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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得香魂住:香露-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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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他们不要我的,你,你也不能怪我。” 珮瑶似理直气壮,又似理所当然。语声虽轻,语音却果决。

  不到两分钟的话语,却然*两重天。

  眼巴巴地瞅望着妹妹,瑾瑜的心颤动着疼。香露儿无言以对了,珮瑶感觉着快意。

  瞥见瑾瑜顿失的唇色,又袭上隐隐地不忍。方才,分明伤感之中是万分地喜悦,似乎,她也不怎么健康,何况我们才刚相逢……

  瑾瑜欲言,翕动着微微上翘的嘴角,不能开口。眼泪似如决堤之水,倾泻溢流。她喃喃而语:“多少年了,他们,艰难度日,不明下落……” 

  瑾瑜想着要替爸妈向妹妹做解释。

  珮瑶知道瑾瑜有话要说的,他们都会有话要说的!但是,她不想知道,不想听!她决绝。 “你,什么也不用替他们再说了,更不必解释。我,恨他们,以后,以后你也别在我跟前提起他们!”

  瑾瑜声似祈求:“珮,珮瑶——”

  “既然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你还想着我,记着我,我认你这个姐姐。” 珮瑶嘟哝着说出来。

  “不是的。其实,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样儿,不是爸爸妈妈不要你了,他们都很疼你的。爸当初送了你过来,他们却来不了,非常着急,非常难过,一直盼望着能早一天过来,或者能接你回去,不承想后来一再出事,没了办法,这些都是我亲身经历,亲眼看到的,珮瑶,你心里明白的,爸妈疼你,非常爱你,珮瑶,你要相信他们,他们舍不得你呀。”

  止抑不住的眼泪。感觉着自己解说的苍白,又无法不吭哧着坚持,希翼着能够替父母解释清楚,盼望着妹妹不要继续误会下去,更不能苦痛绵延,怨恨无期。

  “你——我求你了,求你别再提他们了!我说实话吧。他们,他们在我的心里,其实——早死了!”

  “……”瑾瑜呆愕。

  “他们送我来了叔公家,就再也不见了踪影,哼!反正我从小就是孤儿了,你不必提那些。叔公叔婆死了,是钟奇生的妈妈养大了我,如果没有婆婆和奇生,我恐怕也活不到现在,前几年婆婆也死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就只剩了钟奇生一个亲人。你,你不是从小离开父母的,你怎么明白我的感受,你——怎么能懂呢,不会懂的。”

  珮瑶感伤满怀,恨意满腔,啜啜泣泣。

  瑾瑜珠泪滚滚,泣不成声。不由地仰头,伫望天空。 

  晴空当照,飘浮着轻轻淡淡地云。如此的好天!

  父母情情归无处,骨肉亲亲有何亲?该向谁索要答案,天知道!

  龙潭湖边,孪生姊妹,一双泪人,矗立不动,定定地空洞地望远,她们都不能动,不能说话。无话可说啊!

  似乎,也忘记了刚刚地声声 “救命!”

欲29
风裹携了春。

  虽似略有了暖意迎面拂来,却载不动瑾瑜心里的爱与哀愁,载不动珮瑶胸腔的怨与离恨,便心虚地抚摸了姊妹的脸庞,落荒而逃了。

  似乎是自己欠了妹妹很多很多,欠了太久太久,瑾瑜终于了解,这世界上最最让人难以承受,最最让人难能偿还的,是亲人的债。是非曲直,在亲情面前无能呈现,更不是一个“理”字可以述清。以为过往,到底空洞苍白,到底无从解。

  十只手指,指尖好疼。她习惯地蜷握起它们,点点安慰或在掌心。这一刻,瑾瑜的心似乎蒙惑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地去感知疼痛。

  泪眼朦胧的瑾瑜,在蒙眬着的泪雾之外,看到太阳光幻之下的色彩,彩色的空气透过泪雾朦胧地眨动,不能定格。是的,痛苦不能定格,不能凝结。

  这,就是我心久久期待的重逢吗?乍然间,一掬梨花花瓣飞散而来,洁白而离乱。

  轻轻零落,堪堪弄情。

  淹水的人已经被救了上来。

  “还活着吗?赶紧送医院抢救吧,有医生吗?谁——谁能救他?”有人喊着,有人着慌。

  慌乱嘈嚷惊醒了汪瑾瑜。生死的事大于任何的悲苦、欢情。她止了眼泪。

  “珮瑶,你一个人坐一下好吗?我是医生,得过去看看。”

