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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男人和上海女人-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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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问二丫头,没拿妹妹的钢蹦儿都哪儿去了?二丫头没回答,极其痛苦地凝视空气中的某一点,脸色先是凝重,慢慢有些意味深长的舒展。以往看过的神话故事在脑海里飞扬,宝葫芦啦,*飞毯啦……最靠谱的是希望孙悟空叔叔来搭救。

  二丫头仰着脑袋看天花板,妈妈以为她在犯拧,急忙捅她一下,二丫头猝不及防后退一步。看见妈妈朝自己眨麻眼睛,她会意,非常温顺地看爸爸,不好意思地嘟囔:“爸,我错了,下回不介了……我想和她借……还没来得及说……”说着话她用手揉眼睛,忽然哭了,等话说完,哭声也随之停止。

  “啊?你还真拿啦?行啦,今天哪儿也别去了,牛奶也别喝了。倒省钱了。”爸爸双眼皮的眼睛瞪起来,两道褶子像是后天割的,一样的长短和深浅。

  “你说你,都这么大了,怎么不学好?”妈妈眼睛瞄着爸爸说,“啪——”,她打二丫头后背一下,“说!下回还这样不这样了?”她厉声问。二丫头又踉跄地前进一步,站到原来的位置。“不介了……” 她嘟囔。妈妈瞪她,脸往爸爸跟前凑,低声说她打了,爸爸就别打了。一缕乌黑的头发掉下来,她随手理到后面。头发这么黑是染的,别看爸爸的发黄,却是自然天成。

  爸爸似乎没听见妈妈说什么,站起来伸出纤细的手指解小褂的扣子,脱下后递给妈妈,妈妈接过来郑重地搭在弯曲的小臂上。爸爸身上只剩件背心,横的竖的骨头一目了然。他迷着眼睛端详二丫头,像是不认识,平缓地对妈妈说这次不打她。随后问她除了这回,还拿了妹妹多少钱?二丫头两手垫着屁股,身子笔直地贴在墙上,揣摩着爸爸的脸,说以前还拿过几回一分、二分的钢蹦儿。爸爸命令她交出赃款,她回里屋把藏在秘密处的几枚钢蹦儿交给爸爸。看到自己的钱,小丫头伸手去拿,爸爸一把捂住,说先借他用用,待会儿再还她。

  小丫头做作地歪着脑袋听;等爸爸说完,她说前几天想买二分钱的黑枣解谗,结果拿出“储蓄”发现,一分二分的钢蹦儿都没了。当时怀疑小姐姐行窃,但苦于没有证据,于是今天假装上茅房,留小姐姐一个人在屋,纵容她作案……她叨咕着,爸爸不听了她对着妈妈说,妈妈不听了她对着小哥哥说,都没人听了她自言自语。市场尽管如此冷淡,她还是为自己计谋的得逞而笑出两个酒窝,看着倒像是拣到钱。

  小哥哥李云是刚进来的,他是黄城根中学高一年级的学生。在他们这三个小的上面还有一哥一姐,老大是儿子,叫李露,在清华大学拖拉机系读书,今年毕业;老二就是张贴宣传画的大闺女,李雯,解放军文工团的演员。

  大花猫跟在小哥哥后面进了厨房,它翘着尾巴在桌子腿上蹭痒痒,然后在地上打滚。

  爸爸把几枚钢蹦儿在手里掂掂,抬头示意妈妈他们可以走了。丈夫打孩子不习惯旁边有人,妈妈眉头一皱,要和他说点什么。爸爸不耐烦地一挥手,说“我知道”,没礼貌的样子和地主资本家对待劳动人民一样。

  二丫头用留恋的、甚至企求的眼光送妈妈他们离去,居然还用同样的目光看妹妹,真是大难临头、化敌为友。

  屋里只剩下二丫头和爸爸,她在裙子上蹭蹭手上的汗,忽而夸张地哭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爸,我错了,别打我……从今天开始我天天扫茅房……爸,别打我,我错了……从今以后我天天给您捶腿……爸,别打我……从今以后我天天刷碗……爸,别打我……”嘴唇痛苦地哆嗦。

  爸爸很少给孩子们零花钱,激励他们收集家里废弃的牙膏皮、废电池、碎骨头什么的卖废品,换回买零食的款子。相对来说小丫头更会过日子,因此她攒的钱比哥哥姐姐都多,难免叫人眼红。

