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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得香魂住:香露-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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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出门,珮瑶就跟姐姐议论,认为埋下去的东西想再找回来是不太可能了,别说找到东西,这么多年过去,恐怕连哪棵大树也分不清了,或者干脆连树都有可能早被砍伐。批成柴火,做成家具,甚至棺材了。

  说着话儿,瑾瑜就感觉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赶紧回屋躺下,珮瑶顾不上说钟奇生,匆匆拿来温度计,一量体温,不到35.6度。

  钟奇生还是原来的钟奇生,镐头还是原来那把镐头。失去的就是失去了,无论有着什么样境况下的无可奈何的苦衷,其结果都是一样的,再也不能回来。

  太阳落山,爷儿俩怏怏然回到四合院,都累坏了。汪杰划拉完饭底,跟着一言不吭地钟奇生回房睡觉。

  这一夜,瑾瑜每两小时测量一*温,一直不能回升到36度以上,珮瑶觉得她可能是累着了。钟奇生一夜未眠,汪杰一夜不醒。

  钟奇生在家里的日子不好过,实在没办法像没事人似得待了,便添出来串门的毛病,自从上次曲老爷子过来跟钟奇生讨论红楼梦,说若根据贾家四位小姐的名字 “原应叹息”四字,那么,若从姓氏来看,其所涉四大家族姓氏,倒也能凑出四个字“史、假、亡、学”,或者,也可以任意地排列,都能够念得通顺。总之,这四个字无论怎么排列,都让人眯起眼睛生出不尽的惆怅。

  正是因了曲老爷子的一些见解,瑾瑜再读《红楼梦》,深感如果黛玉和妙玉两个人物合二为一的话,那黛玉这个旧时代下的悲剧人物的命运,就更加悲惨了。

  钟奇生不再奢想能找回什么,却也无法相信那些被自己亲手埋藏的东西就这样真真切切的遗失了。自打寻宝之行开始,钟奇生每每想到被自己焚毁、消弭了的书籍、研究资料等等,就不开心,他再也不能单纯地感觉自己是那场史无前例的浩劫的受害者,深感自己的身上实则也是罪责难赎。再看步履艰难生存在自己身边的瑾瑜、珮瑶这对孪生姐妹,正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淤泽之中安能清莲”。

  钟奇生心事重重,连续失眠,眼圈乌屈屈的,眼瞅着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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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一剂良药,多少心理不能的释怀,随着分秒推移总归能够恢复平缓,可是,对于这个阶段的钟奇生来说,时间这种东西却显得刻薄了,经过 “找不回来”的心历搅扰,钟奇生性格变化很大,沉默的时候多起来。

  多亏了有汪杰常在姨父跟前闹腾闹腾,不然,真不知道钟奇生的脸是否就此僵化下去。

  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珮瑶终于再也割舍不下丈夫,搬了回去。

  在钟奇生的沉闷中,瑾瑜到渐渐恢复常态,体制上最主要表现在体温上,连续一些日子了,都在36度上。

  小猫咪跟定了汪杰。汪杰吃饭它就眼睛定定的瞅着,汪杰睡觉它就跟着钻被窝,汪杰走路它就在汪杰脚下跑。汪杰正是跑跑颠颠的年龄,小猫咪总在他两只脚丫子前后绊来绊去的,让仨大人看着得难免总是要揪些心思。

  只有真的饿了时,小猫咪才娇声“咪——咪”着,去找钟珮瑶或是汪瑾瑜,讨要吃的东西。

  钟珮瑶给它起了名字,叫“美美”。

  汪瑾瑜不喜欢猫咪有个类人的名字,他们一叫它小“美美”,她就会想起失踪了的小女儿“羊羊”,尽管她拒绝想起“羊羊”,也总是拒绝小“美美”在她身边蹭来蹭去,可她终究不愿意它受到伤害。

