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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者-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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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兰确实有些也许能让他摆脱目前困境的想法,但还没等他将其付诸于实施,细长的银绳就勒住了他的脖子,巫妖让他反复窒息了好几次,才容许他从绝望的黑暗与恐惧中挣脱出来。
“你也许还不明白一件事,”巫妖说:“我有很多选择,而你,只有两个选择,应诺我的要求,或者死。”
“但你要我做的事同样会让我死。”盗贼嘶声喊道,他眼前发黑,喉咙就像是被塞进了一把刀子,脊背和四肢疼痛难忍,浸透了他整条裤子的黏腻水迹散发出冰冷的恶臭。
“一个是有可能,一个是必然,”巫妖心平气和地说:“我觉得这个选择题并不难做。”
盗贼考虑着,他不敢向他的同伙和公会的法师寻求帮助,他外甥不是公会的成员,德雷克却是公会的“朋友”,他不能挥霍公会的资源,只为自己复仇,他没有这个权利。
施法者所要求的数目将会在公会的账目上开出一个不容忽视的漏洞,但正如他所说,这个缺口并不是没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弥平的——葛兰外甥的死牵涉到了好几个人,他可以威胁他们,要求他们给出赔偿与贿赂,否则他们将被迫领取一个或几个最为危险的任务;还有钝头酒馆的主人,单就告密和出卖是无法抵充他全部的罪责的,毕竟葛兰姐姐心爱的儿子在他的酒馆里丧了命,他得拿出更多更昂贵的东西来祈求盗贼的宽恕。又及,葛兰知道德雷克在尖颚港有一个固定的住处,内里的装饰与用具极尽奢华,还有着超过半打的奴隶,其中一些相当的年轻漂亮。
至于一条能够并愿意尽快离开尖颚港,前往碧岬堤堡的船总是能找到的。
银色的细绳一刻也不曾离开盗贼的脖子,在死亡的威胁下,无论是谁做事的效率都会变得很快,在黎明前的黑暗尚未离去时,巫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和他的船。
第四章 盗贼葛兰(上)
盗贼葛兰攀上位于海岬角尖的螺旋塔时,发出了与这位陌生来客相类似的感叹,虽然他无法看见横贯天空的魔法星河,却看得见普通的星辰与颜色纯净的天空,一只叼着条小鱼的三趾鸥从他眼前飞快地掠过,身后紧随着一只体型有它两倍之多的褐色贼鸥,它是那么惊慌以至于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闯入了人类的领域,盗贼抖动手腕,射出一枚银币,银币击中了灰色三趾鸥的翅膀,它在短促的尖叫与纷乱的羽毛中挣扎着急速迎上了坚硬的岩石地面——受惊的贼鸥先是“哎啊,哎啊”地喊叫着迅速飞远,在盘旋了几周,发现人类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后,它毫不犹豫地降落在三趾鸥的尸体边,开始享用原定的鱼和意外的美食。
葛兰得以继续安静地欣赏这片小小的领土,尖颚港是由两个海岬组成的,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张大到快要裂开的嘴,上下颚之间矗立着数百条在暗黄色的波浪忽隐忽现的木桩,外敌入侵时,这些木桩上会绕上铁链,成为第一道防线。