  爸爸不理睬二丫头的求饶,刚毅地合拢着嘴,走进里屋。估计他是拿扫炕笤帚去了,二丫头立刻放开喉咙大哭。大花猫立起耳朵,目不转睛看她。爸爸很快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闹钟,她马上不哭了,莫名其妙看爸爸。爸爸把闹钟放在吃饭的桌子上,走到水池子边,从夹缝里拿出搓板,用手胡噜胡噜这面、胡噜胡噜那面。他只顾低头走路,脑袋碰到横贯厨房的一根绳子,上面晾着的笼屉布掉下来。二丫头赶快过去拣起来,抖搂抖搂,郑重其事晾上。她有意拖延时间,希望爸爸看见。

  爸爸将搓板放在饭桌前的空地上,想想,又弯腰拿起,回头让二丫头跟他走。“爸,不打我了吧?”二丫头小心地问,孝顺地笑。根据以往的经验,爸爸打他们一般用扫炕笤帚,打哥哥用皮带,对于搓板的作用一时不甚明了。“走!”爸爸催促她。看爸爸态度没有改善,二丫头又开始啼哭,走两步哼哼一声,同时偷看自己这一套在爸爸脸上的反映。

  爸爸前面走二丫头后面跟,穿过客厅到了爸爸妈妈的寝室。妈妈他们都在客厅坐着,路过时,二丫头瞪妹妹,妹妹甜蜜地笑。

  爸爸妈妈的寝室里有一个立柜,一扇门上安有镜子,爸爸把搓板放在镜子前,然后看着镜子,不断把搓板往后踢,直踢到他整个人都被镜子里呈现。好像还有什么不放心,他在搓板后面站好,双腿一点点往下蹲,要练中国功夫似的。蹲到后来,身子前后摇摆,为了保持平衡张开的两条胳膊,上下舞动像只大蝴蝶在扑腾。

  “跪下——”布置就绪,他手指搓板命令二丫头。

  瞧半天了,看爸爸在镜子前面做出各种顽皮的举动,她觉得挺有趣,专注的时候差点发表意见。听到爸爸叫她“跪下”,她快步上前,带着点急不可待,尝试新鲜玩具似的。

  除了爱吃好吃的,照镜子是二丫头又一大业余爱好。她兴冲冲跪下,整理整理头发,揉揉眼睛,用力把它撑大。干妈早说过,姐妹当中数自己漂亮,真真假假哭了半天,原以为准得特别难看,可是现在看着,比平时还有气质,可怜兮兮的叫人心疼。

第四章
第四章

  “啪——”她头顶挨了一下,一缩脖子,听爸爸问她:“听见了吗?我问你呢。”二丫头茫然地看他。爸爸已经一根鸡毛掸子在握,看她不说话又说:“数数多少钱?”用鸡毛掸子敲她跟前的地面。二丫头低头看,原来自己拿妹妹的那几枚五分、二分、一分钢蹦儿在面前一字排开。她数数说是三毛四分钱。“一共三毛四,对吧?一分钱罚跪两分钟,二四得八、二三得六……三毛四是……六十八分钟。”爸爸用掸子指墙上的挂钟,“罚跪六十八分钟。不准哭,哭一声延长十分钟。”说完他把掸子放在梳妆台上,脱去裤子,换上在家穿的便装,从床头拿起一本书,躺进躺椅,脚架在凳子上,将书翻到看到的地方看起来。

  头一次跪搓板,原来以为这东西老实巴交的,亲身体验才知道它可比扫炕笤帚打屁股厉害。二丫头用余光瞄着爸爸,身子悄悄向后挪,坐在脚后跟上。“啪——”她后背挨一下鸡毛掸子,“跪直喽。”爸爸说。他眼睛看着书,居然还能够察觉到别的。

  “爸,我疼……”二丫头说。爸爸没理她,她第二次说时,爸爸眼睛仍然不离书,缓慢地说疼就对了,只有这样才能铭刻在心、触及灵魂。说的语速和抑扬顿挫,很像是朗诵书上的警句。

