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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香-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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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阿胶最费心神,她和喜鹊又都帮不上忙,每熬一次,甄十娘都累的几天爬不起来,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小姐是看将军买了这么多柴火回来,怕搬走了烧不完!”喜鹊不满地嘟囔道。
她也劝了半天,她家小姐就是不听。非要一意孤行地强撑着虚弱的身子骨出阿胶。以前她还能帮着搅搅锅,过滤浆液,现在身怀六甲,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也只能坐在这儿拉拉风箱,看着甄十娘累得满头大汗干着急。
秋菊虽有力气,可年龄太小,根本做不了这种活。
听出喜鹊的不满,甄十娘幽幽叹息一声。
如果有可能,她也不想这样。
可是,不趁被撵出祖宅前多攒点银子,怕是她们母子很快就得沿街乞讨了。
以前总是仰仗着自己有房子,有荷塘,即便冬天会受饿,可一到春暖花开,总会有吃的,就算再不济,也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住,明明知道被撵出祖宅的这一天早晚会来,明明早就打算好了,自己要攒钱开药堂,可事情没逼到份上,她就得过且过。
直到那天沈钟磬再次出现在祖宅,她才惊觉事到临头她身上竟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别说开药堂了,连三间茅草屋都租不来。
想起沈钟磬说的,即便休了她也不许她另嫁的话,甄十娘心沉到了谷底。心里千难万难,可甄十娘却不想让孩子们过早地领略这世道的艰辛,她不动声色地搅动着阿胶,嘴里问秋菊,“玉米面买回来了?”
第三十二章 事故
“买回来了。”秋菊轻快地应道,“一百斤稻糠,四十斤玉米面,一共花了一百零五文。”伸手去夺甄十娘手里的木勺,“小姐歇会儿,让奴婢试试。”嘻嘻笑道,“等学会了小姐的手艺,奴婢将来也做神医。”
见锅面已经翻腾起大泡,甄十娘就摇摇头,“就快好了,你拿准不火候。”又吩咐喜鹊,“玉米面买回来了,让秋菊看着火,你去把面酵上,晚上做两合面发糕。”这里烟熏火燎的,对喜鹊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二柱哥才送了两袋白面,娘为什么不做白面馍?”听甄十娘又要做两合面发糕,简武就噘起了嘴,“白面馍好吃!”
沈钟磬走了一个多月,人虽再没来过,前些天却又让人送了几袋米面和鱼肉来,按说光吃白面也够了,可想到苦日子还在后面,甄十娘不舍得全用白面做馍,坚持掺了玉米面吃。
“白面要留到过年吃。”甄十娘柔声解释道,看了眼简文简武稚嫩的小脸,又狠了狠心,“今年白面比往年多,一直到正月十五,我们都吃白面馍,到时让文哥武个吃个够。”以往大年初三就得吃玉米面了。
简文简武就流出了口水,扔了向日葵头,开始扳着手指数还有多少天过年。
库房还有三袋白面呢,不差两个孩子这一口。
嘴唇动了动,喜鹊想劝甄十娘单独给简武简文蒸一锅白面馍吃,继而想到一旦他们被撵出这座宅子,只怕以后连玉米面粥都喝不上,就叹了口气,扶着秋菊站起来,路过门口时一手拎起向日葵筐,“走,我们去前院剥。”
也觉得这屋里太热,简文简武就和甄十娘说了一声,跑过去抢过向日葵筐,一左一右地抬着随喜鹊去了前院。
“把香油拿过来”用木铲挑起一块胶液,徐徐落下,看着胶液已经能断续成片了,甄十娘就吩咐道。
加完香油,又搅动了一会儿,便吩咐秋菊停火出胶。
用特大号的铁勺子将熬好的胶液舀入事先涂抹了香油的铁盘上,铺成一指多厚的薄薄一层,然后让秋菊用特制的木架端到靠窗的一排铁架子上慢慢凝固。
