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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香-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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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钟磬就想起甄十娘屋里那本快翻烂了的人体脉络图,不由偷偷打量起她来。
一扫平日的温淡宁静,她正专注地指导着众人动作,语言简洁利落,神态沉稳自信,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小麦色的脸颊上,有种干练的飞扬,沈钟磬柔和的目光中不觉间就多了一丝敬意。
都是治疗外伤的专家,经甄十娘点拨,大家很快就进入状态,截肢手术比甄十娘预期的还要顺利。
“怎么还不醒?”清理完现场,众人才注意到,整个截肢过程赵宏一直昏睡不醒,“已经不那么烧了啊!”能退烧,就说明他们先前的方子管用。
重新诊了一遍脉,卢俊也不安地看向甄十娘。就算之前是昏迷的,可被生生地被截掉一条腿,疼也该疼醒了。
那是因为她给赵宏灌了大剂量的麻醉药。
“没事儿。”甄十娘摸摸赵宏额头,又翻了翻眼球,做了一系列常规检查,“症状比之前强多了,若三十六时辰内不再发烧,命就能保住了。”抬头看着卢俊,“这三十六时辰内片刻都不能离人。”
术后护理比手术还重要。
“甄大夫放心,老朽这就安排他们轮值。”不知不觉间,卢俊已经对甄十娘的话言听计从,“甄大夫累了一天,早点去休息吧。”
看架势这位甄大夫不走,他们的大将军也不会离开。
有他在这儿,所有人都放不开,尤其自己的几个弟子,平日插诨打科的话比谁都多,现在却连个屁都不敢放,做事都战战兢兢的。
卢俊很好奇这位甄大夫倒底是什么身份,能让他们的大将军紧张成这样,一刻也不敢离开。
手术后第一夜是最危险的,尤其古代没有血压计体温计心电等各种仪器,甄十娘原本想亲自守着,瞧见卢俊不时的觑向沈钟磬,也明白他的心思,只是,沈钟磬的意志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他想赖在这里,谁又敢撵?
就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有异常及时通知我。”跟着沈钟磬离开了病房。
“啊”被一阵剧烈敲门声惊醒,甄十娘睁开眼睛,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好半天才想起来她身在军营,这是沈钟磬的大帐。
她要留下来直到赵宏脱离危险,沈钟磬就把她带来了这儿,并令人准备了热水
“我又在浴桶中睡着了!”伸手撩了一下已有些发凉的水,甄十娘一阵沮丧。
虽说手术当中的体力活大都是卢俊弟子做的,她只动动嘴皮子, 可即便这样,这副身子还是吃不消,记得她走出病房时脑袋就昏昏沉沉的,好歹支撑着随沈钟磬来到这里。
想当年,这种手术都是小菜一碟,她最高记录是连续站了十个多小时和院长一起完成了一个开颅大手术!
想起前世那副都可以把男生背肩摔出去的健壮体质,甄十娘神色悻悻。
他母亲的,这老天还真是有眼。
前世把她生的那么壮,这世就一定要补回来!
“你到底洗完了没有!”随着沈钟磬暴躁的声音,外面门被一把推开,接着就传来一阵粗重的脚步声。
甄十娘一激灵。
“马上就好!”她慌乱地把身子缩进水里,朝外面大声喊道,“你先出去!”
直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消失,门又被咣当一声关上,甄十娘才长出了一口气。
再不敢耽误,她迅速动作起来。
跳出浴桶,沈钟磬事先早给她备好了一套簇新的男装,叠的板板整整地放在椅子上。
一直都是喜鹊秋菊伺候,甄十娘还真不会梳这种古代的发髻,索性就把半湿的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这才快步把门打开。
沈钟磬正门神似的守在门外,瞧见她终于出来了,就冷冷地扫了一眼,“怎么这么久?”大步进了屋里。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吵架
“我我头发太长了。”不敢说睡着了,甄十娘胡乱编了个借口。
头发太长?
沈钟磬蓦然回过头。
谁的头发不都这么长,用耗上那么久吗?