  “爸,我不介了,让我起来吧……”二丫头说。爸爸仍然看着书,说犯错误就得罚,今后如果犯大罪,还得坐牢、杀头呢,那可比“疼”厉害。

  “爸……”二丫头开始真哭,两个手去抚摩膝盖,泪水顺着眼角滚下来。

  “不准哭!哭一声延长十分钟。”爸爸终于放下难以割舍的书,“知道错啦?知道错就好,这是你认识的第一步。看镜子——”他用鸡毛掸子“嘣嘣”敲镜子,“看看自己的这副德行,想想毛主席是怎么教导你们的?毛主席叫你们做共产主义接班人,你倒好,偷东西!好好想想,为什么拿妹妹的钱?当时是怎么想的?偷东西最没出息了,饿死不当贼。你这样今后怎么建设社会主义?还有共产主义。多丢脸啊,你丢脸,我们也跟着你丢脸,这要让同学知道,你还是中队长呢……”说完这些不算长的话,爸爸激动得嘴唇有点发白。他叫李殿赋,属牛的,今年五十三岁。

  二丫头继续向爸爸求饶,李殿赋看一眼挂钟,说还有五十分钟呢,叫她不要啰嗦,老老实实受罚,表现好时间可以酌情减半,说完低头看自己的书。

  寝室和客厅的门没有关,挂着帘子,帘子一动,妈妈探头进来。“干吗你?!”李殿赋厉声问。妈妈支吾着,脸红了,像上回去公共厕所走错了门。“出去!”爸爸命令,起身把门关上。

  妈妈倒退着出来,屋门随即在她鼻子前面合上。面对门板她发呆,搞不清怎么爸爸一说“出去”自己就出来了。

  小儿子嘴里一直在嘟囔,妈妈看他,示意他小声点。小儿子解恨地说爸爸这种做法是封建残余,声音反而大了。妈妈坐回原处,朝小儿子招招手,低声说“封建”什么啦?偷东西做父母的能不管吗?公安局要是知道还得抓二丫头呢。当父母的对孩子管教严点,小时侯不体会,长大了就明白了。“从前——”她看小丫头,表示下面的话也是对她说的,“从前有一个小孩儿,偷人家的东西,他娘不管。不但不管,还纵容他,偷来的东西她给藏起来。到后来怎么样?后来要枪毙这小孩儿,小孩儿说要见他娘一面。见到他娘你们猜他干什么?他说临死前想喝娘一口奶,结果一口把他娘的攒儿(*)咬掉了。干吗咬他娘的攒儿?还不是怨他娘当初不管他。”

  妈妈比爸爸小七岁,长着常人难有的白脸蛋。上面的大眼睛、笔直的小鼻子和微微凹陷的人中,配以别有韵味上翘的嘴角,让人看着总觉得她在笑。可惜她看人的目光老是躲闪的,像欠谁钱似的,结果这脸上睡着都带着的微笑,竟然演变成一种做了错事、对不起广大人民群众的赔笑,请人家宽恕的苦笑。如此没有人怕她,包括她的孩子。大街上排队买东西,那些加塞儿的人一眼就瞄上她,纷纷往她前面站,她笑着给人家腾地方。

  小儿子毕竟是高中生了,况且“坏孩子咬娘攒儿”的故事从一记事起就听妈妈讲,他不以为然。小丫头听的次数有限,她瞪着眼睛听,听到后来一个劲看妈妈的胸脯,下决心今后一定作好孩子。

  寝室里传出二丫头的几声哭声,小丫头叫妈妈,说那钱她不要了,让妈妈跟爸爸说说情,饶了小姐姐。“早干什么来着?!”妈妈说小丫头。小丫头苦笑着看妈妈,坐在太师椅里身子往后缩,整个人都快看不见了。

  二丫头呻吟持续的声音越来越长,妈妈蹑手蹑脚走到寝室的门前,脑袋贴在门板上听。小儿子轻蔑地瞅她,恨铁不成钢地甩脑袋,挖苦妈妈要作贼。妈妈脸又红了,尴尬地朝儿子乐,儿子反倒瞪她一眼。忽的她推门进去,直奔二丫头。到了跟前,抓住二丫头的手要拉她起来,嘴里跟丈夫说:“可以了,差不多了……”尽管因为紧张她说的话有些颤抖,语气却很坚决,眼睛不看丈夫,两个弯弯的鼻翼神经质地一张一合。