  珮瑶听话地坐了,嘟哝着:“噢,医生?我没事,你快去吧。”

  珮瑶尽力地收止眼泪,她红肿着眼睛,泪眼模糊朝远处寻望,先是寻望见了丈夫钟奇生,他半身湿漉漉的,她又看见了浑身淌水的李凯旋,整个人就是落汤鸡。

  瑾瑜快步紧步跑到了跟前,顾不得喘息,拨拉开围挡在前面的人,到了落水人的身旁。

  男性。看样子六十岁上下,不算胖,个子也不算高,肚子鼓胀。

  瑾瑜忙忙蹲身:“让我看看吧”,她先摸了摸落水人的脉搏,接着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怕是不行了,已经不行——”

  瑾瑜话还没吐清楚,便感觉一阵眩晕袭来,她先是感到自己的腿不行了,快速地失去了支撑力,接着,眼前的人开始模糊,周围的声音也在离开自己的耳朵,渐而远离。

  她心里急着想要抓住点儿什么,没能抓得住,眼前便下来一层黑雾。

  紧挨着落水人,瑾瑜倒在了水漉漉的龙潭湖边。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欲30
已是中午时分。

  瑾瑜醒了过来的时候,正躺在妹妹珮瑶的床上。环顾四望,妹妹的屋子也是很简单的。除了这张雕花大床,还有两把老椅子,再就是一张旧桌子和一个五屉柜了,因为没有衣柜,现穿的春季衣服没有几件,都挂在墙上的几根大钉子上。

  钉子上还挂着个安全帽。

  珮瑶也躺着,就在瑾瑜的身旁,她身上盖的被子是在公园见过的,这次看得清楚,这棉被不是半旧的,而是已经很旧了,用两张旧褥面拼并而成,还是自己身上盖的这床比较好些,算是半新的,没有打补丁。

  岁更月残,二十余年了,终于又躺在了一起。

  “姐,醒啦?感觉怎么样?”珮瑶和缓,她正倩倩笑着,已经没有了湖边那种怕人的冷漠。瑾瑜觉得,珮瑶笑起来深深地酒窝真是好看极了呢。

  “嗯,还行,没事,也许是这些天休息得不好,有点儿累着了,你不用替我担心了,好好养着你自己的身子。”瑾瑜也笑。

  跟妹妹说着话,瑾瑜便想到了自己带来的几床棉被。北方天冷,铺的盖的自然应该厚实,除了铺床的旧棉被之外,还有三床都不错,两床是结婚时的新棉被,她打算尽快给珮瑶送一床过来。

  “姐,怎么了?哦,我给你盖的是我的棉被,我和奇生,常盖的是奇生这一床,我的那床,天冷了的时候常用来搭在上面压风的,你放心地盖着吧,我常拆洗,很干净的。”珮瑶看出了瑾瑜在想棉被的事。

  “哦,没事。”瑾瑜笑了笑。

  珮瑶告诉瑾瑜,从龙潭湖回来,瑾瑜是被李凯旋一路背回四合院的;钟奇生用自行车的大梁驮了棉被,后面驮着珮瑶。

  李凯旋衣服全湿透了,钟奇生拿了套自己的工作服让李凯旋换上,又把两个人的衣服都用水冲洗过,晾在院子里的晒条上。上午的时间就这么折腾没了。

  李凯旋没能回医院交差,好在他不怕事,安心地留在了四合院,钟奇生烧饭,他也正好帮着照看瑾瑜和珮瑶这对姐妹,给她俩倒倒水,搭个话茬。他实在很喜欢盯着瑾瑜看,尤其喜欢看她的眼睛,好些次,都让珮瑶发现了。

  若光看五官,瑾瑜和珮瑶姐妹是极像的。不同的是珮瑶的脸型是圆的,似笑非笑之间总有深深的酒窝。她们的眼睛也很像,但珮瑶的眼睛要比瑾瑜的圆些,显得更大,活泼、伶俐而有神采,不过,从她的眼睛里,读不到瑾瑜眼睛的忧郁,和那种令李凯旋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的一丝恍惚。