  瑾瑜意识到,其实小“美美”总在自己眼睛的余光里,时间长了如果没有看到它的影子,她就会心思慌慌地不安。

  钟奇生更甚。小“美美”的灵透可爱,甚至让他觉得,它便是他所遗失物品转化而来的精灵。

  在这样的一个四口之家,无疑,小“美美”享受着人类的一份特殊关爱。

  国庆三十五周年,英姿飒爽的*方队,浩浩荡荡通过天安门广场。

  一天天地,汪杰成长着,在社会大环境五讲四美、学习雷锋的氛围中成长,在长辈良善有余的家庭熏陶中,成长为少年。

  四合院有件大喜事。

  曲美丽连考两年,终于考上了大学,听取爷爷的意见报了新闻专业,临入学,美丽特来向钟家辞行,大家很为美丽高兴,每人一份,凑了两百元钱算作贺礼,美丽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中国女排先是荣获三连冠,接着再获五连冠。国人停留在电视机前,激情不已。

  老四合院的外墙标语再次刷新:学习女排,振兴中华!

  王新国回国探亲,顺利地和汪瑾瑜办理了离婚手续,临行,他带上汪杰,又在外面吃了顿饭。饭后,王新国把那只珮瑶代表汪家送给他这位女婿的老劳力士腕表交给了儿子,并要汪杰转告妈妈,那几本刻版佛经,他先留着研读,待以后奉还。

  拿着新崭崭的离婚证,汪瑾瑜紧紧闭上眼睛。

  告别过去的岁月,虽然不能心花怒放,仍旧是一种从不曾拥有过的轻松。

  似乎有了一个终点,这点,又已经是起点。

  她上班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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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红松脆偏

  春华秋实,物换人欣。

  清早即起,奇生正在洒扫庭院,曲老爷子便来敲门,端着一大海碗夜里炖好的红烧肉,还拿着美丽昨天的来信。

  钟奇生很快看了一遍,信件内容很简单,除了要爷爷保重身体之外,主意是关于她是否应该加入党派的问题征求爷爷的意见,最后要爷爷带问钟家叔叔、阿姨们好。钟奇生看完信,没提出什么具体建议,老爷子按照自己的意思回信,告诉美丽,如果志向立足做个真正的新闻人,就应该做到大公至正,不党不派。这不容易。

  钟奇生上午没班儿,钟珮瑶见他们一老一少接着话茬天南海北地聊了开去,赶紧把新买的黑木耳拿出来一袋,嘱咐丈夫别忘了给曲老爷子带回家去,然后,收拾着和姐姐一道出来,先送汪杰上学,再赶去上班。

  说起瑾瑜和珮瑶姊妹,曲老爷子感慨不已,他说:她们姊妹幼年之时苦历反右、青年再历*,心理过程因社会变迁、家庭变化的遭遇而形成几乎迥异的人格和生活态度。逆流而生存,同是承受了社会之恶的女性,瑾瑜因为自幼有着来自健全家庭的关爱和熏陶,尽管身历坎坷,依旧能够美貌,美德,聪慧,多才艺,仍旧不乏兼爱他人之心;而珮瑶幼时离家,少小孤苦,成长缺陷,难免执着于“心痕”,少爱而不能自拔。能与姐姐瑾瑜相逢之后而有所改变,实乃幸事。

  曲老爷子在后院呆了差不多一个上午,快十一点钟的时候才走。

  珮瑶所在的第一牙科诊室,候诊的人不多。

  “张嘴,啊——再张大一点儿”。

  “嗯,好了,站起来吧”。

  钟珮瑶正在为一位患者看牙疼。

  “医生,怎么样?”

  一位身材魁伟健硕的男人,看上去四十来岁。

  “是炎症,挺严重的,先吃些消炎药吧,炎症消了再看能不能保守治疗,如果不行,需要拔掉。”

  “哦,很麻烦吗?牙疼得厉害,现在不能处理吗?”

