连经奇险,并还亲手杀死过一条大蟒,甩杀一个食人蛮,种种使人惊奇的传说,如其留她在此,照着当地只肯为众立功便受尊敬爱护的风俗,名为奴隶,实则无异众人之首。等到公选时节,再要无人比她得过,简直就和酋长差不许多,何况又是老人阿庞的义女。昨日阴谋暗算,便是自己下手,面貌已被认出,此仇一结,或明或暗均无幸免,越想越觉可虑,于是乘着群情愤激,虽听二蛮妇极力分说,还在半信半疑之际,一面领头发难,一面激动众怒,要为凶酋报仇,去向老人阿庞请求,说:“酋长夫妇死得太惨,人心万分悲愤。就是今夜星月佳节不应凶杀,但我们自己人已有三个死在前面,此女虽非凶手,也是起祸根苗,事情由她而起,何况此女机警异常,胆勇多力,一旦被她乘隙逃走便难擒回。无论如何也要先将脚筋抽去,倒吊起来,使她吃上两天苦头,稍出恶气,过了佳节,再行集合众人,为已死三人报仇雪恨。”如今正在发动,连睡的人均被喊醒,准备午前先将双珠吊起,毒刑鞭打上一阵,到了日光当顶,再往星星泉沐浴更衣。现离中午不过个把时辰,转眼就到,逃是没法逃。但是此事实在气人,时机这样紧迫,必须另作打算等语,说完,便往台下连纵带跳飞驰而去。
双珠见她说时握紧两只小拳头,神态慌张,满脸愤激之容,匆匆把话说完,不容回问,便如飞往下驰去,走的又是星月台后面,因其人小身矮,前面横着那个形如新月的长大木台,鸦鸦绕台而驰,走往台后,也不知是否去寻老人送信。料知情势危急,想要一拼,又觉幼童之言不可尽信。二蛮妇走时,曾有无论消息好坏必来送信之言,看去十分热诚,当时不曾理会,照鸦鸦说,既在向人分说,证明自己冤枉,遇到这样危机,不会不来告知。何况老人阿庞具有无上威权,不得他的允许,也必不敢妄动。被擒之后,曾经暗中试验,身上绑索虽是藤经生麻结成,十分坚韧,仗着师门真传,绑时曾经暗运气功往外绷紧,因未丝毫抗拒,对方也未留意,本来右臂便可松脱,双手又未反绑,方才二蛮妇将左臂放开之后忽生同情,不是自己恐人看破,松松地缠上两道,几乎就此走去。这一来,稍把真气一提,身子往里一收,不用刀剑也可松脱,只下半身一根缠得较紧,不消两剑也可斩断。老人再三嘱咐,又打手势,不到时机千万不可冒失逃走,还是照他所说行事。既然野人中午均要沐浴更衣,老人曾有暗示,便鸦鸦等也是这等说法。
反正形势一样凶险,还是照他所说而行稳妥一点,并还不致与老人心意相左,引使不快,多生枝节。好在连日精力养足,昨日起来得迟,共只一夜无眠,饭已吃饱,绑索又被二蛮妇松去了些,真要事出意料,野人受了对头蛊惑,非提前杀害不可,仗着这身本领,再与一拼也来得及,主意打定,便在暗中窥探前、左、右三面动静。
双珠心思细密,知道前三面来人老远均可看见,只后面被身后木桩挡住,不能看到,但是台在广场中心,地方广大,身后来人,只要留心也可听出。又知野人除环场树屋之外,还是不少住在树林里面,如有人来,后面最多,左右两面还有一些人来;前面崖后,由星星泉起,连那一片花林小山,均是野人全族中的圣地,近年还许人春秋佳日前往赏花采果,去时也极恭敬,事完即退,如在以前,连那号称最干净的童男女,在妖巫严令禁止之下,均不许其走进一步。前日无意之中,听山兰说起,花林地方不大,似只二三百亩方圆,除却一两千株花果树,均是丛林密莽,本就无法通行,前面还隔着一条绝壑,对岸削壁千寻,碧苔如油,寻常蛇蟒也难上下,过去便是连野人也未走过的黑森林,乃是一条死路。不知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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