正忙碌着,甄十娘突然感觉浑身直突突,眼前阵阵发黑,手里的铁勺?R啷一声掉进锅里,“小姐,您怎么了?!”刚放好一盘铺好的胶液,秋菊听到响声一回头,只见甄十娘一头朝阿胶锅里栽去,吓的妈呀一声,一个高窜了过去。
还好,秋菊发现的及时,一把扶住了甄十娘,人才没掉进热锅里,只灶旁的石墩上铺了一半的胶盘被秋菊一脚踢翻,大半盘阿胶淋淋漓漓地洒了一地。
感觉被人扶住,甄十娘心里一轻,软软地倒在秋菊身上。
“小姐!小姐!”哪见过这个,秋菊吓的哇哇大哭,“喜鹊姑姑,文哥!武哥!快来人啊!”心神大乱,秋菊慌乱地大喊大叫起来。
甄十娘强撑着睁开眼,使劲推了推秋菊,“别喊了,吓着孩子。”
“小姐”见甄十娘醒了,秋菊心安定了不少。
“是屋里太热了透不过气,你扶我到门口坐会儿。”甄十娘用尽气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些。
“嗯。”秋菊乖巧地点点头。
说是扶,秋菊几乎是用抱的,好在甄十娘身子很轻,秋菊人虽小,却也能抱得动,很快将她安顿到门口的小凳上,倚着墙坐了,回头拿过灶台上喝剩的半壶白开水,倒了一杯喂甄十娘喝了,“小姐先在这儿歇会儿,奴婢去喊喜鹊姑姑来。”秋菊放下杯就往外跑。
“不用。”甄十娘一把拽住她,“她怀着孩子,你别大惊小怪的吓着她,我刚才是虚脱了,喝了杯水已经没事儿了。”这一会儿功夫,甄十娘身上已经出透了汗,她倚着墙喘息了会儿,“我就在这坐会儿,你去把锅里的胶液舀出来,一会儿该凝了”声音很轻,却透着股义不容辞。
眼泪在眼圈里直打旋,秋菊抿着唇点点头,回头拿了条大布巾给甄十娘擦去额头的汗,“小姐先歇会儿,奴婢马上就好。”
捡起地上的铁盘重新洗了擦干净浇了香油,秋菊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往外舀胶液,第一次干这种活,她两手直颤。
“胶液太稠,你动作要快,要用力泼才均匀”见秋菊倒的太慢,胶液在铁盘上聚成了陀,甄十娘提醒道。
“奴婢太笨了,怎么也倒不好”秋菊呜呜地哭起来。
别的也就罢了,这可都是银子买回来的!
一旦做坏了,卖不出去就赔惨了,看着地上先前洒了的一大片阿胶,秋菊眼泪断线的珠子似的止也止不住,眼前的铁盘模糊一片,手抖的更加厉害。
甄十娘就叹了口气,伸出手扶着墙使劲了使劲,想站起来,结果却又险些栽倒,再不敢乱动,勉强倚着墙坐稳了,喘了几口粗气,说道,“没事儿,这胶液都是熬好的,就等凝固,然后压平、晾晒了,泼不均匀也没关系,就是外形不好看,药效一样的,正好我留着自己用”微微笑了笑,“以前看着药店卖的好,我都不舍的用呢。”
声音祥和宁静,秋菊的心顿时安定了不少,她背对着甄十娘,使劲用袖子擦擦眼睛,“奴婢手笨,这胶液怎么也泼不匀,小姐可说好了,这半锅您就都留着自己喝,快点把身子养好了。”使劲憋着满心的惶恐和难过,秋菊努力想把话说的轻快些,可怎么也甩不去声音里那股浓浓的哭腔。
听得甄十娘格外的心酸,她爽快地应了声,“好!”
心里少了顾忌,秋菊手脚也利索了许多,很快就把半锅胶液都盛了出来,在铁架上放好,又添了两瓢水把锅泡上,这才转回头,“小姐”声音下意识地顿在了那儿。
只见甄十娘头倚着墙,紧闭着眼,苍白的脸上透着股少有的脆弱,紧锁的眉头恍然有一股看不见的悲哀荡来荡去。
嘴唇瘪了瘪,秋菊刚压下的眼泪又刷刷地掉下来。
感觉身边静的出齐,甄十娘睁开眼睛,只见秋菊正眼泪巴巴地看着自己,一张小脸连汗带泪,抹的跟小花猫似的,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姐”见甄十娘笑,秋菊心安了不少,她弯下腰,“奴婢先扶您回前屋歇了,再回来刷锅。”
“去”甄十娘推了她一下,“把脸洗洗。”
秋菊跑过去几把洗了脸。
来到前院,甄十娘松开秋菊,深吸了口气,挺直了腰身向前走。
“小姐”感觉肩头一轻,秋菊慌乱地叫了一声,伸手又要去搀。
“嘘”甄十娘朝她摆摆手,“我没事了。”说着话,已径直推开了正屋门。
喜鹊正坐在穿堂里和简文简武剥葵花籽,瞧见她们回来,就放下手里的葵花头,扶着膝盖站起来,“胶出完了?”
