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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森林-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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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只一擒到便可无事。一步推一步的主意本来早就想好,不料戛老麻作对,当众质问,方始激动怒火。这时,所有野人俱都围在月台前面,无一留意台后,竟被阿成悄没声翻到台上,藏在双珠所绑木桩之后,谁也不曾看出。便是双珠,也因下面怒吼,全神贯注台下对头,心情紧张,也未听出身后有人。
等到一矛将戛老麻钉死地上,便知事已闹开。就是凶酋非他所杀,也非抵命不可。
乐得两罪归一,一身承当。双珠偏不知他心意,抢前拦阻,对头果然激怒,纷纷抢上。
正待挺身上前,忽听角声将野人止住,心上人业已抢在前面。忙即抽空,正向老人比手势,一听那等说法,立即醒悟。自知必死,忽然勾动平日热爱,想起心上人从此更无再见之望,一时情不自禁,又恐双珠生气,不敢搂抱,便用山民中最恭敬的礼节,本意只想亲脚,等到跪伏下去,越看那细白匀圆的两条玉腿和那胫附丰妍底平指敛的双脚,越是爱到极点,抱着狂亲。正自惊喜交集,心头怦怦乱跳,不舍放下,再听双珠那等口气,真个死也甘心,喜极欲狂,语声都颤。
双珠正觉阿成紧抱双腿,有些异样,心方微动,待令松开,一见这等悲喜交集的至诚辞色,知道这类山民情感太热,人又天真,也就不忍拒绝。听完正在盘算,一面留意对面台上老人的神色,猛又觉着腿上一松,阿成忽然起立,颤声急呼:“主人还不快去!
天已不早,一交中午,他们便要沐浴祭神。万一误事,如何是好!”
双珠仍不明白阿成是因午前如不解决此事,双珠多半还要绑起等候公审,多吃苦头,特意催她前往。闻言警觉,同时又见老人面有笑容,又在以目示意,以为所说不差,只得起身走下,因听阿成临别时说:“到了对面,须将兵刃暗器交与老人,途中千万不可回顾。”只当真有这样风俗,心想:我们本无伤人之念,先将兵器放下,减少对方敌意,原极有理,义父这等口气神情,多半无妨。便照所说,从容往对面月台走去。
到了台上,也未回顾,先将兵刃暗器解下,放在地上,再向老人礼拜。刚刚起立,猛觉眼前一花,身上一紧,重又被人用套索绑了一个结实。动手的全是少年妇女,除却一根套索,手中并未持有兵器。心中不解,情急愤怒,正要喝问:“我已网中之鱼,既不与你为敌,又不逃走,这等行为,分明有心捉弄,是何原故?”
老人已先开口笑道:“好女儿,休要怪我无礼。杀人者死,此是无法之事,连我也做不得主。我原知你二人均非真正凶手,本意保全,谁知这该死的戛老麻不听号令,越众行凶。你那情人将他打伤倒地也罢,偏又将其钉死地上,以致死无对证,连他以前的罪恶都难追问。照这里一命抵一命的规矩,你肯做我女儿还能活命,他却非死不可。本来只想喊你一人上台,两下隔开,以免动手时节,你因护他,受了误伤,如再因此伤人,命更难保。准备你一上台便可下手,后来看出阿成虽然情甘替死,并还催我下手,但你二人情深爱重,对面台上动手,你必拼命抢救。天又不早,因阿成先在你身后打手势,这场公审决没有几句话的工夫,他一点头便可下手。方才已用金角神笛发令,经我力保,此事与你无干,凶手又由阿成一人承当了去,休说我无恶意,连他们也不会伤你,只消住过七日,应了我族中的礼节,便可送你上路,连在此为奴将功折罪俱都无须。防你反抗生事,使我为难,只得使你先委屈片刻,等阿成死后,便放开了。”
双珠这时不知何故,对于阿成生出一种不可遏制的情感,闻言才知老人用意,所说又非无理。因未听见身后有什么动静,回头一看,不由心胆皆裂。原来阿成知事奇险,自己不死,双珠必难活命。死志已决,等她走后,便立向台口,朝下面野人连打手势,将双手一背,静候捆绑。
众野人原得角声暗示,一切均由老人作主,决无丝毫使其不平。先还以为对面男女二人有心欺骗,各不相符,后见阿成搂抱双珠腿脚亲热情景,看出二人真是情侣,这等生离死别互相爱护、一个争死一个准备拼命的悲愤壮烈情景,由不得纷纷感动,复仇之心虽然一点未消,对于阿成反更生出敬意,并无一人抢先发难。直到双珠走后,阿成招手示意,暗示不可令双珠看见,否则还有变故,这才由众人中走出数人,因阿成自甘抵命,并无抗意,只照旧例,走上五人。一个解下套索,将阿成绑向桩上,绑得也不甚紧。
另四个各将刀矛举起,对准阿成头和胸腹等处,等老人阿庞和双珠把话说完,当众公审,只要阿成自愿抵命,不要分辩,立刻下手。
看在双珠眼里,情势自极险恶,当时悲愤填胸,大声哭喊:“义父!你如真个爱我这干女儿,便请设法将阿成放下,至少也等过了十九,由我二人擒来用毒刺的凶手,或是当众公审,由我一人讲理。我们死活都在一路,决不独生,否则我也必死!”