她不是一根一根地数着洗吧,害得他在门外足足站了一个多时辰!
军营里没女人,不敢放她一个人在帐里洗澡,又不好让其他人进来站岗,他只好亲力亲为了。
谁知这女人竟这么麻烦!
先前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担心的要命。
“我去叫荣升进来收拾”感觉沈钟磬火气好似很大,甄十娘连忙找了个借口往外溜。
打扫完屋子,荣升端进晚饭。
甄十娘亲自盛了一碗汤递到沈钟磬跟前,“将军请用。”
沈钟磬没言语,地头喝了起来。
偷偷瞧见他脸色不再那么阴沉,甄十娘又夹了块排骨放在他眼前的陶瓷碟了。
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一顿饭下来,瞧见沈钟磬的脸终于又变成了标准的冰山,不在那么阴沉恐怖,甄十娘这才舒了口气,趁势商量道,“我晚上就睡门口的小床吧。”
沈钟磬的营帐很大,一进门就是一个容纳百人的大议事堂,后面一排三个屋,左边是个小议事厅,中间是书房,右面才是卧室,用一个金丝楠木花鸟山水玻璃大插屏隔开,里面是一张大床,屏风外靠门口还有一张小床。
大床很大,睡两人足够,但甄十娘不想和他睡一张床。
门口那张小床应该是荣升的,方便半夜伺候沈钟磬,不过。今夜她在这儿,沈钟磬大约也不会再让荣升睡那了。
见沈钟磬没言语,甄十娘就起身去铺床。
劳碌了一天,一填饱肚子,她便觉得又累又乏,这面刚刚躺下,感觉一个巨大的黑影罩下来,甄十娘一抬眼,不知什么时候。沈钟磬板着脸站在床前看着她。
“将军还有事?”甄十娘一骨碌坐起。
沈钟磬没言语,一把抱起她向里面的大床走去。
“将军我”甄十娘有些语无伦次,“这这是军营”两只小手用力撑着沈钟磬的胸膛,美丽的眸子中少有地露出一抹受惊小鹿般的惶恐。
“我睡外面。”扳着脸把她扔到床上,沈钟磬转身走了出去。
使劲用被子蒙着头。一动不动,直听到外面没了声息,甄十娘才悄悄地掀开被角向外看。
床头的红烛不知什么时候被熄灭了,四处静悄悄的,屏风外一缕茕茕的烛光透进来,在金丝楠木花鸟山水的屏风上映出一个如钟的身影,手拿一本书盘腿坐在那里。宽阔的肩膀,笔挺的胸膛,恍然湍流中屹立不倒的磐石。
望着望着,甄十娘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阳春三月,柳枝发出了嫩绿的牙,大片大片的桃花好似九天碧落的朝霞,整个天空都弥漫着一股鲜嫩鲜嫩的青草香。
被一阵鸟叫声惊醒。楚欣怡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前竹笼里的画眉鸟,懒懒地提不起劲。
鸟儿的春天来的早。她的碧竹园里依然是寒冬。
“姨娘,姨娘”春红兴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将军昨夜回来了!”
楚欣怡一咕噜坐起,“将军真的回来了?”嘴里问着,楚欣怡神情还有些恍惚,不知这是不是梦。
他有多久没回来了?
快两个月了吧?
这些日子楚欣怡不只一次怀疑,不知一次地追问自己,她那日鼓动老夫人逼沈钟磬发誓,是彻底撵走了甄十娘,还是撵走了沈钟磬?
怎么从那以后,她想见沈钟磬一面就那么难呢?