用来抵御风浪的低矮海堤沿着海岸的边缘修建,许多地方已经破损,有些是自然崩塌,有些则是走私者们的杰作,海堤的西侧尽头是一座方形的石头建筑,里面供奉着风暴之神塔洛斯,每天给他呈上奉献的人群络绎不绝,要葛兰来说,这位尊神还不如盗贼们的神祗玛斯克来得和蔼可亲呢,玛斯克会保护他麾下的盗贼,而塔洛斯除了他的牧师之外从未保护过任何人,唯一可以确保的是,那些敢于忽视他的人最好永远别出现在与海相关的地方。
码头自海堤平整地延伸出去,而船坞向内凹陷,它们看上去就像是牙床与一根根参差不齐的细长牙齿,每根牙齿都在为尖颚港永不停歇地攫取大量的资源、人力与情报——如同海潮般昼夜不息的金银币、各色货物、人和其他智慧生物疯狂地涌入和离开这里,宽敞的码头悬挂起了鲸鱼油灯,忙于卸货与装货的工人从早干到晚,从晚干到早。仓库与住宅密集而凌乱地拥簇在每一个码头后面,和城区里的半木房不同,为了保证牢固结实,价格廉宜,它们大多都是由混杂着贝壳与海沙的混凝土建造而成的,表面粗糙丑陋,内里阴寒潮湿。里面堆积着各色各样的货物,居住着商人与手工业者,他们在近两百年里积累起来的财富几乎能与五十头巨龙相媲美,并且还在不断地增加。
所以引来了盗贼,葛兰想到这儿,心情愉快地耸了耸肩,他所为之工作的公会是整个王国最令人恐惧与忌惮的,在尖颚港的分部也有着上百年的历史,而他,掌控这个公会分部的人,只有二十六岁。
他的笑容几乎掩藏不住。
葛兰的视线转向港口,那里有条鎏金船桅的四桅帆船,船首像是位面容肃穆的尊贵女性,既不裸露,也不**,它的船长是德雷克。船帆尚未升起,在甲板上走动的水手人数不多,大概只有二十到三十名左右,他们表现的并不慌乱,甚至还有点无所事事,镀金的武器在他们的腰里闪着光,盗贼的目力还不足以看清太多其他的东西,但很快地,那条船的主桅顶端亮了起来,那点细小的灯火连续闪动了三下,然后又是三下,再是两下。
这是在告诉他事情已经办成了。
盗贼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轻笑,他步履轻快地下了塔,回到他在尖颚港的住所。
他的住所,也就是公会的分部,坐落于海岬端头一个看上去像是睡帽毛球的圆形半岛,半岛与陆地仅有一道狭窄的地峡相连接,曾经的地区长官在它上面建造了一座精妙而又宏伟的堡垒,公会使用了各种手段把它夺取过来之后,截断了地峡,架设起吊桥,这样必要的时候就能让这座堡垒成为一个真正的孤岛。
盗贼在距离吊桥还有一百尺的地方就拉下了自己的兜头帽,好让两侧暗堡里的守卫辨认出自己,有两个机灵的家伙眨眼间便从他们的巢穴里跳了出来,向他们的新首领行了一个夸张的摊手鞠躬礼,荣幸地各得了一枚银币。
像这样的尊敬还有许多,看守暗门的警卫,在城塔上警戒与巡逻的士兵,在外庭忙于马匹、蹄铁、武器、食物的仆人与奴隶,可信任的商人和官员,在阴影中悄声行走的外围与内部的公会成员,后者曾是盗贼葛兰的同伙与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有些还曾在某个行动中成为葛兰俯首听命的对象,可是现在,起码在表面,他们都必须向葛兰表示出谦恭与服从,否则盗贼就有理由分派给他们一个必死的任务,这是公会的法律,比王国的法律更能令这些无法无天的恶棍信服。
葛兰穿过忙碌的第一庭院,将那些卑躬屈膝和谄媚奉承抛在身后,他的房间在新堡的第三层,第一层与第二层住着其他重要成员,整个三层都是属于他的,但葛兰并不满意,因为他的前任独自居住在第二庭院的方塔里,方塔被隐藏在两道护城墙与新堡后面,也许它不像新堡那么舒适,却更加安全。
但今年尖颚港的盗贼公会有了一个法师,真正的法师,不是学徒,葛兰必须向他表示尊敬与容让。不过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他从这个其貌不扬的矮胖子法师那儿得到了个很不错的魔法物品,一个黑曜石的玛斯克雕像,它懂得如何辨识人类或其他生物的真实身份,如若进入房间的人不是葛兰,它会喷出一道令人浑身麻痹,无色无味的烟雾。葛兰有怀疑过法师或许会借着这只雕像来监视与偷盗,所以每次回到房间,他都会记得用一块厚实的黑丝绒布严严实实地把它遮住,并确保法师无法进入能够对雕像再次施加法术的范围,盗贼曾“无意”透露过他在第三层的楼梯、走廊和门上设置的机关共有三十七道,事实上最少也有五十道,每天都有变化和增减,其中一部分是致命的。