“嗯”见秋菊要张嘴,甄十娘抢先应了一声,问喜鹊道,“面酵上了?”
“酵上了。”喜鹊点点头,“只是有些晚了,大约得酉时才能酵好。”
“没事儿,又不赶点上班,晚了就晚点吃”甄十娘笑着打趣。
“娘,娘!”简武简文欢天喜地地扑上来拉甄十娘,指着竹篮,“娘快看,就剩三个了!”
“文儿、武儿真能干。”甄十娘慈爱地摸摸他们的头,“吃了晚饭就让秋菊给炒瓜子。”
简武简文就咧了嘴笑。
“文哥、武哥过来。”见甄十娘手在背后偷偷撑着墙,秋菊忙拉了简武简文,“别缠着娘,我们快点把葵花籽剥完,好吃晚饭。”迅速低了头,不让大家看到眼底又泛起的水雾。
“水已经烧好了,奴婢去给您准备”没注意秋菊的异样,见她坐了自己的凳子,喜鹊就抬脚朝厨房走去。
每次出胶,甄十娘都会出一身透汗,一定要先洗了才肯休息。
“我先躺会儿。”甄十娘声音淡淡的。
喜鹊怔了好半天,待她笨拙地转过身,甄十娘已经进了屋,喜鹊抬脚就跟了进去。
“小姐怎么就这么躺下了!”见甄十娘枕头也没拿就躺在了光炕上,喜鹊唬了一跳,忙翘脚从炕柜中拽了个枕头给她塞在头下,又摸了摸炕,“有点凉,奴婢给您铺床褥子吧,您好好躺会儿?”
“嗯”甄十娘闭着眼应了一声,“今天熬的胶有点多,感觉有些累,我先睡会儿,想着面酵好了叫我起来蒸发糕。”
“不让熬您偏不听,这会儿知道累了!”一边投了条抹布擦炕,喜鹊心疼地嘟囔着。
甄十娘最爱干净,如果不是累极了,她绝不会不洗澡!
“嗯,知道了,你干脆帮我把衣服也脱了吧。”语气像是调侃,只眼睛紧紧地闭着,人趴在哪儿一动不动。
铺被的动作停在了那儿,喜鹊直看了甄十娘好半天,见她一副小孩耍赖的模样,就叹了口气,低头几下铺好褥子,笨拙地半跪下来给甄十娘脱衣服。
“小姐身子不行,就听奴婢一句劝,别逞强了,奴婢已经和婆婆商量好了,若将军真收回了祖宅,您就去婆婆那住吧,虽然挤点,总有个落脚的地方,以后在慢慢想办法租房子”
嘟囔了半天,没听到应声,喜鹊就推了推甄十娘,“小姐”甄十娘早已睡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昏睡
睁开眼睛,头顶一缕红彤彤的残阳从窗前映进来,好一会儿,甄十娘才想起自己是出完胶回来就睡了,抬头看向桌上的漏壶,“还好,酉时刚过。”现在起来蒸发糕还来得及,伸了个懒腰,她慢慢地坐了起来。
“娘,娘!”简武简文正趴在一边打瞌睡,听到动静,一骨碌爬起来,双双扑到甄十娘怀里,死死地抱着甄十娘的腰,仰起小脸,眼泪巴巴地看着她,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把甄十娘唬了一跳,“文哥、武哥怎么了?”左右看看,“谁欺负你们了?”
“小姐醒了?”正在外面干活,听到简文简武的声音,喜鹊秋菊双双跑进来,秋菊一步窜到炕边,上下打量着甄十娘,眼圈一瞬间就红了起来。
这些人都怎么了?
甄十娘疑惑不解。
正要开口问,就听简武哇的一声哭起来,“我再也不要白面馒头了,以后我们天天吃玉米面,省下银子给娘瞧病!”