老人见她那样激昂悲壮,也颇感动,凄然答道:“好女儿,可知我一人不能违抗众人,业已用尽苦心,才得保全一个吗?为了救你,也说不得了。”说罢,也不再理双珠,连朝对面厉声喝问了三次。阿成始终昂然自若,神色不动,从容将头微点,一言不发,态甚强傲。
双珠先急得双脚乱跳,偏被几个大力的蛮妇四面夹紧,绑索又极坚韧,无法挣断,后来又将两脚绑上,越发跳动皆难,正急得心血欲喷,连声怒喝:“如杀阿成,连我一起!”忽见老人又吹金角,声更刺耳,料是发令杀人。正在悲愤情急,无计可施,忽见众山民各举刀矛,同声怒吼起来,吼一次,手中刀矛便高举一次,千百道寒光在日光中一齐闪动,耀眼欲花。头一声不曾听清,好似“烈凡都”三字。心中一动,忙即停住哭喊。
静心一听,第二次怒吼又起,喊的果是“烈凡都”,一点不差。不知要喊过七声方始下手,惟恐太迟误事,刚刚急呼“义父”,猛一回顾,老人阿庞满面愁容凑将过来,看意思似因自己情急悲愤,打算劝慰神气,忙喊:“义父!你是烈凡都吗?我找的正是你。你那人骨锁钥便在我的身上,快莫杀我阿成。等我说完来意,事完之后,将我二人一同杀死,决无话说,可好?”说时,瞥见斜对面有三个幼童由森林中飞驰而来,当头一个女孩似颇眼熟,又似长路跑来,刚出树林便跌了一跤,另两同伴正抢前扶起,相隔颇远,不曾看清。紧急关头,也未想到别的。
老人阿庞早为阿成义勇忠烈所动,想要保全,又无法子,又认定二人是情侣,否则双方不会这样情热,惟恐双珠殉情,辜负本心。正在为难,想要解劝,忽听双珠竟知道本族隐语神言,喊自己做“烈凡都”,心方一动,又听人骨锁钥信符就在身边,想起昔年恩人之约,此女竞为自己而来,不禁心花怒发,不顾说话,忙取金角吹动。
这时下面野人正喊到第六声,台上四个行刑的野人,已各将手中刀矛二次扬起,作出猛砍猛刺之势,只等第七声喊过,阿成便非死不可。台下还有两三百个手持长弓长箭的野人,也将弓拉满,对准台上,形势险恶已极。就这死生呼吸之间,角声忽起。
双珠方听出音韵悠扬,与前两次所闻迥不相同,忽听台上暴雷也似吼将起来,大惊前看,心神大定。原来台下野人听出人骨锁钥业已寻回,这祖传之宝忽然珠还,认作天大喜事,当时惊喜欲狂,同声呐喊,欢呼起来。对面台上四个野人也都抢向台口,朝着老人这面欢呼舞蹈,表示庆祝之意。
双珠身上绑索立被松开。先前做梦也未想到这一小块人骨会有这大权威,绝处逢生,惊喜过甚,竟比昨夜被擒所受刺激还要厉害,加以一夜挣扎,始终不曾坐卧,方才用力大猛,一个立足不稳,几乎晕倒。老人连忙将她扶起,低声急呼:“好女儿,你所说是真的吗?”双珠连声回答:“是真的!这东西乃我爹爹由花蓝家白夷那里取来,交他的人便是花蓝家的老酋长。另外还有许多要紧话要和你说呢!”