  “再着急也要先治疗、止疼,只能消了炎症再说,你起来吧。”

  珮瑶回身,到了工作台前:“我先开些止疼和消炎的药,你一周后再来复诊吧”。说罢没再看患者。

  患者使用标准地仰卧起坐姿势,站了起来。

  “你家里有什么止疼和消炎的药吗,家里有的就不用再开了,回去吃就可以。”

  珮瑶顾自地说着,头也不抬,一边写处方,一边询问。

  患者在观察她。

  “我不清楚,你,只管开吧。”患者犹豫着:“很抱歉,请问,请问医生您是姓汪吗,噢,您是——是重庆人吗”?

  患者显然神色激动。

  “哦,也算是的,小时候在重庆。”

  珮瑶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患者。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可能是牙疼闹得,不过,衣着得体,是那种会有大众缘的男人。

  “真的吗,你,你是汪瑾瑜?真不敢相信在这儿碰到你,我刚进来时看着就像,可是——不敢认,没想到,真的是你。”

  他非常激动了。语气里有不知所措的味道。 

  “噢?”见患者说出姐姐的名字,钟珮瑶也觉太过突兀,诧异地睁大眼睛,认真地打量了患者一番。

  他眼窝发肿,眼睛红红的。

  他兴奋异常,一幅他乡遇故知的模样,或许更甚。

  珮瑶真不忍心泼一瓢冷水出去。

  “哦,你所说的,应该是我姐姐,我叫钟珮瑶。”说完,她更加仔细地端详了端详眼前这个男人。

  他看起来虽说疲惫了点儿,却有些不同,书生气的韵味中,不仅没有一般知识人群的拘谨,更抢眼的是男性阳刚的魅力,的确,他的身上,有那种知识人群中少见的阳刚之美。当然,他身上的很多东西,正是钟奇生所缺乏的。

  珮瑶肯定,自己并不认识他。

  “你姐姐?”果然,男人脸上的兴奋收拢了不少,疑惑了。

  “嗯,我姐姐叫汪瑾瑜,你认识的应该是她。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重庆了”。

  顺手,珮瑶递给患者已经开好的处方。

  男人接了过去,捏在手上看也没看。仍在注视着珮瑶,喃喃地念道:“瑾瑜——香露儿,你说的,是她吗”?

  无法掩饰的东西?居然,叫出了姐姐的乳名。

  犹如有一根琴弦波动了珮瑶的心绪。很少会有人叫“香露儿”和“香珠儿”这样的乳名。

  曾经相识,别无疑问。

  珮瑶竟担心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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珮瑶实在担心,这男人会一不留神,叫出“香珠儿”。

  好在,没别的患者进来就诊,好在,他没能叫上来。珮瑶感觉着自己莫名其妙地忐忑。

  “可是,你们长得很像呀,多年不见面,我,我几乎分不出来,你——”

  男人疑惑着。

  “哦,难怪你认错了,我们是孪生姊妹。其实,其实现在我俩不是很象,别人都说,瑾瑜天生一幅大家闺秀的模样。总之,我们俩站一块儿,你一看就知道我是妹妹了” 。

  一口气说完,感到轻松多了。珮瑶笑了。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印象不错。

  “哦”。男人点头。

  他的疑惑解了,释然之外多了亲切。他很坦然很专注地又看看钟珮瑶。

  珮瑶有些难为情,脸 “唰”地热了。

  这可是久违了的感觉。

  “嗯,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男人笑了。

  “你和瑾瑜,很熟悉吗”?珮瑶皱了一下眉头。

  “噢——忘了自我介绍。我姓康,和她从小学到高中毕业都是同学,还有,在重庆时,我们是住在一条街巷的。你姐姐,你姐姐她一定记得我的”。

  男人很肯定。

  “哦。”珮瑶禁不住有点儿凝神,如果是小时候就住在一条街上,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看起来自己小时候智力发育不怎么好,最起码记忆不行。或者,我走了以后他才搬过去的。

  不过,这人既是肯定,可也从没听姐姐提起过他啊。她禁不得摇了摇自己的头,心里反觉得这位“康”的样子,看上去实在是认真诚恳了些哦。想一想,珮瑶在自己心里偷偷儿地笑一笑。

  “你姐姐,她好吗,还在重庆吗?”