葛兰的前任在方塔内外所设置的机关只有三十四道,这让葛兰感到十分得意。
两只手持长矛的地精守在三层的入口,看见葛兰时急切地想要向他鞠躬,抢着让脑袋低过被粗麻布包裹着的屁股,它们的武器因此在空中碰撞和绞缠在一起,却谁也不肯让步,无谓的争执中,两个废物扎手扎脚地摔成了一堆,并恼火地彼此殴斗起来。
地精并不是做守卫的好材料,葛兰提醒自己明天就该从公会的成员中挑选出几个强壮并有弱点,能够被控制的家伙作为自己的守卫,他有时会怀疑自己的刺杀行动太过仓促,但好机会总是转瞬即逝。
成套的小工具在盗贼灵活的手指间飞来绕去,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走上楼梯,楼梯的踏面很窄,只能容纳女人的大半只脚,高低不一,倒数第四格被安装了一个由压力触发的弩箭机关,转角处有一只伪装成了古怪装饰品的穿刺装置,墙壁上的孔洞能够突然喷出一道或几道炙热的,高度与一个正常人类男性的头颅齐平的火焰;除此之外,走道上还有两个被陈旧褪色的地毯所掩蔽的活动翻板,不知情的人会从那儿掉进一个巨大而粘稠的柏油桶。
第三层有很多个房间,葛兰喜欢不定时地调换卧室,但还是可以空出几间来作为他的后宫,下次德雷克船长会给他带几个合口味的女孩的——不过葛兰多么希望现在房间里就有这么一个,她会很好地抚慰盗贼疲惫的**与悲哀的灵魂——自从得知了那个让人伤心的消息,他就没再好好休息过。
盗贼们喜欢在门上设置陷阱,葛兰的陷阱却被他安排在走廊与门后,自上而下,从左到右都有他自己设置的机关和密锁,要解除它们需要特制的工具,并需遵循一定的顺序。
如此之多,之复杂的机关的关闭与开启,陷阱的拆除与复原自然需要不少时间,就连葛兰也不由得感到疲倦。盗贼的前任就要轻松的多了,无论何时何地,他总是携带着一打以上的贴身侍卫——所以他死了,葛兰恶意地想,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别人本就是一个可笑的愚行——尤其对于他们而言。葛兰当然不会在自己身边放置上那些能够用金币和恐吓收买的家伙,他独自一人站在房间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与衣物细微的摩擦声,环绕着他的陷阱与机关令他安心。
窗户早就用石头封死,只有一只黄铜蜥蜴的宝石双眼为这个封闭的房间提供光亮,这点光线虽然微弱,但也足够盗贼看清楚所有的东西,靠背椅子、充做储物箱的四阶餐具柜、矮床(床下只有三寸不到的缝隙)、挂衣架,壁毯紧贴着墙面……玛斯克的雕像站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双臂抱胸的姿势与葛兰离开房间时一模一样——表示并未有人触动暗藏在它身体里的魔法。
他应该放下戒备,脱掉外衣,倒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但一个隐晦的声音尖叫着拒绝那样做——葛兰转动足尖,一只手搭在胯上,抚摸着匕首的皮套。
而在他发现什么之前,一条细绳缠住了他的脚踝。
第三章 黄金夫人号
酒馆主人难得地叹了口气,大雨模糊了白昼与黑夜的区别,但他有个魔法项坠,曾经属于一个法师,他把每天分为二十四份,项坠的表面有相同数量的镂空小格,每格里面都有一颗细小但品质上乘的星彩蓝宝石,它们会在属于自己的时刻里微微发光。
距离第二天还有三格。