说时,看出老人惊喜兴奋紧张神情,料知事关重要。经此一来,阿成必可无事,方悔来时不明方向,顾虑太多,只知记准书信和异人所说谨秘之言,始终不敢探询烈凡都的下落,白吃了这场苦头。忽然想起昨夜遇救醒来周身水湿换衣服的时节,好似胸前没有挂着这样东西,跟着阿成寻来,惊慌逃遁之中一直不曾想起,也未摸过,莫要被戛老麻迷倒时将它失去,岂不大糟!心中一虚,忙伸手怀中一摸,那块人骨信符已不知去向。
如换平日,双珠人最机警沉着。就是发现遗失,表面上也不至于惊慌被人看出,当时只将乃父符南洲得这块人骨锁钥的经过,以及花蓝家老夷酋死前所托的话,说将出来。
老人阿庞对她和阿成十分爱重,人更明白,深知这些祖传之宝均是毫无灵感的枯骨朽木兽角所制,只是祖先遗留,妖巫借此妖言惑众,做些手法愚弄众人之物,除装神弄鬼、惑乱人心而外,一点没有实用。无奈积习相沿,难于更改,妖巫虽经除去,族人仍有许多迷信,彼时觉着大害已除,留下这些东西可以激励人心,易于统率,又是祖先遗留之物,也就听之,和这一年一度的星月佳节一样,非但不曾全数改革,反因内有好些用处,加以重视,保留下来,虽然众人信奉鬼神由来已久,未必全听,但是老年人成见太深,难于改变,反正离死将近的人,不妨听其自然。那些幼童少年原是后起接替的人,照理应该随时劝告使其明白才对,结果却因积重难返,要费不少心力才能成功。一时懒惰,又想借这类东西增加自己的尊严威信,只将妖巫平日的好谋妖言揭破,并未真用全力将这迷信鬼神的风俗全数去掉,才有今日之事发生。眼看两个心爱的少年男女受辱受害,用尽心力难于全保,是否能将这最心爱的干女儿救下还拿不准,这都不去说它,万一满了十年限期,这块号称祖传之宝的枯骨不能回转,就是众人爱戴,不肯因此生出恶念或是反抗,到底交代不过,面子上也大不好看。当初又因报恩心切,以为自家年老,强仇尚在,危机隐伏,随时均可发难,此举非但可以报恩,使那老山民将那祖传三宝保存下来,不致背叛他的人夺去。来取时节,自己万一遇害,也可照着所说,用这块死人骨作证,喊出烈凡都的名号,当众声明妖巫罪状,代为报仇。对方如为好人暗算,有人拿了人骨锁钥寻来,也是一样可为自己报仇,岂非两全其美?想不到作法自毙,反把自己绑住。自己不能离山远出,无人引导,也不知道地方。心腹可靠的人只有前死酋长拉都,未等起身便为毒蟒所杀。黄山都虽是族中勇士,人也忠实,但是性情浮躁,心意不定,对他以前最心爱贤能的妻子尚且抛弃,又最贪色,常有可疑形迹,近来发现越多,正在细心考察,又为阿成所杀,连一个最可靠的山兰也都殉情身死。昨夜得信,还在愁虑,想不到这最心爱的干女儿是为送还人骨锁钥而来,当时虽然惊喜交集,不过交代自家以前所约的话,对那一块枯骨的本身并不十分宝贵,更不相信上面附有祖先神灵,就是知道中途失去,心虽着急,当时也必设法掩饰,将众怒先平下去,乘着中午沐浴之际,缓和二人危机,甚而将其放下都在意中。双珠因知事关重大,这东西非但关系二人生命,对于杀贼除害、援救父亲出险之事俱在这块死人骨上面,如何不慌?当时急得心魂皆颤,真比昨夜生死关头的心情紧张得多,这一出声惊呼,说是“丢了”,老人又惊又急之下,想要遮掩已来不及。
刚刚为她解绑的那些女野人见她惊慌急呼神情,知这最重要的祖传之宝不是失去,也是说谎,不由大怒,方才又喊了两声“烈凡都”,犯了族中大忌,一个个怒发如狂,竟不等吩咐,当头六七个各将套索抢先撒下,当时收紧。