  还有,珮瑶没有姐姐个子高,她大概165公分的样子。

  应该是天生丽质吧,灰色的黯然并不能遮掩她们姐妹芳华正好的风采。若单从气质上看,钟珮瑶恬美中透着世故,正是妙龄少妇的风韵;汪瑾瑜秀美中多了一份大气和矜持,虽说比珮瑶早生,她身上的那份矜持,却更看似姑娘家。总之,他们姐妹一样,都是街上少见的美女。

  瑾瑜身在汪家的庭院,躺在妹妹珮瑶的床上,离情别绪,百感交集,由不得秀眉深锁,思念父亲母亲,恍惚间,似乎见到父亲钟泌正重锁浓眉,临窗望月,哼唱着不能忘情的老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瑾瑜有很多话想要讲给妹妹听,一时又找不到话头儿。珮瑶既然拒绝听瑾瑜讲述汪家的事,瑾瑜索性先不讲,不过,珮瑶还是问起了外公,瑾瑜告诉她外公已经不在世了,这回珮瑶还是为外公啜泣了好一阵子的

  瑾瑜安安静静地躺着,听妹妹珮瑶讲述她和钟奇生。

欲31
珮瑶和她的丈夫钟奇生自幼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的夫妻。要想说清他俩的故事,还是要从汪瑾瑜姐妹的家世说起,无论珮瑶多么地不愿意提及往事,她不得不提。

  钟奇生是钟姆妈的儿子,他和母亲原本并不姓钟。

  钟姆妈籍贯苏北,原在南京的一户官宦人家做使女,21岁时和这家的黄姓佣工结了婚,丈夫是山东临沂人,健壮直爽,婚后两个人虽不富裕但也能吃上饭,怀孕以后她就辞工守家待产了。一九三七年十二月的一天下午,丈夫慌慌张张的撞开门,说要马上打点些能用的东西赶紧逃路,讲好,兵荒马乱,危难过后要回到丈夫的家乡临沂山区过生活,不再出来务工。

  一路南行都是逃难的人流,后来她和丈夫失散了,她拖着五个月的身孕折返寻找丈夫,不辨方位四方飘零,经不住折腾,第二年的二月,一个男婴降生在废弃的窑洞里。她捡了一块碗碴子割开了连接母子的脐带,用一件还算干净的旧衣服包裹了孩子。

  “七活八不活”,没有想到这个不足月的小生命,居然依靠母亲稀拉拉的奶水顽强的活了下来。停停走走,遇到空落的村房或好心人就多少混住上一阵子,忍饥挨饿餐风宿露,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就下咽,消化功能异常的好,草根树皮都能克化,她一路打听、乞讨、估摸着朝丈夫的家乡走。没想到,她母子竟然流落进了北平。

  钟家管事的张头儿早上一出门,就在大门口外看到了一个破衣烂衫脏兮兮斜倚着门墙的倒卧儿。

  这不算是新鲜的事。

  张头儿摇着脑袋近前,看看是个女人,摸摸还有鼻息,她破棉袄里还包裹着一个熟睡的大脑壳婴儿。张头儿赶紧进去取了半碗温开水给她灌下去。

  钟家夫妇住在这个宅院里。他们商量着暂时收留了这飘泊了近半年的母子。张头儿按照老主家的吩咐,把紧挨厨房的两间屋子给了他们母子居住。她和孩子总算安顿了下来。

  原本,钟家在北平的房产是一处五进的老四合院,汪家迁居重庆之后,安定下来,钟家夫妇来了北平,钟泌本为钟家长房长子,念及他已和汪紫凝成婚,钟老夫妇便把前面的二进院落归在钟泌名下。

  钟宅人口简单,房多人少,钟老夫妇的两子女分别居住南京和上海,大宅子里也就只有40来岁的管事张头儿、厨子夫妇和他们十几岁的女儿,四个人打理着钟家夫妇俩的里里外外。

  钟先生和张头儿之间有着一句别人听着都觉得滑稽,又似乎永无更改的口头语,尽管钟先生要比张头儿大了近10多岁,他们互相搭话时,钟先生一直尊称张头儿“张兄”,而张头儿每每听到钟先生称自己“张兄”又总不自在,他回话时也总谦让说“不敢当,我不敢当”。