  “康”关切地追问了。

  “我和她是在重庆出生的,我小时候就来了北京,一直没回去过,外公和父母亲都已经不在世,现在我们家在重庆已经没有人了。瑾瑜,她也在北京,就在我们医院内科上班,只是这会儿没在,开家长会去了”。

  珮瑶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搞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出来。

  “哦,她是医生了,很好”。“康”像是自语。

  他迟疑着又问:“那,她有几个孩子了?她爱人做什么工作的?”

  问到这些,珮瑶一时无从说起,也迟疑了。怎么回复“康”才合适呢?

  “哦——我想,等有机会你们见面再聊吧。”

  “嗯,也是。也好。”

  “康”的眉头动了动,理解的点点头。

  是啊,岁月蹉跎,哪里是一句两句话能够把小半生的日子说明白的。

  一个妇女捂着腮帮子走进来,“康”赶紧让了让。

  “你如果有时间,就在这里等等瑾瑜,再晚些时候,她开完会就会回来。看到小时候的伙伴、老同学,她肯定特别高兴。”

  钟珮瑶边和康说着,边客气地招呼进来的患者,患者走近了,钟珮瑶示意她坐下。

  “哦,你如果赶时间,复诊再——”

  “这样啊。我,我呢,是家里有急事临时从国外赶回来的,最近的时间都很紧张,牙疼得实在顶不住了才只好来就诊的。我,不一定能来复诊。”

  话到这里,“康”的鼻音竟有些浓重,明显地无可奈何。

  “这样啊,那也只好以后再说了。” 珮瑶看了看他。初次见面,不好多问。

  “嗯,是啊。” 

  “康”紧紧地闭合了嘴角,长呵出一口气来。似乎有道不尽的遗憾,又似乎还别有它意,不过,珮瑶发现了“康”的一个小小异样,他紧紧闭合嘴角诗那瞬间的神态,很熟悉。

  片刻的沉默。

  刚进来的患者在等。

  “那,先请你代我问候她吧,下次回来,我一定会来看望她。”

  钟珮瑶以为他说完了,刚要应诺,“康”又紧接着补充道:“要让她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语气确定。

  等候着的患者不耐烦了:“医生,能快点吧?”

  “哦,好的我一定转告”在患者的催促下,钟珮瑶只好匆匆答复着“康”,并紧忙关照患者:“对不起了。马上,马上”。

  患者吸溜着牙齿:“医生——我这儿可疼着呢。”

  “不好意思,耽误了您的时间,很对不起了。”康也向患者致歉,接着,又跟珮瑶道别:“那,我不打扰你了,我们——说再见吧。”

  钟珮瑶:“好!再见”。

  康转身,走出了牙科第一门诊。

  “记得拿药,记得吃药时间,再见”。钟珮瑶想起来什么,紧几步跟送到诊室门口。

  “嗯——谢谢,再见了。”

  “康”魁伟的背影消逝在走道尽头,钟珮瑶若然有所思地回到工作台前。

  “已经走了,还看啊。”患者不高兴了,一副乜斜的语调。

  见患者沉下了脸色,钟珮瑶也不大高兴了:“行了,谁还能没点儿事儿啊,再者说,也没耽误你多长时间吧?”

  她重复起职业的语言:“躺下,张嘴,啊——”

  患者只剩听话的份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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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回家的路上,钟珮瑶转告了姐姐“康”来就诊的经过,并转述说他会来看她的。钟珮瑶观察到,姐姐显得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

  珮瑶脸上笑着,心里也偷偷儿地笑了。

  瑾瑜离婚没多久,就有不少好事者和好心人操心她的婚事,都被瑾瑜婉言谢绝了。

  瑾瑜近来异常平静,珮瑶在姐姐的脸上,看到了安宁。

  瑾瑜安心现在简单明了的生活,平静地享有着和儿子之间的母子亲情。她似乎从来没有过前夫王新国,没有过女儿王良蕴,在这个世界上,她好像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妹妹,当然,不能忘了妹夫钟奇生。  

  哦,还有“美美”。

  钟奇生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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