暴风雨很快就会过去,船长会召集他的船员,钉桅杆,吊斜桅,擦洗甲板,整理船帆,收拾缆绳,甲板两侧的排水口需要上光漆,还需要往升降口里倒点沥青,点检货物,维护武器,这点必不可免的活计可能会持续上一整天,但肯定会有船急着当晚,钝头酒馆的主人对此有着十足的把握。
尖颚港里自然不止他一家酒馆,但只有他能够容许船员们在他这儿赊欠上一杯血红酒或是波尔多酒,他是个好人,从不穷凶极恶的追帐,还经常帮他们解决点小困难,譬如收点来源不明的玩意儿或是介绍一两笔盗窃和暗杀的生意,别的酒馆主人也在这么干,但他发誓他抽取的佣金是整个尖颚港里最公平的。
将一个愿意给出三倍价钱的客人送上船着实是件简单至极的事情,虽然依照约定俗成的规矩,没有可信任的介绍人,尖颚港的好老板不该贸贸然与一个不知根底的家伙打交道,但他在弗罗庆典中的花销有点过了,他急于让自己的钱袋恢复到原有的饱满度。
在宝石亮过十二次后,第一个船员踏进了钝头酒馆,然后是更多的船员和他们的船长,商人,走私者,无赖,以及盗贼与恶霸,都有点儿迟钝和心不在焉,昨天尖颚港来了整整五十个弗罗的牧师与有前者十倍数量的娼妓,为了表达对弗罗的敬意,她们每次只要一枚银币,这是一个伶俐点的乞丐也有可能拿出来的价钱,想要拒绝这个有诱惑根本不可能。
之后紧张的工作又让他们耗去了残存的力气,很多人一坐下来根本就不愿意再走动,用来投掷匕首的靶子上空空如也,纸牌与骰子遭到了冷落,也没人想要跳舞、唱歌或是打情骂俏一番。
这让烟雾缭绕的钝头酒馆变得有些罕见的安静,每个人都很无聊,希望有一场风波能让他们看看热闹。
他们都注意到了坐在石头吧台前面的陌生面孔,那个人看起来与钝头酒馆甚至整个尖颚港格格不入,他坐的很直,衣着整齐,品味高雅,脸和手上都没有疤痕,皮肤白皙,黑亮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背后,灰色的皮质斗篷优雅地拢在左肩,一柄银头的旅行手杖斜靠在他的大腿上。
酒客们饶有兴趣地等待着,谁会是第一个上前挑衅的人?
一些消息灵通的盗贼从小地精那里获知了准确的信息,这个人很快就走,他不会停留在尖颚港以影响到随便哪个人的位置,他的剑业已尝过了一个半食人魔,一个半身人和一个人类的血,他们没必要去招惹他,而且钝头酒馆的主人已经和他谈成了生意,从他面前摆着的那杯珍贵的茴香酒就能看出来,这种酒在尖颚港就算是有钱也未必能买到。
但每个地方都会有些又蠢又贪的人,一个男人挪动着笨重的身体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他曾经是钝头酒馆里最令人敬畏的痞汉,直到另一个更强壮更年轻的人把他打倒,在那场战斗里他失去了四根手指和他的胆量,他不敢去招惹其他的恶棍,只能靠着找女人和弱者麻烦的方式来维持他所剩无几的威望。
他老早就注意到了那个陌生人的斗篷,斗篷看上去并不起眼,但你只要仔细瞧瞧,就能发现它的手工有多精致,皮质有多细腻柔软,下摆还用同色的丝线绣着雅致的图样,用来扣住斗篷的别针上镶嵌着一块光滑的条纹玛瑙,有麻雀的脑袋那么大,黑色与灰色、淡紫红色的条纹清晰的就像是画出来的,就算不识货的人也知道它必然能值大钱。
人们给他让出通道,坐在吧台前面的新客人平静地转过头去与之对视,痞汉发觉他的眼睛也是黑色的,里面没有东西,就像海洋的最深处那样贫瘠荒凉。
长着刚毛和利爪的虫子爬过他的脊背,他犹疑不决,想要不着痕迹的后撤,这次却没人愿意给他让路了,这只过气的可怜虫知道如果自己不把这件事情继续下去,从明天起,他或许连进入钝头酒馆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只好继续前进,离得越近,就愈发的惊惶不安,他看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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