双珠惊慌情急之中,又当连经奇险,劳乏之余,不及与抗,微一疏忽,三次又被绑紧,再想挣扎脱身,业已无及,反被暗中打了几下。别的女野人再一同声怒吼,台下大群野人一齐响应,神态悲愤比前还要猛恶,大有决不两立之势。另一面,阿成更不必 老人阿庞见此情势,也慌得没有了主意,眼看台上下男女野人一个个手举刀矛弓矢,分成两面,注定这两个所爱的少年男女,愤怒已极,料知连双珠也是必死无救了,除非那块死人骨当时便可寻到,决无生路。仰望日光,不久便要当顶,听台上下怒吼的口气,业已异口同声要请自己发令,非在午前将人杀死泄恨不可。这类激怒众人的事,自己多有权力威信也强不过去。正在假装镇静,一步缓一步走往台口,待借查问人骨锁钥来历,怎会失落为由,拖延上一半日再打主意。猛听出台下似有幼童哭叫之声,跟羊,西南角上人便骚动,一路乱将过来,好似一群人浪正往两旁闪开,随听乱的来路一面有了欢呼之声。
心中一动,忙即定睛注视,乃是三个男女幼童,两前一后,抬着一个女孩,由人丛中钻将过去,走得极快。被抬的女孩,正是鸦鸦,后面还跟着一个年约六七十岁的老蛮妇。也有三个幼童跟随扶助,往两台中间狂奔而来。鸦鸦好似受伤,行走不动,双手向上连挥,哭喊不已。所过之处,众野人只一耳闻目睹的,便即转怒为喜,自将兵器垂下,欢呼起来,可是来人都是幼童,身材短小,又由人丛中穿过,许多野人还不知道,怒吼之声仍极猛烈,鸦鸦哭喊为其所掩,一句也听不出。猛想起这女孩平日和我虽极亲热,但她一向举动奇怪,不像幼童,晚夜曾由她和两个同伴三次向我密告,天明后不曾再见,不似往时那样守在身旁寸步不离。她拜双珠为母,看作亲娘一样,并和我说想要跟她一路。当此千钧一发之时,忽然负伤跑来,所过之处,人都消去愤怒,跑得这急,后面还跟着以前妖巫的姊姊。此女最是聪明机警,能干多力,巫姊噶婆又有两三个幼童架住,身边全都带有兵器。这班小人并非易与,胆子又大,莫要真正凶手被她擒来,寻出毒针下落、但此一举,先来还可保全二人性命,这时业已来迟,至多保得阿成,双珠乱喊神号犯了大忌,又将人骨锁钥遗失,反更危险,决难活命,人又如此欢呼作什、 阿庞心方奇怪,忽听欢声大作,转眼由少而多传播过来,竟将怒吼之声压了下去。
刚听出两句,满心欢喜,不顾发话,先朝女野人怒吼,令“将双珠放下,不许动手。无论何事,由我承当”。当头三个幼童已扶了鸦鸦,喘吁吁由台下抢上,见了老人,正扑地礼拜。
鸦鸦瞥见双珠被人绑紧,还未松开,突然颠着一只脚猛扑过去,刚喊得一声“好娘”,似又想起一事,重又停步,带着满脸悲愤之容,厉声怒吼了三声“烈凡都”,同时手中扬起一物,向众狂挥。双珠刚认出那是自己所失的人骨信符,心情大定,绑也被人松开:台上下重又暴雷也似同喊“烈凡都”,声震云霄,半晌不绝。
鸦鸦喊完,便朝前扑去,双珠知她拼了性命来救自己,腿上鲜血淋漓,明已受伤,越发怜爱感慰。刚一把搂向怀中,鸦鸦说得一句,“怪我不好,稍停再说,不怕他们害你。”人已回转身去。再看对面,老人也带着满面笑容走过,刚到面前,鸦鸦便挣脱双珠的手,一脚点地,挺立向前,先将右手人骨锁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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