  结婚几十年头一次看见老婆如此放肆,“你!”爸爸对妈妈吼一声,坐直身子,还扬起胳膊准备摔书,来表示自己的愤怒。然而后面的举动和话戛然而止。小儿子、小丫头门外站着,兄妹俩十分不满地看着爸爸,尽管带着点躲闪。爸爸智商多高啊,只扫了他们一眼,他就改口对二丫头大度地说:“得啦,你妈求情就饶了你。起来吧,待会儿……写份检查。”

  二丫头的手被妈妈拉住,却不敢动,一个劲用征询的目光看爸爸。得到爸爸特赦,她双手拉住妈妈挣扎着要起来,可是腿使不上劲。爸爸朝小儿子一招手,示意他去帮忙,嘴里还叨咕点什么,嫌他没有眼力劲儿。

  在妈妈和小哥哥的共同搀扶下,二丫头站是站起来,却迈不开步,两条腿不住地抖。妈妈和小哥哥又连拉带架扶她上床,小丫头在后面郑重其事地扶着她的腰。

  二丫头浑身是汗,躺到床上胳膊挡住眼睛,哼哼唧唧地抽搭。小丫头依在床边,回头看看爸爸,伸手轻轻胡噜胡噜小姐姐的胳膊。妈妈眼睛里转着泪,对二丫头说:“你爸这样是为你好。现在正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我们不管你,你今后就成了‘牛鬼蛇神’了。”

  妈妈毕业于保定女子师范学校,过去一直以为牛鬼蛇神是阎王店里的牛头马面,前些日子《人民日报》发表题目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著名社论,才明白这一成语真正的含义是,形形色色暴露的和隐藏的阶级敌人。 

  李殿赋扫视一圈大家,目光落在小儿子身上,又不厌其烦地复述一遍老子应该管教孩子的道理。沉吟片刻,带着点显摆,还有点愤愤不平,说:“我五岁就跪搓板了。”说完逐个地看每个人,仿佛领导作完指示用目光要求大家谈感想。二丫头仍然在抽泣,妈妈忙着用热毛巾给她敷膝盖,小儿子和小丫头站在旁边看,看意思谁也不打算发言。“我五岁就跪搓板了。”爸爸又说一句,这回带着明显的伤感,还有些烦躁。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他重重叹口气,低下头。

  这一下引起除了二丫头以外家人的注意,大家看他脸色沉着,带着点颓废,不约而同猜测他在后悔,后悔这么残忍对待孩子。于是他们或大或小都涌动起一股被感动的情绪,在心里叫“好爸爸”。

  其实爸爸在遗憾。想到自己五岁的时候跪搓板,旧社会多万恶啊。看看二丫头,十二岁了,才有幸和搓板亲热。这除了她的命好、国家进步了,主要是父亲的仁慈在里面起着关键作用。可是这一点,老婆孩子谁都没有意识到。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章
第一章

  突发事件搅了喝牛奶的兴致,爸爸发布第二道指令:在家吃饭,妈妈迅速系上围裙准备去厨房。“当当当”有人拍大街门,接着听见女人在外面用南方味的普通话喊:“新芳,美丽看你来啦!”

  “新芳”是妈妈的名字,她叫龙新芳。叫门的女人是马太太,姓兰名美丽。

  听马太太这么喊,外人会以为她有一年半载没和龙新芳见面了,或者是从老远的地方赶来探望的。其实她和龙新芳住在同一条胡同,又都是家庭妇女,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串门子。具体到她们俩,她过来的时候多,龙新芳去她家的时候少。

  小儿子出去开门。龙新芳解下围裙手里拿着,站在屏门的台阶上等她。每次来,马太太都这么指名道姓地叫她,她不敢不去。家里没别人的时候她亲自去开门;有孩子去开门,她就站到屏门这里迎候她。回回如此,下雨打上伞。

  街门一开,听见儿子叫“马阿姨”。伴随一声极具女人味儿的应答,一只裹着红色灯心绒布鞋的脚,灵巧地迈进门槛,没穿袜子的脚面白白的。跟着是滚圆的小腿,旗袍的下摆在四周抖动。马太太整体呈现,印有大朵牡丹的黑色旗袍下面,曲线、抛物线、波折线连绵不断,让人不由得惊叹裁缝的手艺,把女人的美丽元素如此动感地、翻番地反映出来。

  “李太太。”马太太招呼龙新芳,朝她走过来。龙新芳拿出准备多时的笑脸,用手里的围裙朝她挥舞,不敢看别处只盯着她的脸。马太太耸起并微颤的乳房,还有比一般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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