遣了人三番两次地请都不回来。
“半夜回来的”春红点点头,“高总管说是祁国使臣来下聘礼准备迎娶六公主,万岁把将军招了回来。”
“他在哪儿?”楚欣怡神采飞扬。
“一早就入了宫。”春红拿起折叠在椅子上的衣服,“万岁今天宴请祁国使者。”
楚欣怡身子一滞,“将军竟没来看我?”神色间有抹浓浓的失望,带着一丝不甘。
这些年,沈钟磬每次出征回来,第一夜都宿在碧竹园。
“门上说将军昨夜回来都子时了,今早不到寅时就走了”春红笑道,“一定是怕打扰您。”
以沈钟磬的性格这还真是他干的事儿。
楚欣怡神采立即又飞扬起来,她翻身下地,“将军晚上一定能回来,快,把我才做的那件翡翠色的缂丝背子找出来!”抬头看看窗外,“桃花都开了,是该换春装了。”
让厨房做了一桌沈钟磬爱吃的饭菜,五个姨娘花枝招展地等在老夫人屋里。
酉时左右,荣升回来传信,“宫里有事,将军今夜不回来了。”
见老夫人沉了脸,二爷沈钟信劝道,“祁国使者刚到,六公主大婚仪程这两日就要定下来,大哥是将军,保护六公主和亲路途的安全他责无旁贷,一定是被万岁留下议事了。”
小儿子的话就是中听,老夫人脸色微霁。
“今儿是被万岁留下了,那以前呢?”二姨娘李彩香听了就一阵抱怨,“丰谷大营离上京不过三四十里,马一撒欢就到了。”看向楚欣怡的目光隐隐带着股不满,“又不是马上就要带兵出去打仗,竟连一点空闲都倒不出来!”
听紫月说,就是那日老夫人和楚欣怡联合逼迫,将军盛怒之下自残了一只手,之后,就再不肯回将军府了。
不敢埋怨老夫人,四个姨娘背地里可是恨毒了楚欣怡。
从前出征在外也就罢了,现在眼看着将军就在上京城,她们却依然要守活寡!
这都是拜楚欣怡所赐。
拿付秀的话说,有什么可嫉妒甄十娘的。她们进门之前人家就是正妻,将军留下她也是不敢违背圣旨,并非真心真意,再说,就算是敲锣打鼓地接回来,她也不过只有两年的活头,两年之后,这当家主母由谁来做,大家再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也不迟。何苦一定要现在就苦苦相逼?
有句话叫什么?
本是连理枝,相煎何太急。
“一面是圣旨不准和离,一面却硬逼着和离好扶正了,将军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回来干什么?”见大家都不说话。三姨娘马瑞秋就想起付秀的话,“继续被逼的自残啊?”这都是付秀平日的原话,马瑞秋觉得很有道理,他们不该埋怨将军不回来。
说完,就喜滋滋地看着老夫人,等着受表扬。
她这么体贴将军,也算个是标准的贤妾了。
马瑞秋脑袋受了刺激。这以后就是个傻子,给她一辈子时间也不会想到这些东西,一定是有人背后挑唆,拿她当枪使!
瞧见四个姨娘都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原本就烦,楚欣怡此时更压不住火,“是谁逼将军和离的,大家把话说清楚!”
“三妹又没指名道姓。怎么就有人心惊的了?”大姨娘杨岚阴阳怪气说道,“竟真有自动对号入座的呢。”
一瞬间。楚欣怡也发觉自己浮躁了。
她脸色一阵涨红,硬着头皮质问到,“你说谁呢!”狠狠咬了咬牙,“今儿咱们就把话说清楚,到底是谁天天又吵又闹一刻不得安静,逼着将军不回府的!”
沈钟磬平日最厌烦她们吵吵闹闹的,这话等于把众人都牵了进来。
一句话炸了锅。
几个姨娘顿时斗鸡般瞪起了眼,身上若是有毛大约都会立起来。
大厅里吵成一团。
咣当一声,老夫人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摔的粉碎,“出去,都出去!”