  厨子夫妇的女儿,就叫张头儿“我不敢当叔叔”。

  钟家诗书、勤俭传家,钟夫人是信佛的人,上上下下都很和善。钟姆妈聪敏又感念老夫妇和张头儿的活命之恩,身体还没有复原就张罗着帮帮忙。钟家夫妇看她二十挂零的年纪,性情温和、勤快又懂礼数,做起事来很有条理,孩子也才几个月大怪可怜儿见的,就让张头儿安排她和厨子的女儿一起做些屋里的活计。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以前的她逃难时已经死了,既然是钟家救活了我们母子,只要钟先生夫妇不赶我走,当牛做马是我一辈子的事,以后就叫钟姆妈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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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姆妈安定下来后奶水多了,俗语“小孩子有骨头不愁肉”,钟老夫妇又特别看顾她母子,孩子一丁点儿不受委屈,在钟家呆了刚出一个月就长齐了肉,虎头虎脑越来越可爱,身边没有子女的钟先生夫妇看着喜欢,时不常的叫钟姆妈抱来瞧瞧。钟先生说孩子也不能总没个名字,你和孩子能活下来是个奇迹,就给孩子起名,叫“黄奇生”。

  钟先生喝茶很讲究,家里珍藏了一些很像样的老年茶器,每天午饭小憩后必定要喝上两三个小时,尤其喜欢喝家乡的龙井和洞庭的碧螺春。

  张头儿也是浙江人,随钟先生多年了,他中等身量面色白皙,留着三七分的头发,平日总是一身半新的长衫,干练整洁透着耿直,虽然没念过几天书,倒也能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打得一手好珠算,看上去更像一位教书先生。

  每年春天,张头儿都托人从浙江带几大包上好的明前茶来北平,钟先生留下自己一年要喝的,往往分出来一半转送给远在重庆的汪老先生,汪先生也转捎些川贵好酒和云南普洱茶给钟先生,虽说相距遥远,但两家亲厚倒时常是礼尚往来,碰上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张头儿无奈,有时候也只好在北京淘腾些还算上好的龙井,钟先生也只能凑合着。 

  从十四岁开始,钟姆妈就在南京的官宦人家做使女,侍弄家务很有些见识,也很会泡茶。

  钟夫人很讲究针线,钟姆妈的针线活计又精细又致密,时间一长就把老夫妇俩每年要作的针线活都包揽了下来,再细致的也不用送到外面去做了。钟夫人又是苏杭人家,很喜欢精美的绣品,闲下来时,钟姆妈就给主家绣些可心的东西,虽不及江南名家名绣,但手法也非常的精细地道。

  厨子的媳妇是北方人,个性宽厚,从小又不惯细活,也很高兴少了些难为的活计,相处都很融洽。

  钟家夫妇还特别爱看京戏,钟先生和夫人都喜欢看尚小云的玉堂春,每次看了戏在回来的路上就开始争执,到了家还没完没了,家里人免不了要给主人和解和解,每当这时候,也总是钟姆妈说出来的话最受听。

  时间久了,家下人有了个大事小情的,或者办坏了什么不打紧的事招了主家人的埋怨了,也就请钟姆妈帮忙给说句话。钟先生夫妇看她这么灵巧懂事,也就越来越看重她。

  世事更替,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了。抗日战争一结束,钟老先生就让张头儿多次托人帮忙寻访钟姆妈的丈夫,还没有音信就到了1946年11月,报纸上流传着梁漱溟的一句惊叹“一觉醒来,和平已经死了!”这么简单的句子标示着国、共和谈结束,两党又打起来了。几年过去,战火烧遍大江南北,钟家两子女在解放战争后期向父母辞行,避居海外,钟老夫妇故土难离不愿同行。

  钟老夫妇见张头儿和钟姆妈平时有商有量的,就让厨子媳妇探探他俩的口风。

  张头儿要比钟姆妈大了十几岁,平时待他们母子极好,黄奇生是骑在张头儿的肩膀上长大的。钟姆妈心里着实感念钟家和张头儿的恩情,多年来又始终没有丈夫的消息,就请钟老夫妇做主,择日再嫁。 。 想看书来

欲33
成婚的当天,钟老夫妇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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