“我以后也不贪玩了,我要好好念书,长大了去考状元,赚好多好多的银子给娘瞧病!”简文紧紧地抱着娘亲的腰,生怕一松手,娘就没了似的。
这都谁跟孩子说的!
甄十娘凌厉地扫了喜鹊一眼,又低头温和地拍拍简文的后背,“我们文哥想考状元啊?”语气轻松欢畅。
简文就使劲点点头,“做大官才能赚大钱!”
“我也要考状元!”简武也跟着点头,“我将来要向沈大将军那样,做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赚钱给娘治病!”
做大将军就是为了赚钱给她治病?
经商也一样赚钱,而且赚得更快,儿子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他爹去考武状元?
若一辈子连个秀才都考不出来,还指望赚什么钱。
甄十娘想拿头撞墙。
这难道就是骨血的关系,遗传?
暗暗叹了口气,却并不想纠正儿子,只亲切地笑道,“文哥武哥有这么大的志向很好啊,只是,你们要有吃苦的准备。”
“我不怕吃苦!”
“我也不怕!”简武也跟着附和。
“好。”甄十娘点点头,“说不如做,文哥武哥马上去西屋把苍颉第二章默写十遍”古代孩子启蒙早,大都四五岁就开始用《苍颉》《元尚》《蒙求》等启蒙了,之后就学习四书五经。
对这种生涩难懂的文言文,甄十娘记得前世上高中了学起来都吃力,同学间就流传着一句话,“一怕周树人,二怕文言文。”现在让四岁的孩子来读这个,简直就是摧残幼苗。
可这个时代的孩子都学这个,若不学,怕是以后连四书五经都看不懂,又想到这个年代的人寿命普遍都短,也就找了本《苍颉》给简武简文启蒙。
规则不会因为她的灵魂不同而改变,既然来到了这里,她和简文简武都得一步一个脚窝地向前走。
听了这话,简武简文小脸顿时抽抽下来。
只片刻,简文就使劲点点头,“娘等着,我写完了就过来陪您!”
打发走简文简武,甄十娘就静静地看着秋菊和喜鹊。
被看得发毛,秋菊有些不知所措,“小姐”
“我也不过累极了,想睡会儿觉,你们怎么能这么吓唬孩子?!”甄十娘声音从没有的严厉。
“小姐昏睡了二天二夜。”秋菊小声嘟囔道。
二天二夜?
甄十娘有些错愕。
“小姐睡的太沉,连奴婢给您擦身子都没醒。”喜鹊眼底闪着一抹忧虑,“喂您饭汤您只知道往下咽,怎么唤都不醒。”
她睡眠从来就轻,怎么会这样?
甄十娘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
果然换了一身衾衣,连身子也干爽爽的,她还记的临睡前身上黏的难受,可那时身子重的像座山,她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
“那也不能这么吓唬孩子。”甄十娘语气缓和了些,“文哥武哥打小心思重,大人说什么他们都会往心里去。”从小没爹,简文简武比一般孩子都敏感。
也因此,尽管还是孩子,甄十娘在他们面前说话也十分小心。
“是他们自己偷听的”秋菊小声嘟囔。
“偷听?”甄十娘皱皱眉,“怎么回事?”
刚要开口,喜鹊咳了一声,秋菊迅速闭了嘴,转头往外走,“小姐刚醒一定渴了,奴婢给你倒水喝。”
“我不渴,你说!”甄十娘也不看喜鹊,眼睛紧盯着秋菊,“是怎么回事?”
“是是罗嫂前晚死了”秋菊慢腾腾地转回来,硬着头皮说道。
罗嫂是她们的邻居,就挨着前趟胡同的于良家,一年前死了丈夫,一个人带着六岁的女儿玲姐生活,她就是产后失血过多没养过来,一直病怏怏的,只是甄十娘当时是血崩,要比她严重的多,都是一个人带孩子,同病相怜,罗嫂这两年和甄十娘走动的最勤,甄十娘也常常接济她一些阿胶,奈何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接济也有限。
常言道,没啥别没钱,有啥别有病。因常年吃药,早就花空了家底,丈夫死后罗嫂就靠替人浆洗衣服,缝缝补补养活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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