祁国使者来大周下聘求娶六公主,万岁大排盛宴。
大皇子勤王因病没有出席,护亲使者也改由二皇子宁王承担。
紫禁城张灯结彩,盛状堪比过大年,勤王府里却寂寥惨淡,恍如古墓荒茔。
忍受不了这地狱般的死寂,勤王腾地站起来。
“王爷有何吩咐?”一脚夸出门,立即闪出两名带刀侍卫,语气谦恭有礼,身体却毫不含糊地挡在门口。
“你算什么东西,敢拦本王”勤王指着侍卫破口大骂。
两个侍卫谦恭地低着头。
叫骂了大半天,勤王到底累了,看看远处不时向这便张望的一队侍卫,转身又回了殿内。
黄昏时分,外面有太监回禀,“王妃回来了”
勤王扑棱站起来,“快请。”
勤王“病了”,王妃却没病,奉旨参加了祁国使者的接风宴。
“万岁赏了王爷一桌席面让臣妾带回来”瞧见勤王迎出来,勤王妃盈盈下拜。
万岁的赏赐,侍卫自不敢拦,挥手放了进去。
“见到母后了,她还好吗?”关上殿门,勤王就迫不及待地问。
“母后和父皇一起出席了宴会”勤王妃朝门口看了看,压地了声音,“母后身边一直有人,妾只请了安,一句体己话都没机会说。”
勤王猛一拳砸到桌子上。
“王爷”
“安庆侯爷呢,他怎么样?”勤王又抬起头。
“一直要人扶着”王妃摇摇头,“精神很不济,臣妾身边也一直有人监视,不敢靠近侯爷。”
“侯爷身体那么壮,怎么会”声音戛然而止,勤王脸色一阵惨白。
安庆侯是被下了慢性药!
这念头闪过,他颓然地瘫坐下去,一瞬间,仿佛老了许多岁。
寝殿瞬间沉寂下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怀恨
“这么说,你什么都没有打探到?勤王大失所望。
“万岁让臣妾转告王爷只管放心养病。”王妃握住勤王的手,“总是父子连心,万岁再毒也不会杀了您,他让妾带这话给您,就是让您放心,只要您不再窥觑万岁就不会再追究以前的事情。”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过去了,王爷就把那些都忘了吧。”
那九鼎之位,从来不是她们能窥觑的!
经历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勤王妃早已心灰意冷,她只希望能和勤王这样平平安安地厮守在一起,此生足矣。
“算了!”勤王眼底顿时浮出一股血色,“凭什么算了,这原本就是本王的,本王即嫡又长,父皇凭什么要把皇位传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 勤王忽然抬起头,“你”正扑捉到勤王妃眼底来不及掩去的一丝慌乱,他身子一震,一把抓住勤王妃的脖子,“你骗我!”
所有人都背叛了他,现在连同床共枕的女人都要背叛他!
勤王眼珠子都红了起来,掐住王妃脖子的手背青筋一根一根地鼓了起来。
“救命!”王妃凄厉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侍卫破门而入。
王妃没了声息,勤王缓缓地松开了手。
“没事,没事”王妃终于透出一口气,面色苍白地朝侍卫连连摆手,“是我碰了头。”
见她没事,侍卫退了出去。
“是七皇弟病了!”见勤王又一步一步走过来,王妃脱口说道。
“七弟?”勤王一怔,“他怎么了?”忽然想起安庆侯曾经那么健壮的身体现在走路都要用人扶,他浑身电击般一颤,“是父皇要杀他。”一把将桌子掀翻。“这菜里有毒,本王不吃父皇想害死七弟,也想害死本王!”
万岁众多子女中,大皇子、七皇子和六公主都是皇后所生,七皇子今年五岁,虎头虎脑的非常可爱,勤王平日最疼他这个胞弟。
“王爷误会了”王妃死死地抱住勤王,“七皇弟真的病了,您忘了。他半个月前就病了,你还曾奉旨探视过。”
勤王冷静下来,“不是说风寒吗?”
勤王妃摇摇头,“太医初时说是风寒,谁知用了两副药后。七皇弟突然开始频频抽搐,太医们会诊后又说是癫症,谁知四天前突然就昏迷不醒了”
“七弟!”勤王一拳砸到桌案上,“这次太医又怎么说?”
勤王妃摇摇头。
太医也一直没有定论。
勤王身子软下来。
勤王妃把脸贴在他后背上。
勤王身子忽然一僵,“只是七弟病了,你刚刚为何会那么紧张?”暴躁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遮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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